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桓谭《新论》的思想特征

2013-08-15杨胜利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17期
关键词:谶纬灾异新论

杨胜利

桓谭《新论》的思想特征

杨胜利

东汉古文经学家桓谭,以儒家思想为统,抨击谶记纬书奇怪虚诞和神仙方术迷信。其哲学思想特征主要可概括为政治观上的保守性,天命观上的科学性,形神观上的创新性。

桓谭;新论;思想特征

杨胜利/西藏民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陕西咸阳 712082)。

桓谭(公元前23年—56年),字君山,沛国相(今安徽宿县)人,东汉古文经学的杰出代表。据《后汉书·桓谭冯衍列传》记载,桓谭博学多材精通音律,遍习《五经》,并经常与刘歆、杨雄等人辩论释疑,“谭以父任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学多通,遍习《五经》,皆诂训大义,不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学,数从刘歆、杨雄辨析疑异。”[1](P72)桓谭的一生正值西汉和东汉之交,作为一个信仰古典儒学的思想家,虽然对现实社会政治有所建议,但一直未能被统治者所采纳和重用。“当王莽居摄篡弑之际,天下之士,莫不竞褒称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谭独自守,默然无言。”[1](P73)东汉光武帝即位后,桓谭多次上疏言时政得失,主张选贤任能,尚善惩恶,重农抑商,法度统一,但不为光武帝所用。

桓谭的著作主要是《新论》29篇,“初,谭著书言当世行事二十九篇,号曰《新论》。上书献之,世祖善焉。”[1](77)《隋书·经籍志》将桓谭《新论》列入儒家。该书立足于儒家正统思想,抨击谶记纬书奇怪虚诞,非仁义正道;又言灾异变化是自然现象,不足为怪;并且讨论了形神关系,抨击了神仙方术迷信,在思想史和哲学史有较大影响。其哲学思想特征主要可概括为政治观上的保守性,天命观上的科学性,形神观上的创新性。

在政治观上,桓谭首先区分了王道与霸道,主张继承和坚持西汉实行的分封制。两汉时今古文经学之争的实质是谁能取得官方正统地位。为了能够取得皇权的认可,无论今文经学家还是古文经学家,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申论自己的政治主张,提出能够更好维护当下政权的长治久安,以期将自己的理论上升到官方的意识形态,通过政治上的独尊达到文化上的垄断。桓谭也不例外,他目睹了西汉末期农民大起义、王莽专权以及刘秀建立东汉,自然对政权更迭、历史变迁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在《新论》一开始就讲到,“余为《新论》,术辨古今,亦欲兴治也。”[1](P1)在桓谭的思想中,虽然承认王道和霸道在统治民众、谋求统治者的长治久安等具有相同的一面,“王道纯粹,其德如彼;伯道驳杂,其功如此;俱有天下,而君万民,垂统子孙,其实一也。”[1](P3-4)但他仍然和其他以往的儒家学者一样,比较向往上古三代的道德教化,反对制令刑罚。通过对三皇五帝和三王五霸之治的对比,区分了王道与霸道的区别。“夫上古称三皇五帝,而次有三王五伯,此天下君之冠首也。故言三皇以道治,而五帝用德化,三王由仁义,五伯以权智。其说之曰:无制令刑罚,谓之皇;有制令而无刑罚,谓之帝;赏善诛恶,诸侯朝事,谓之王;兴兵众,约盟誓,以信义矫世,谓之伯。王者,往也,言其惠泽优游天下归往也。五帝以上久远,经传无事,唯王霸二盛之美,以定古今之理焉。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然后教以礼仪,而威以刑诛,使知好恶去就。是故大化四凑,天下安乐,此王者之术。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著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此霸者之术。”[1](P3)认为王道之治在德,霸道之治在制,“圣王治国,崇礼让,显仁义,以尊贤爱民为务。”[1](P15)只要统治者能够崇尚仁义,实行德政,即使不能成王,也能成霸,“图王不成,其弊亦可以霸。”[1](P4)

