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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革命与政府应对

2013-08-15

湖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3年12期
关键词:清政府孙中山革命

简 婷

(中共温州市委党校 科研处,浙江 温州 325000)

清末是我国历史上具有典型意义的转型时期,社会动荡,危机重重。作为清末各种社会危机的总体现与总爆发,孙中山领导的、长达十数载的辛亥革命,最终推翻满清政府,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长期以来,学者往往注重以革命派为主线,展现艰苦卓绝、可歌可泣的武装斗争过程,而忽略了清政府对于辛亥革命的应对,这不能不说是辛亥革命史研究的重大缺憾。在中国面临社会重大转型的语境下,客观地检视、评价清政府应对的成败得失,从中吸取经验与教训,具有崭新的历史意义与现实价值。

一、革命浪潮

清末革命派领导的武装起义,从1895年10月杨衢云、孙中山领导的广州之役连绵至1911年10月蒋翊武、孙武等发动的武昌起义,前后跨越十六载;同时,由南至北、由东而西,遍布全国。其中,以孙中山领导的十次起义最为典型。席卷全国的革命浪潮,形成了对清政府的严峻挑战:

一是边缘化的知识分子对精英集团的反抗持续爆发。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派大都是受过西学教育的、处于统治集团边缘的知识分子,由于统治集团已经完全把持了晋升的渠道,官僚体制已经极度僵化,缺乏对新鲜血液的接纳,受到钳制的边缘知识分子空有满腔救国之心,而无晋升之阶,最终会选择极端的方式作为对现行统治秩序的反抗。

二是中下级军官与统治集团的逐渐分离。有留学背景的中下级军官在国外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部分军官甚至加入了同盟会,他们象“病毒”一样输入到国内,散布于全国各个角落,侵蚀着清王朝的统治根基。中下级军官在1911年武昌起义以及席卷全国反清浪潮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是普通民众与清政府的敌对情绪日益加深。如果说日益涌现的群体性事件反映了普通民众自发地为自己生存权而抗争,那么随着武装起义的开展,越来越多的民众加入到“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行列则说明普通民众对清政府的认可度在降低,一个不能为普通民众谋福祉的政府最终会被民众所抛弃。

二、政府应对

面对如此严峻国内形势,清政府在外交、政治、文化、军事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较为务实的应对之策,力图掌握局势:

1.外交上与外国政府交涉

在1895年广州起义后,清政府即通缉起义的领导者孙中山,不仅使其长期流亡海外,而且多次向其流亡地政府提出交涉。尽管各国对孙中山革命派保持暧昧的态度,但在强大的外交压力之下,多数国家都毫不留情将孙中山革命派驱逐出境(美国除外)。

香港是革命党武装起义的发源地,在1895年第一次广州起义时,起义策划、人员的集结、武器的购买、失败后人员的撤退都离不开香港。由于广州密谋遭通缉,在香港孙中山受到驱逐。1897年,针对孙中山的致函查证,香港辅政司洛克哈特丝回复称:“本政府雅不愿容许任何人在英属香港地方组织策动机关,以为反叛或谋危害于素具友谊之邻国”,“如先生突然而来,足履斯土,则必遵照1896年所颁发放逐先生出境命令办理,而加先生以逮捕也”。[1]

189 7—1907年间日本成为了革命派的大本营。孙中山及其革命派充分地利用了日本政府的默许态度,完成了惠州起义的筹备工作,并成立了自己的革命政党——中国同盟会。同时,日本也成为革命派武器的主要来源地,汕尾起义中运送的武器就是从日本购买的、黄花岗起义的武器也有从日本购进,各地同盟会的武器也多从日本购得。1907年,庆亲王奕劻致书伊藤博文,要求日本政府将孙中山驱逐出境。日本出于长远考虑,最终将其礼送出境。1907年孙中山被迫离开日本前往越南。

