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彬有礼的食人恶魔——精神分析汉尼拔

单 晨

《沉默的羔羊》里的主人公汉尼拔，他既是精神病专家但本身有精神病症候，他性格乖戾、嗜血如魔、吃人肉、食人脑、凶残暴力、智商极高，是一位“彬彬有礼”的食人恶魔。

我们对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独特”的表征而疑问，用精神分析法从潜意识、梦、恋母情结三个角度对汉尼拔进行分析。从他幼年、青年时的家庭生活经历和生存环境以及成年后的发展，对他的恋母情结、为什么爱吃人肉和他怎么能成为一个彬彬有礼的食人恶魔作深入分析。

一、“食人肉”的潜意识和“报仇”的心理积淀

汉尼拔最著名、最血腥和最不为人理解的行为就是他吃人肉和食人脑的行为，“报仇”一直是贯穿着汉尼拔青年时期的主要人生目标，这些都是汉尼拔内心的“潜意识”通过“意识”作出的显现，而且它还经常与汉尼拔进行“交流”，通过隐形显现来指导汉尼拔的变态行为。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潜意识乃是真正的‘精神实质’。对于它的内在性质，我们和对外在世界的真实一样的不了解。而它经由意识和我们交往，就和我们的感觉器官对外界世界的观察一样的不完备”。[1]这些“潜意识”内容可以说大都是他幼年内心遭受的创伤和长期压抑的心理所造成的。“精神分析的目的和成就，仅在于发现心灵内的潜意识”。[2]只有深入发掘发现汉尼拔内心的潜意识，我们才可以看出他这些为大众所不容的变态行为之所以存在的“合理性”。

汉尼拔的父亲是立陶宛的男爵，他出身贵族家庭，他的心理病态缘自二次世界大战。二战摧毁了他们的农庄，在避难的小屋外面，德国轰炸机射死了他的父亲，母亲被炸死了，汉尼拔和他的妹妹米莎被以格鲁塔斯为首的一群逃兵抓住，由于食物少得可怜，幼年汉尼拔只有看着格鲁塔斯像砍鹿那样杀死了米莎……

也就是那一刻，幼年汉尼拔弱小的心理便打了个死结，再加上童年心灵的创伤，在内心深处便形成了报仇和嗜人肉的潜意识。由于创伤的痛苦无法愈平，它便以入睡后经常性的做梦和呻吟这种形式出现，并折磨着汉尼拔。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引论》中解说道：“一种经验如果在一个很短暂的时期内，使心灵受到一种最高度的刺激，以致不能用正常的方法谋求适应，从而使心灵的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的”。[3]幼年记忆的创伤作为无意识积压并深埋在他的内心深处，汉尼拔晚上经常做同一个梦，无能为力地看着妹妹被杀，在自己饥渴将死之际也饮食了用妹妹身体煮出来的汤肉而得以存活。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感觉人肉的味道是何其鲜美，这样从没有过的潜意识冲动也便在那时深深地种在汉尼拔内心。

二、梦的分析

汉尼拔在遇到自己的婶子前一直生活在前苏联的孤儿院，而这所孤儿院正是他父母以前的房子，看到自己的家被当时的苏维埃政府征用为收养院，而且他在这里生活非常痛苦，工作人员经常打骂他，身边的同伴也看不起甚至欺负他，这些情节在电影中安排巧妙。首先，收养院是汉尼拔以前的家，那么汉尼拔小时候在父母的疼爱下过着安逸的生活和现在的痛苦处境会形成极大的反差。另外，生活在曾经温馨的家里，也是对汉尼拔的一种精神折磨，这样的反差会使他更加想念自己的家人，包括父母还有妹妹，而妹妹的被杀以及被烹饪吃掉都是他不愿想起、却在内心存在着的，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这些记忆更加不可能被抹去。这就是为什么汉尼拔经常做噩梦的一个外部因素。如果说妹妹的被杀只是一个心理创伤的话，那么这一段在“收养院”的生活则是汉尼拔吃人恶魔心理形成的温室。

医学院的生活是第二个外部因素。作为医学院最年轻的学生，尸体解剖竟然使他产生了超强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最后变成了他的嗜好。不断地解剖尸体和分析各个器官的作用，特别是人脑部位，令他几乎痴狂。后来，他找到了杀害米莎的一伙人，并都把他们脸颊的肉吃了，头颅砍下来做祭奠。其实，幼年汉尼拔从他倒在雪地上那时起，他已经在现实社会中死了。

汉尼拔的内心之门就这样被真正的杀戮给敲开了。他对自己的“作品”、杀人过程和吃人行为很欣赏很享受，以至于达到疯狂的“自恋”状态。杀人对他来说一发不可收拾，再加上童年时，汉尼拔饿得昏迷，在意识朦胧之际，求生的本能使他忘记了一切的社会伦理、道德原则的束缚，他吃了妹妹的肉，并贪婪地吮吸着汤匙。意识朦胧之际所吃的米莎的肉和喝的汤给予他生的希望，他从没有品尝过这么鲜美的食物。在他的内心潜意识里他是愿意吃人肉的，并以此为满足，潜意识已经变成有意识的行为，吃格鲁塔斯这帮人的肉只是让他内心的潜意识冲破“现实原则”的束缚谴责，获得现实的满足，他以为是为妹妹报仇，履行誓言，其实是内心食人欲望的“合理”转移和发泄。

