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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林徽因诗歌的知性书写及其史学意义

2013-08-15班业新

昭通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知性林徽因哲理

班业新

(江苏省宿迁市政协 办公室, 江苏 宿迁 223800)

中国现代新诗有别于传统诗歌,除了形式和语言的变革和差异外,另一个重要区别就是新诗是现代人用现代语言表达的现代思想和现代情感。在新诗的创作中,诗人们不只是抒发一己的错综复杂的感情,也在表达着新的思想和人生见解,包括某种带有哲理内涵的人生思索。这是诗人用知性来建构新诗的有益尝试,它在整个新诗发展的不同阶段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这也是新诗知性建构逐步自觉和走向成熟的历史过程。中国新诗知性化的发展历程,同时也是新诗艺术技巧和思维方式逐步完善和日渐超越的过程,它为新诗提供了不同以往的新的美学品格和厚重内涵,这也是中国新诗逐步融合中国传统和西方现代诗歌艺术滋养而获得的成就。所以,考察林徽因诗歌的知性品格,是考察其诗歌史学意义的重要且可靠的维度,同时也是我们考察新诗现代化进程的一个重要窗口。

一、新诗哲理化诉求的溯源

“五四”时期,是人的思想觉醒和个性解放的时期。首先觉醒的主要是先驱知识分子,他们以高度自觉的理性意识培育、传播着现代科学和民主等理性精神,力图使国人一步步摆脱传统思维方式的桎梏,真正成为具有现代意识的国民。新文学先驱者们正是借助文学创作来尽情抒发自己的思索并进行思想启蒙的。他们注重将文学作为思考和探索社会与人生困境与出路的工具,作品中洋溢着价值重估和理性批判的时代精神。这些自觉的理性追求,对新文学各种文体的创作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一时间,“问题”小说热兴起,关注现实的话剧运动轰轰烈烈展开,蔚为壮观。白话新诗作者在“五四”初期,也将关注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现实社会,其诗作多是抒发觉醒者强烈的时代激情,并渗入了理性的思考,而在“五四”精神落潮之时,诗歌创作陡然失去了强烈的时代激情,诗人们更多地将精力投注到内心的思索之上,正是在这种社会思潮之下,小诗走上了诗坛,并迅速占领了整个诗坛,几乎所有的新诗作者都在此时写过小诗,而这之中最具代表性的小诗作者即是冰心和宗白华。他们在小诗中抒发一己的感悟和冥想,渗入了哲理的内蕴,真正开启了新诗哲理化书写的源头。

二、20年代诗歌哲理化书写的局限

(一)诗歌体式的局限

“小诗体”往往于三、五行简短的诗句中寄寓一种人生的哲理或美的沉思,由于句数字数有限,而哲理的艺术表达又需要很深的功力,处理不好,难免会造成情感的淡漠和想象力的贫乏,所以,诗人们往往为了表达某一带有哲理化色彩的人生意念,就刻意修饰诗句,这反而造成诗歌的生涩与造作。冰心的《繁星》和《春水》中的小诗,往往缺乏情感,有时为了押韵,冰心将一些陈旧的词加入诗中,诗句显得半文半白,流露出斧凿与雕琢的痕迹,这些缺陷在其他一些小诗作者那里也或多或少地存在。这与诗歌诗行的短小不无关系,它不可避免地影响和制约着诗情的抒发。虽然我们不能以诗行的长短来绝对地划分诗歌的艺术品质及其内容,但小诗在句子排列、韵律节奏、比喻象征、意象系统及审美蕴涵上都不能和诗行较长的诗歌相比却是不争的事实,其自身体式的局限,使得它在与三十年代的诗歌知性书写的比较中明显地见出艺术的不足。

