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超媒体注释模式下学术词汇习得效果的研究

(浙江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词汇知识丰富程度直接决定对阅读的理解程度，掌握外语词汇是外语学习者的首要任务。但词汇如海洋，要做到每个单词都牢记在心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按需学习”词汇非常必要。对于中国非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和高年级本科生来说，他们已掌握一定的词汇，并开始大量阅读和尝试撰写英语学术论文，哪类词汇是他们需要进一步学习和掌握的呢?学术性词汇作为英语学术文本中最为重要的语言要素，是学术阅读和学术写作成功的关键。毫无疑问，掌握学术性词汇并加以合理规范应用正是他们所急需的。

Nation［1］把出现于学术性书面文字中的词汇分为四类：高频词、学术性词汇、技术性词语及低频词。学术性词汇在这一分类体系中指的是那些普遍使用于学术性书面文字资料中，但不具有学科特异性，而是通用于各个专业学科的词语。Averil Coxhead［2］建立了一个包含 414篇学术文本，3，513，330个形符的学术英语语料库，通过统计词汇出现在语料库的广度和频率编制了著名的学术词汇表(Academic Word List，简称AWL)，该词汇表的普适性和应用价值也得到了大量研究的验证。该词汇表由570个学术词族，大约3，100个单词构成，以覆盖10%左右的学术行文(running words)，加上学术行文中约占75%的高频词，掌握这两类词汇就可以理解85%以上的学术行文。另外，该词汇表所包含的词族数量尽管不多，但这些词汇广泛出现于各个学科的学术性书面文章中，在篇章的结构、修辞等方面起重要作用，因此掌握该类词汇就显得更加必要。但是由于学术性词汇的特点是比较抽象，在日常生活中的出现频率较低，因此二语学习者对学术性词汇的掌握存在一定困难。显然，开展对学术性词汇习得的效果研究具有现实意义。

一、研究背景

词汇习得分为直接学习和间接学习。其中通过广泛阅读附带习得的间接词汇学习方法更是得到了许多研究者的推崇。词汇附带习得在大量的研究中被证明是一种很重要、很有效的词汇学习方式，非常适合高频词的习得。但由于学术性词汇具有抽象性，且很少出现在非学术性文本中的特点，显然这种通过广泛阅读的间接学习方式并不适用于学术词汇的习得。所以对于学术性词汇来说通过丰富的词汇注释把直接学习和间接的附带习得相结合才是首选。词汇注释对外语学习者词汇习得有多大影响，何种词汇注释更有利于学习者词汇知识的习得和长久保持，一直是二语词汇习得研究的重要课题。近年来，国内外的研究者对此课题已有深入研究，如探讨单项注释和多项注释对词汇附带学习的影响是否有显著性差异的研究［3-6］；比较母语注释和二语注释对二语词汇附带习得影响的研究［7］。

(一)超媒体注释的形成

随着英特网和多媒体技术的发展，计算机辅助教学在语言学习方面也开始得到了广泛应用，多媒体环境的发展为英语学习提供了大量真实的、原汁原味的视听材料。超媒体(Hyper Media)一词是由超文本衍生而来的，在万维网中超链接能将若干文本组合起来形成超文本。同样道理，超链接也可将若干不同媒体、多媒体或流媒体文件链接起来，组合成为超媒体。超媒体是信息浏览环境下的多媒体和多媒体超文本的结合。超媒体除了使用文本外，还通过运用声音、动画、图形、图像或影视片断等多种媒体来表达信息。利用超媒体对词汇进行注释，注释的形式变得更加多样化和形象化，不再只局限于文字形式，如使用声音注释、图片注释、使用动画或录像等视觉注释。因为超媒体注释可隐藏，只在学习者需要时弹出，所以它不会干扰阅读理解过程，这使注释使用起来更易于控制，更便捷，也能保证学习者阅读的连贯性。

