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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直接投资与中国国家声誉塑造的关系研究

2013-11-04

闽台关系研究 2013年3期
关键词:声誉国家

魏 智

(华中师范大学 政治学研究院,湖北 武汉430079)

一、问题的提出

当前,中国传播国家信息的方式具有较强的“经济性”特色,即通过经济性途径塑造与传播关于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等方面的信息。这种经济性途径较突出地体现在蓬勃发展的对外投资与合作上。“十一五”(2006~2010 年)期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年均增长超过30%。据商务部统计显示,到2012年,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对全球141个国家和地区的4425家境外企业进行了直接投资,累计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772.2亿美元,同比增长28.6%。2013年1~2月,中国境内投资者共对全球133个国家和地区的1187家境外企业进行了直接投资,累计实现非金融类直接投资183.88亿美元,同比增长147.3%。并且商务部确定的“十二五”(2011~2015年)对外投资目标是:到2015年对外直接投资将达到1500亿美元,年均增长17%。据测算,今后5年中国将进口10万亿美元左右的商品,对外投资规模将达到5000亿美元。[1]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经过30多年的发展,经历了萌芽、起步、发展、深入发展四个阶段,对中国走向世界,融入并推进全球化,作出了莫大的贡献,对外直接投资已经成为中国输出国家能量、传播国家信息的重要渠道之一。

随着国家“硬实力”的竞争空间不断趋于狭窄,世界各国越来越重视“软实力”的强化,各国越来越愿意运用“软实力”维护与扩展国家利益。而国家声誉作为“软实力”的最高层次[2]16-17则更受关注,其已经成为国家利益的重要内容。“北京共识”的提出者雷默曾说,中国当前最大的“战略威胁”之一是其国家声誉。中国需要积极的国家声誉,以更好地实现“和平崛起”。在3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中国变化得太快,以至其国家声誉难以同步塑造与发展。中国塑造与传播信息的途径具有较突出的“经济性”特色,而信息又是塑造与传播国家声誉的根本前提。面对“好心没好报”的尴尬局面,每年大量的经济输出并没有赢得预想的国家声誉,我们不禁要思考,它们的关系到底如何?

二、研究综述

在国际政治学领域,声誉的研究向来备受关注。学者们不仅研究声誉本身,还把声誉因素作为分析因子,研究国际信贷协定、国际合作、国际组织、区域一体化等一系列问题。20世纪90年代,“软权力”概念的提出,更加促进了声誉问题的研究。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加上中国参与国际事务的力度与深度的不断增强,中国学者也越来越重视国家声誉研究。

国内学者的研究大体可分为两个板块:理论性研究与现实性研究。管文虎主编的《国家形象论》一书在界定国家形象含义的基础上探讨了国家形象的影响因素、作用等。[3]王学东在《外交政策中的非物质诉求:国家声誉研究》一文中,详细探讨了国家声誉的本体实在、认识层次、前提假设以及作用条件,并指出了声誉因素起作用的边界条件。[4]丁磊的博士论文《国家形象及其对国家间行为的影响》[5]详细探究了形象与行为之间的关系。王学东在《国家声誉与国际制度》一文中指出国际制度与声誉因素之间的内在联系,然后从声誉的角度来探讨冷战后各国参与国际制度的问题。[6]这些理论研究大体是从两方面入手的:一是声誉理论的扩展与深化,二是声誉与其他因素的相关性研究。

现实性方面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其中关于中国国家声誉的研究极具现实意义。如门洪华的《中国国家战略利益的拓展》从国家利益角度定位中国国家声誉。[7]又如刘继南与何辉的《当前国家形象建构的主要问题及对策》一文认为建构中国国家形象要解决多种“中国威胁论”的现实挑战,而“和平发展”、“和谐世界”战略则是对此有力的回应,对外传播舆论导向的正确性应与技巧性、艺术性结合起来,为建构良好的中国国家形象做出应有的贡献。[8]时殷弘在其文章《关于中国的大国地位及其形象的思考》中详细分析了当前中国的大国形象,并探究了维护和加强中国地区性大国地位的行为举措。[9]张巍华在其《冷战结束后中国国家形象的定位与传播》一文中,将中国当前的形象定位为“和平”、“发展”与“合作”[10]。吴友富的《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和传播》一书中比较系统全面地阐述国家形象问题,并在此基础上论述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与传播。[2]4-17可以看出,中国学者重视中国国家声誉问题的研究,他们的思路大体是分析现实,发现问题,提出声誉目标,并寻找策略。但不难发现,分析角度过于宏观,而且多侧重于分析中国应该怎样,即提出理想声誉目标,很少对当前中国国家声誉已有塑造方式进行研究。