在区分了王道与霸道之后,他总结了秦朝灭亡的原因,认为秦朝灭亡的主要原因是实行了郡县制,“强秦罢去诸侯,而独自恃任一身,子弟无所封,孤弱无与,是以为帝十四岁而亡。”[1](P19)从而提出要实现长期统治,必须实行分封制,“王者初兴,皆先建根本,广立藩屏,以自树党而强固国基焉。”[1](P19)这里的“根本”就是指分封同姓子弟,他们才是强化政权的基础,“是以周武王克殷,未下舆而封黄帝、尧、舜、夏、殷之后,及同姓亲属功臣德行,以为羽翼,佐助鸿业,永垂流于后嗣。”“汉高祖始定天下,背亡秦之短计,导殷、周之长道,裒显功德,多封子弟,后虽多以骄佚败亡,然汉之基本得以定成,而异姓强臣,不能复倾。”[1](P19)桓谭和当时其他经学家一样,没有看到秦朝灭亡的真正原因在于横征暴敛,置广大民众的生命、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而是认为郡县制是强秦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一种倒退的历史观。

在天命观上,反对谶纬神学,建议圣王对待自然灾异的态度是应加强自己的道德修养,实行德治教化。谶纬本质上是一种神学,用神学解释儒家的五经。加上统治阶层的需要,谶纬之学利用上古传说中的神话资料或重新杜撰一些神话传说,把有关神学成分发展至极端,从而使儒家经学完全神学化。到东汉时期,由于光武帝的大力支持,谶纬之学更加流行,致使当时人们思想基本都受到谶纬之学的影响。在对待自然灾害等天灾方面,都把天看成是人格化之天,灾异是上天对人间的惩罚。但在桓谭看来,谶纬典籍来源不清,是后人依托伪造。“谶出河图、洛书,但有兆朕而不可知。后人妄复加增依讬,称是孔丘,误之甚也。”[1](P18)孔子本人都认为性与天道难以言说,而谶纬却大力宣扬蕴涵天意的谶语,比附各种自然灾异以代表天志,这与上古三代的社会政治是相违背的。他在给光武帝的上疏中说:“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略雷同之俗语,详通人之雅谋。”[1](P76)对于谶纬预言的灾异,不过是偶尔言中而已,不值得大肆宣扬、妄加比附。桓谭从古文经学的立场出发,坚决反对当时思想界这种迷信思潮,提出了正确对待天灾的态度应是加强德治,而不是崇奉天命迷信。他说,“夫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逢明主贤臣、智士仁人,则修德善政,省职慎行以应之,故咎映消亡,而祸转为福焉。”[1](P23)如果不整顿政治,加强道德建设,没有因为灾异的出现而反省自身,那么就会出现政局的动荡和社会的黑暗。桓谭这种精神才是传统儒士对待天命灾异等现象的正确态度,也是古文经学家继承传统儒学的基本精神。由于桓谭坚决反对谶纬,致使光武帝大怒,认为他“非圣无法,将下斩之”[1](P77),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七十余岁的老人,因为其思想触犯了统治者,在“叩头流血”之后,才被免于死刑,最终死于被贬黜的途中。“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意忽忽不乐,道病卒,时年七十余。”[1](P77)