(二)哲理境界的浮泛

小诗作者在借助小诗表达人生哲理时,在诗歌体式上受到诗体短小的先天局限,而在内容上则显示出哲理境界的浮泛与狭窄的弊端。他们笔下的自然是纯净美好的,母爱和人类爱是宽泛无边的,童心是天真未泯的,他们的精神是轻松、愉悦而又单一的,这必然会影响到他们诗歌哲理书写的深度。以冰心和宗白华的小诗为例,他们绝大部分小诗作品都偏重于以柔婉优美的笔触歌咏清丽静谧的大自然,抑或是歌赞纯真炙热的母爱和经久不泯的童心。在这种歌咏中渗入了一己的冥想,同时也是在追求一种超越现实社会的纯真与美好的境界,虽然表达的不是抽象的概念,但也并非是个体特征很强烈的深层的哲理思考,而过于外露的直白式的感情反而造成诗歌意蕴空间空泛的不足。冰心的小诗中,一些诗歌是用来鼓励青年积极向上的。如《春水》:“墙角的花!/你孤花自赏时,/天地便小了。”以墙角的花朵为批评对象,嘲讽了孤芳自赏者的妄自尊大和目光短浅,虽然说出了道理,但是更像长者用冰冷教训的口吻在深深的告诫。这类哲理诗在三言二语中,传递出的是格言和警句所当传达的内容,引不起读者深深的回味,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印象。诗人的这种类似智者的言论,给我们讲述一个个早已明了的雷打不动的真理,没有诗人个体更深的思索,哲理境界也就必然显得浮泛,而诗中的小花也仅仅成为表达哲理而设置的外衣,不是诗人所思考和追问的对象本身。至于那些表达母爱和人类爱的诗歌作品,则更显出哲理境界的浮泛,如“天上的繁星,/人间的儿童,/慈母的爱,/自然的爱,/俱是一般深宏无尽呀?”(宗白华,《慈母》),“大海呵,/那一颗星没有光?/那一朵花没有香?/那一次我的思潮里/没有你的波涛?”(冰心,《繁星·一三一》)等等。

(三)主体精神的弱化

小诗作者如冰心和宗白华等人,更多地承受泰戈尔的影响,而泰戈尔的思想更多的呈现出的是对抽象的、脱离实际的带有印度佛教出世色彩的理想的演化,这于中国传统哲学有着相似之处。而身处“五四”落潮期,早期白话诗人们的昂奋精神在此时已经渐渐烟消云散,诗人们此时更多地承受的是泰戈尔的清新婉丽的小诗所抒发的对和平和人类之爱的向往之情。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向往恰好迎合了此时处于徘徊苦闷中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冰心的《繁星》、《春水》中的诗作大都抒发个体对自然、母亲和儿童的爱的赞美,主体自我很少有独立的对宇宙人生的思索和追问,而宗白华的诗歌则是更多地沉于一己的内心,吟味宇宙人生合二而一的刹那感悟,并未有个体面对宇宙所生发的独立意识。诗人们普遍回到内心世界中去,诗作抒发的是东方式的个体感悟,欠缺西方哲理诗关注人类命运的不可知性以及生存意义的终极关怀意识,也就不可能形成作为独立个体的主体精神体系,不可避免地彰显出诗歌主体精神的弱化。宗白华的诗中“风声、水声、松声、潮声,都是诗歌的乐谱。花草的精神,水月的颜色,都是诗意,诗境的范本”[1]。诗人把这些自然物象当作诗的材料和本质,在这些物象面前,诗人不是由物象的轮常变化来抒写个体对生命、存在的恒长思考,而是被它们所深深吸引,沉入其中,造成物我合一、宠辱偕忘的主体心境,体验到的至多是宇宙的浩淼与宁静,遗忘和消解的是尘世的喧嚣和纷扰,在一片虚静中,最终将自我的主体存在彻底消解掉了,而诗歌最终抒发的也仅仅是诗人这种虚静的内在心灵感受,而并非如一些评论家所言的深刻的哲思。

在新文学的发展历程中,小诗对丰富初期新诗的艺术表现力有所贡献,具有一定的审美价值,其自由诗体的句法和章法对新诗创作也具有启示和借鉴意义,但由于格局狭小、容量有限,不但限制了技巧的运用,也无法在简短的诗句与有限的?意象中传递出丰厚而充沛的人生内蕴,更无法灵动而全面地展示多变与复杂的心理情绪,而诗人们沉入内心的一己吟唱和单向度的消解自我于宇宙自然的创作倾向又造成了主体精神的弱化。所以,小诗的最终衰落也就成了历史的必然了,而其哲理化的书写也因此留下诸多不足和遗憾。

