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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竹枝词的民俗文化与民歌色彩探究

2013-09-16万志全万丽婷

学理论·中 2013年7期
关键词:思想内涵民俗文化

万志全 万丽婷

摘 要:从总体风貌来看,元代竹枝词较为纯情与避世,其思想内涵多为叙写山水田园之雅趣、命途多舛之无奈与男女情爱之挚深,其审美意象多为西湖及其周边美景,其民俗文化意味浓厚,且民歌色彩较为突出,于当代诗词创作与文化建设颇多可鉴之处。

关键词:元代竹枝词;思想内涵;审美意象;民俗文化;民歌色彩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0-0153-03

竹枝词是由巴蜀民歌演变而来的文人通俗诗歌(可用乐器伴奏,并可吟唱)。它作始于唐代诗人刘禹锡,紧随其后的还有白居易、李涉、皇甫松、孙光宪等人,以及宋代的苏轼、苏辙、黄庭坚、杨万里、范成大、汪元量等。元代以降,又有一些文人加入到创作队伍中来,成就较为突出的有杨维祯、虞集、倪瓒、马祖常等。有研究者认为,元朝是竹枝词发展壮大的时期,元代竹枝词在唐宋的基础上,主要在传播的地域上和创作的题材上将竹枝词推向了更大的空间:在传播地域上,突破了以三峡为主的地区,南下到江浙地区;在创作题材上则相对较为单纯,描写江南民间爱情生活和吟咏各地风物风习、名胜古迹的作品占了绝对的优势,因而也带上了浓浓的江南色彩;在描写爱情生活的题材上,它与前代有所不同,西湖竹枝词描写的爱情更侧重抒发对爱情坚贞不二、百折不移的感人情怀;在语言上,它不象唐宋那样含蓄有味,而是更为直接浓烈,透着民间趣味和通俗气息[1]。这种看法颇有见地,为深入研究元代竹枝词铺垫了一定的理论基础。

就时代背景而言,由于元朝乃蒙古人统治之天下,故而多由汉族文人所作的竹枝词一般都远离阶级压迫和民族压迫,逃离现实生活之苦难,更多地沉浸于歌咏山水、褒贬人物的乐趣之中。但由于作者参差不齐,故而总体质量不高,容量较小。若以所涉地域而论,元代竹枝词主要有西湖竹枝词、湖州竹枝词、江边竹枝词、海乡竹枝词等,据研究发现,西湖竹枝词数量最多,一共创作了245首,而且出现了“竞向西湖咏竹枝”的壮观场面;另外还有不少冠以地名的竹枝词,比如最早记载“麻婆豆腐”的便是源自《锦城竹枝词》之“麻婆陈氏尚传名,豆腐烘来味最精,万福桥边帘影动,合沽春酒醉先生。”若以作者而论,杨维祯对元代竹枝词之发展做出的贡献最大,正如王士祯所言:“梦得后工此体者,无如杨廉夫,虞伯生”。杨维祯字廉夫,号铁崖,浙江诸暨人,曾任天台尹、儒学提举等职。他为官清廉,同情民间疾苦,曾于至正初年作《西湖竹枝词》九首,然随其唱和的竟有一百多人,有鉴于此,他干脆将众人的唱和之词共计180首编辑成为《西湖竹枝集》,并对每篇作品加以评点,这一举措于竹枝词的创作而言,不啻为颇具号召力的宣传机和示范器。

在竹枝词的研究方面,当前的成果多倾向于刘禹锡研究,以及明清竹枝词研究,元代竹枝词的研究成果则相对较少,主要代表作有王慎之、王子衿的《竹枝词研究》以及顾希佳的《西湖竹枝词》。前者主要论及竹枝词的文化意义、客家史迹与地名移用现象、居庸道路概况、盐业史信息以及女子“卜钱”风俗等;后者则对西湖竹枝词展开专题研究。在单篇文章方面,20世纪的研究者们有的从元代竹枝词与民俗学[2]、少数民族风俗相结合[3]的角度阐发了深刻见解,有的对其总体风貌展开俯瞰[4],有的则在繁荣发展的背景下分析其文化意蕴[5]。21世纪的研究者们多着力于分析其民俗特色、民族特色、思想内涵、文化内涵等。以上成果对于深入研究元代竹枝词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从元代竹枝词的思想内涵、审美意象、民俗文化、民歌色彩等方面展开综合探讨,希望得到诸位方家的批评指正。

