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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现历史——探寻《白鲸》中的历史痕迹

2013-08-15刘永清

大连民族大学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新教白鲸上帝

刘永清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74)

作为一种社会性实践,“文学‘再现’‘生活’,而‘生活’在广义上则是一种社会现实。”[1]92作为文学经典作品,包含有深厚宗教哲理的《白鲸》表现了赫尔曼·麦尔维尔对宗教的深邃思考的同时,也包含了对社会现实的“再现”。“它不仅是一部惊险小说,也是一部揭示生活的哲学著作。”(曹庸,《白鲸》译本序)以宗教语言为主导叙述话语的《白鲸》不时隐现了历史现实,尤其是宗教历史现实的痕迹。探寻到这种历史痕迹,再现历史现实,是一种认识麦尔维尔蕴藏在《白鲸》中的深邃思想的有效途径。

一、《白鲸》创作的宗教历史背景

创作于1850年2月,出版于1851年的《白鲸》蕴涵了麦尔维尔对当他所处的时代宗教发展状况的思考。一直以来,宗教是美国传统价值观的主要载体和美国社会生活的基本组成部分。然而,美国建国之后,启蒙思想的传播使自然神论逐渐流行起来,逐渐动摇了基督教的基础;越来越关心国家命运和个人前途的美国人对宗教的热忱逐渐减弱。面对这种严峻的形势,19世纪20年代,美国新教掀起了第二次的大觉醒运动。

第二次大觉醒运动又称“福音新教”运动。这次运动主要致力于如何使宗教更加世俗化、更加大众化、更能符合大众的需要,从而增强竞争的吸引力与影响面。它宣扬的“至善论”(Perfectionism)和“至福千年论”(Millennialism)使新教所表达的思想和精神成为“美国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至善论”主张任何人只要皈依基督就可以得救,而且得救之后还可以通过努力达到“至善”的境地。这一论点从根本上推翻了加尔文保守的“预定论”教义,确立了人的地位,并且给人以改造自身、完善自身的力量和希望。“至福千年论”被分为“千禧年前论”(Pre-Millenarianism)和“千禧年后论”(Post-Millenarianism)。“千禧年后论”认为在人世间弘扬基督的精神,让和平、正义、兄弟之爱充满人间,是人类得救的机会。对于刚刚独立的美国人来说,“千禧年后论”影响深远,构成了美国精神中不断改革、相信进步的乐观的精神力量。这次大觉醒运动使大量美国人聚集在新教的旗帜之下,新教进一步巩固了美国第一大宗教的地位,并在美国社会发挥着巨大影响力。

在新教着力于巩固自身地位的同时,移民浪潮对美国的宗教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随着教徒人数的增加,以天主教和犹太教为代表的非主流宗教开始发展壮大,向新教主流地位发起挑战。自19世纪大移民浪潮以后,美国宗教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主要是天主教和犹太教人数和势力的增加威胁了传统新教主流[2]53-54。

面对着天主教与犹太教的挑战,为了巩固独大一统的地位,新教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不少新教徒发出了反外侨和反天主教的声音,在19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特别兴盛的“一无所知党”("Know Nothing"Party)和“美国党”(American Party)就提出了反外侨和反天主教徒的立法提议(anti- alien and anti - Catholic legislation)[3]200。同时也加强了对天主教的歧视与迫害。面对新教的挑衅,美国天主教主教约翰·休斯与新教徒展开了持久的论战。休斯在费城期间最出名的论战是他与长老会牧师布雷肯里奇从1832年秋到1833年秋所打的整整一年的笔战,休斯为此还专门出版了《天主教先驱报》[2]18。新移民的继续涌入与休斯“匕首”般的言论进一步激化了矛盾。在19世纪40年代,来自爱尔兰和德国等地的天主教徒由欧洲移民美国的浪潮进入高峰期,新教人士的排外主义运动在美国各地此起彼伏,文字和笔头的争执似乎不足以发泄愤怒,街头暴力骚动时有发生。1844年初在费城有几座天主教堂被焚烧[2]19。

二、《白鲸》——麦尔维尔对于当时宗教现实的思考

面对19世纪上半叶声势浩大的第二次大觉醒运动和基督教教派之间的恶性竞争与激烈的冲突,忠实的加尔文主义者麦尔维尔通过《白鲸》反映了自己的困惑与宗教主张。有研究者在研究《白鲸》时已经关注到了麦尔维尔的加尔文主义思想。曹琳指出:“麦尔维尔生长在加尔文教家庭环境里,从小深受加尔文教教义的熏陶和影响,因此对上帝有着根深蒂固的感情。”[4]徐艳艳认为:“作者麦尔维尔受到了加尔文主义的影响,他信仰的是《圣经·旧约》中的上帝,认为人为了遵从上帝的意愿必须违背自己的意愿。”[5]

然而,第二次大觉醒运动的“至善论”从根本上推翻了加尔文保守的“预定论”,从而确立人的地位,并给人以改造自身、完善自身的力量和希望。这使麦尔维尔陷入了宗教的困惑之中。不过,他随即拨开种种纷扰,最终坚定了自己的加尔文宗教信念。麦尔维尔把这种困惑与信念表现在《白鲸》之中。

