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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语境下苗族“接龙”仪式的变化研究

2013-08-15杨琳陆群

关键词:龙洞接龙苗族

杨琳,陆群

苗族是一个古老而且命途多舛的民族,苗族的民俗节日众多,其中“接龙”仪式是苗族古老的习俗之一。 “接龙”苗语称“然戎”、“希戎”,即邀请龙、敬龙的意思。这一仪式盛行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花垣、保靖、古丈等县及吉首市的苗族聚居区。“接龙”仪式是为祈求人丁兴旺、风调雨顺,是传统性较强、宗教性色彩较浓厚的民间祭祀仪式。但是,随着现代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及大众对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双重需要,地方政府、旅游开发商以及村民积极开发旅游业,筹划宣传本地区旅游自然景观,积极打造苗族传统“八岱”文化资源。苗族“接龙”仪式成为打造传统“八岱”文化资源的对象。在旅游语境下,苗族“接龙”仪式发生变形,由原生态、传统性、宗教性的民间祭祀仪式转变成了一种迎合现代审美观念和感受的民俗展演活动。本文以花垣县大龙洞村为例,对旅游语境下苗族“接龙”仪式所发生的变化进行研究。

一、仪式的展演形态变化分析

按照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的“前台”和“后台”的理论,戈夫曼将戏剧表演的 “舞台设置”(setting) 定义为“前台(front)” ,进而将之隐喻为“个人前台”,后者的组成部分有:官职、地位标记、服饰、性别、年龄、身材与外貌、仪表、言谈、表情、姿态等等,这是个人呈现给其周围环境的“前台”,是潜意识下的刻意 “表演”,亦是他期望让别人看到的一面。“后台”是表演者能够确认没有观众能够闯入的地方,在此他们不需要表演,相对于“前台”的表演,“后台”即为真实的呈现[1]。大龙洞村是苗族聚居区,“接龙”仪式是当地苗族的习俗之一。传统的苗族“接龙”仪式的时间和过程以及对参与者的性别、年龄、外貌、服装、舞蹈动作等等都有具体要求。传统上,“接龙”仪式要由苗族八岱来选择良辰吉日举行,接龙之前首先要祭祀雷神,其次祭龙神,然后是接龙,最后是安龙。安龙之后大家要一起吃顿饭(即糍粑)并且是要八岱先吃之后宾客才能吃,因为据了解当地有句俗语叫做“人来动手,神来动口,千人共杯,万人共碗”。在接龙这一过程中,接龙舞一般为8人以上参加的集体舞,其参加者要选漂亮的男女青年且多为同族同宗。据《湖南民族民间舞蹈集成》记载,解放前接龙舞蹈中苗族妇女要穿盛装百褶花裙,脚穿绣花鞋。苗族汉子则穿长袍,腰系红色飘带,脚穿黑色布鞋。接龙的舞蹈动作舒展柔美、虔诚大方,且有着随意性的特征。它和艺术舞蹈不同,舞步和动作并不要求做到位,只要整齐划一就可以。

