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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作品中白谎文本的解读*

2013-11-15张宏国

世界文学评论 2013年2期
关键词:谎言文学作品班长

张宏国

文学作品中白谎文本的解读

张宏国

巴尔扎克曾说过:“文学是庄严的谎言。”谎言是文学作品中情节铺展和人物刻画的重要手段。白谎是一种善意的谎言。白谎文本在文学作品中广泛应用,可短可长,可段落可篇章,可言语作品可非言语作品。本文选用三组文学作品分别对白谎文本进行解读,分析白谎文本的作用。

白谎文本 文学作品 解读

Author: Zhang Hongguo

is a lecturer at the Department of Foreign Studies, Anhui University and a doctoral student at the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efei, 230601, China). His major academic interests include applied linguistics and comparative literature. Email: adzhg@163.com

文学创作将真实与虚构紧密结合。一方面,文学来源于生活,是对生活的反映,有真实性存在的现实基础。另一方面,真实性的要求并不意味着对生活现象的同步构拟,而是“凭借在审美情感激发下的艺术想象对得自现实生活的感性材料的加工和重构来实现的”(王元骧 31)。作家通过文学作品向读者传达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某种发现和感悟,在创作时通常会对源自现实生活的一些素材进行加工和改造,这些素材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构建虚拟的世界。所以,著名作家巴尔扎克曾说过:“文学是庄严的谎言。”(巴尔扎克 68)法国最有影响和威望的出版社创始人和负责人加斯东•加利马尔也曾指出:“除了出版商之外,没有人比作家更不诚实了。”

文学作品中的谎言内涵有两个层面。其一,谎言是文学创作过程中对生活的一种艺术改造。其二,谎言策略本身已然成为文学作品情节铺展和人物刻画的重要手段。古今中外许多作家运用谎言塑造出千万个形象逼真的典型人物和传之百世的文学巨著。

根据说谎的意图,谎言分为白谎和黑谎,前者是善意的谎言,后者是恶意的谎言。白谎与谎言是特殊与一般的关系,既具有一般谎言的共性,又具有自身独特的个性。基于谎言语义的特点,白谎信息与事实多数不符,具有语义的冲突性和模糊性。同时,白谎有别于其他类型谎言的根本在于其善意的目的。

白谎文本是指运用白谎策略而形成的具有某种特殊表达效果的言语或非言语作品。作品有大有小,最小的白谎文本可以是由一个词或几个词构成的一句话,稍大些的可以是由两句或两句以上的几个句子构成的句群,最大的白谎文本可以是完整的一个篇章。

电影《美丽人生》是一个篇幅较大的白谎文本。该影片由意大利著名导演罗伯托•贝尼尼自编自演,讲述了意大利一对犹太父子被送进纳粹集中营,父亲不忍年仅五岁的儿子饱受惊恐,利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扯谎说他们正身处一个游戏当中,必须接受集中营中种种规矩以换得分数赢取最后大奖。

首先,从电影片名来看,“美丽人生”与残酷的战争相冲突,前者是理想、是追求,后者是无情的现实。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却又为人们坚持活着带来了无穷的希望。因为经历着苦难,所以活着的人竭尽全力描绘美丽;因为经历了战争,人们才会更加珍惜美丽人生。这不是美丽的人生,可是谁又能否认它的美丽?对于影片中一个纯真的五岁孩子来说,生命最初的绚丽多姿可能要在战争中不知不觉慢慢消逝了。让一个懵懂的孩子去接受战争,又或者让孩子在战争中过早地失去原色,这不是一个父亲的愿望,绝对不是。所以有了白谎,有了善意的谎言——“美丽人生”。战争结束后,重新投入母亲怀抱的孩子只当是做了一场规则非常严厉的游戏,很多年后他才明白,父亲撒了一个巨大的白谎,是父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他的美丽人生。“美丽人生”虽只是一个名词短语,但却构成了一个恰当的内涵丰富的白谎文本,给观众和读者留下了无穷的解读空间。