三、林徽因诗歌知性书写的具体表现及价值

通过对20年代带有哲理思考性质的诗人和诗歌作品的分析和评价,我们不难发现他们存在的不足,这为我们从历史的框架中研究和判定林徽因诗歌知性书写的史学价值提供了参照。

(一)林徽因诗歌知性书写的成因

林徽因的情感道路是丰富的,生活的时代经常是动乱不定的,由于她从事建筑研究这一特殊的工作,时常要在纷乱的年代里四处考察,这使得身体原本就柔弱的她承受了常人更加难以想象的艰辛和苦痛;同时,她还经常被身边亲友的不幸和早逝所震动,使得林徽因那颗原本就细腻敏感的心又不经生出对人生无常、生命易逝及时间飞逝的感伤和无奈。现实与人生的双重阻力给诗人提供了复杂而深刻的思考契机,使得她在从事诗歌创作时,能够将自身所蕴涵的对生命与人生的内在凝重体验在看似平易的抒情中凸现出来。诗人这种凝重而深刻的独特生命体验,是20年代从事哲理小诗创作的冰心和宗白华等小诗作者所不具备的,这为林徽因诗歌知性书写的深度和广度提供了保障。

(二)林徽因知性书写的具体表现及其价值

1、生命存在的思索与追问

林徽因写作并发表的第一首诗歌,是十四行诗《“谁爱这不息的变幻”》。在诗人知性的眼光关照下,面对纷繁变迁的宇宙世间的万物存在,诗人过早地参透了生命的本质、美与人生的短暂:“她笑永恒是人们造的谎,/来抚慰恋爱的消失,死亡的痛”(《“谁爱这不息的变幻”》)。整首诗采用了西方十四行诗的艺术形式,诗人圆熟的艺术技巧将十四行诗的韵律特征突出表现了出来,而诗歌韵律的和谐流畅、诗歌意象的灵动优美、诗行的参差有序,使得这首诗歌取得了极高的艺术成就。无论是在诗歌艺术的表达上,还是在诗歌内涵的重量上,都是20年代的哲理抒情诗所无法比拟的。

诗人对生命存在的思索和追问,还体现在诗人对“时间”这一特定对象的把握上。在林徽因的诗歌作品中,我们可以随手举出很多描写时间或与时间有关联的诗歌作品:《时间》、《六点钟在下午》、《一天》、《中夜钟声》、《人生》、《八月的忧愁》、《秋天,这秋天》、《去春》、《前后》、《十一月的小村》、《年关》,等等。李蓉将林徽因诗歌中的“时间”作了系统的归纳:“诗歌中涉及的时间内容从大到小的次序大致有:历史、时代、人生、四季、天、钟点等,它们构成了林徽因诗歌的时间系列。”[2]林徽因对“时间”的关注与思考,与诗人在颠沛流离的战乱生活中自身身体长期所承受的病痛折磨有关,这些病痛让林徽因经常卧床不起,而她又偏偏是一个热爱生命甚过一切的人。她被病痛折磨,人生梦想难以实现,生命一天天耗费于无用之中,她的敏感的诗心不能不促使她将时间作为极力关注和抒写的对象。在这些诗作中,诗人展示了自己与时间的奇妙关系。在《一天》这首诗中,诗人将一天的十二个钟头比做十二个客人,而每个客人来了,却又都走了,连夕阳也拖着影子走了,诗人于是不禁和黄昏对话起来,但黄昏最后也走了。诗人运用奇妙的构思,在抒写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的同时,将时间作为着意思考和追问的对象,而不是借时间来抒写一己的感喟,这给诗歌带来了深度。《六点钟在下午》这首诗也是如此。诗人将时间作为客体对象,在与时间的交流中感知到自我的存在,认证自我的存在价值,对它的思索和追问就提升到了哲学本体论的高度,体现出的是诗人属于自己的独立精神,是构造自我的精神轨迹。这些对客体对象的追问和思索,使得林徽因的诗作较之20年代冰心、宗白华的小诗作品借景抒情的书写方式来阐释某一既定道理的书写,无疑是包孕了更深重的哲理内蕴。

