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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复古书风探究

2013-08-15○王

文艺评论 2013年3期
关键词:康氏帖学篆隶

○王 斌

清代是中国书法史发展的重要时期,金石碑版文字进入书法视野,书法风格也在此基础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形成了一直影响至今的“碑学”与“帖学”之争。碑学以考古为契机,借助学者为考证辨古的需要而收集到的金石、碑碣,以尊古为尚,复兴了篆隶书体。康有为曾对这种情形描述到:“乾嘉之后,小学最盛,谈者莫不藉金石以为考经证史之资,专门搜辑,著述之人既多,出土之碑亦盛,于是山岩屋壁,荒野穷郊,或拾从耕父之锄,或搜自官厨之石,洗濯而发其光采,摹拓以广其流传。”篆隶书法在汉晋以后,一直不受文人书家如行草书体般受到重视,以篆隶名世的书家更是寥寥无几,清代碑学的兴盛为篆隶复兴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一、尊碑抑帖的实质内涵

目前,学者一旦探讨清代碑学时,往往用“尊碑抑帖”来形容,这种人云亦云的态度给人以很大的误解,会让人认为清代在尊碑复古的同时是在压制帖学,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

清代碑学的理论构建者主要有三:一是阮元的《南北书派论》和《北碑南帖论》,二是包世臣的《艺舟双楫》,三是康有为的《广艺舟双楫》。他们都是崇古、尚古的代表,都是以复古来建立新的书法体系——碑学体系,但是细细品读这三篇著作我们就会发现,他们提倡碑学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要反对帖学,而是刻帖。反对帖学和反对刻帖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是绝对不容混淆的,否则其中很多问题就都会无法解释。在古代,由于印刷技术的不发达,书家要想得到一本法帖范本是非常困难的,法帖赖以流传的途径只能通过刻帖,但是名家法帖的辗转翻刻使得线条失真,气息全无,早已失去墨迹的真实原貌。以《淳化阁帖》为例,其翻刻的刻本就有:

泉州本(宋淳熙间翻刻,明洪武四年重刻)

肃府本(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刻)

世綵堂本(宋咸淳间)

二王府本(宋元祐间)

绍兴监帖(宋绍兴十一年辛酉)

淳熙修内司帖(宋淳熙十二年乙巳)

王文肃本

袁釙之本

潘元谅本

顾从义本(明嘉靖末年刻)

乾隆重刻毕士安本(清乾隆三十四年己丑)①

这些只是流传的主要刻本,若加上其他一些增加本、集合本等,其数将是无法计算。清人汪沄在《书法管窥》中对此曾描述道:“汉、魏、晋墨迹,既不能流至今,即石刻相传,千余年来临摹经几十手,易一手即失一神……古法日漓,而无一线之可救矣。”②康有为也曾说:“夫所为轩碑者,为其古人笔法犹可考见,胜帖之屡翻失真耳。然简札以妍丽为主,奇情妙理,瑰姿媚态,则帖学为尚也。”从他们的言论中我们就会发现,所谓的抑帖,其实是清人由于刻帖失真不能反映书家原貌,故而批判以刻帖为范本的行为,绝不是批判帖学本身。康有为曾说:“得隋人一碑,胜唐人十种;得梁一碑,胜齐隋百种。”为何康氏会有此说?当然是因为爱“古”之心使然,在他们看来书法的最高境界是有“古法”,古法是何?认真翻看阮、包、康三人论述不难发现,“古法”自然包括魏晋帖学笔法在内。

二、以复古为创新另立经典

康有为等人的碑学主张主要就是提倡“复古”,康有为曾言到:“学以法古为贵,故古文断至两汉,书法限至六朝。若唐后之书,譬之骈文至四杰而下,散文至曾、苏而后,吾不欲观之矣。”其提倡“复古”可谓不言而喻了,但是康氏也曾说到:“凡书贵有新意妙理,以方作秦分,以圆作汉分……学者引申新体异态,生意逸出,不患无家数也。”一面高喊“复古”,一面又提倡“凡书贵有新意”,这又是为什么呢?

众所周知,康有为首先是一个政治家,其次才是书法理论家,《广艺舟双楫》虽说是书学理论,其实质则是康氏欲变革求新的政治主张。光绪十四年,康有为乡试不第,以布衣身份上书光绪帝,力谏其变法图治,结果却被斥为乱政,遭到群臣诟骂,在这种情况下,康有为用了14天的时间写成了《广艺舟双楫》,其中言道:“夫书小艺耳,本不足述”,又言:“夫道,无大无小,无有无无。大者,小之殷也;小者,大之精也。”在康氏看来,书法太小,根本微不足道,但是“道”却无大小之别,小艺可反映大的道理。正因为此,其在《自叙》中道出了他写此文的目的:“可著圣道,可发王制,可洞人理,可穷物变,则刻镂其精,冥縩其形为之也,不劬于圣道王制人理物变,魁儒勿道也。”足见康氏的著述绝不是单纯地探讨书法理论那么简单,他是要借助书法理论来寄托他的政治理想。而其政治理想就是变革求新,只是他的变革求新是以“复古”为前提的。

康氏信奉今文经学,认为“传经只有一公羊”,《公羊春秋》是今文经学的代表之作。今文经学讲求经世致用,而古文经学则更注重训诂、实证。金石碑版、文字训诂虽然精深,但毕竟与治世相去太远,所以康有为才会以经世致用的精神贯注到书论中,以求为中国找到一条出路。今文经学的“经世致用”并不讲革命,而是讲夏、商、周“三代若循环”,朝代的更替也只是三代模式的循环变化而已,换言之,即“新”是在“古”中求来的。对此,梁启超归纳清代的文化思潮时总结道:“纵观二百年之学史,其影响及于全思想界者,一言以蔽之,曰:以复古为解放。”可见,康氏的“复古”并不是单单的要返回古代,以古为真,还要古为今用,依托古法进行变革。“复古”并不是拘泥于古,一味模仿、墨守成规,还要有能力求新变通。了解这一点,我们也就会明白为什么康氏等人明明“复古”,却将有创新之举的邓石如推为国朝第一,将其比作孟子的原因了。

清代书学的复古,其实质内涵是借助金石碑版,矫正时弊、入古出新,打破原有的书学体系而建立起新的经典——碑学,重新塑造审美风格,为书法寻得一条新路。可以说若没有清代的复古书风、碑学体系的建立,我们的书法一定不会如现在般丰富、绚烂。

①廖新田《清代碑学书法研究》,台湾,国立台湾师范大学美术研究所,1992年,第116页。

②汪沄《书法管窥》,崔尔平选编《明清书法论文选》,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第775-7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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