第二次大觉醒运动的世俗化与大众化以及基督教教派之间的恶性竞争与激烈的冲突使麦尔维尔对从总体上对基督教的现状感到了相当失望。以至于遇到异教徒魁魁格时,忠实的基督教教徒、上帝特别眷顾的以实马利在情感上可以一夜之间由反感、厌恶、憎恨与恐惧转变为喜欢、吸引与着迷。以实马利对他的溢美之词流于笔端。“魁魁格就是野化了的乔治·华盛顿。”[3]48“那种质朴而寓有恬静的泰然自若的神气,好像具有一种苏格拉底的智慧。”“这时,晚霞和一幢幢魔影正朝窗格拢来,在悄悄地窥视我们这两个一声不响的、孤寂的人。外边的暴风雨正在发出庄重、昂扬的隆隆声,我不由撩起阵阵奇特的感觉。我感到浑身都融化了。我的破碎的心和疯狂的手再也不想反抗这个虎狼的世界。这个镇定的野人已把众生给超度了。”[3]48就宗教信仰来讲,基督教是无法容忍其他宗教的,尤其是无法容忍异教徒的。然而,以实马利对待异教徒的态度在两个极端之间的急速转变的合理解释是,在基督教教派之间的激烈冲突以及宗教运动撞击的漩涡中,麦尔维尔对基督教的信仰出现了短暂的“休眠”状态,从而急需寻找新的宗教来填补信仰真空;或者说,麦尔维尔企图通过对异教徒的肯定而间接地批判当下基督教的令人失望的状态。他用“我的破碎的心和疯狂的手再也不想反抗这个虎狼的世界。”真实地说明了他对当下的现实的失望。

在经过短暂的“休眠”状态后,以实马利急速转变了对异教徒的过分亲密状态。于是,面对魁魁格在进行虔诚的斋戒仪式时,麦尔维尔通过以实马利以一种隐形的温和的态度对这种仪式予以否定:“我尽力对魁魁格说明所有这些斋戒,以及长时间地盘腿兀坐在冷冰冰、毫无生气的房间里的这种事情,全是荒谬的,有害健康的,无益身心的……做斋戒会弄跨身体,因此也会弄跨精神;而且,一切有做斋戒而来的思想,必定也是半死不活的思想。这就是大多数患消化不良症的宗教家对来世怀有那么忧郁的想法的道理。”[3]82

这种短暂的复杂而又痛苦的思想挣扎使麦尔维尔更加坚定了他的加尔文主义。加尔文主义的“神的至高无上”论、“上帝决定”论和“预定”论在“亚哈与白鲸的故事”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在众人看来,“裴廓德号”船长亚哈是个好船长,“我很知道亚哈船长;好多年以前我跟他一起出过航,是他的大副;我知道他的为人——是个好人。”[3]77亚哈是个很有谋略与智慧的人,为了实现他的目标,“他一直是足不出户”[3]76以掩盖自己的野心;通过西班牙金币与疯狂的酒誓来收买大二三副与众水手的灵魂;通过表面上忠实于“裴廓德号”来迷惑众人以免激起民愤。他具有顽强的精神,“亚哈船长……笔直地站在那里,直瞪着那颠簸不停的船头的远方。在这种笔直向前、固定不动、不畏不惧的目光中,含有一种无限的、最坚决的、不屈不饶的神气,一种坚定不起的,永不妥协的顽强精神。”[3]117他崇尚自我,反抗神明,把自己看作“裴廓德号”的神,把追杀白鲸——上帝的神灵看作是自己神圣的使命。亚哈把自己比作上帝,“……是亚哈,亚哈嘛?举起这只手臂的,是我,是上帝,还是谁”的质问让人瞠目结舌,以至于被以实马利看成英雄似的人物,并发出感叹:“亚哈呵!说到你的伟大,真是如天之高,如海之深,如太空之广漠!”[3]140从这些描写可以看出,亚哈所具有的特质就是美国独立革命后,积极追求财富与实现自我价值的资产阶级身上的特质,这也是美国社会主流人士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特质。正式这些追求自由、平等,崇尚自我,肯定自我价值的人所主导的社会潮流推动了宗教的大觉醒运动;也正是这些人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而排斥外来移民。

然而,这种特质是加尔文主义所不能接受的,尤其是他亵渎神灵与藐视神灵的思想与行动是不能容忍的。于是,麦尔维尔使船长亚哈与《旧约·列王记上》以色列王亚哈同名。使“裴廓德号”船长亚哈的血液里流淌着被基督教徒们认定的《旧约》以色列国王亚哈所表现出来的“恶毒”的渎神者的特质。因此,亚哈在与上帝的神灵“白鲸”的搏斗中,由第一次失去一条腿进而葬身海底。这是上帝拣选的预定亚哈灭亡的命运。所以,名字源于《旧约·创世纪》第11章25节所提到的法勒的老船长法勒在提到亚哈是说:“他就是亚哈,朋友;那个古代的亚哈,你知道,是一个君王呀!”[3]77“而且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当那个邪恶的王给刺死了的时候,狗可不是都去添他的血么?”[3]77这正是加尔文主义的“神的至高无上论”“上帝决定论”和“预定论”等思想在《白鲸》中的内在体现。这是对当下宗教的纷乱状态的一种反拨。

韦勒克指出“作家不仅受社会的影响,他也要影响社会。艺术不仅重现生活,而且也造就生活。”[1]101通过探寻《白鲸》隐现的历史痕迹可以看出,麦尔维尔不遗余力地坚守自己忠实的加尔文主义宗教信仰的同时,也希望通过自己的作品来宣扬自己所坚持的宗教观念,并通过对读者的影响来进一步影响与改造社会。

[1]韦勒克,沃伦.文学原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

[2]徐以骅.宗教与美国社会——多元一体的美国宗教:第2辑[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4.

[3]赫尔曼·麦尔维尔.白鲸[M].曹庸,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4]曹琳.《白鲸》中的伦理思想冲突[J].辽宁大学学报,2003(3):24-27.

[5]徐艳艳.《白鲸》中蕴涵的宗教意义[J].黑龙江生态工程职业学院学报,2011(9):152-153.

(责任编辑 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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