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的秋天

任 乐

老范只好又把论文拿回去，想了想，把题目下面的名字重新排了排，这次把领导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位，自己的第二，后面的没动，还是那两个大学生。

秋天的一个早上，老范正坐在玉米地边上端详他的玉米，接到单位领导的电话，说市里的领导下午要来他的试验田视察，让他好好准备一下。老范说，玉米不是都长在地里吗？有什么好准备的？单位领导说得造造声势，比如说弄些彩旗啥的插在地边上。挂了电话后老范嘀咕了一句：尽弄些没用的，形式！但还是跑到村委会借了一些彩旗来插上了。将黄不黄的玉米配上这迎风招展的彩旗，还真有了那么点丰收在望的味道。老范就想，领导到底是领导，随便想个点子就能产生效果。老范远远地望着，黝黑的脸上荡起了一层笑意，深深的皱纹就像那些相互交错、拥挤着的玉米叶子一样在脸上晃动。

老范可不是农民，1981 年新疆农大毕业的本科生，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只是在这五亩地里晒了夏秋两季的太阳，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农民了。

老范种这五亩地，不为别的，只为评正高职称。单位里跟他一茬的和比他晚几年的那帮人，该上正高的都上了，不该上的也上了，这会儿人家都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着报纸，神仙一样悠闲。惟独他，老伴患了脑瘫，下不了床，他服侍了六七年，等老伴撒手去了，他已经错过去好几轮了。虽说现在职称越来越水，但再水也是个职称，什么样的职称就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说白了，职称就是钞票，就是兜里的钱，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老范深谙这个理儿，于是老伴一去世他就开始为正高职称忙了。在农科单位评正高，关键是要有论文，写论文手里没项目不行，没项目你论什么呀？他跑了好几次省城，总算从厅里的老同学那里搞来一个项目。这个项目是在玉米地里养鸡，不施化肥，也不打农药治虫，用这种方法种出来的玉米是无公害的，正应了时下的消费时尚。只要这个项目搞成了，就弥补了市里在这方面的空白，肯定能拿市政府的科技进步奖。有了这个奖，他评正高自然就没问题了。于是，他带着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背着铺盖下了农村。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老范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儿子小范停下正在玩的电脑游戏，两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边上看。

老范说，你不忙自己的事，也不来给我帮一把，干站着做什么？

小范说，我觉得有些滑稽。

老范瞅瞅儿子，说，滑稽？有什么滑稽的！

都哪个年代了，老爸还要背上铺盖卷去种实验田，搞得跟真的似的，这不滑稽吗？

老范停下手中的事，盯着儿子说，你是玩电脑游戏玩入了魔，把正经事都不当个事。

这年头还真不好说哪个是正经事，哪个不是正经事。小范说完，又回到电脑前面继续玩他的游戏。

老范在这个儿子身上确实操碎了心。夫妻两个就这么一个孩子，宝贝似的，什么事都紧着他，这一宠就把他给宠坏了，不听话，贪玩，高中毕业后只考了个三本，从大学里出来找不到工作，老范就上上下下地跑，找关系，花钱，最后总算安插在了自己所在单位的下属部门。不过，工作以后的小范优势便显现了出来，人活套且能喝酒，场面上的事撑得起来，比那些新进来的研究生强多了。这一点让老范心里很受用。但眼看着儿子就要评中级职称了，评职称的论文还八字没一撇呢，整天不是喝酒就是上网，这又让老范心里急。但儿子一点不急，在电脑上一边玩游戏一边聊天，一心两用，而且两样都做得驾轻就熟有条不紊。说他几句吧，他就不耐烦了，说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为篇论文操心，累不累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会儿，老范又说到论文的事，而且说得很认真。这次小范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把脸从电脑显示屏上挪开，也很认真地说，论文的事，我肯定能搞定，老爸你就安心地去种你的实验田吧！听儿子这么一说，老范心里踏实了许多，于是就放放心心地来到了农村。

刚过晌午，单位领导就先到了。检查了一遍现场后说，我让插彩旗你就光插了些彩旗啊？也不竖几块标语牌？老范只好让两个大学生去办。等标语牌竖起来，装样子的农民下了地，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儿，就见十几辆黑色小汽车浩浩荡荡地驶过来，一溜排停在了田边，从车上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市里领导果真来了！

其实，市里领导来不来跟老范没什么关系，玉米长在地里，都快收了，看不看还不都一样。老范心里盘算的是这种新型的种养技术到底能产生多大的效益。半个月前，玉米地里养的鸡出了栏，除了送人的，剩下的全部卖掉了。由于这些鸡是在自然环境中长大的，肉质纯正，供不应求，卖价也比一般的鸡高。粗略算了算，赚了三千多。如果玉米上再能赚几千块钱，他的论文就更有说服力了。看玉米的长势，应该没有问题。望着那片充满希望的田野，老范心里美滋滋的。