关于声誉与经济方面关系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形象经济学领域的学者们多探讨形象的经济效益,如裘伟廷的《论形象的经济学效应》,文中认为“形象”的经济学效应是信息社会的必然产物,是一种通过形象及其相关功能获取价值和利润的经济现象。并论述了形象的经济学效应的三大基本要素,即品牌体系、传播体系和认可体系。[11]国家声誉的研究学者们多将经济视为因素之一来定位和理解国家声誉。如何辉在《中国国家形象定位分析》一文中认为定位与调整中国国家形象应该考虑到经济、政治、军事、文化、外交、法律政府社会、环境、人权、医疗、国民等十个方面,并认为经济要素是中国国家形象的定位核心。[12]门洪华和周厚虎的《中国国家形象的建构及其传播途径》在研究中国内外形象差异原因的基础之上,从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外交、军事以及人民等领域对中国形象进行定位。[13]文章认为经济形象的理想目标是“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知识密集、以人为本、兼顾效率与公平、可持续发展”。可见,学者们对经济方面的关注,一是多从宏观视野入手,二是没有涉及经济的声誉效益问题。虽然有学者已经开始论及了中国经济外交的局限性,但并没有分析经济对塑造与传播国家声誉的功效问题。

鉴于此,本文将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分析国家声誉的概念,并采用定量与定性的方法分析当前中国国家信息传播途径的经济性特征对塑造国家声誉的贡献与局限。本文的分析思路是这样的,先对国家声誉做进一步的思考,认为国家声誉具有自身的层级结构,以此更好地理解声誉的量化问题。然后,采用定量的分析方法分析经济与国家声誉的相关性。在此基础之上采用定性的方法分析经济对塑造国家声誉的正作用以及局限。通过这样的逻辑,我们可以较清楚地理解对外投资与塑造良好的国家声誉之间的关系,从而可以针对性地采取完善与发展性的措施,以此来塑造更加符合实际需要的中国国家声誉。

三、国家声誉及其层级结构

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理论视角、研究领域对国家声誉作出了不同的界定。本文认为国家声誉,是指国家的内部公众和外部行为体,通过一定的信息互动与复杂的心理过滤机制,形成的关于该国客观现实的较强概括性、相对稳定性的主观印象与评价。[2]4国家声誉具有三级层次结构:国家印象、国家形象、国家威望。[14]国家印象,是行为体对国家的基本认识,会让认识者产生基本的国家偏好,是行为体感性认识基础之上作出的倾向性选择。国家印象是国家声誉建立的初级阶段,一般普通民众对于国家的认识往往停留在印象阶段。国家形象,是社会行为体对国家的较理性的总体印象和评价,并能引导或知道行为体的行为倾向。在信息交互过程中,信息体相对更加主动,而且形象对于行为体行为的影响力是有限的。国家威望,是指在信息互动中,行为体形成的针对本国的一种较强的无形的情感偏向,是本国能够影响他国意愿甚至行为的一种精神力量。威望能够通过特定的机制影响他国的意图和行为,是一国具备的一种较强的影响力。在信息互动中,行为体与信息体相向移动。处于威望层次的国家,其吸引力、感召力更加明显与强烈,对行为体行为的影响力度更大。其中,印象是声誉的初级阶段,是形象形成的基础,而形象是威望形成的基础。一般来说,国家对内声誉一般处于威望层次。就对外声誉而言,一般贫弱国家的声誉往往长久停留于印象层次,国际社会以及行为体对它们的认识粗浅而感性。而发展中大国的声誉则会处于形象层次。现阶段的国际体系中,只有极少数强国的声誉达到了可以利用威望的程度。

四、对外直接投资与国家声誉相关性的实证分析

国家声誉是“国家软权力的最高层次”,声誉的塑造与传播是国家“软权力”博弈的重要方式。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讲,塑造声誉需要传播者发出“大量”、“持续”、“明确”[15]的信息。中国当前输出信息的很重要的一种方式便是“经济性”方式,输出的信息大多具有“经济性”特征。