在现代旅游语境下,湘西大龙洞村的苗族 “接龙”仪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按照戈夫曼“前后台”的理论,笔者认为“前台”就是接龙仪式的表演者与游客所塑造的情境空间和欣赏空间,表演者在此展示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后台”就是指大龙洞村村民真实的生活空间。村民只有在接龙仪式的展演中才具有表演者的身份,表演完之后村民又回到自己的生活空间,是游客和欣赏者看不见的空间。据调查,苗族“接龙”仪式已经发生了变化,接龙仪式的举行时间本来是有规定的,都是由八代定好的良辰吉日。但是在现代旅游语境之下,接龙仪式的举行已经介入了政府及公司等多种力量。接龙仪式的举行时间多是根据政府的安排或者旅游公司的需要来定的,八代更不会去组织接龙这一仪式。“地方政府通过无形的意识形态,有形的政策法规,将传统文化纳入国家控制,从而实现国家利益。”[2]旅游公司对苗族传统文化进行包装展演虽说是一种现代性的操作理念,为的是获得最大利益,但是却使苗族接龙仪式丧失了它本身的传统性,更多添了现代性元素。比如在接龙仪式的展演中,要求表演者要漂亮,表演者的舞蹈动作不仅要柔美、整齐划一而且还要加入大量现代性的艺术要素在内,使得其具有舞台化、展演化、审美化的效果。服饰和妆容等都接近舞台化,男青年穿青色长裤,打着绑腿,女青年上身衣服穿对襟花衣,下穿百褶裙,并且配有各种各样的银饰。此外,接龙仪式传统上要先祭祀雷神,其次祭龙神,然后是接龙,最后是安龙。但是在旅游语境之下接龙仪式的过程发生了变化,原始色彩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首先是政府领导讲话、旅游公司经理讲话,其次是市艺术团的表演演出,最后才是接龙仪式的表演。并且表演的接龙仪式过程大大简化了,接龙有六大程序,若干个小程序,八岱从若干个小程序中简化一些,只留下主要程序。不然的话,一天的时间是不可能把这些仪式展演完的。另外,为了迎合现代审美需要,冲击游客的视觉和听觉感受,使游客在所谓的“前台”中感受苗族八代传统文化资源的魅力,感受传统性与现代性的相互融合,在接龙仪式表演中除了使用唢呐、包包锣、大鼓等传统器乐外,还加进了别的辅助乐器,比如说音响的使用,采用现代科技制作的伴奏乐,使其越来越融入现代性艺术的特点。虽然接龙仪式的艺术感更强烈,虽然旅游场景中的接龙仪式成为了游客喜好的对象,虽然接龙仪式的展演形态极力将苗族传统特色表现出来,但是为了迎合游客已进行了一种新的“建构”,与真实的、传统的民间仪式有很大的差别。

二、仪式导致村民的心理感受变化

大龙洞位于花垣县的南部,东与吉首德夯风景名胜区毗连,南与凤凰县腊尔山相邻,西北与贵州接壤。2010年成立花垣大龙洞生态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大龙洞国家水利风景名胜区成为双龙风景区的核心景区。在旅游未开发以前,大龙洞村寨是以农耕、旱地、水田为主的经济耕作方式。旅游开发之后,虽然此村寨仍以农耕为主,但村民也会在自家门口或景区旁卖些小吃、水果、民族艺术品给游客。另外,旅游公司组织的苗族传统八代文化的展演也会邀请八代和村民来表演苗族“接龙”仪式。这样,在旅游公司的策划之下,村民和八代获得了一定的收入报酬。据调查,八代外出做法的收入是有限的,要有别人请做法才会有收入,并且由于传统价值观的不断动摇,部分人认为八代职业有着传统迷信色彩,对此八代这一职业遭到质疑,所以说八代的职业收入不稳定。另外,随着近年来市场经济的不断冲击,家家户户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家里耕地基本留给老人耕种。至本村成立生态旅游公司以来,依靠打造苗族八代传统文化资源来吸引游客,旅游收入成为他们经济来源的一部分,弥补了村民对经济不稳定的恐慌心理。在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和现代的旅游产业经济的双重带动下,大龙洞村寨的村民收入十分可观。所以本村的村民很支持村寨的旅游发展,也很愿意来参加演出。同时,本村寨八代和寨民凭借者本民族的八代文化资源,在类似与“舞台化的前台”的旅游空间中积极的展演苗族接龙仪式,一方面吸引了游客的眼球,另一方面在面对外来者、现代性游客时,更加强化了他们作为民族文化传承者的自豪心理。由于旅游语境下游客对于了解传统文化的期望心理以及游客对于异地的体验差异,展演文化的村民除了要表现出民族独有的特色外,也要迎合游客的审美心理,表演一些经过了“再创造”的苗族接龙仪式。这样,在民族文化和外来文化的交叉融合中,苗族的传统文化得到彰显,苗族接龙仪式这一民间习俗也将由于他们的表演而被外来者所欣赏。