一、纯情的思想内涵

在思想内涵上,有人认为元代竹枝词民歌特色明显,内容上以歌咏风物与爱情为主,很少反映民生疾苦[6]。这种看法略有偏颇,因为元代竹枝词虽然多为叙写山水美景、田园生活、男女情思之作,但有时也能抨击社会,阐发独特的人生见解。比如丁复《次韵西湖竹枝歌》对科举制度表现出相当的冷漠性:“郎爱捕鱼侬织蓑,劝郎不必要登科。”郎君外出捕鱼,妾身在家织蓑衣,两人恩爱美满,渔家生活其实也很美好,所以啊,郎君干脆不要去参加科举考试,即使登科了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因为一旦登科,郎君就得外出做官,与妾身分别,说不定以后还可能变心,哪里还记得当年的恩爱呢。又如元代文人多落魄不得志,对于命运的安排只能徒唤奈何,刘诜《和萧克有主簿沅州竹枝歌》有言:“穷通随时不可强,富贵有命何悲无。”人生究竟是穷困潦倒还是财官亨通都自有命运安排,我们只能随时运升降而沉浮其间,承受着各种各样的人生悲剧。那么,悲剧的制造者是谁呢?表面上看起来是人们胡作非为而导致的自作自受,其实是无意间冲撞了天上的星宿,它发怒而降罪于你。陈谦《西湖竹枝词》解释道:“不知命犯何星宿,一日猖狂百日愁。”一天的狂欢竟然换来百日的忧愁,如果是因为爱情而萌发绵延的相思倒也罢了,如果是因为一天的得意而伤及漫长的后续岁月,那主管命运的星宿也未免太严酷了吧。由此可见,在吟咏风物与爱情之际,元代竹枝词也能密切关注现实生活与苦难命运。另外,此间相当一部分竹枝词在思想内涵的表达方式上还是贴近生活、滋味复杂的。比如当文人断了科举之路而回归乡里时,他发现农村的生活劳作其实也可以入诗,刘诜《秧老歌》曰:“五更负秧栽南田,黄昏刈麦渡东船。”虽然从早忙到晚,但农村生活倒挺丰富多彩的,早上栽秧,黄昏割麦、划船,乡里人生不也很有意思的么?不过,倘若丧夫守寡,那生活是相当困难的,沈梦麟《竹枝曲》曰:“缫丝才罢妇犹髽,两足如霜踏水车。田家自有种田候,年年只看冬青花。”这位寡妇虽然还在披麻戴孝,但仍得不停地劳作,缫丝完后又得踏水车灌溉农田,想想过去有男人的日子多好啊,种田本是男人事,现在落得寡妇作,看着守灵的冬青花,心里满是悲伤啊。

除了日常生活,男欢女爱实为元代竹枝词之主题。在诗里,既有对女子美貌之欣赏,也有对男子美貌的赞美。比如杨载《西湖竹枝词》描写女子美貌:“一种腰肢分外妍,双眉画作月娟娟……采莲女郎莲花腮。”采莲女郎腰肢纤细,眉毛弯弯似新月,腮红恰似莲花开,男子见了谁不为之心动?而对于男子的欣赏,元代女子也是大胆炽热的,郯韶《西湖竹枝词》曰:“白面少年不相识,笑掷金钱唤阿侬。”青楼女子心知肚明:那位白面少年多英俊啊,他对侬笑着,要向侬买春。由此可见,元代不仅男子欣赏女子之美貌,女子也同样喜欢英俊之男子,他们对异性的爱似乎是平等与互动的。