(一)数据的选用与变量的确定

国家声誉的影响因素纷繁复杂,涉及到政治(如政府、安全、制度等等)、经济(如市场、增长率等等)、金融(如货币、股票等等)、社会(如环境、教育等等)以及民众(如素质、风貌、荣誉感等等)等诸多方面,还会涉及到信息塑造的效率,以及信息传播过程中的不可测干扰,并且这其中的很多因素都难以量化,因此难以对国家声誉进行准确量化。在国际社会中,对国家声誉的量化比较分析,大多采用民意调查的数据。当前国际上有很多从事民调的机构,如皮尤调查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盖洛普民调(GALLUP)、杨·罗必凯品牌资产评估机构(BAV)、零点研究集团以及全球舆论调查公司等等,还有很多诸如大学、新闻媒体等非专门性调查研究的机构也会从事这方面的调查工作。本文采用盖洛普民调在全球范围内做的关于“对中国领导能力认可”的民意调查数据,作为声誉的量化数据。虽然此调研数据并不能准确代表国家声誉,但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准确反映国家印象。而作为国家声誉的初级层次,国家印象的分析结果对于认识国家声誉的分布与发展具有较准确的导向作用。具体数据如表1所示。

表1 各国正评价百分比与中国对相应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2010年)

(二)回归分析

回归分析是计量经济学中一种重要的也是常用的分析因子之间相关性的计量方法,一般分为线性回归与非线性回归两种。根据两组或多组变量之间的动态变化形态,选取合适的数学模型(一般为包含变量的函数式)来近似表达变量间的变化关系,这个函数模型称为回归方程。根据回归方程,不仅可以明晰变量间的变化关系,还可以预测变量的未来走向。根据表1的数据,结合相应的散点图,可以建立声誉(Y)与直接投资(X)之间的线性函数模型:

其中,α是常数项,β是自变量X的系数,μ为误差项,代表除变量X以外其他的影响因素,本文为了较准确地分析声誉与投资的关系,将明显的地域因素当做既定的因素,即μ不包括地域因素。利用stata软件,分区域(亚洲、非洲以及欧洲)进行回归运算,剔除奇异值(如亚洲地区的老挝、新加坡、印尼、印度,非洲地区的马里、南非,欧洲地区的俄罗斯、卢森堡)之后,运算结果整理如表2所示。

(三)结果解读

p值表示结果有效的犯错概率,如p=0.05意思就是样本中变量关联有5%的可能是由于偶然性造成的。通常,p>0.05被认为是不具有统计学意义,0.01<p≤0.05被认为是具有统计学意义,而0.001≤p≤0.01被认为具有高度统计学意义。t值是关于系数显著性的检验,F值是关于方程整体显著性的检验。

表2 回归分析结果

根据以上计算结果,我们可以得出如下初步结论:

(1)从各检验值来看,亚洲与非洲地区的线性关系显著,其中亚洲地区的线性相关性弱显著,非洲地区的线性相关性强显著。也就是说非洲地区的线性拟合度更优,其线性回归方程更具解释力。欧洲地区的线性相关性不显著,其线性回归方程无效。也就是说欧洲国家对中国的看法与中国在欧洲的投资之间的关系不具线性特征,或者可能具备一定的线性相关性,但这种相关性被其他更重要的影响因素所造成的其他关系抵消了,即μ值更具价值。由此,对于声誉塑造来讲,直接投资在相对贫弱地区的正贡献率要大一些,在发达地区的贡献率十分有限。

(2)从回归方程来看,对亚洲地区国家来说,投资存量每增加1万美元,积极评价将增加72/1000000个百分点,即每13888.89万美元的投资存量增量会带来一个百分点的好感度增量。对非洲国家来说,投资存量每增加1万美元,积极评价将增加216/1000000个百分点,即每4269.63万美元的投资存量增量,会带来一个百分点的好感度增量。但基于(1)的结论,相对亚洲地区的增量关系来讲,非洲地区的这种增量关系可靠性要优一些。对欧洲地区来讲,投资存量与正评价之间是负相关关系,但由于检验不显著,因此这种负关系无效。

由上面的分析可知,虽然其贡献率会因地域的不同而有所差异,直接投资对声誉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影响。排除特例,对于非发达地区来说,投资的增多会利于积极声誉的塑造,但这种作用在经济发达地区表现甚微。所以本文得出的结论是直接投资对塑造积极的国家声誉的正贡献是存在的,但又是有限的。另外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常态下,即国家、地区局部或国际上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战争或其他影响很大的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声誉与经贸往来都具有一定的相对稳定性,而且本文的目的是要分析直接投资对国家声誉的塑造是否有影响,有多大影响的问题,因此,本文仅使用截面数据进行相关性分析,不涉及时间序列数据的相关性分析。

