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模因论的诗歌仿拟翻译
2013-08-15吴力群
吴力群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公共外语教学部,湖南长沙410205)
仿拟指“仿照某种现成的语言形式拟创造出一个临时性的新说法的修辞方法”(徐国珍2003:6)[11]。作为英语语言学分支修辞学的重要修辞手法,它能有效地突破人们的惯性思维方式,既能使语言幽默风趣,又能表现为强烈的讽刺嘲弄;作为时下流行的构词手段,多产性强,创造了许多接受性强的新词语。正因为它具有双重功效,备受关注,广泛活跃于各种语篇中。许多学者从不同视角对此有所研究,王德春(1989)、刘泽权(1995)、汪榕培(2000)、李国南(2001)等研究其内涵、意义与功能;白解红(2001)在跨文化视角下研究其翻译;杨才元、吴彩亚(2002)探讨英汉仿拟对比研究,罗胜杰(2005)研究其本体和仿体等结构要素,等等。研究表明,从纵向看,对于仿拟的研究特别是理论研究不断深入,可从认知语言学及语用学等视角展开研究,如罗胜杰(2007)[14]从概念合成理论和关联理论对其进行探讨,鲁晓娜,杨真洪(2011)进一步从概念整合理论对仿拟的构建进行解读。从横向看,仿拟的应用研究得以不断拓展,如从仿拟视角研究广告屡见不鲜,比如雷英(2009)、罗胜杰(2008)。这些研究深化了人们对仿拟的理解及运用,尽管如此,仿拟研究还可深入,笔者将以Richard Dawkins(1976)年提出的模因论作为理论基础,对诗歌仿拟的翻译作尝试研究。
一、诗歌翻译方法梳理
诗歌属于以形式为基础的文学文体,也被称之为最具“抗译性”的文体。Sir John
Denham认为“译诗不是把文字译成另一种文字,而是把诗译成诗。”[8]由于诗歌翻译既要追求“神似”又要追求“形似”,其翻译需要更多的调整空间。如何达到翻译所追求的“三美”,学者们一直进行着探讨,现将著名翻译理论家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的一些方法进行梳理。
(一)直译法(literal translation)
以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为代表的直译派主张译文应忠于原文本的意义。他认为译文可附以大量注释,其注释的篇幅也可多于译文。然而由于译者不可能在目的语中找到与源语意义匹配的每一个词,因为每个词不仅有其基本义,在不同认知语境中还有其不同的交际意义,若译者试图把源语句法强加于目的语,其译文肯定不自然。如: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1)How happy and arrogant they are!Going out with their horses richly caparisoned,Saddle ornament’s glittering as they Gallop through the dust![13]
(2)Their proud airs seemed to fill the road,dust reflected their gleaming saddled horses".
这是来自于白居易《轻肥》中的一行诗句。(1)基本上采用的是照搬策略,译文显得很臃肿,将“骄”译为“happy"词不达意,极为不妥。(2)则以简洁的语言,紧凑的结构及交替出现四音步抑扬格和五音步扬抑格,成功的再现了原诗的神韵。再如: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Ten thousands years are too long,seize but the day!
这是《毛泽东诗词》中的一行诗,译者此处直译有将不同认知语境考虑,因此读者从译文中能获取与原文大致的感受。
(二)韵律翻译法(Metrical Translation)
这种译法注重原诗的韵律,但同时也不忽视形式的美感,在节奏押韵等韵律特征上再现原诗的特征。译者试图通过保持原诗的韵律,来与原诗保持风格上最佳对等。译者保留原文的韵律,以达到最大限度的采用原文的形式,但这是理想化的状态。因为英语和汉语属于不同的语系,在诗歌韵律上有很大的区别,最出色的翻译家也不可能完全展现诗歌的韵律。代表译者有 Herbert A.Giles,W.J.Fletcher,John Turner和许渊冲、孙大雨等。如李清照的《声声慢》中的名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首诗作有着不同版本,但林语堂先生的版本在韵律上是最为接近:
So dark,so dense,
So dull,so damp,
So dank,so dead.
这个版本用韵律建立起与原诗的联系,虽然脱离了原诗的形式,但韵律到位。再如杜甫的佳作《兵车行》中的“车辚辚,马萧萧”,中文诗歌中诸如“辚辚”和“萧萧”等象声词的重复很多,但在英文中少见,因此在目标语中难以找到与其相对应的词。
(三)散文翻译法(Poetry into Prose)
把诗歌翻译成散文曾经很受读者和译者的青睐。这种译作通常语言优美且忠实于原文意义,然而仔细观察译文,就会很容易发现译文既不像诗歌,也不像散文:诗歌的措辞特色,节奏及韵律荡然无存。这个流派的代表人物是翁显良,他认为译诗不仅是对于原诗形式上的简单复制,更应是精髓上的相似,所以译者不应拘泥于原诗的形式,如翁显良翻译的《静夜思》:
Nostalgia
A splash of white on my bedroom floor.Hoarfrost?