二、集中的审美意象

在竹枝词的审美意象上,唐宋时期集中于巴蜀,元代集中于西湖,明清时期则全国铺洒开来。在元代竹枝词的创作中,西湖不但山色迷人、湖光秀丽,而且周围的名胜古迹也让人赞叹不已。这里面包括山峰、石头、小桥、流水,乃至祠堂、寺庙、坟墓等。比如杨维桢《西湖竹枝歌》:“劝郎莫上南高峰,劝侬莫上北高峰。南高峰云北高雨,云雨相催愁杀侬。”这里谈到南高峰和北高峰,据《西湖图说》记载:“南北两峰相去十余里,中间层峦叠嶂,列峙湖西,独两峰高出众山,为会城巨镇。”又如陈樵《西湖竹枝词》:“望夫石上望夫时”,这里提到了尽人皆知的望夫石。又如高克礼《西湖竹枝词》:“第四桥头第一湾,看鱼直上玉泉湾”;李庸《西湖竹枝词》:“六桥桥下水流东,桥外荷花弄晚风”;张简《西湖竹枝词》:“第六桥边寒食雨,催郎白苎作春衣。”这三首诗里提到了西湖上的桥。有很多桥是西湖的一大特色,其中包括苏堤上的“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等六座桥,杨公堤上的“环璧、流金、卧龙、隐秀、景行、浚源”等六座桥,白堤上的“西泠桥、锦带桥、断桥”等三座桥以及长桥等。因此,桥是西湖美景之重要组成部分,是元代竹枝词审美意象之核心代表。另外,如黄公望《西湖竹枝词》:“水仙祠前湖水深,越王坟上有猿声”;贡师泰《西湖竹枝词》:“柳州寺前湖水平”;宋本《西湖竹枝词》:“涌金门外是西湖,堤上垂杨尽姓苏。作得吴歌阿谁唱,小卿坟上露兰枯。”这三首诗里提到水仙祠、柳州寺、越王坟、小卿坟等名胜古迹,它们也是西湖文化蕴涵的承载者,因而广为时人所集中抒写。

除了集中描绘西湖美景以外,元代竹枝词也对其他地域的美景展开了描绘与歌咏。比如袁桷《次韵继学竹枝宛转词》“居庸夹山僧屋多”描述了居庸关的佛教兴盛;虞集《竹枝歌奉陪诸公》“铜雀台中朝暮思”抒写了铜雀台的绵延情思;赵文《竹枝词》“为谁独往郁孤台”谈及郁孤台的缅怀古今;朱庸《西湖竹枝词》“阿郎贩豆辽东州”说到辽东商业活动;袁桷《次韵继学竹枝宛转词》“年年河鼓度天津”提到天津的文化娱乐活动;王士熙《竹枝词》“泺阳侍臣骑马去”谈及泺阳的官场获得;刘诜《和萧克有主簿沅州竹枝歌》“沅人健饭无盘蔬,沅土多热无难苏”谈到沅阳的饮食与气候。在欣赏过程中,我们一路走来,发现大江南北的很多地方皆已入诗,成为艺术抒情之对象,这可谓元代竹枝词艺术创作之审美意象的集中、丰富与辩证体现。

三、多样的民俗文化

民俗文化是指一个国家、民族或地区之民众所创造、共享与传承的风俗文化和生活习惯,它具有普遍性、传承性和变异性。元代竹枝词在传达一定艺术品位的同时,也有着丰富的民俗文化传承,这不光在游乐文化、劳作文化和民族文化中得以体现,就是在吃、穿、娱乐以及语言、思想迷信中也有流露。且不说它对西湖的湖光山色、休闲文化之集中表露,就是看似平常的日常饮食、男女衣着、歌舞娱乐、语言交流、鬼魂占卜,也让人情不自禁地迷上其中的民俗文化趣味。

在饮食方面,茶酒文化已经渗透到一日三餐之中。恋爱中少不了茶的牵线搭桥,“郎若闲时来吃茶”(张雨《湖州竹枝词》);滋补身体离不开茶的滋润,“夏客能烹枸杞茶”(许有壬《竹枝词十首和继学韵》);有了好茶能让人流连忘返,“更喜江南新贡茶”(吴当《竹枝词和歌……》)。茶让人悄悄地喜爱,酒则让人为之迷狂,文化的延续确实离不开酒的参与。酒是那么的清澈,“妫川玉液清如水”(马祖常《和王左司竹枝词》);酒是那么的迷人,“宛人自卖葡萄酒”(许有壬《竹枝词十首和继学韵》);酒更是健康长寿之必备良药,“土屋苫草成屠苏”(袁桷《次韵继学竹枝宛转词》),喝了用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泡制的屠苏酒,可以起到益气温阳、祛风散寒、避除疫疬之良效,每逢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从小孩喝起,直到年长者,大家都喝它来庆贺一年的平安,预祝来年的顺利以及瘟疫的远离。