五、对外直接投资之于国家声誉塑造的正效应分析

由上面定量分析可知,直接投资对于塑造积极的国家声誉具备一定的贡献,那么这些贡献体现在什么地方呢?这里做一定性分析。便于探讨,本文将国家声誉具化为经济(如GDP、市场活力和市场吞吐力等)、政府(如政府效率、腐败、制度合理性和控制力等)、科技(如企业管理技术、先进设备以及技术等等)、社会(如社会风气、城市风貌、民族和教育等)以及民众(如素质、精神面貌、信仰、荣誉感和凝聚力等)等方面。

第一,对外直接投资有利于母国经济力增强的同时,也有利于东道国的经济繁荣与发展,由此会对声誉的塑造带来积极的直接效应。跨国公司的资本投入与跨国经营,能够通过扩大市场刺激、优化资源配置和强化竞争等方式来促进经济增长。而且经济的增长既表现在宏观方面,如GDP,又会体现在微观层面,如经济市场的活跃。对于大型项目或大型跨国企业来说,这种促进作用更加明显。同时,经济的发展还会促进其他方面的进步与完善,如基础设施建设。这些非刻意塑造的信息具有更突出的真实性,被东道国民众接受以后,会较容易形成对母国的积极认知与判断,有利于母国良好的经济形象的构建。

第二,因为中国的经济是国家宏观调控与市场调和相结合的管理方式,而且中国对外投资量中国企的贡献占很大比例,那么经济上的好感会转嫁于国家政府。另外,投资进程中对所遇问题的处理,也会体现政府的诸如效率、控制力等方面,有利于拓展东道国民众对政府的认识。2006年中国铁建下属中土公司与尼日利亚交通部正式签订了尼日利亚铁路现代化项目(拉各斯-卡诺段)的实施合同。2008年尼日利亚要求该项目暂时停工,经磋商,双方同意保留尼日利亚铁路现代化项目原合同,项目采取分段实施,先期启动阿布贾至卡杜纳和拉各斯至伊巴丹段。2009年10月,中土公司与尼日利亚联邦政府正式签署了尼日利亚铁路现代化项目分段实施阿布贾至卡杜纳段补充协议。2012年9月,中土公司与尼日利亚交通部正式签署尼日利亚铁路现代化项目补充合同(拉各斯至伊巴丹段)。[16]中国企业与政府在项目上所表现出的耐心与诚恳,给尼日尼亚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三,随着中国科技现代化战略的推进,中国企业的跨国经营一定程度上会实现科技外溢,有利于东道国企业的科学化发展,促进东道国人民对母国科技方面的认识。相对较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来说,中国企业都拥有其独特的科技优势(诸如先进技术或较低生产成本),这些能够帮助企业克服海外营销的不足。由此诞生了厂商在生产过程与管理上的信息专有优势,如设计、商标、营销策略或信誉等。当前社会是一个知识经济时代,许多高价值信息都采取内部化或专利性使用的方式,那么,外国投资企业的进入,一定程度上会引起东道国企业的技术改进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从而促进母国科技声誉的建构。

第四,直接投资有利于提高东道国人民的就业,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且东道国民众能通过跨国企业的管理或经营模式、员工的工作能力、企业文化等方面了解母国的社会风貌。这些直接的现实福利,有利于提高企业与国家在东道国民众心目的地位,增强认可度。根据老挝《经济社会报》报道,澜沧公司在《色奔铜金矿项目对老挝经济发展的评估》报告中称,2003~2009 年间,色奔铜-金矿项目为老挝GDP贡献约为8.2%,提高人均收入约1%,累计向老挝政府上缴税费4.3亿美元。2008年底澜沧公司的雇员约为5080人,且其中多数为老挝人。2004~2009年,色奔地区居民的购买能力明显增强,家庭主要支出由食物转变为耐用消费品,居民的居住条件有了明显的改善。而且该地区的基础设施,如公路、通讯等都有了很大改善。[17]这些信息为中国塑造与传播良好的国家声誉提供了丰富的原始资料,在老挝人民心中,形成了真实的中国认知,建构了良好的中国形象。