I raise my eyes to the moon,the same moon.
As scenes long past come to mind,my eyes fall
again on the splash of white,and my heart aches for home.
译本看起来像是一首四行诗,但认真推敲就会发现是一篇散文。原诗是一首四行押韵诗,韵律结构是“aaba”,传达了一种“诗人置身在秋夜明月下,举头遥望,顿生思乡之情”的意境。翁显良的译本用简洁的言词描述出原诗的精髓:诗人月夜思乡的情怀,未采韵诗的韵律表达而用散文的解释性语言描写。
除了以上三种主要方法外,可能还有别的方法。显然,我们可以发现三种方法都强调模仿的重要性,直译法中找到与源语意义匹配的每一个词是如此,韵律翻译法中保留原文的韵律及最大限度的采用原文的形式也是如此,散文翻译法忠实于原文意义也是一种模仿。综合发现,模仿在翻译中据有非常核心的地位。这极易理解,因为整个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模仿的历史,模仿是社会发展和存在的基本原则和进步的起源(陈琳霞、何自然,2006)[4]。诗歌翻译中的模仿是以英语中现存的语言或语言形式为模因,通过直接复制,近似复制或间接类推而成,这恰恰与模因论中模因的传播途径非常类似,也就是说,模因论为这些模式提供了理论基础。
二、基于模因论的诗歌仿拟翻译
自英国牛津大学的动物学家Richard Dawkins于1976年在《自私的基因》(The Self ish Gene)一书中提出了密母(meme)一词以来,模因观点持有者认为模因是文化传播的基本单位,通过模仿进行传播,模因有选择、有意识地指导思维活动,通过客观的复制程序与传播途径进行传播,这也正是何自然教授将meme译成“模因”一词的原因所在,模因即文化基因,Blackmore认为通过模仿获得并加以传播的任何东西都可以算作是模因[1]。语言即模因,并作为模因载体(meme vehicle)进行文化信息的传播。
纵然模因论在我国学术界是一个很新的理论,相关的研究起步较晚,但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开始投入到模因学研究中来,已成为目前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热点之一,且与语言学、社会学、哲学、文化学等领域的相关研究相互渗透。例如何自然讨论语言模因与修辞的关系,认为语言模因在语言的使用中会产生明显的修辞效应;谢朝群、何自然认为介绍了模因复制与传播的重要机制并探讨了语言模因的含义;张莹论证了翻译的过程就是将异域觅母复制到本国文化的过程。译者作为宿主,解码以源语言为载体的觅母,并受其感染,再努力将此觅母编码为目标语载体(张莹,2003)[15];王斌撰文指出翻译研究应是文化密母研究的一个部分以及翻译密母在教学中的作用[9]。以上综述可证明模因论为教学、翻译等领域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
模因论与仿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仿拟由两部分构成,其一是被仿的部分,表现为某种既定的语言形式,称之为本体,其二是模仿本体而拟创造出来的新的语言形体,称之为仿体。模因论认为本体是模仿的对象,即模因;而仿体则是模仿的结果和产物,即模因复制和传播的结果。通过研究仿体发现,仿体中的模因可体现在语法和语体两个层面上,语法层面包括词、短语和句子的仿拟,而语体层面则有文艺体、广告体和政论体等。
模因包括强势模因和弱势模因。语用功能强表明其复制能力强,能融入语言中并不断复制和传播,具备以上条件的诗歌模因为强势模因,才不易被人们遗忘。正因为如此,在诗歌翻译中,译者争相采用仿拟这种修辞格,对某一现有广为接受的语言现象进行改造,使新的语言现象,即诗歌译作与模因建立联系,从而容易进入人们记忆。
如英国著名诗人丁尼生的一首短诗:“Man for the field and woman for the hearth;Man for the sword and for the needle she.Man with the head and woman with the heart;M an to command and woman to obey.”有译者将其译为:“男人耕田女持家//男人舞剑女绣花//男有胆识女有心//男人发令女随他”[6],这显然借用了耳熟能详的俗语“男耕女织、夫唱妇随”,不少诗歌译作就是通过模仿成语、名言、俗语等强势模因并以其为载体,在诗歌和诗歌模因间找到契合点,借用其框架,将模因稍作修改成译作,这样读者读到这些译作时,能将它与头脑中存储的固有模因联系起来,从而使译作能轻易进入人们的大脑并由此形成长期记忆。
由此得出,语言模因通过重复与类推这两种复制方式构成仿拟形成的基础,而类推也是仿拟形成的重要手段;除此以外,我们认为仿拟翻译也可基于模因论,通过借用这两种途径进行,具体总结如下。
(一)直接套用译法
直接套用译法以目的语现成的相近或相同的词语、句子为参照对象(模因),直接将源语译成目的语,在用词上基本不变动,也称之为形式翻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译法可以排除我们对译作是否符合英语表达习惯的担忧,在诗歌翻译中时常采用,如
(1)成功亦或失败。(某公司广告语)
To be or not to be.