在穿着方面,男女服饰有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少年英姿离不开它,“貂帽谁家美少年,黄金耳环月样圆”(福报《和西湖竹枝词》);送别郎君时记得住它,“记郎别时风飕飕,银鼠帽子黄鼠袍”(卢浩《西湖竹枝词》);少女的曼妙离不开它,“淡黄裙子缕金衫,长髻垂肩短凤簪”(蒋克勤《西湖竹枝词》);妆点美好的生活需要它,“二八女儿双髻丫,黄金条脱银条纱。轻歌一曲放船去,买得新妆茉莉花”(屠性《西湖竹枝词》)。服饰不但可以传递生活信息和郎情妾意,而且能散发民族气息,“辫发女儿住湖边,能唱胡歌舞踏筵。罗绮熏香回纥语,白氎蒙头如白烟”(倪瓒《竹枝词》)。你看这位回族少女,她的辫子长又长,她的歌舞真迷人,她的衣服散着香,她的白头帕像袅袅升起的白烟。她是那么的可爱,令人萌生圣洁之向往。

在娱乐方面,元代竹枝词的艺术氛围较为浓厚,仅就乐器而言,品种就颇为多样。比如用芦笛吹奏鹧鸪调,“芦笛声声吹鹧鸪”(袁桷《次韵继学竹枝宛转词》);在西湖上弹筝抒怀,“湖上美人弹玉筝,小莺飞度绿窗棂”(萨都剌《西湖竹枝词》);或者吹箫以打发寂寞,“美人绝似董娇娆……月明夜夜自吹箫”(曹妙清《西湖竹枝词》)。这里的美人是元代歌姬,她长袖善舞,容貌骄人,但在欢颜赔笑之余,心中萌生一丝丝落寞,在无人倾听之夜,只有箫声可以排遣绵绵不尽的闲愁。

在交流方面,不同的方音承载着不同的文化内涵,尤其在民族交流大融合的元代,各种方音和语言时常交汇在一起,构成“南腔北调皆有意”的文化意境。比如郯韶《西湖竹枝词》:“吾儿生长自吴语,却向船头学楚吟。”这里的吴语和楚吟就是两种方音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自然交融。又如甘立《西湖竹枝词》:“手弹琵琶作胡语,记得其中吴大姑。”这里的胡语即为蒙古语,在当时算得上官方语言,而在汉族百姓看来,又算是蛮新奇有趣的语种。另外,即便是同一种方音,你若说出不同的俗语,也能传递不一样的文化信息。比如在一些名词后面加上“子”字,可以传达一些亲切可爱的气息。

李延臣《西湖竹枝词》:“载得山头月子回。”

黄季伦《西湖竹枝词》:“愿郎相见如月子,月子团圆无暗时。”

郭翼《欸乃歌词》:“榻头船子小如车。”

郭庸《西湖竹枝词》:“日落平湖艇子迟。”

这里的月子、船子、艇子便是对月亮、小船、小艇的爱称,这些词语让人油然而生爱怜之意,读起来觉得蛮有意趣的。

在信仰方面,关于生育、死亡、神鬼等文化思考也时常可见。比如元人认为女子佩带宜男草便能生儿子,“手种宜男寄去时,花开灼灼叶离离。”(陆继善《西湖竹枝词》)有的认为人死了以后,会在阴间继续存活,所有生活用品一律如旧,所以人们生前便准备好死后的阴宅,“人生墓宅颇关念”(汪梦斗《思家五首竹枝体》)。另外,关于命运的轨迹,有人认为可用占卜进行预知。

朱庸《西湖竹枝词》:“小姑疑郎去不归,为郎打瓦复钻龟。”

杨维桢《西湖竹枝歌》:“病春日日可如何,起向西窗理琵琶。见说枯槽能卜命,柳州巷口问来婆。”

这里的钻龟、来婆乃巫术和巫婆之别称。钻龟即为古代一种占卜术,它以钻子刺进乌龟的里甲,以火烧灼龟背,然后看具体的裂纹来判断吉凶与否;而来婆则可依靠弹琵琶来占卜,据《朝野佥载》记载:“有来婆能琵琶卜,盖女巫也。”至于这种占卜的准确率有多高,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我们现在只是把它当做一种文化现象加以考察而已,不必再复古迷信。

