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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业负担的“大山”如何搬走

2013-10-29颜利方

浙江人大 2013年9期
关键词:吴兴区课业负担大山

/颜利方

中小学生课业负担重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基础教育。一次又一次“减负规定”,一个又一个红头文件,并没有让学生的书包真正轻下来。根子究竟在哪里,出路又在何方?

书包的重量,与孩子们的课业负担成正比。

进入9月,全国各地中小学生迎来了新的学期。刚刚过去的暑假,过得怎样?这本应是他们辛苦读书一学期的“福利”,然而现实却是,“放学了,我们打开书包写作业;放假了,我们背着书包去补课;开学了,我们的压力比山大……”

沉重的课业负担,频繁的考试竞赛,巨大的升学压力,使孩子们失去了快乐,“累”成了他们花季岁月里不约而同发出的叹息。

课业负担重,让孩子喘不过气

2013年7月25日,湖北宣恩一中部分学生因不满学校暑期补课,将书本从教室往楼下扔,继而发展为撕烂书本,纸屑漫天飞扬。该校校长龚光太介绍,校方决定今年暑假从7月30日开始,8月22日结束。对于这个“掐头去尾”的假期,在当地重点高中里,宣恩一中“补课的时间已经算是短的了”。

2013年7月31日,浙江省教育厅公布了《中小学校“减负”工作暗访检查情况的通报》。通报显示,省教育厅组织省督学赴5个县(市、区)的12所中小学校,通过随机访谈、实地查看、翻阅资料和问卷调查等形式暗访检查发现,嵊州市嵊州中学初中部、东阳市歌山镇第一初级中学和南马镇初级中学、武义县武阳中学这4所自称100%遵守减负制度的学校,学生课业负担普遍较重,严重违反“减负”规定。

减轻中小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这样的口号喊了几十年,各地的“减负令”多达上百项,可是,“减负”就像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手上的巨石,每天被推上山,又滚下来,周而复始。

2013年上半年,湖州市吴兴区人大常委会组成专题调研组,对该区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课业负担情况进行专题调研。调研发现,虽然近年来强化“减负提质”、推进素质教育的氛围正在逐步形成,但与此同时,“校内减负、校外增负”,“老师减负、家长增负”的现象十分突出,学生过重课业负担现象没有得到根本缓解,甚至有进一步加重趋势。

对该区4所中小学1215名学生和1427名家长开展的问卷调查显示,很多家长一味地给孩子购买课外辅导书籍和练习册,布置大量的课外作业,使学生身陷“题海战术”,身心疲惫不堪。

调查中,74.1%的家长给孩子购买了课外辅导资料,只有14%的学生每天完成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后,没有或基本没有安排课外作业,30.4%的学生平时睡眠时间不足8小时。

虽然各级政府及教育主管部门三令五申要求控制校外补课现象,特别是严禁在职教师有偿家教,但事实上近年来参加校外辅导的学生越来越多,有偿家教现象也难以根本遏制。

吴兴区人大常委会在调查中发现,51.4%的学生参加校外辅导,其中中心城区学生参加校外辅导比例高达78.9%,且28.1%的学生补课3门以上,18.1%的学生每周参加校外辅导时间8小时以上,基本没有休息和娱乐时间。

“除了文化课,还有名目繁多的艺术类辅导,一些缺乏艺术天赋和兴趣爱好的学生,也在家长安排下参加各类艺术辅导班。”参与调研的吴兴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介绍说,特别是经商或在机关事业单位工作的家长,往往更多地安排子女参加校外辅导。“不仅成绩相对较差的学生在补课,一些成绩好的学生,也在安排补课,甚至比例更高、负担更重。”

2013年7月19日,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发布的《2013中国民生发展报告》显示,“学业负担过重,锻炼时间过少,营养严重过剩导致学生体质下降”。2012年,我国6—15岁儿童中,城乡女孩超重以及肥胖比率高达21.5%;男孩超重及肥胖比率高达32.3%。

“过重的负担,已成为不容忽视的中国教育之弊、中华民族之痛。”8月2日出版的《人民日报》发文疾呼。

是什么造成“减负困境”

据了解,早在1955年7月,教育部就发出新中国第一个“减负令”,《关于减轻中小学生过重负担的指示》;1988年5月,国家教委发布规定,“减轻小学生课业负担”;2000年2月,教育部发布紧急通知,要求“切实把小学生过重课业负担减下来”;2010年,教育规划纲要把“减负”上升为国家战略。

然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中小学生的课业负担却越减越重。有专家认为,造成当前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过重课业负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归根到底,还是应试教育体制造成的。

在一个家长Q Q群里,不少人对学校“减负”反映强烈——考试制度没变,光“减负”有什么用?目前的考试选拔机制,一次考试定终身,一分之差决胜负,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榨出点滴分数,学生“拼性命”,家长“拼财力”,老师“拼时间”,谁还敢想“减负”的美事?