在形神观上,提出了形神烛火之喻,为反对神不灭提供了新的理论武器。形神关系问题即身心关系问题,是中国哲学史中的重要问题,它涉及两个方面,一是养生问题,一是鬼神迷信问题。如何使人的身心和形神之间达到一种和谐的统一,成为古代中国人所追求的一种境界。桓谭不仅反对谶纬,而且在理论上还系统地提出了一种新的形神理论,对形神关系进行了较为合理的解释。他认为,精神是依赖于形体的,形体对精神起决定作用,而不是像神仙方术迷信者所说的精神对形体起决定作用。他用蜡烛和烛火的关系来说明形体和精神的关系。“精神居形体,犹火之然烛矣。……烛无火,亦不能独行于虚空”[1](P32)。烛火无法脱离于蜡烛,同样,人的精神亦不能离开形体。蜡烛点燃而有烛火,但蜡烛的灰烬却不能用火种使之复燃,人老形体枯槁,精神也不能使之润泽。“灺,犹人之耆老,齿堕发白,肌肉枯腊,而精神弗为之能润泽,内外周遍,则气索而死,如火烛之俱尽矣。”[1](P32)有烛才能燃火,有了形体才能有精神,如果烛烧完火就熄灭,同样人体死亡精神也就随之消失,从而正确地解决了古代哲学以及养生学中的形神关系问题。

当然,由于时代的局限,桓谭的观点也有一定不足,因为烛燃烧完了,火并不随之而灭,火却可以通过其他的烛来延续下去,这反过来又证明了火的不灭性,为神不灭论所利用,所以直到南朝的范缜用刀与刃的体用关系来解释形神关系问题,才完满解决了形神关系这个理论难题。

在对待生命问题上,桓谭提出了符合自然规律的养生理论。在秦汉时期,帝王追求长生不老风气盛行,为神仙方术之士提供了舞台。针对神仙方术之士利用汉代医学发展的成果为“长生不老术”宣扬、诡辩的情况,桓谭观察了“草木五谷”“禽兽昆虫”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是经过生长衰老到死亡的过程。因此,他得出一项生命通则:“生之有长,长之有老,老之有死,若四时之代谢矣。”[1](P34)他把生死现象看成是一种自然规律,是对当时人们追求长生不老的有力的批判。他从科学的角度出发,总结了人的生活条件对寿命的影响,认为人只要能够合理的养生,遵照生命的规律,是可以做到长寿的。“夫古昔和平之世,人民蒙美盛而生,皆坚强老寿。……后世遭衰薄恶气,嫁娶又不时,勤苦过度,而筋骨血气不充强,故多凶短折,中年夭卒”。[1](P32-33)桓谭一方面承认医疗和养生可以增长寿命,可以令人免于“中年夭卒”,达到所可能活的最高年龄。他曾夜燃麻烛,而烛皮脱落,有一凹缺,火欲灭,便将烛“扶持转侧”,火乃复燃。因此,他领悟到,人身或有亏蚀时,如善于调理,是可以恢复健康的。但是,即使这样,保持健康有一定的限度,人不可能永远活下去,死亡是不可能避免的。因为不管怎样扶持转侧,烛总会有燃尽的时候。他见到“灯中脂索而炷燋秃,将灭熄”[1](P33)时,领会到“人衰老亦如彼秃灯矣”。因此,他反对夸大养生的作用,过分追求长寿。他说:“今人之养性,或能使坠齿复生,白发更黑,肌颜光泽,如彼促脂转烛者,至寿极亦死耳。明者知其难求,故不以自劳,愚者欺或,而冀获益,脂易烛之力,故汲汲不息。”[1](P34)桓谭这种养生有效然而有限的观点,符合自然规律的生命观。

总之,桓谭《新论》在东汉末年经学颓废的情况下,犹如一股清新剂,为后来者如王充等提供了有益的、极大的影响,为中国哲学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1]朱谦之校辑.新辑本桓谭新论[M].中华书局,北京:中华书局出版,2009

D092

A

1671-6531(2013)17-0042-02

责任编辑:贺春健

猜你喜欢

谶纬灾异新论
刘秀信不信谶纬
东汉郊祀新论
天理与国法:灾异谴告话语中的慎刑之道
《清史稿》灾异卷及《聊斋志异》的形象设定
政治权力绑架下的西汉天人感应灾异说
谶纬:无益经典 有助文章
——以王嘉《拾遗记》为例
新论速览
浅析西汉灾异思想
论汉赋创作对谶纬的影响
略论谶纬书在《汉志》《隋志》中的区别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