四、鲜明的民歌色彩

在民歌色彩方面,学者们一般认为元代竹枝词受民歌节律的触发,诗情随兴而至,像短篇小说一样,能抓住某个关键点,一蹴而就;而且语言浅近易懂,易于传唱,是文艺全民化的重要工具;又因其专注于歌吟爱情,故其意趣颇似当今之流行歌曲。在具体的民歌手法上,它善用白描手法,抓住主要特征,不加渲染与烘托,以简练的笔墨刻画生动的形象;同时多用比兴手法,通过眼前景物之比兴,使得形象更加鲜明,诗意更加含蓄,想象更加生动,因而营造了“动静结合,诗眼凸现”的艺术境界,使得竹枝词的意旨更加开阔,而且适当地营造了高妙的典型、意象与意境。比如在白描手法和比兴手法方面,元代竹枝词与浅近易懂的民歌手法颇为相似,它往往能够抓住身边事物予以抒情说理,因此在对景物进行描绘时,比兴兼用的白描手法着实能够创造生动有趣的意境。

云州山如五朵云(袁桷《次韵继学竹枝宛转词》)

望尽天边破镜飞(同上)

昨夜灯花圆似粟(同上)

荞麦花开如白烟(成廷珪《竹枝歌》)

山像什么?像五朵云。月亮像什么?像破镜。圆圆的灯花像什么?像粟米。这些取自日常生活的物象,能与本体恰当地交融在一起,其情其意则贯穿于本体与喻体之中。又如在抒发内心的爱恨情愁时,直截了当的白描手法则可快速抓住事物的特征,引发欣赏者的翩翩联想。

恨郎一似杨花性,见郎一似菖蒲花。(章善《西湖竹枝词》)

郎情莫似湖头水,城北城南随处流。(杨椿《西湖竹枝词》)

侬心不似双溪水,才出城东各自流。(袁华《湖州竹枝词》)

驿路连天水到海,若比相思一寸无。(徐哲《西湖竹枝词》)

年来愁得两鬓雪,吹尽春风那得消。(姚文奂《竹枝词》)

以上五例中,前三例为对男女情爱坚贞度的对比性描绘:在表现男子的逢场作戏、见异思迁时,以杨花、湖头水、双溪水为托喻,一针见血地讽刺男子的多情与健忘;在表现女子的雅洁、忠贞时,以菖蒲花为寄喻,并通过男子的反向对比来衬托女子的幽怨与愤恨。后两例则通过“驿路连天、水流到海、两鬓雪白”来烘托相思之绵长与折磨人,以此达到感人的艺术目的。这些比兴兼白描写洗尽铅华,但又显露本色,在元代竹枝词中随处可见,像是不经意间路边开出的洁白小花,装点着艺术想象的康庄大道,这比浓妆艳抹、虚情假意的华丽修饰更为真挚感人。

另外,元代竹枝词用词不避重复,比较接近口语,从中也可看出其较为鲜明的民歌特色。比如柯九思《西湖竹枝词》:“浙江春来春水平,洲渚潆洄春日明。”在一联之中连用了三个“春”字,这在格律诗中是特别忌讳的,但因元代竹枝词多为文人模仿民歌所作,在附上曲谱之后,交由民间传唱,所以不在乎用词重复,只要能够简便地传递情感,就算得上一首合格的竹枝词。

元代竹枝词虽然距离我们有七百年之遥,但从民俗文化和民歌色彩的角度对其展开研究,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一方面,诗歌创作应该向人民群众学习,向民歌学习,向民俗学习,应该为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比如口语化,格律自由化,浅近、自然、不做作,有血有肉、不作无病呻吟之态等);另一方面,竹枝词研究也可丰富民间文化宝库(包括诗词研究,民俗研究,地方史志研究等)。因此,这方面的研究还可以继续挖掘,以求更多地服务于当代文学创作与文化建设,为人们更加本真化与艺术化的生存提供理论参考。

参考文献:

[1]向轼.浅析竹枝词的地域风格和文学色彩的流变[J].安康师专学报,2006,(2):43-46.

[2]丘良任.竹枝词与民俗学[J].长沙水电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9,(1):45-48.

[3]丘良任.简析少数民族竹枝词[J].贵州社会科学,1992,(4):41-46.

[4]张琴.元代竹枝词略论[J].山西大学学报,1998,(4):43-45.

[5]王忠阁.元末竹枝词的繁荣及其文化意蕴[J].中州学刊,1999,(4):105-108.

[6]张琴.元代竹枝词略论[J].山西大学学报,1998,(4):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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