一群人高高低低地站在田埂上，单位领导比比划划地在作讲解，旁边好几部摄像机在摄像。本来，单位领导根本就没把老范弄来的这个项目当回事，后来，老范给单位送去了一批玉米地里养出的鸡，再后来，单位领导递过话来，说分管副市长对这玉米地里长出的鸡倍加赞赏。打那之后，单位领导便对这五亩地格外关心起来，隔几日就带着办公室主任来一回，又是送慰问品又是拍照，有一回还领来了两个记者。那天听说市里领导要来视察，单位领导赶紧用车把老范接回单位，单独就玉米地里养鸡的有关技术问题谈了两个多小时。单位领导问一亩地里一般可放养多少只鸡，老范说300 只左右。单位领导又问，小鸡放进玉米地里不会啄食玉米苗吗？老范说，把小鸡买来先在外面养着，等玉米长到7—9 片叶子时再放进地里，这时小鸡就只吃玉米地里的嫩草和虫子，不吃玉米苗了。老范还说，由于大田里通风透光，小鸡的成活率高，基本不得病。在整个养殖过程中，只需按期给小鸡更换饮水就行了，不费太多时间，省工省力。另外，放养鸡的玉米地不需要打农药灭虫，既减少了打药的开支，又不污染粮食，还节约了饲料，降低了成本，同时，鸡粪还可以肥田，可谓一举三得。老范讲了很多，单位领导边听边往小本子上记，最后还把老范做的技术资料要了去，说随便翻翻。这不，市里领导一来，单位领导就主动担当起了解说员，出足了风头。

老范远远地看着那一幕，一开始没当回事儿，可是到后来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就觉得有些失落。人在失落的时候，往往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老范最亲近的人当然就是儿子了。一晃已经一个月没见儿子了，还是一个月前回去见了儿子一面。那天儿子喝得大醉，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呼呼地睡，屋里乱糟糟的，弥漫着酒气。看到这情景，老范就想起了老伴，老伴在的时候，这个家是多么热乎、温馨啊！老范心里酸酸的，从卧室拿了条毛巾被轻轻替儿子盖上，然后就到厨房给儿子烧解酒汤。那次来去匆匆，都没顾上跟儿子多说几句话。老范用手机打了儿子办公室的电话，儿子不在，又打儿子的手机，通了，但没人接。老范想儿子准是把电话扔到屋里人跑到别处去了，人机分离了。联系不上儿子，老范就愈感失落，再看看那边的热闹，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这时，那群人朝老范这边走来了，老范还没来得及调整好情绪，人家就已经到了面前。市领导用亲切的语调询问老范粮食产量如何，新技术的效果如何，一年的收入如何……老范一听，知道是市领导把自己当成老农民了，他刚准备说明真实身份，就见站在市领导身旁的单位领导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老范自然心领神会，就顺水推舟地以老农民的口吻一一回答了。等那十几辆轿车扬尘而去，几个农民就跟过来围着老范打趣，老范说，都是他妈的胡扯蛋。

晚上，儿子打来了电话，笑着说，老爸，你的光辉形象上电视了！瞧你那身打扮，戴个草帽，穿着解放鞋，怎么看怎么是个农民，怪不得那帮人把你搞错呢。

听到儿子的声音，老范一下子来了精神，心里头也不觉得空了。但他并没有接儿子的话茬，而是直接问论文的事，儿子说，论文已经有眉目了，老爸你就放心吧。听儿子的口气，似乎是稳操胜券了，老范也就真的放下了心。

半个月后，玉米收掉了，一过秤，两千三百公斤。平均一亩地四百多公斤。老范翻阅了相关资料，按这种方法种出的玉米，这个产量已经很高了。于是，老范便有些得意。他想，按时下的市场行情，他的玉米加工成面粉，可以卖出一般玉米面两倍的价格，再加上养鸡的收入，收益肯定是可观的。第二天老范回到单位，向单位领导作专题汇报。本来，老范大可不必这么做的，因为局里的项目很多，单位领导一般并不一一过目。但是，有了市里领导的称赞，单位领导也就跟着盯上了老范的项目，秋收的时候又单独过来看了两次，看见老范带着那两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打着赤膊在太阳底下收玉米，人都晒得黑不溜秋的，单位领导就有些动情了，说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项目推上去，打响名气。单位领导一发话，老范就知道坏了，这个项目成钦定的了。既然成了钦定的，那么，项目进展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得在上层的掌控之中。