该广告没按字面意思译为 To succeed or to fail,而是选取莎士比亚名著《汉姆雷特》中的名句To be or not to be为模因直接复制过来,如此以来,当人们看着电视上该公司的宣传广告,听着这一句名言时,不禁勾起对名著的回忆,甚至会想象一些画面,这样人们的印象更为深刻,广告效应也会比直译更好。再如
(2)What you depart from is not the way
And olive tree blown white in the wind
Washed in the Kiang and Han
What whiteness will you add to this whiteness.[2]
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橄榄树在风中吹白
在长江和汉水里洗涤
这样的白色里你们还能添加什么白色?[2]
庞德将以上文字作直译处理,引用《四书》中的儒家经典章句,表明自己对其哲学思想的崇敬,借此指责当局背离道义的做法。译者不仅直接套用源语的形式,也套用了在译入语国家深入人心的儒家思想,准确传达了源语的语用用意。
从上述例子来看,以目的语现成的语句为模因直接套用仿拟语句,很大程度上是以相似语境为基础,外现为语言结构的直接套用,结果不仅满足了英语翻译的目的论,也符合语言交际论等相关理论,实为一种可选策略。
(二)近似复制译法
翻译的主旨是换言语以相解。当目的语不能采用源语形式,则必须以类比的方式,以目的语不完全的映现取代源语不完全的映现,也称之为模仿性翻译。从更深层次讲,翻译不应拘泥于具体层面的对等,而是在更高的起点上对翻译本体论的思考和探索(赵彦春,2005)[16],即作者以原作某一点为出发点来创造新诗。就仿拟翻译而言,由于无法从目的语中找到现成的模因直接套用时,且对仿拟原文的翻译如采用直译加注必定会失去原文的意美,模仿(Adapt)策略,即以目的语某一词语或语句为模因变更此部分,称之为近似复制。
例如一位大学教授竞聘某一职位演讲结束时如此说道:“最后,我把自己的座右铭送给大家:位不在高,廉洁则名;权不在大,为公则灵。吾是公仆,为民尽忠。心揣大目标,宗旨律己行。躬身育人才,弘扬求是风。时时处处事,廉明公。无谎报之乱耳,无取宠之劣行。楷模陶行知,余辈之先锋。‘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演讲与口才》,2005年第4期)
以上文字明显是根据刘禹锡的《陋室铭》仿造而成,由于采用了人们熟悉的诗歌并以此为模因仿拟而成,这种演讲能给受众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
再如英国作家卡罗尔的童话《爱丽丝漫游奇境记》(A 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How doth the little crocodile
Improve his shining tail
And pour the waters of Nile
On every golden scale!
这首诗是仿拟瓦茨自(Issac Watts)的诗:
How doth the little busy bee
Improve each shining hour,
And gather honey all the day
From every opening flower![10]
以上的作品为卡罗尔的仿拟之作,选取瓦茨的诗作为模因套用而来,这样人们在读这首诗作时,能自然勾起对于瓦茨诗歌的回忆,由此不仅加深了人们对卡罗尔诗作的印象,而且在阅读过程还能感受诗歌所传递的音乐美。
三、结 语
综合以上分析可得出以下结论:仿拟的形成离不开模因,其(模因)复制和传播的结果是仿体的产生。同时,仿拟翻译基于模因论,其对模因的复制和变更是仿拟翻译的基本方式,即直接套用和近似复制两种译法,然而,仿拟翻译途径也有不能提供很好说明的方面,如部分谐音成语仿拟的翻译。然而总体上来说,模因论对仿拟翻译的解释力不容小觑,尤其在目的语的选择上有着极其重要的指导作用;最为重要的是它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因为有了复制和模仿,人类文明才能得以传承,人类社会的发展才能更上一层楼。
致谢:我非常感谢我的导师,长沙理工大学硕士生导师陈可培教授对我的耐心指导,没有她的指导和鼓励,我不可能一遍遍修改论文直至把它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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