其次,从电影情节来看,影片以“游戏”为主要白谎,若干个“游戏规则”为次要白谎,并用次要白谎不断地来圆主要白谎。电影的主线是:主人公圭多为了不让儿子乔舒亚幼小的心灵从此蒙上悲惨的阴影,在惨无人道的集中营里,他哄骗儿子说这是在玩一场游戏,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最终计一千分就能获得一辆真正的坦克回家。天真好奇的儿子对父亲的话信以为真,他多么想要一辆坦克车呀!乔舒亚强忍了饥饿、恐惧、寂寞和一切恶劣的环境。圭多以游戏的方式让儿子的童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奎多是伟大的父亲,也是充满着智慧的父亲。如果他不撒“游戏”这样的白谎,反而将真相直接告诉年仅五岁的儿子,我们很难想象最终的结局,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凶残极恶的法西斯。

为了让儿子能够顺利完成“游戏”,奎多给儿子立了“游戏规则”——“如果你违反了三条规定中的任何一条,你的得分就会被扣光:一、如果你哭;二、如果你想要见妈妈;三、如果你饿了,想要吃点心!想都别想!”这不是游戏,何来游戏规则?所谓的游戏规则也是白谎——乔舒亚还只是个孩子,不可能指望和他讲大道理,使他明白什么是危险的,什么是不能做的!只有通过说谎的方式,让他感觉到玩游戏当然要有游戏的规则,他才能自觉地去遵守。当然,奎多说这些谎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乔舒亚,为了乔舒亚能够活下来!比如,圭多让乔舒亚混在德国孩子之中,告诫他不要说话,说这是游戏拿分的关键。撒这个白谎是为了避免泄露乔舒亚的身份。

再如,当解放来临之际,一天深夜纳粹准备逃走,圭多将儿子藏在一个铁柜里,千叮嘱万叮咛让乔舒亚不要出来,否则得不到坦克。圭多打算趁乱到女牢去找妻子多拉,但不幸的是他被纳粹发现。当纳粹押着圭多经过乔舒亚的铁柜时,他还乐观地、大步地走去,暗示儿子不要出来,但不久,就听见一声枪响,历经磨难的圭多惨死在德国纳粹的枪口下。奎多的“乐观地、大步地走去”是在保护儿子,他要告诉儿子这也是游戏中的环节,拿分的关键。显然,奎多的白谎是成功的,他最终保护了儿子。

无疑,整个电影情节是一个令人感动至深的白谎文本。

《美丽人生》场面并不算壮烈,也没有太多血腥,但通过白谎文本——影片片名和电影情节——将原本残酷严肃的战争情景加以重构,人物形象生动,故事情节扣人心弦,令人感动,是一部超越常规的黑色喜剧片。贝尼尼也由此成为奥斯卡影史上第一位以外语片拿到奥斯卡影帝的外国演员,取得了无数电影人毕生梦寐以求的成功。

语言风格是小说人物刻画的重要手段。在人物塑造过程中,作家运用语言的语法结构和组织形式来展现人物的个性特征。在文学作品中,小说家们运用白谎文本的冲突或矛盾特征来凸显小说中各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对于人物形象和性格的描写可谓入木三分。

例如,七十多年来,我国出版了大批长征题材文学作品,谱写和讴歌了伟大的长征精神。在这些作品中,作为长征精神之一的“为了救国救民,不怕任何艰难险阻,不惜付出一切牺牲的精神”通过一个个鲜明生动感人的事例展现出来。我们的红军战士在物质极度匮乏、身体极其虚弱时,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把希望和机会留给其他人。这些事例无不表现在白谎文本中。例如:

他总能端着热气腾腾的鲜鱼野菜汤给我们吃。我们虽然还是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比起光吃草根野菜来毕竟好多啦。可是老班长自己呢,我从来没见他吃过一点儿鱼。

有一次,我禁不住问他:“老班长,你为什么不吃鱼啊?”

他摸了摸嘴,好像回味似的说:“吃过了。我一起锅就吃,比你们还先吃呢。”

我不信,等他收拾完碗筷走了,就悄悄地跟着他。走近前一看,啊!我不由得呆住了。他坐在那里捧着搪瓷碗,嚼着几根草根和我们吃剩下的鱼骨头,嚼了一会儿,就皱紧眉头硬咽下去。我觉得好像有万根钢针扎着喉管,失声喊起来:“老班长,你怎么……”

老班长猛抬起头,看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搪瓷碗,就支吾着说:“我,我早就吃过了。看到碗里还没吃干净,扔了怪可惜的……”

“不,我全知道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陆定一《金色的鱼钩》)