越南是革命派第三个革命策源地,1907—1908年西南有四次起义都利用了越南。1908年清政府就河口事件照会法国驻华公使,首先公布了5月5日云贵总督发来的两则电报,认为革命派在中法边境来去自如是法国越南政府的一再纵容所致,并下最后通牒:“以后,如果发现法国人确实秘密地支持和帮助了叛匪,或者听任他们自由行动,法国政府应为目前各事件中云南省遭受的损失承担责任”。[2]在此情形下,1908年孙中山被河内殖民当局驱逐出境。

2.政治上剿抚并用

迅速剿灭是清政府最为本能、常见的应对之策。这种应对措施可以说俯拾即是。1895年广州起义,两广总督谭钟麟派李家焯率兵在码头截捕,捕去朱贵全、丘四等四十余众,陆浩东、程奎光、朱贵全、丘四牺牲。[3]1900年惠州起义杨衢云作为香港主要负责人,遭到清政府记恨,被买凶杀害。史坚如在惠州起义时策划暗杀粤督德寿,事败被杀。[4]1906年萍浏醴起义被扑灭后,地方当局先后杀害刘道一、禹之谟,相继制造了湖北日知会案与南京党狱,很多同盟会员与会党被捕、监禁或者砍头示众,无辜群众受牵连也不少,据统计,被杀害的人数逾万。[5]

招安也是清政府最为常见的安抚之策。1900年惠州革命军起义于三洲田,连战俱捷。清吏震恐,南海县裴景福派属员植槐轩与旧日党人陈廷威到香港拜访杨衢云,提出和议三事:“一、招降党人各首领,以道府副将任用。二,准带军队五千人。三,给遣散费若干万。”时孙中山驻台湾,严词拒绝。[6]

针对革命党人在新军中的发展、革命思想在新军中的蔓延,为不引起朝廷对地方事物的过多干预和指责,地方当局对党人的活动往往采取息事宁人、不予深究的态度。如1910年广州新军起义失败后,督练公所拟将原来新军遣送回籍,结果是到了第二年秋季广东第二次招兵,新军又完全改换姓名,应募入伍,这种情形各省皆有。[7]

3.文化上没收进步书刊报纸,查封报刊

近代以来,以外国人办报为起点,国人开始创办近代报刊,至1911年共出版500种报刊,一时报馆林立,而国内舆论越来越对清政府不利,以黄冈起义为例:“新闻媒体对这次起义更为关注,汕头的《岭东日报》率先报道,上海的《时报》、《申报》、《东方杂志》,广州的《时事画报》,天津的《大公报》,奉天的《盛京时报》,香港的《华字日报》、《中国日报》……值得注意的是,社会舆论对起义者‘专与官为难,并不扰及商民’、‘于居民秋毫无犯’的革命行为普遍持有好感,而对清朝官兵借‘剿匪’、‘善后’之机烧杀掳掠、为非作歹则深恶痛绝。”[8]

面对国内报刊业的兴盛和如此不利的舆论形势,清政府采取的措施是消极控制。两广总督周馥电称:“本督现已令广东各大报馆,凡关于革命党事,均不准登录,以免惑乱内地”。[9]“禁止广东各新闻社登载潮州饶平、连州、钦州等处土匪揭竿起乱之事”。[10]

湖北地方政府在舆论控制方面也采取了一些举措。“陈夔龙督鄂,箝制舆论,不疑。旋以《楚报》,逮捕张汉杰,引渡去。”“《商务报》既出版,不特鼓吹革命,言论激昂,抨击无所忌讳,且集合党人,密组群治学社,为革命策动机关,附设于报馆内,凡联络党人,秘密集会,及储藏炸弹手枪,皆在此。”“鄂督瑞澂见之,立饬江汉关道齐耀珊,勒令停刊,时庚戌三月间也,计发行仅三月余耳。”[11]

据方汉奇统计,从1898年至1911年,至少有53家报纸遭到摧残,其中30家被查封,14家被勒令暂时停刊,其余的分别遭到传讯、罚款、禁止发行、禁止邮递等处分。办报人中,有2人被杀,15人被捕入狱,还有百余人遭到拘留、警告、遵释回籍等处分。[12]