单位领导正在办公室里练书法，屋子里宣纸扔得到处都是，显然已经练了好一会儿了，只是上面都写着“实事求是”四个字。见了老范，就说快给看看，哪张写得最好，我要选一幅裱了，做个匾。领导的书法在市里有点名气，喜欢题字，下面乡镇农科站办公室的墙上几乎都有他的笔墨。老范是搞科研的，哪懂什么书法。可看着领导一脸孤芳自赏的表情，老范就说，个个都好，啧啧，怎么写得这么好？然后，就提出要讨一幅回去，裱了挂在家里。领导就指了老范笑着说，你这个老实人，怎么也学会油腔滑调了？肯定是跟你那宝贝儿子学的。老范赶紧辩解说他是老实人说老实话，这样的字就像他试验田里的玉米一样，看了给人提精神。领导一边收拾着文房四宝一边说，弄了半天，原来是夸你的玉米好……老范忙说没有没有。本来，这次是专门来说玉米的事的，但领导练书法的兴致那么高，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老范自是没有时间陪着他耗，只好急中生智，硬是把玉米与书法扯在了一起，意思是提醒领导他这次来的目的。领导是聪明人，便把书法的事先放下跟老范说玉米的事。

领导先把老范种的玉米狠狠夸奖了一番，又把老范的实干精神褒扬了一气，对两位新分来的大学生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接下去，老范开始汇报，他从技术的角度就如何提高粮食产量和质量作了详细分析。领导听得很投入，对一些重要的数据都作了记录。老范说到关键之处，他也会插进来以商讨的口吻说上几句。在彼此商讨的过程中，老范终于明白了，对这个项目，领导私下里肯定是查阅过一些资料，否则不会知道那么多。老范先是感到欣慰，认为科技项目有了领导的参与，评上奖比较容易；但渐渐地就有些不安了，他明显地嗅出了他们对话之中的干戈味，领导的话语中时不时会跳出一些技术权威才有的那种专横味儿，仿佛在与老范这个真正的技术专家交锋似的。一开始，老范还在坚持自己的观点，他在田里苦熬了夏秋两季，把那些玉米和鸡当孩子一样呵护着，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他了。但是，领导惯用的气势慢慢压住了老范实事求是的态度，老范性格上的劣势就在这时显现了出来，不知不觉中他就放弃了对种养技术的阐述和见解，他的话越来越少了；领导慢慢显现出如日中天的气势来，话越来越多，那些看起来很独特的见解如潮水一样不断涌出，尽管那些见解没有经过实践的检验，很多都是站不住脚的。

两小时之后，谈话结束了，领导拍拍老范的肩膀说，辛苦了这些日子，不容易，也该撤回来歇息歇息了。不过，还不能放松，我们一定要把政府科技进步一等奖拿到手，用些心，好好弄篇论文出来。玉米销售的事有我呢，你就放心好了。老范回味着领导的话，感觉那背后藏着很多东西，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懒得去细想。他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专心写论文了。

单位领导安排办公室主任负责把玉米加工成玉米面，存放在一个粮管所的仓库里，然后按照单位领导的示意，一家一家地送到那些关系户家里，两千公斤玉米面很快就一扫而空，用光了项目经费，不仅分文未赚，单位还倒贴了一些进去。

在一次地方特色农产品展销会上，分管副市长拿着老范他们的玉米面样品做起了活广告，说这项新技术给农民致富开辟了新路子，要好好总结推广。老范从电视上看到了这则新闻，就说，这玉米面这下可能要火。小范说，可是又有谁知道这玉米是老爸弄出来的？

那玉米面真的火了，单位办公室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纷纷询问，在哪儿可以买到那样的玉米面？原汁原味的玉米面自然是没有了，但大家得到的回复是：在某某粮店可以买到。于是，那两吨玉米面就变得取之不尽了。

单位里热闹的时候，老范一直闷在家里。为了完成那篇论文，他熬了好几个昼夜。写好了，就让儿子小范给他往电脑上敲。

小范看着厚厚的写得密密麻麻的二十几页信笺纸，叹息说，老爸，如今谁还这样写论文啊，你这样写论文累不累呀？

老范说，不这样怎么能写出高质量的论文来呢？

小范说，质量再高，不也照样得付版面费吗？

一听这话，老范的心里就酸不拉几的不是滋味了。自己评中级职称那会儿，在专业杂志上发表论文是有稿费拿的，记得他还用写论文得来的稿费给儿子买了双不错的皮鞋，余下的钱还改善了一顿伙食。到评副高职称的时候，发表论文就得自己出版面费了，那版面费也是水涨船高，一年高过一年，动辄千儿八百的，真是费神又费钱。如今五六年不写论文了，还不知道版面费涨成什么样子了。老范不想再扯这个话题，便转而问儿子评中级职称的论文怎么样了。