三、恋母情结

汉尼拔所具有的嗜血食人肉的精神病症候也跟他的“恋母情结”有关。首先，他的“恋母情结”集中表现在他逃离孤儿院去他的叔叔家之后和婶子生活的那段时间。所谓的“恋母情结”，儿时的男孩最先具有的、朦胧的对母亲的性爱追求。它表现在听母亲的话，讨厌甚至想杀害父亲，以便自己完全占有自己的性爱对象—母亲。他所杀的对象大都是侵犯过他所关爱女性的男性。

汉尼拔的力比多表现在对柔弱女性的爱上面。汉尼拔对母亲的一举一动很在意，在逃离战争时，有一小捆书信在抽屉里他母亲没有带走，汉尼拔长大后把它们找了出来，（并以此找到自己的婶子）。汉尼拔在自己的母亲死后，力比多转移到了对妹妹的保护和关爱上，对妹妹的死他一直很内疚，发誓要为妹妹报仇。 “恋母情结”真正的表现是在见到婶子后。他的婶子对他细心照顾，夜晚都会去看一下他，在汉尼拔被噩梦折磨得歇斯底里地喊叫时，她安慰引导汉尼拔，不仅教他与自己的内心交流对话，而且还教他日本的剑道，他婶子无疑充当了他母亲的角色。正如波彼勒警探跟汉尼拔在警局交谈时所说的那样“但对你来说，美丽的婶子的到来弥补了这一切，她耀眼的光芒……肯定驱散了小屋里的阴霾”，是的，汉尼拔爱上了自己的婶子，他要充当他婶子“紫夫人”的男人，也就有了后来他婶子在菜市受一个屠夫的调戏时，他发疯了似地冲上去和屠夫厮打，在之后某个中午把那个屠夫一刀一刀砍死，并把头拿来祭奠。

他与她婶子的乱伦是“恋母情结”的畸形发展。他很爱“紫夫人”，对她身边的人和事很是喜欢和在意。关于喜欢吃人的脸颊附近的肉是因为他婶子的厨师说 “鱼身上最美味的地方就是脸颊附近的肉”，还有把格鲁塔斯一帮人头都砍下来是为了祭奠“紫夫人”所说的东方日本人的始祖，以及他对盔甲上的面罩的喜好也跟他入狱后带的面罩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但是汉尼拔的母亲、米莎还有他婶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孤苦无助的女人。这也是他后来在《汉尼拔》还有《沉默的羔羊》里为什么帮助其中的女主人公史达林破案，而且欺骗、欺压她的两个男的都被汉尼拔整死：一个头颅被剖开脑子被吃了，一个被野猪活活啃死。汉尼拔很爱她，就像爱他的母亲、妹妹和“紫夫人”一样，即使砍了自己的手也不会伤害他心中的“女神”，“在地方法院，克丽丝被迫与汉尼拔分手时，影片有一个特写镜头，汉尼拔用手指在克丽丝的手心上轻轻一划，传达出许多耐人寻味的微妙气息。”[4]

四、小结

精神分析汉尼拔仅是个人之见，但是汉尼拔的形象即使在理性世界里也是真实存在的。汉尼拔形象有双重象征，似乎本身就喻示着人性的两面性，他在细致地洞悉人性的同时，又保持着残酷的冷静。他对人的内心深处的分析和洞察又是我们每个社会人都缺少的或者不在意甚至是内心想去避而不谈、想去忽略掉的。

“在西方恐怖电影发展过程中，汉尼拔医生的形象是一个具有深刻内涵的典型形象。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代表着人性中真实的一面，我们在他身上看到的正是人类自身存在的事实”。[5]就像他在《红龙》里对抓捕到他的探员威尔说的那样“你搜集的疤痕真不少！永远别忘记最好的那一道是谁给你的，要满怀感谢 ，我们的疤痕能提醒我们……过去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潜意识的引导和冲动以及幼年时心理上的创伤是会在内心生根发芽的，只是种子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而已。很显然，“恋母情结”的畸形发展和儿时心灵的创伤使汉尼拔成为精神病分析专家和精神病人的矛盾统一体。

[1]弗洛伊德，高觉敷译.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2]佛洛伊德，赖其万，符传孝译.梦的解析[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

[3]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张唤民，陈伟奇译.弗洛伊德论美文选[M].裘小龙，校.上海：知识出版社，1987

[4]弗洛伊德，廖运范译.弗洛伊德自传[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5

[5]彭吉象.影视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6]胡经之，王岳川.文艺学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

[7]陈旭光，苏涛等.美国电影经典[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5，10

[8]胡安仁.电影美学[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