在例中,“老班长”为了让受伤的战士加强营养,身体能够尽快好起来,将好不容易钓来的鱼全部端给了战士们吃;而且,为了能让战士们吃得安心,“老班长”撒了两次“白谎”——“吃过了”和“我早就吃过了”。事实上,“我从来没见他吃过一点儿鱼”;即使他吃了,也是“嚼着几根草根和我们吃剩下的鱼骨头”。因此,白谎中“吃”的信息与事实上的“没吃”是一对绝对反义关系。此时,我们决不会指责“老班长”说谎的不道德。相反,我们更加敬重“老班长”自我牺牲的高尚品格。

像“老班长”这样的白谎文本在长征文学作品中还有很多。在《倔强的小红军》中,当陈赓将军让两只脚穿着破草鞋,冻得又青又红的“小鬼”骑上马时,“小鬼”却说“我的体力比你强多了,你快骑上走吧”、“你要我同你的马比赛啊,那就比一比吧”,运用白谎策略善意欺骗了陈赓将军。在《一袋干粮》中,十三岁的小红军小兰好不容易得到了一袋干粮,却在过一座桥时为照顾一位伤员不慎把自己的那袋干粮掉入河中冲走了。她为了大家有足够的干粮吃,坚持没告诉他们。为了装成没事发生,她拔了许多野菜塞入挎包,塞得鼓鼓的。白谎文本的运用对于以“老班长”、“小鬼”、“小兰”为代表的红军战士形象的刻画十分到位,反映了红军战士们不怕苦、坚强、无私、热心的优秀品质。

白谎文本也可以是一个非言语作品。著名短篇小说家欧•亨利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是这类白谎文本的最好注解。小说故事情节大致是这样的:穷画家琼珊得了重病,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对面墙上的常春藤叶子不断被风吹落,她认为最后一片叶子的凋谢代表自己的死亡,于是她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医生认为再这样下去琼珊会死去。贝尔曼,一个伟大的画家,在听完苏艾讲述室友琼珊的事情后,夜里冒着暴雨,用心灵的画笔画出了一片“永不凋落”的常春藤叶,让琼珊重拾生存的意志,对生命充满希望,而自己却因此患上肺炎,去世了。

小说中的画家贝尔曼画出“一片‘永不凋落’的常春藤叶”来代替窗外真正的“常春藤叶子”,具有欺骗性,是无言的造谎行为,但意图是为了能让“琼珊重拾生存的意志,对生命充满希望”,是对对方有利的。这种白谎不是通过言语形式,而是通过动作行为方式来传达信息。

通过解读这种无言的白谎文本,我们可以看到贝尔曼的善解人意和助人为乐,可以洞悉他那博爱而又矛盾的内心世界——一方面,要去拯救几乎绝望的琼珊;另一方面,要让琼珊自己振作起来。然而,恰恰是这么一位富有爱心的人却因为冒着暴雨画画而患上肺炎,最终去世了。小说中白谎文本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最后人物命运的意外结局之间形成冲突,但这完全符合“欧•亨利式结尾”的风格。欧•亨利小说常常在文章情节结尾时突然让人物的心理情境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或使主人公命运陡然逆转,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但又在情理之中,符合生活实际,从而造成独特的艺术魅力。

白谎文本之于文学作品,可短可长,可段落可篇章,可言语作品可非言语作品。运用白谎文本,可以将故事情节另类建构,凸显作家的写作风格。运用白谎文本,可以加深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使其更加丰满,有血有肉。

注解【Notes】

*本文为安徽大学青年骨干教师项目(项目编号:

33010063)和安徽大学“211工程”三期第三批青年科学研究基金项目(项目编号:SKQN1113)的成果之一。

[1]见http://baike.baidu.com/view/30131.htm。

[2]见崔喜哲等编著:《不可不知的300个西方文化经典》,中国水利水电出版社2010版,第180页。

[3]见http://baike.baidu.com/view/87722.htm。

[4] 见《人民日报》2006年10月23日。

王元骧:《文学原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巴尔扎克:《<人间喜剧>前言》,载《巴尔扎克论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Balzac ever said, "Literature is a solemn lie". Lies are often employed to lay out the plots and describe characters in literary works. White lies are a type of kind lies. White lie texts, which can be either long or short, paragraphs or passages, verbal or non-verbal, are frequently used in literary works. The article is to analyze white lie texts in three pieces of literary works.

white lie text literary works interpretation

张宏国,安徽大学大学外语教学部讲师,安徽大学文学院在读博士,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和比较文学。

作品【Works Cited】

Title:

Interpretation of White Lie Texts in Literary 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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