2、主体精神的反抗与超越

20年代的小诗作者在吟唱自然和人类之爱之际,诗人主体是消解在吟唱与赞颂之中的,主体精神的消解,使得诗人丧失了从更深的层面来思考人生哲理的可能性。在林徽因看来,宇宙中的一切是变幻无常、生生不息的,生命中有着不可捉摸的瞬间,有着不可确定的种种偶然与必然,这一切似乎在昭示着冥冥之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主导着这个万千的世界,当然也主宰着人类自身的命运。在《秋天,这秋天》一诗中,诗人认识到在“造物的工匠”面前,世间的一切又有哪样不低下“困倦的头来承受——承受/……这惨的变换!”(《秋天,这秋天》),而“她笑永恒是人们造的谎,/来抚慰恋爱的消失,死亡的痛”(《“谁爱这不息的变幻”》)。这个主宰者将人类抛入一种宿命的生存之中,如此,似乎在表明诗人要臣服在这个世界的主宰者面前;而事实上,林徽因并未沉入悲哀与宿命的灰暗之中而丧失自我,更没有走向幻灭和虚无。相反,她看透了造化的把戏,了悟了生存的悲剧性事实,进而生出一种超越绝望与死亡的生命感悟:“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宛转它漂随命运的波涌/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出推送。/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莲花》)这首充满感情和智慧的诗,道出了林徽因反抗绝望的心灵呼声。她参透了生命及人生的本质,最终选择以一个过客的姿态在宇宙世间走一遭、活一回,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目标,哪怕最终面临着不可抗拒的消逝的结局,也要实现存在过程的价值和意义,这种过客意识和反抗精神不禁让人想起鲁迅,同样是现代知识分子,他们在精神上是何其相通。这种过客意识也最终成了林徽因一生不断追求而且是从未更改的心灵皈依。

生的另一面也就是死,死亡是个体在时间中作为存在的终结。走向死亡,也就意味着个体在时间中的消失或者说是被时间定格和抛弃,在这个意义上,思考死亡,也就意味着思考生命在时间中的终极存在,而向死而生,则成为智者承担生命的最高形式。林徽因自身经历了太多亲友的死亡,这些预料不到却纷至踏来的死亡讯息带给林徽因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心理压抑和阴影。林徽因诗歌中的知性书写突出表达了对时间、死亡、人生等永恒存在的思考和追问。这些诗歌闪耀着智慧的火花,具有哲理性和穿透力,体现了诗人对生命和人事的知性关照。难怪白薇这样评价:“林徽因是现代诗人中智慧性女诗人,她的诗是人生哲学的艺术化写照。在这点上,她比纯真甜美的冰心多一份沉郁,比激情奔放的丁玲多一份睿智,与张爱玲相比,智慧与深沉相同,但却排除了那种人事沧桑的无奈感,独留下那份对恒定之美的仰视,即对创造艺术价值的渴望,对那些可触可感的自然美景和人类文化美景的崇拜,并由此激励起强烈的创造欲望,使林徽因拥有了融宇宙万物与心一体的理想主义气质,同时又怀有奉献个体价值以滋养社会与人类文化的求实态度。应该说,将理想化与现实性相结合,在社会发展与文化建树中求得个体的价值定位。在这方面,林徽因的诗歌所表现的深度,在女作家中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3]白薇的分析恰到地指出了林徽因诗歌知性抒写的文学史意义。

四、林徽因、卞之琳和废名哲理性诗歌的比较阅读

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诗坛也有诗人在实践哲理化诗歌的创作,文学史中主要提及的有卞之琳和废名二人。现代派诗人卞之琳“善于对日常生活现象进行哲学的穿透与开掘”[4],而废名因“他的诗不仅有禅理禅趣,连诗的思维也深受禅的影响”[4],而被文学史家所称道,林徽因的这些饱含人生智慧和哲学底蕴的哲理化诗歌创作却只字未提。