第五,东道国民众能够通过海外企业文化(如员工的行为举止、精神面貌和工作效率等)了解母国民众的精神面貌与素质修养。海外企业是东道国民众能够经常性、直接接触的信息承担者,本地员工以及母国员工通过日常工作与生活建立起一种小型社会,进而形成一种企业文化,这种文化生成了东道国相应民众对母国民众的基本认识。如日本企业的“忠诚”、“耐心”与“认真”等企业文化,会转而形成对日本民众的认识。又如德国企业的企业文化包含“高品质”、“重视教育与培训”和“重视创新与研发”等等,这些信息会形成高素质、有创新能力且严谨认真的德国人形象。中国海外企业的企业文化包含“互利共赢”、“合法合规”、“恪守诚信”、“负责任”、“风险规避”、“抓质量”与“抓创新”等要素[18],这有利于构建良好的国民形象。位于英国伯明翰的MG 汽车原为英国最大的汽车厂,但因经营不善倒闭导致了大量的工人失业。中国上海汽车集团收购MG 后,谨慎处理与当地政府和媒体的关系同时,积极与当地的慈善组织合作举办一些具有良好社会效益的活动,建构积极高效的企业文化,从而赢得了良好的企业形象,促进了当地人民对中国人的正确认识。[19]

六、对外直接投资之于国家声誉塑造的负效应分析

由定量分析可知,直接投资塑造国家声誉的作用是有限的,以这种方式塑造国家声誉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微观层面上,基于投资所塑造与传播的信息而构建的国家声誉具有较强的片面性与功利性,进而致使声誉波动性较强。在信息的交互中,东道国行为体处于被动参与位置,所产生的认知与评价分散、模糊。信息的传播缺乏大量且具针对性的特质,使得行为体极容易形成片面甚至是错误的认识与判断。另外,投资或经贸涉及到成本与收益的问题,容易使得声誉的形成具有功利性,不利于积极的声誉塑造。这种功利性意味着国家声誉很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如政治、军事以及意识形态等因素。当经济发展已出现或将要出现放缓或者是倒退的迹象时,声誉的波动就极为明显。经济纠纷、贸易摩擦等经济方面的因素很容易对国家声誉造成较大的影响。例如西方称中国与非洲国家的经济交往是一种“新殖民主义”,然而事实是中国一直以不干涉他国内政为前提,与世界各国进行着紧密的经济往来,并造福国民与世界。再比如西方就中国与非洲国家石油资源开采进行百般指责,甚至有些非洲国家也认为中国仅重视石油资源而不为当地谋福利,然而事实是和欧美国家相比,中国在非洲获得的石油资源其实微不足道。而且中国和非洲国家签订的能源开采合同对非洲国家同样有利,中国公司一直致力于帮助非洲国家改善当地的基础设施,比如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已向苏丹捐赠400 多万美元用于建设学校、公路和桥梁等。[20]这些负面的认知与评价充分体现了经济渠道所传达信息的不足。

宏观层面上也面临着诸多挑战。首先,随着全球化的日趋发展,各国之间的交流与互动愈发频繁,除经济声誉以外的其他声誉更显重要,尤其对需要稳定与积极的国际环境以更好地促进崛起的中国来说,面对西方国家的“遏制”与全球化问题的挑战,更加需要重视文化、社会等方面的声誉,而当前中国对外投资所传播的信息对于塑造这些声誉的作用是有限的,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当前中国国内的金融投资者或非金融投资者,对自身投资文化(包含企业文化、投资理念或价值等方面)的塑造要么不够重视,要么才刚刚起步,这种文化信息难以形成大量且持久的状态,以促进国家文化声誉的构建。二是2012年12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我国文化及相关产业法人单位增加值占GDP的2.85%。2010年我国的文化产业增加值为GDP的2.5%左右,而当年美国的文化产业增加值占GDP已达到27%。这说明我国自身的文化产业发展有限。而且目前我国文化产业还存在不少问题,如“我国存在自有知识产权的原创‘货源’不足、中小文化企业文化出口‘融资难’、缺乏专业人才、缺乏信用等。”[21]自身发展的不足使文化投资者的海外投资与影响力十分有限,从而使直接投资不能对文化声誉的塑造产生直接的正效益。三是诸如政治等方面的因素使得投资对文化社会声誉的塑造有限。投资者与资本吸纳者存在利益的衡量,就国家层面来看,其政治等方面的利益表现尤为突出,由此形成的对投资量与投资行业的限制使得投资对文化社会声誉的塑造有限。