(二)超媒体多模式注释的相关研究

近些年来，利用超媒体注释来习得词汇也已经引起了国内外研究者的关注。Chun＆ Plass［8］考察了超媒体注释对德语词汇学习的影响。在对160名学习德语的美国大学生的词汇学习研究发现母语注释加上图片和母语注释配上录像短片对词汇附带学习有很大帮助。Yeh＆Wang［9］在对82名学习英语的台湾大学生的研究中也发现母语翻译加英语解释加上图片要比单一的母语注释或英语解释，对词汇习得的效果更好。而Yoshii＆Flaitz［10］选择了151名英语学习者进行词汇附带习得实验，实验发现母语注释加上图片对词汇学习的作用明显大于单一文本模式注释。Al-seghayer［11］的实验结果表明，采用二语注释加上图片以及二语注释配上录像短片两种模式，学生学到的词汇要比采用二语注释加单词朗读模式更多。Yavuz Akbulut［12］让69名土耳其大学生阅读一篇带有14个单词注释的英语短文，得出的结论是：外语注释加上图片和外语注释配上录像短片两种模式的效果要比单纯的外语注释模式好。

国内研究者也对中国大学生利用多种模式的注释学习词汇的效果进行了比较研究。李红和李于南［13］在对30名专业本科一年级学生的研究结果显示，图片模式比无图片模式更有利于英语新词词义的学习和长时记忆，表明汉语词汇电子注释并附加图片不但减少了学习中的干扰，还有助于在大脑中形成视觉对应，提高注意力，使得新词词义的学习比无图片模式更为容易，长时记忆的效果更好。武卫和许洪［14］比较了多媒体环境下四种不同注释形式，结果发现文字和图片组合注释比只有文字的注释更有利于词汇附带学习。郑定明［15］对117名非英语专业二年级学生进行的研究表明语言因素和图片的交互作用对词汇的习得有明显优势，中文+图片注释模式对于词汇附带习得最为有效。

(三)学术性词汇习得借助最佳注释模式深入探索的需求

虽然现有研究比较一致地证明，超媒体注释方式比单一模式注释方式更具有优势，但对于特定种类的目标词汇——学术性词汇的习得，超媒体注释模式是否具有优势的相关研究仍然空白。如在Yavuz Akbulut实验中受试虽然确定受试者为高水平的英语学习者，但在目标词汇的选择上具有一定的随机性，只选择了一些难词而没有具体说明属于哪一类词汇。李红的研究中因为所涉及的目标词都属于名词，且都是实词，所以目标词的选择还不够丰富，而且也未区分词汇类别。在武卫和许洪的研究中所选择的目标词词性丰富，但是也未对学术性词汇习得的效果进行研究。

为了找出学术性词汇习得的最佳注释模式，本研究将对超媒体注释模式是否有助于学术性词汇的习得进行探索。

二、实证研究

本研究主要考查传统纸质的纯语义注释和在多媒体学习环境中的两种注释对我国非英语专业学生学习学术性词汇的影响，具体研究问题是：传统纯语义注释(传统注释)、多媒体环境下的汉语文字注释加读音模式和汉语文字注释配图片/视频加读音模式(即超媒体注释)对所注释的学术性词汇的学习是否具有相同的积极影响?如果不是，哪种注释模式的将带来更积极的影响?三种注释模式相比，哪种模式对所注释的目标词习得的长时记忆效果更佳?学习者对三种模式注释持何种态度?

(一)实验对象

本次试验的研究对象为某理工科高校145名非英语专业二年级学生，分别来自3个不同的班级，刚参加完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将要学习高级英语课程。三个班级的学生都参与全校性选课，所以学生来自于不同专业。实验前对三个班级的四级英语成绩进行了比较。单因素方差分析表明三个班学生四级英语成绩之间没有统计意义上的差别(F=0.265，p=0.767＞0.05)，表明三个班学生的英语水平处在同一水平上。

(二)实验材料

因三个组的受试者来自于不同的专业，为了避免所选阅读材料过于专业化造成受试者理解困难从而影响实验结果，测试所用阅读材料为来自于《纽约时报》的一篇有关克隆的文章。文章题为《Are Scientists Playing God?It Depends on Your Religion》。通过词汇统计软件RANGE测试，文章总字数为1291词，其中(1-2000)的高频词占73.71%，学术性词汇共57个词族，占7.53%。技术性词汇和低频词占18.75%。在正式测试前，由另外一个不参加本次实验的相同水平班级学生写出这57个学术性词汇的中文释义，然后按照下列标准选取目标词：(1)95%以上的学生不认识该词。(2)剔除根据构词法能猜出词义的单词。

最后共选出18个目标词，其中名词9个，形容词2个，动词6个，副词1个。然后我们用(1-2000)的高频词替代了所有的技术性词汇和低频词，以避免难词对本次研究的影响。在计算机专业人员的帮助下，我们对这18个目标词进行了三组不同注释。第一组为传统纸质的文字注释，第二组为多媒体环境下的文字注释和读音注释，第三组为超媒体注释。第一种注释附在文章末尾，后两种注释都处于隐藏状态，受试者点击目标词时可以自动跳出。目标词在文章中以粗体出现。