卞之琳的哲理化诗歌创作所追求的是一种以经验代替情感的智性化原则,追求的是感情与智性的交融,他的诗被废名称之为“新的智慧诗”[5]。他的诗作往往以意象暗示哲理,不是对哲理的简单阐释,这一点,林徽因的诗作与其有相似之处。林徽因的诗作如《谁爱这不息的变化》、《题剔空菩提叶》、《红叶里的信念》,都是运用具体生动的自然意象来抒写诗人自己对宇宙、人生及生命本体的思索,不同于20年代的哲理书写将情、景、理作简单的融合以阐释某一道理的书写方式。卞之琳和林徽因诗歌中意象的使用使诗歌既能入情,而意象本身也都是诗人思考和追问的客体对象;同时,他们还往往将自己作为客体存在,与意象一道成为诗人自身思索和追问的对象,即主体客体化的书写倾向,这使得诗歌具备了独到的存在价值。他们往往都以日常生活、细微琐事为材料,一旦入诗,就别具一种格调,诗歌所透露和表达的却又是现代诗人所拥有的崭新的宇宙观、人生观和生命价值观。

卞之琳的智慧诗篇幅往往较为短小,如《断章》,但短小的篇幅却又包含了巨大的审美张力和多维的意蕴空间。这些短小的诗作是其匠心独运之作,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这一点不可否认;而林徽因的诗歌更多的是化无形为有形,如《六点钟在下午》、《灵感》等,诗人将抽象难以言表的对象(如时间、灵感)化为生动、具体、灵活的实物,进而思索并追问,这样,诗歌就具有了主体开掘的深度,诗人在表达自己的哲思时,是情、理兼具的,呈现出昂然的生机和强大的主体力量,而不是纯哲理意味的客观书写,这与卞之琳诗歌平淡隽永、冷峻幽深的风格特征有所不同。不过,他们二人以不同的风格屹立在30年代的哲理化诗歌创作之中,却是现代诗坛的一大幸事,而文学史将林徽因的极具存在哲学意味的诗歌弃而不论或者说是漠然无视,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废名的哲理化诗歌,主要是将诗人所独具的禅宗和佛教意识入诗。他的很多诗歌都是在这种意念支配下的充满玄学意味的情趣表达。如《无题五》:“我在散步中感谢/襟眼是有用的,/因为是空的,/因为可以簪一朵小花。”诗歌更似20年代哲理小诗,所不同的是,它表达的不是某一种简单明了的道理,而是具有玄学意味的道家智慧。这些诗歌充满了智慧,是对中国现代新诗知性书写类型的一种丰富,拓展了新诗知性书写所包孕的精神内涵和文化空间,但这些诗歌往往晦涩难懂,难以引起阅读者的共鸣,较之林徽因的充满主体力量的诗歌作品,恐怕读者更为偏重林徽因的诗作。另外,废名的这些诗歌,受到诗人极强的跳跃性思维的影响,往往是灵感忽至,即刻成诗,不做修改,在艺术上难免留下不足,显得诗味不足。

五、结语

通过对林徽因诗歌知性书写的历时和共时考察,不难发现,林徽因这些极具哲学意味的诗歌创作,在文学史上,理应拥有属于她的不可忽视的一席之位,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文学史只是将她划入新月派,成为这一群体中的一个标签和符号。她创作诗歌的时间比新月派存在的时间要长得多,风格也是变化多样的,但诗歌创作一直是秉承内心最真实的呼声的,而她那颗充满智慧的诗心也在诗歌知性书写的历史链条上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拥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较之小诗体,林徽因的饱含哲理意味的诗作无论是在诗情的表达上,还是在诗歌外在形式的编排上,都是对以往的超越;同时,这些诗歌在内在思想上呈现出的是诗人对个体生命在宇宙及时间这一永恒存在中的价值和意义的思考和追问,因而更加具有哲学的内蕴,展现现代思想烛照下的新型知识分子对生命、人生和死亡等命题的深入思考和自觉承担。林徽因诗歌的知性书写是20年代诗歌哲理化书写在30年代的延续,同时也是对30年代诗歌知性书写的拓展和丰富。林徽因诗歌的文学史价值应该得到更加公正和科学的评价。

[1]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245.

[2]李蓉.林徽因诗歌哲学意蕴解读[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6):84—87.

[3]白薇.论冰心、林徽因诗歌精神的现代性[J].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03(3):125—128.

[4]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史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367.

[5]废名.谈新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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