小范说，老爸，咱们打个赌行不行？

老范说，我问你论文的事，你又扯到打赌上去了。

小范说，就赌论文。

赌论文？老范来了兴致，瞅着儿子问，怎么个赌法？

小范说，老爸的论文发表的那天，我的论文也肯定发表。如果老爸的论文发表了，我的还没弄出来，就算我输；如果我的论文发表了，而老爸的没出来，就算老爸输。

老范说，行！

小范说，你输了，你就请我喝酒；我输了，我请你喝酒。

老范说，行，就这么定了。

小范就把手伸过来跟老范击了一下掌。

这个时候，老范突然发觉儿子的那张脸其实还是很嫩相的，怎么看都是孩子的模样，很难跟“酒仙”两个字联系起来。可是单位里早就传开了，说小范是“酒仙第二”。那“酒仙第一”呢，自然是单位领导了。想到这个，老范是又得意又担心，说不清是种啥感觉。

论文打印出来，老范没有署名就摆在了单位领导的办公桌上。之前，领导已经催问了两次。看来是躲不过了，趁领导不在单位的时候，他让办公室主任把论文递了过去。两天之后，领导把老范叫到了办公室。这回倒是直奔主题，领导就论文谈了几点意见，让老范作些修改。

老范回去把论文又仔细看了一遍，在题目下面写上了四个人的名字：前面是自己的，接下来是领导的，后面是两个大学生的。过了两天，老范把修改稿送去，领导瞅了一眼，脸上就有些不悦了，责怪老范没有修改，老范辩解说已经改了，领导说改得不行，还得改。老范只好又把论文拿回去，想了想，把题目下面的名字重新排了排，这次把领导的名字放在了第一位，自己的第二，后面的没动，还是那两个大学生。

领导第三次拿到论文时，正沉浸在书法的快乐之中，他只看了一眼老范递过来的论文，就笑着说，老范啊，这论文太棒了！你赶快联系一家权威性专业杂志，不要考虑钱的事，只要能发表，出多少都行。评政府科技进步奖的事，我去活动，大家就等好消息吧。说着，领导放下论文，提起毛笔，在新的一张宣纸上龙飞凤舞般写下了“实事求是”四个字，端详了一下说，练了这么多日子，这幅我最满意，老范，这幅就送给你！

老范接了领导的字朝家走，心里空落落的。街边有人在烧垃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火味儿，老范被呛得喀喀地咳嗽，把眼泪也咳了出来，流得一脸都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白干了，如果不是论文的第一作者和项目第一责任人，他的正高职称是评不上的，他还得想办法再弄个项目来。可是再到哪儿去找项目呢？项目就算找来了，又该如何去实施呢？路过一个垃圾桶时，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揣着的单位领导赠送的字，就拿出来揉成一团，扔了进去。朝前走了几步，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转回去把那字从垃圾桶里拿出来，展平，胡乱叠了几下重新塞进口袋里。

回到家，他让小范把名字打在论文上。小范一看名字的排序，就说，老爸，今年你白干了。

老范苦笑了一下，问，你的论文呢？

小范朝沙发上努努嘴，说，杂志不都在那呢。

老范拿起沙发上的两本杂志翻了翻，儿子的名字赫然在上面，再看看杂志的日期，居然都是自己在乡下种地期间发表的。自己的事虽然黄了，但儿子的事希望大增，原本空荡的心又被这希望填满，有了一种充实的感觉。

仔细读了一遍儿子发表的两篇论文，虽然没有多少创意，但总体上还说得过去。他问，你是什么时候写的？怎么写好了也不给我看？

小范得意地说，我压根儿一个字都没写，两篇论文全是花钱买的。

老范惊愕地望着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范说，现在的很多杂志都搞一条龙服务，从写到发，他们一手包办了，只要出钱就行。

老范不解地喃喃自语，有这种事？怎么会这样？

小范说，现在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老爸你得遵循规则。这个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要后悔，完了我帮你联系，花点钱，在杂志上发表几篇论文不过是小菜一碟，这就叫“与时俱进”。

老范扔下手中的杂志，无力地叹口气说，老爸这回输了……

停了停，小范说，其实老爸没有输。

老范抬起头问儿子，什么意思？

小范说，我那些论文只是评职称能用上，除了评职称再一文不值，再说也不是我自己写的，拿不到桌面上；而老爸的论文则是货真价实的，老爸的这一种养技术如果推广出去，不仅能帮助农民取得很好的经济效益，还能让人们吃到无毒鸡肉、无毒玉米，利国利民。

老范听了儿子这番话，心里热乎乎的，不由得点了下头。

小范接着说，所以，是老爸赢了，走，我请老爸喝酒！

夜幕降临了，街上溢彩流光。老范和儿子小范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向马路边的一家餐馆。那里，有一片迷人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