吴兴区人大常委会的调研发现,“高中择校竞争十分激烈,中考压力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过高考。”“为了考取重点高中,很多学生未雨绸缪、自我加压,学校也在自觉不自觉地加重学生学习压力。”

奥数、美术、音乐等原本给学生带来快乐的兴趣爱好课目,正在中考指挥棒的“指挥”下,成为择校和加分的工具,陷入畸形发展的状态。

“很多缺乏艺术特长的学生,为了争取中考加分,盲目参加各类艺术辅导班。特别是出台艺术类加分当年考级才有效的政策后,出现初三学生集中突击补课现象,问卷调查的235名初三学生中,21.7%的学生参加各类艺术辅导班,使原本紧张的课业负担进一步加重。”参与调研的吴兴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介绍说。

虽然教育部门已全面取消了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成绩排名,但社会对一所学校优劣的评价,仍是以考入重点学校或名校的学生比例为首要评判标准。调研也发现,社会各界对中、高考状元的过分追捧和对升学率的过多关注,无形中增加了学校的教学压力,阻碍了教学改革步伐,影响了素质教育进程,同样,也加重了学生课业负担。

对家长而言,无论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孩子就业的“里子”,都在给孩子“增负”。很多家长抱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都想给自己的子女提供最好的教育条件和环境。

但由于家长自身对教育规律和孩子成长规律缺乏科学认识,家庭教育容易发生偏差,往往期望过高、定位不准确,看不清自己孩子与其他孩子的差异。有些家长急功近利,把自己的理想强加在孩子身上,往往以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为由,互相攀比,盲目跟风,不断加重孩子的学习负担。

“学生在家长的思想灌输和压力下,自觉不自觉地加重了自己的课业负担。学校在推进教学改革过程中,也受到了来自家长方面的压力,不少家长抱怨学校放学时间太早、布置作业太少。”参与调研的吴兴区人大常委会工作人员介绍说。

如何走出减负困局

减轻学生过重课业负担,是事关教育事业改革和学生身心健康的一件大事,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系统工程,需要政府、学校、家庭和社会各界一起努力,共同搬掉学生身上的“大山”。

在加重中小学生课业负担问题上,教育界人士把片面的人才观称为“万恶之源”。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调查发现,83.6%的中学生父母要求孩子考到前15名,54.7%的中学生父母希望孩子将来读博士。

有关教育专家指出,广大家长树立科学、理性的人才观,是减负的重要前提。不过,引导家长乃至全社会树立正确的人才观,必须有政府引导,有机制保障,禁止就业歧视,摒弃学历崇拜,代之以公平就业,能力优先。

一个鲜明的对照是,德国非常重视职业技术教育。许多学生不考大学,而是去考消防师、美容师等各种证照,同样可以受到社会的尊重。在德国,学生在基础教育阶段就开始分流,一半以上进入职业教育。而在我国,虽然职业教育就业率不低,职教生的就业工资有的甚至超过了博士生,但很多人的内心并不认同。

“政府一减负,培训跟风涨”。多年来,在“减负”政策执行过程中,一些相关利益主体的跟风造势和“劣性互动”,成为减负屡减不降、频频反弹的重要原因。

吴兴区人大常委会在调研中发现,据不完全统计,目前该区仅中心城区范围内就有各类教育培训机构127家,其中经教育主管部门审批的62家,很多培训机构不具备教育培训资质。”

“泛滥的校外培训机构既打乱了正常的教学秩序,也给学生和家长带来沉重负担,亟待整治规范。”该区人大常委会的调研报告如此呼吁。

小学累,初中苦,高中拼,大学玩——有人如此概括中国教育。而按照学生的发育、成长和认知规律,恰恰应该是小学“玩耍”,大学“玩命”。这不能不说是教育制度设计的一个缺陷。

专家建议,通过调整学制,打通小学和初中的通道,采取九年一贯制办学体制,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制度设计。这样,就能够使义务教育过程不间断、不折腾;这样,就需要淡化义务教育阶段的各种升学考试;这样,就可以将学生的负担推移到高中及以后。事实上,北京、上海等地的一些区县正在悄然推进这一办学体制。一旦时机成熟,应该向全国推广。

8月22—29日,教育部新拟定的《小学生减负十条规定》(征求意见稿)在全社会公开征询意见。

减轻学业负担,让孩子快乐学习,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

“十条规定”对于作业量作出了严格要求,小学阶段不能留书面作业;小学一至三年级不举行任何形式的统一考试;学校和教师不得在课余时间、寒暑假、双休日和其他法定节假日组织学生集体补课或上新课。

“‘十条规定’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就是要充分听取社会各界对减负工作的意见建议,集思广益,切实把小学生过重课业负担减下来,避免出现‘学校减负,社会增负’、‘教师减负,家长增负’的现象。”教育部相关负责人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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