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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岳:第三只眼看中国

2013-08-27付倩倩

决策 2013年2期
关键词:袁岳民意零点

■本刊记者 付倩倩

岁末年初,一本叫做《日子里的中国:咱老百姓这20年》的书走进了读者的视野。

作为该书的主编之一,零点研究咨询集团董事长袁岳在自序中写道:“没有任何一个机构,有着如此完整详实的对于中国社会这沧桑巨变20年间社会百态民生的数据记录,这是零点的一笔宝贵财富。”

“这20年”的时间原点指向1992年,中国首家独立民意调查机构被允许合法注册,“零点”应运而生。

如今,破土而出的一抹绿芽已枝繁叶茂。无论是栽种之初,还是发展途中,作为“零点”的灵魂人物,袁岳的作用和影响都不容忽视。

无处安放的理想

袁岳的职业起点颇高。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硕士毕业后,正好碰到国家司法部选笔杆子。“学而优则仕”是最朴素的传统职业情怀。凭借在校期间发表的多篇论文,袁岳顺利地来到中央部委给领导当秘书。

两件事情起了转折性作用。

作为机关秘书,给领导写报告是规定动作,除了格式的程序化,措辞上也有很多“固定搭配”。其中就有一句“广大人民群众一致认为”,袁岳纳了闷,实际上压根没问过任何一个群众,怎么能叫一致认为呢?但是想要收集一下群众们真的说过什么,也实在是无从下手,一个一个去问吗,没有那么多的成本去做。

另一件事涉及到的是信息的选择性。初出茅庐的小秘书标新立异,总想为领导的稿子写点新的东西出来,没想到越是这样被批评的越多,“就你想法多”成了最司空见惯的评价。袁岳认为机关的工作信息选择性过强,信息是按照领导的口味裁剪,导致实际情况的真实性减弱,领导意志色彩浓厚。

袁岳告诉《决策》:“我是比较有创新意识的人,机关工作的创新度太低。另外,从我内心来说,我希望能够为中国的决策者提供独立的数据参考,我想做的现代信息服务,机关里没有,我必须用一种新的途径和方式去做。”

这种新的途径就是自主创业。袁岳曾经在一个访谈节目中表示,80年代的大学生是有着理想主义情结的一代人,不是只想着挣点蝇头小利,而是有一种情怀,想做一点影响国家的大事,而且往往愿意做一个领域的开创者。这种理想和情怀如今依然能够找到痕迹,在袁岳的微博个性备注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地球少了谁都转,多了你我就得整点动静!”

1992年,一群后来被冠以“92派”之称的知识分子,纷纷从政府机关、科研院所中走出,下海创业,袁岳亦在此列。正像有些媒体总结的那样,这批在邓小平南巡后下海的商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更开阔的视野和更远大的抱负。

这一年,袁岳离开司法部,与5个合作者一起创建了零点调查公司。零点的目标非常明确,收集民意,为商业决策者和公共决策者服务。

为什么叫“零点”?袁岳也在不同的场合进行过阐释。彼时的中国社会对于民意调查的概念尚不熟悉,整个调查行业处在刚刚起步的阶段。袁岳的母亲对于儿子的创业行为也充满担忧,她甚至跟袁岳说,哪怕是倒腾衣服买卖,至少知道你在做什么,可现在谁也不明白你在干啥。

“零点”,有着开创性的含义。

“盗火者”

除了开创性,“零点”的另一层重要的含义就在于“不偏不倚、不正不负”的中立态度,不会预设立场,也不受利益左右。

袁岳强调,做生意靠的是专业能力与服务能力。在他带领的零点团队中,有5条高压线,其中2条与此相关。一是不给任何人回扣;二是绝不篡改数据。对此,袁岳多次表示,“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们做的是干净生意。”而这一点也是他对于零点调查最重要的信心来源,甚至被他看做零点得以安身立命的基础。

在“零点”的项目调查中,与政府机关的合作占有相当的比重。袁岳认为“零点”的调查与政府部门自己做调研相比,一个天然的优势在于“利益无关”。

以往一些联合国机构对中国的援助项目调查都是相关部委自己去做,作为独立调查机构的“零点”介入其中后,结果的偏差性就出现了。

曾经有一个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援助项目,专门帮助贫困地区的妇女到医院生产,告别私自接生,从而防止生育过程中的感染,提高母婴的成活率。原评估单位的调查结果是相关资金全部按计划投放到位。“零点”团队一层一层下到地方,他们用脚走出的数据显示省、市、县每一层级都没有把专项资金用在该用的地方,因而妇女到医院生产的比例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袁岳说“真实是民调的生命”。在他的眼里,中国真正意义上的民意调查始于2002年。这一年,“零点”开始做“市长公众支持度调查”,它标志着民意研究开始介入中国公共政策与政府表现的评估。

2004年,《南方人物周刊》评选出“影响中国50位公共知识分子”,袁岳赫然在列。他的入选理由是:作为一家独立民意调研机构的领导人,袁岳让分散的民间意见变成了听得见的公共声音,他是一个“盗火者”,他让中国告别了“民意由特殊的政治组织来确定和代表”的漫长历史。他的努力喻示世人:中国民众有真实表达意见的可能;民意不是可以变更和包装的。经由袁岳和他的同事的努力,中国民众第一次,接受这样的问卷调查:“假如你现在拥有直接投票权,你还会投票选举现任的市长当市长吗?”

