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反思背景下的史学史力作——谢贵安《中国史学史》评介
2013-08-15陈磊
陈 磊
(武汉大学 历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责任编辑 袁丽华 E-mail:yuanlh@yangtzeu.edu.cn
从上世纪20年代梁启超明确提出中国史学史的概念和学科创建主张直到今日,中国史学史的发展经历了近百年前赴后继的建设和发展,涌现出不少优秀的学者和杰出的著作,使得这一学科逐渐由幼稚走向成熟。谢贵安教授的《中国史学史》作为近代的一部史学史著作,也在前辈学人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一、理性解构旧的框架,重塑史学史新体系
谢贵安最突出的特色在于能够以历史主义为依托,对现有的史学史体系进行理性反思和适度解构,以实事求是之精神还原中国史学的原生状态。谢贵安认为,在当前的中国史学史领域,实际上形成了“层累地造成中国古代史学史”的学术体系。谢贵安试图对这一体系进行历史主义的解构,“将前人对史学史的‘圣化’加以‘去圣’和‘脱圣’处理,回复到史学史的原生状态和客观面貌上去”①谢贵安:《中国史学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3页。。
依据“层累地造成中国古代史学史”的学术理论,谢贵安把中国史学史划分为五个阶段:中国史学的起源(先秦)、中国史学的成立(秦汉魏晋南北朝)、中国史学的发展(隋唐五代宋辽金元)、中国史学的鼎盛(明至清中期)和中国史学的近代转型(晚清至民国)。在介绍每一阶段中国史学的成就和特点之前,谢贵安都会首先梳理这一阶段历史文献中关于“史”、“史书”、“史官”、“史学”等概念的记载,结合当时的时代文化背景,以历史主义之态度,对每一个概念进行详尽的考订和解读。
② 王记录:《回归与变革:中国史学史研究及学科发展趋向》,《史学月刊》,2012年第8期。
二、重视史体的演进,重视实录体史学的发展
在中国史学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史家们出于不同的撰述旨趣,创造了许多各有千秋的史体,如编年体、纪传体、编年附传体、纪事本末体、典章制度体、学案体等,这些不同的史体在史家们具体的史学实践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使用,形成了流传至今的各种不同的史籍。因此,在以往的中国史学史专著中,学者们都比较重视不同史体的著作的叙述。然而,谢贵安《中国史学史》一书特别重视各种史体的起源与演变,将相同史体的著作放在一起进行讨论,对上述各种不同史体著述的兴衰历程都有详尽的概述,其中特别凸显了实录体这种为不少学者所忽略的重要史体,成为谢贵安的一大特色。
实录是具有史料性质的官修史书,一般为当朝所修的当代史,它以载录诏令、奏疏等档案文件为主要内容,是编纂国史类史书的史料基础。由于实录的外部形态呈现出史料堆积的状况,因此,不少史学史的著作只是对之简单介绍,从史体角度对之进行解读的尚不多见。①关于学界对实录的研究现状,可以参见谢贵安的《中国实录体史学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4~11页。谢贵安认为,实录体史学形态,“是一种以帝王为记载对象和记事核心,以编年体为基础并融合了纪传体等形式的史学体裁”,具有“编年附传”的特征。②谢贵安:《中国实录体史学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页。在其书中,对实录体史学的阐述尤其详尽,展现了这一特殊史体的发展历程,并重点选取了实录体史学比较发达的唐、宋、明、清诸朝的实录作为探讨对象,常有独到之见,从而弥补了此前史学史专著在这方面的不足,使实录体史学这“一方开发不足的富饶之地”始渐为学者们所熟知,丰富了中国传统史学的内涵,对中国史学史学科建设也大有裨益。历朝实录卷轶浩繁,仅明清两朝实录就汗牛充栋,谢贵安能在如此众多的文献中深入研究,足见其学术功底的扎实。
三、吸收最新研究成果,注重史学史学科的建设
中国史学史学科自上世纪20年代产生以后,经过几辈学人的开拓和耕耘,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③据王记录统计,截至到2011年年底,中国史学史研究专著已出版196部,近年来,每年有近17部中国史学史著作出版,而研究论文则达到数以千计。史学史所关注的对象从最初的史家、史书等逐渐延展到史学思潮、史学批评等领域,史学史著作的书写也从最初单一的史书目录解题形式发展到当今的多维度观照体系。谢贵安《中国史学史》广泛吸收和借鉴史学史最新研究成果,从参考文献来看,该著共征引古籍达449种,近代以来著作137种,学术论文141篇,其对前人成果的吸收和消化,无疑成为史书的一个特点。在吸收前人成果、解构现行史学史体系的同时,史书还对中国史学史学科进行了积极的建设。
首先,重视对“史学”等核心概念的梳理,将史学置于经学、子学背景下考察,将史学发展的社会与学术环境的叙述纳入新的史学史体系中。过往的不少史学史著作注重缕述中国史学的发展线索,而忽略了对“史学”等核心概念以及对史学产生重要影响的其他学术门类的关注,谢贵安既分析了不同历史时期社会对“史学”等概念的认知,又探讨了不同时期史学发展与经学、子学等门类之间的互动关系。通过谢贵安的阐释,不难发现,在中国古代史学发展历程中,史学与经学的博弈贯穿其始终,并由此形成了不同时期史学的鲜明特点;在史学从产生到独立的过程中,一些史书的性质被重新界定,像司马迁的《史记》便经历了由子书(原名《太史公书》或《司马子》)演变为史书的认知过程。这些新的认识所形成的知识体系,被纳入到谢贵安《中国史学史》中。
其次,将中国古代史学内部的构造和变动,及其不同史类的多途发展,纳入新的中国史学史体系中。在史学走向独立的过程中,史学在与经学相抗争的同时,自身的学科门类也处于不断地丰富和健全之中,谢贵安利用历代目录书和当时学者对史学体系的分类和认识,来还原史学史的本来面目。通过对《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等目录书的史部分类方法的考量,谢贵安认为这些分类标准的不断微调和改进都促进了中国史学史体系的完善。史著不仅叙述不同时期的官方史学成就,同时也关注游离于官方史学之外的野史等史类,对野史笔记比较繁盛的宋代和晚明,重点介绍了其中较有影响的代表作,并指出野史笔记具有扩大史学视野、直面当代历史和社会现实、记载正史很少光顾的科技史等独特的价值。如此,则丰富了史学史的内涵。
最后,谢贵安将史学史与史学理论有机结合,构成《中国史学史》的重要内容。在对历代史书进行阐述的同时,谢贵安还充分关注各个不同时期具有代表性的史学理论著作。除了对知名度高的《文心雕龙·史传》篇、《史通》、《文史通义》等史学理论专著进行评析外,谢贵安还对其他的史学理论著作也很重视,如宋代佚名的《群书会元截江网》和吕祖谦的《史说》,通过对两书的分析,指出在理学盛行的宋代,并不缺乏对历史本质和史学理论的思考,宋人的史学理论不乏精彩之见。
总之,谢贵安此书的撰写凝聚了其多年的心血,力图在众多的史学史专著中有所创新和突破。全书秉承了谢贵安一贯以来的扎实学风。在史料搜罗和处理上,尽可能做到竭泽而渔和精密考订。全书多达57万字,可谓体大思精之作。谢贵安教授的《中国史学史》也是湖北省暨武汉地区史学界近代以来第一部个人撰著的史学通史,对本地区学科的均衡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有望推动中国史学史研究向新的高度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