其次,企业的跨国经营,容易给当地企业带来较大的竞争压力,当这种压力过于强烈时便会转化为“摩擦”,这种现象在那些科技水平落后、生产率低下的贫弱国家更容易发生。另外,直接投资还会导致一系列环境问题,如废气污染、森林减少等等。这些摩擦与问题的出现会使声誉的塑造收效甚微,甚至会出现负效益。2006年非洲“抵制中国产品”的浪潮便是典型的实例。从南非到莱索托、赞比亚和尼日利亚,民众对所谓的“中国廉价货海啸”的怒火相当大,因为他们认为低价的中国产品危害到了当地的经济和工作。2002~2010年中国与其他金砖国家共发生贸易摩擦188起(占总体涉华贸易摩擦的23.1%),其中以反倾销为主,占比达79.8%。[22]又如每年中国都从缅甸进口大量的柚木,这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缅甸柚木林的消失,在当地民众心中留下了负面印象。可见,仅仅从经济渠道塑造国家声誉,是远远不够的。

最后,现在国际上公认中国已经是个经济强国,中国在国际上展现的经济力,使得不少国家民众认为中国的经济实力已经或即将超过美国,从而认为中国应当承担更多(其实与中国实际不相符)的国际责任,引发一系列的摩擦与矛盾,不利于中国国际声誉的塑造。2008年金融危机从反面证明中国的经济实力:在危机之年仍能保持8%的经济增长;同年的北京奥运会则从正面证明了中国财力雄厚,世界公认这是有史以来最豪华的一届奥运会。这两个事件促使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广泛的“中国责任论”[23],西方要求中国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如人民币应该大幅度升值,改变在苏丹问题上的政策,应在朝鲜核问题上发挥更加积极的作用,另外还有关于缅甸的、关于津巴布韦的、关于生态和气侯变化等方面的责任。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问题上,中国投弃权票招致了多国批评。中国在“天安舰”事件以及延坪岛事件的中立态度导致了其他国家认为中国是不负责任的国家。然而事实上,目前的中国仍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城乡之间、地区之间以及产业结构之间等方面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依然相当突出。由于面临许多国内问题的挑战,中国仍不得不将其主要精力与资源用于发展国内经济与促进社会进步,中国正努力承担着与其实力相符的国际责任,如支持联合国对利比亚进行的制裁等等。

七、结 语

本文在理解国家声誉的基础上,对直接投资塑造国家声誉的功效,进行了定量与定性的分析。由分析可以清楚地看到,直接投资对于塑造国家声誉具有贡献,但其贡献程度有限,其他确定性或不确定性干扰因素过多。由分析可知,在非洲地区投资与良好的声誉呈正线性相关,即投资的增加有利于塑造良好的国家声誉,中国应该继续保持并深化对非洲发展中国家的投资与经贸合作。而在亚洲国家,直接投资与良好声誉之间的正线性关系较弱,因此在投资与合作的同时,应开拓其他的国家信息传播渠道。在欧洲地区,直接投资与良好声誉之间不具备线性关系或者线性关系为其他干扰因素所掩盖,那么为了在欧洲发达地区塑造良好的国家声誉,必须要寻求其他更有效的方式。

通过对贡献与局限的分析,可以看出,跨国公司等投资者在获取经济利益的基础之上,应该为东道国与当地百姓作出应有的贡献,降低信息塑造的片面性,减少认知的功利性。中国在继续推进对外投资、深化贸易往来的基础之上,应该更加重视其他方面信息的塑造与传播,并注重信息的时效性、针对性与有用性,创新传播渠道,以促进文化等其他声誉的塑造。国家政府与投资者应该及时有效地处理投资进程中的各种问题,避免事态的泛化、严重化,慎重对待环境等敏感问题,尽量使问题的处理对声誉的塑造呈现正效益。面对西方的曲解,在进一步增强如传统文化等古老信息传播的同时,应该更加重视现实性、创新性信息,狠抓信息的准确性、实用性。民众与政府继续推进已有措施(如提升旅游文明、孔子学院的建立、积极参与国际维和与救灾、充分参与诸如奥运会等国际性活动、努力提高在国际组织中的影响力等等)的同时,强化其力度与效益,通过多层的信息传播渠道来强化其质量,以此来塑造更加真实合理的中国国家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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