三、仪式的动机和目的的变化

苗族是一个跋山涉水,不断迁徙的民族。迁徙的总趋势是不断的从北方到南方,从东部到西部,由平原到山区,由集中到分散[3]。由于连续的迁徙和生活环境的不断变异,这种“创业—迁徙,迁徙—创业”,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苗族社会自身的发展历程。苗族没有文字,苦难深重的迁徙历史并没有淡化苗族人民的民族自觉意识,他们更加重视自己的民族文化,并以口传心授、宗教仪式的祭祀活动把民族文化传承下来。湘西花垣县主要是以苗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聚居区,而接龙祭祀仪式属于湘西苗族的四大祭祀之一,接龙有八岱雄苗祭司接龙--然戎扎接龙两种。传统上接龙仪式是苗乡人民为了解除生活的压抑和艰辛,渴望雨水充足,风调雨顺而向龙神表示祈求。平时人们为了求五谷丰登,求吉运,求妻,求功名等等也会举行接龙祭祀活动。可以说这些仪式满足了苗族人们的功利价值追求和精神价值追求,通过“接龙”仪式消除了人们内心的恐慌,给人们带来心理的愉悦和快乐。另外,在接龙仪式中,八岱比划手脚吟诵祭词,内容从开天辟地、民族迁徙,一直到主人的祖公祖婆为止。实际上,这些集体活动为苗族文化的传承提供了场景,八岱通过直接的交流,向全体族人传递自己本民族的“创世史诗”和“迁徙史诗”,从而让更多的族人了解民族历史,激发民族凝聚力,使他们不断为自己的民族发展壮大而努力。

随着人们生活质量的提高,旅游业不断发展。在这样一种语境之下,大龙洞村的大龙洞风景区举行的接龙仪式的原因和目的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虽然大龙洞风景区打造八代文化资源不失为一种传承民族文化的有效途径,但是旅游公司策划者的目的是借苗族八岱文化来宣传本地的旅游景点,招徕更多的观光者,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增加当地的经济收入。让生活在湘西这个落后地区的村寨为外界所熟悉,让外界知晓,旅游者一旦至村落中观光旅游,通过东道主与观光者的不断交流和相处,双方势必都会受到影响,本地的文化和习俗会被观光着带入到“异地”,被当地人熟知。另一方面,观光者的文化和审美取向也会影响本村寨的旅游管理和经营理念等等。据调查,本村寨的瀑布之下的龙潭经常死人,“接龙”仪式是祈求龙来救救他们,驱除留在潭里的鬼魂。由于苗族“万物有灵”的宗教观念,再加之旅游公司的领导者又属本村寨的村民,所以他们举行 “接龙”仪式表演不仅是为吸引游客,也是为了保证游客的安全,以至与游客在旅游过程中不受到任何伤害,消除本地游客的恐惧心理。

总之,本村寨的旅游公司和村民欲共同打造苗族独有的文化,通过展演苗族的“接龙”仪式凝聚更多人群,从而实现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和交流。可以说,这在一定程度上为苗族的发展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做出了突出贡献。

综上所述,旅游语境之下苗族的接龙仪式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始的神圣性变为了世俗的展演性。可想而知,民族民俗文化的传统性和现代性相互交织,在旅游业大力兴盛的今天,我们应该怎样既做到保护民族艺术和文化又要能吸取现代先进文化观念是我们应该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只有弄清这些问题,才能对我们发扬苗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起到巨大推动作用。

[1]赵红梅.旅游人类学理论概谈[J].广西民族研究,2008(1).

[2]宗晓莲.布迪厄文化再生产理论对文化变迁研究的意义[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2002(2).

[3]伍新福.论苗族历史上的四次大迁徙[J].民族研究,19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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