(三)测试试卷

测试试卷由18道选择题组成。每个目标词配有一道选择题，提供四个中文注释，要求受试者选出正确中文注释。答对一题得1分，共18分。

(四)实验步骤

(1)让3个组的受试者各自阅读配有3种不同注释方式的同一篇文章，时间为30分钟。(2)即时词汇测试：30分钟后受试者完成阅读，休息5分钟后立即对3个组同时进行针对18个目标词的词汇测试，检查他们附带习得词汇的情况，要求学生在20分钟内做完，交回答卷。(3)延时词汇测试在两周后进行，内容与即时测试完全一样，但对题目顺序进行了调整，以消除特定顺序可能产生的记忆痕。两次测试均未事先告知受试者。

(五)访谈

在实验后研究者与受试者进行了简短的访谈，以了解受试者对于三种不同词汇注释模式的态度和意见。

三、统计结果

运用SPSS16.0对所得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一)即时测试

即时测试词汇附带习得的描述统计结果显示(见表1)，传统注释组的平均分10.662低于文字加读音注释组11.9111；而文字加读音注释组的平均分又明显低于超媒体注释组13.1333。但是这不说明这三组平均分的相差具有统计上的显著意义。因此，对这结果进行了单因素方差分析，统计结果(见表2)表明，在词汇附带习得的即时记忆方面，3个组之间存在显著差异(F=12.173，p＜.05)。Post-hoc Scheffe事后检验(见表3)进一步表明，三个组之间均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p＜.05)。传统注释组的平均分低于文字加读音注释组1.28889分(p＜.05)；文字加读音注释组的平均分低于超媒体注释组1.22222分(p＜.05)；传统注释组与超媒体注释组则相差达到2.51111分(p＜.05)。也就是说，超媒体注释模式最有利于学术性词汇附带习得，而文字加读音注释的模式在这方面也要优于传统注释模式。

表1 描述性统计(即时测试)

表2 单因素方差分析(即时测试)

表3 Post-hoc Scheffe检验(即时测试)

(二)延时测试

延时测试词汇附带习得结果的描述统计结果显示(见表4)，传统注释组的平均分8.6444低于文字加读音注释组8.8889，而文字注释组的平均分又远远低于超媒体注释组10.5818。单因素方差分析(见表5)表明，在词汇附带习得的延时记忆方面，3个组之间存在显著差异(F=9.878，p＜.05)。然而在Post-hoc Scheffe事后检验(见表6)中我们发现，文字加读音注释组的平均分虽然比传统注释组的平均分高0.2444分，但不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差异(p=0.63＞.05)。而超媒体注释组与传统注释组和文字加读音注释组间平均分差异分别是：1.93737和1.69293，仍然存在显著差异(p＜.05)。也就是说，超媒体注释模式最有利于学术词汇的长期保持，而文字加读音注释的模式与传统注释模式对学术词汇的长期保持方面的影响则区别不大。

表4 描述性统计(延时测试)

表5 单因素方差分析(延时测试)

表6 Post-hoc Scheffe检验(延时测试)

四、分析讨论

本研究表明超媒体注释模式、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在促进学术性词汇附带学习和单词即时记忆方面都远胜于传统的文字注释。这个结果与Hernandez［16］的实验结果一致，即同时接受视频、音频和课文的学习者能够更好地习得词汇。Cohen［17］也发现视觉图像对词汇的习得和理解有很大帮助，能在学习过程中产生视觉图像的学习者要比其他学习者更有效地理解学习材料并习得词汇。Maribel Montero Perez［18］通过回顾相关实证研究也发现多模式的词汇输入能够帮助提升习得词汇的机会。学术性词汇不同于普通高频词汇，相对来说更加抽象，有了视频等多媒体手段的辅助，能使学习者易于理解并加深记忆。对于延时记忆，超媒体注释模式效果要强于传统注释和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而后两者之间则区别不大。可以推测，受试者由于典型的外语学习环境特点，长期缺乏听力的训练，对于即时记忆或许听觉模态能起到积极作用。但对于延时记忆，在视与听加工能力不对等的情况下，视觉信息的理解要强于听觉信息的理解，超媒体注释模式的优势就得以体现。这与顾琦一、臧传云［19］的研究结果一致，他们认为在听觉输入中获得信息并建立心理表征的过程中，由于声音的不断输入，各信息要素在工作记忆中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只有被理解、形成心理表征的部分才能保持在延时记忆中。另外，听觉模态会造成对文字模态的单向冗余效应，因此在延时记忆方面，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相对于传统注释模式没有任何优势。