4.军事上严禁军火私运

为应对武装起义,清政府严禁军火私运,却遭遇来自全球化的多重挑战。在中国近代,不仅澳门、香港、台湾,包括天津、上海、汉口、广州等地租界,这些具有双重身份的特殊地区都为清政府国内武器管制打开了一道道缺口。通过这些地区,革命党人打破了清政府的武器封锁,源源不断地将武器辗转运至起义地点。清政府对革命党的武器购运并非熟视无睹,三令五申严禁私运武器,晚清重臣袁世凯就曾电奏“洋关查出德商夹带快枪子弹,著沿江沿海各省督抚认真稽查,重悬赏格,随时防范,以消隐患”。[13]广东政府对沿海私运军火事保持着高度警惕:“惟近来访闻有□□洋行轮船名德拉,由德国载来快枪十五万枝,逼码五百万颗,现在已到日本,闻拟在中国沿海口岸设法起运,船内有中国改西装者二人,其船上烟筒向系蓝色,用英国旗,此次或将烟筒改用别色,或将旗帜改用他国,亦未可定,望速通饬严防,并请杨大臣速请日本政府严查禁运等因,亟应札饬,望速密饬各营,加意防范,认真查缉,以杜隐患。”[14]尽管如此,武器仍源源不绝进入内地,折射出面临着全球化挑战的清政府在应对武器危机方面的无奈。

三、评价

从战术角度而言,清政府对武装起义的应对不可谓不成功。遭遇“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清政府,炉火纯青地运用了传统统治之术,每次起义都迅速扑灭,平稳渡过一次次统治危机。从1895年广州起义到1911年武昌起义,清政府外交上与外国政府频繁交涉,政治上剿抚并用,军事上严密搜查关卡,思想上加强控制,就每次起义本身的应对来看是成功的。

但是,战术上的成功并不等于战略上的成功,清政府治标不治本的应对之策,虽然扑灭了一次次起义,却未能消解起义爆发的根源。此伏彼起的武装起义一次次地在警醒清政府已经面临严重的政治危机,民众对政权的认可度在降低,政权的合法性在遭受到极大质疑。概括来说,清政府合法性的危机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理论上的,清政府统治中国长达两百多年,如果说清取代明具有合法性,那么,两百多年后,清政府存在的合法性在哪里,这需要一个更为具有说服力的理论体系;二是实践上的,世界在发展,时代在进步,清末民众有更多的民主诉求,要求立宪的呼声不断,政府如何顺应民意,在政治上作出明智的选择,是对清政府的考验。

当然,保守、封闭的清政府在封建帝制的惯性下运作,不可能对清末革命与社会危机做深刻的思考,也就无法真正回应危机的根源,导致了清政府丧失了政治改革的最佳时期。因此,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在它穷兵黩武,成功扑灭了一次次武装起义后,反而加速了它自身的灭亡。

[1]革命史谭. 近代稗海(第1辑)[Z].

[2]照会. 辛亥革命史资料新编(7)[M]. 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

[3]邓慕韩. 乙未广州革命始末记,十次起义史料,革命文献(第67辑)[M]. 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74.

[4][6]冯自由. 杨衢云事略,革命逸史(初集)[Z]. 北京:中华书局,1981.

[5]饶怀民. 同盟会与萍浏醴起义[M]. 长沙:岳麓书社,1994.

[7]王在民. 广东新军的“庚戌起义”[J]. 学术研究,1958,(7).

[8]江中孝,邓开颂. 丁未潮州黄冈起义史料辑注与研究[M]. 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7.

[9]周馥对于革命党之恐慌[N]. 申报,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五日.

[10]译报[N]. 天津大公报,1907-6-9.

[11]刘望龄. 辛亥前后武汉报纸新闻资料简辑,辛亥革命丛刊(第四辑)[Z]. 北京:中华书局,1982.

[12]徐培汀,裘正义. 中国新闻传播学说史[M]. 重庆:重庆出版社,1994.

[13]江督电奏访查逆党布置情形[N]. 申报,1907-5-30.

[14]粤督请查改装华人私运大批军火[N]. 上海申报,光绪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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