2010年,零点集团创立了“倾听民意政府奖”,颁发给在收集民意、倾听民意和顺应民心方面有着突出表现的各级政府部门。如今这项民间颁给政府的奖项走过了三年,并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零点民声金铃奖”,取的是“风过之后必有声”之意,而它的表彰范围也扩大到年度在倾听民意方面表现突出的政府、企业、媒体。这个奖项没有奖金、没有承诺,是一个非权力部门的“第三方”对于民意的肯定。

袁岳说:“我们不想扮演操控民意,或者是利用民意的角色;更不想借民意调查来达到自己某方面的政治目的,我们就想扮演比较温和的、能够利用民意研究的结果来推动公共管理革新的这样一种角色。”

一个人的商业纪传史

除了政府公共事务类的调查项目,袁岳更多的服务对象是企业。零点成立后做的第一个项目是关于中国最大的117家私营企业发展的调查。当时的中国社会中,“调查”还是个略带新鲜的词汇。

袁岳到福建做调查时,接触了荣滨集团的总裁吴国荣。吴国荣对此很感兴趣,他说:“现在大家天天忙着挣钱,你们却在做这种看起来就不赚钱的事,而且还是与我们相关的,我义不容辞地要支持你们。”

也许,那个时候的企业家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做的事情,是他们未来发展的潜在需求。而袁岳和他的“零点”团队在创业初期,做了大量看似不赚钱的调研项目。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挖掘和培育需求的过程,也是一个积累品牌的过程。正是这个过程,自觉不自觉地推动着中国经济的大踏步前进。

有媒体用“野蛮生长”一词来形容“92派”这个群体当时的生存状态。这一方面表示他们颇具创新性的举动开辟了新的领地,另一方面则是概况了“零点”们当时迅猛的发展态势。

厚积薄发的效应开始显现,1997年,“零点”的发展步入快车道,当时所有的客户都是自己找上门的。“零点”伴着中国经济市场化的进程一起成长。2000年,公司进行了结构重组,投资成立了“前进策略”和“指标数据”。前者借助于“零点调查”的系统数据,针对中国市场快速发展产生的营销管理等新需求,提供解决方案。后者借助网络传播其追踪的中国社会各群体的消费文化与社会议题数据。2002年,零点集团与香港和美国的专业投资服务商合资组建了“远景投资”,利用扎实的商务研究数据和前瞻性的策略,以及相关业务的运营事务经验为客户提供拓展性的服务。至此,零点集团形成四位一体的格局,成长为国内著名的专业研究咨询机构。

在2006年的一次评选中,袁岳入选“推进中国商业国际化最重要25人”。这次评选中的一句话让人印象深刻,“一个由人构成的中国商业环境变化的纪传史”。

正如袁岳在《日子里的中国》中所说:“20岁的零点调查的存在与发展本身,就是中国社会进步的重要体现。”也许时间再拉得长一些,坐标系的范围再广一些,袁岳和他的“零点”就是我们检索中国经济发展和政治进步的一条重要线索。

很多人说袁岳是个成功者,他自己说,“其实成功者最重要的是不要对成功划界限。你认为你的工作还只是个开端,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去努力,只有始终看着前面,你才会不断地向前走。”

袁岳在1月28日的博客中写道:“20年前零点诞生时,被社会看成是前沿事物;20年后的今天,零点是不是还在代表着前沿的事物呢?部分是,部分还有距离。因为本土的研究咨询行业还不是一个能够真正与中国经济的整体发展相匹配的行业,也还不是一个发展能力与世界研究咨询行业同等质量,还不是一个能够引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知识引擎。距离知识服务应该有的地位,我们还有可以作用与努力的空间。”

袁岳访谈录

《决策》:在“零点”做过的调研项目中,与政府部门合作的情况是怎样的?

袁岳:在全国范围内,我们大概和百余个地方政府合作过,中央部委有20多个,比如国家统计局综合司、中央统战部五局、全国工商联研究室等等。

政府公共事务类的调研占到30%的比例。从项目的内容来说,现在的合作大概有60%是属于对政府表现的公众评价,老百姓怎么看,满意不满意;大概有30%是属于政策的事前研究,出台政策之前,先跟利益相关人,跟公众了解一下,他们怎么看,有可能老百姓不满意的在事前就进行调整;还有10%的属于创新性研究,中央的一些精神,具体到地方上怎么样落实,我们就相应地做一些探索性研究或者说创新性研究。

《决策》:现在越来越多的政府机关引入“第三方”的独立调研测评机构参与到日常工作中来,您能否分析一下这样一种趋势?

袁岳:过去,政府的研究部门或者统计机构做自己的调查研究。它的好处是对政府工作业务比较熟悉;而不足就是自己调查自己,一个是受体制内领导的影响比较大,另外他一开始就有一种意识,比如说一定要把自己政府部门的数据做得好一点。同一个题目,政府部门做的研究和我们做的对比,政府的结果一定是比我们好很多的。举例来说,全国安全感的研究,国家统计局的结果平均每年都是92%以上的人感到安全,我们的这个数字是从来不会过80%的。所以这就有一种自然的偏差。

你从来不会看到美国政府自己做的民意调查。因为美国1967年的国会立法已经禁止政府做这个,因为你有利益相关。所以现在很多政府部门自己也觉得,宁愿找第三方机构来做调研,对它工作的指导性更强。

《决策》:对于第三方咨询研究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您有一个什么样的预期?

袁岳:“第三方”的研究还会持续前进,20年前这个行业的产值相当于0,现在相当于150个亿,我觉得在未来的10年,它能发展到300—400个亿。中国的GDP现在在世界上是第二,但是我们研究咨询中的投入在世界上的排列只占到第六、第七,所以它还有很大发展空间的。

另一方面,这个行业也需要很大的转型,过去只是做简单的数据分析研究,以后研究和咨询要结合,咨询和实验性的行动要结合,还有我们做的专项的数据要和大数据的分析结合。未来5年是这个行业大转型的时期,不转型的机构将会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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