本次研究结果也可以用双编码理论、信息加工模式和投入量假设等理论进行解释。

(一)双编码理论

双编码理论(Dual Coding Theory)是一种知识表征理论，认为陈述知识以言语和意象两种方式表征，双编码是有效和高效思维的重要方面。双重编码理论假设，存在着两个认知的子系统：其一专用于对非语词事物、事件(即映像)的表征与处理，而另一个则用于语言的处理。Paivio［20］同时还假定，存在两种不同的表征单元：适用于心理映像的“图像单元”和适用于语言实体的“语言单元”。前者是根据部分与整体的关系组织的，而后者是根据联想与层级组织的。对于双重编码理论最重要的原则就是：可通过同时用视觉和语言的形式呈现信息来增强信息的回忆与识别。

毫无疑问，如果内容一致，以两种形式编码的学习效果肯定要优于以一种形式编码的效果。在本实验中，超媒体注释模式不仅提供了单词的言语编码，而且还提供了单词的动觉编码，所以记忆的效果会更好，这是双编码带来的优势。而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和传统注释模式对于目标词长期保持方面的影响区别不大正是因为两者都只提供了单词的言语编码。

(二)信息加工模式

Robert Mills Gagné提出了信息加工模式(Information Processing Models)。经过知觉选择的信息以视觉和听觉的编码形式存储于短时记忆中。短时记忆中的信息经过不断地复述，可以进入长时记忆的存贮。短时记忆中具有一定知觉特性的信息转变成概念的或有意义的形式，存贮于长时记忆之中。通过多媒体及网络注释学习词汇有助于学生形成把信息转变成概念的或有意义的形式的习惯。大部分形成的信息编码具有一定知觉特性或以一种有意义的形式呈现出来，有利于词汇习得。超媒体注释模式不同于单一的文字注释，它的优点在于利用视频同时提供视觉和听觉的编码形式并将其储存在记忆中。这样就保证了这种注释方法在词汇短时记忆和延时记忆方面的优越性。

(三)投入量假设

Laufer和 Hulstijn［21］提出了“投入量假设”(Involvement Load Hypothesis)，从认知心理的角度解释词汇附带习得，认为投入量可以用“需要心理”这一动机成分和“搜寻行为”、“评估判断”这两个认知成分进行量化；不同的学习任务需要不同的投入量，而投入量的大小影响词汇的附带习得。投入量越大，附带习得的词汇就越多，保持也较好。在本研究中，不管哪种注释都不需要“搜寻行为”，“认知需要”也是基本相同，但是超媒体注释模式所需要的“评估判断”程度更高，因此在处理目标词的过程中投入量程度最大，所以词汇习得和保持的效果最佳。而在实验后与受试的访谈得知，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要比传统模式更方便，学生点击就能查出单词释义，因此更受学生欢迎。但是在投入量方面文字加读音注释模式并不比传统注释模式大，这也就是为什么文字加读音注释组在词汇保持方面效果并不优于传统词汇组的原因。

在试验后与受试的访谈中也了解到，超媒体注释模式更受欢迎。受访者普遍认为这种注释模式内容丰富，生动有趣，使用方便，更有利于他们记忆枯燥的学术性词汇。而一些受访者对文字加读音的注释模式做出了负面评价，认为该模式“加重了学习负担”、“累而无功”。这个结果对学术性词汇习得具有积极的指导作用。

本次实证研究证明，超媒体注释模式对于学术性词汇的即时记忆和延时记忆均有很好的效果。这将有利于非英语专业的大学高年级本科生、研究生以及专业技术人员更有效地习得学术性词汇，从而能够更加流畅地阅读学术论文，撰写出符合国际学术规范的科研论文。但是在本次研究中也发现，很难对学术性词汇中的形容词和副词进行超媒体注释，这也可能是李红的实验中只选取了名词作为目标词的原因。限于本次研究的范围和人数，本次研究结果不一定具有普遍性，对超媒体注释对学术性词汇习得的有效性还需进一步验证。笔者将在以后的研究中继续深入探讨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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