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阿格妮丝·赫勒的“个体”思想
2013-08-15任爱玲
任爱玲
(太原师范学院 政法系, 山西 太原 030012)
论阿格妮丝·赫勒的“个体”思想
任爱玲
(太原师范学院 政法系, 山西 太原 030012)
赫勒在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中提出的个体发展思想是源于马克思的个人发展理论,并继承了马克思“类本质”的观点,但个人发展的途径及终极诉求又不同于马克思,她主张通过个人的改变而使日常生活人道化。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看,赫勒的“个体”思想带有抽象的人的理论逻辑,但她所倡导的日常主体的自觉提升,对当前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赫勒;个性;个体;马克思;现实的个人
阿格妮丝·赫勒是卢卡奇的学生,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布达佩斯学派的代表人物。赫勒在社会变革问题上放弃了马克思彻底解放全人类的理想,也摈弃了传统马克思主义宏观经济分析和阶级分析的视角,而是在微观结构上从日常生活的层面探索社会的民主化和人道化的途径。她提出了“日常生活革命”的构想,即扬弃日常生活中的自在化和异化,追求日常生活的人道化,使日常生活变成“为我们存在”,这样,“世界和我们自身都能持续地得到更新,我们是在过着有意义的生活”[1]289。为实现日常生活的人道化,赫勒提出让具有个性的个体担当人道的日常生活的主体,其革命的实质在于日常生活主体由“自在”存在转变为有个性的“自为”存在。尽管一些学者对赫勒的日常生活理论赋予乌托邦性质,但我认为她所提出的“个体”个性的生成是现代哲学中颇有价值的理论论题,在实践层面也给我们一定的现实启示。本文将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对赫勒的具有个性的“个体”思想作一理论剖析和实践意义分析。
一、“个体”的提出及内涵
赫勒的日常生活理论是从个体与社会的关系入手,借用了马克思和卢卡奇的“类本质”和“对象化”的范畴,分析了人的直接生活环境,并揭示了日常生活的基本结构和图式。赫勒认为,日常生活在总体上是对象化的,个人也会以多种形式使自身对象化,人的唯一性和不可重复性就是在其对象化的世界中实现的。这种对象化的活动都可以称作是“类本质”的活动。但赫勒认为,并不是所有对象化都处在同一层面或同一程度,所以她把人的对象化活动区分为“自在的类本质”领域、“自为的类本质”领域和“自在自为的类本质”领域。“自在的类本质”对象化领域是先验给定的文化程式,它代表被理所当然地占用的人的可经验的普遍原则;“自为的类本质”对象化领域则代表着运用自由意志的领域,“所有‘自为的’对象化都体现了人的自由,并表达了人性在给定时代所达到的自由的程度”[1]127;“自在自为的类本质”领域则介于“自在”和“自为”两者之间。人的日常生活领域是人类社会结构的基础领域,它的活动特征对应于“自在”的对象化领域。虽然“自在的类本质”对象化领域很少体现人的创造性,但它是所有“自为的类本质”对象化领域的基础和前提条件,正如赫勒所说:“如果不在日常生活中使自身对象化,我将无法以更高的形式使自己的能力对象化”。[1]7这就是说,个人只有在日常生活领域使自己成为类存在物,才有可能在非日常生活领域如科学、哲学、艺术等更高形式的领域中,使自身的能力物化、积淀在对象中,在对象中彰显自身的价值。赫勒强调日常生活的重要性,在她的观念中,日常生活并不是完全异化的,其中蕴藏着巨大的解放潜能。她认为,“社会变革无法仅仅在宏观尺度上得以实现,进而,人的态度的改变无论好坏都是所有改变的内在组成部分”[1]。赫勒对日常生活的态度是积极的,但她认为迄今为止的日常生活结构是一种注重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的“归类模式”,其特征表现为日常生活中的实用主义、可能性原则(注重习惯和重复)、模仿、类比、过分一般化。这种生活模式不仅具有自在性、保守性、思维惰性,而且束缚个人发展,同时,这种过于沉闷的日常生活会影响到非日常生活领域的活动,势必导致个体创造力的萎缩和社会进步的缓慢。因此,赫勒提出要变革日常生活,扬弃日常生活中的异化,使日常生活人道化。
赫勒把日常生活定义为个人生存和再生产的领域,所以日常生活人道化的关键是提升日常生活的主体——个人的素质。在赫勒这里,个人被赋予两种属性,即“特性”和“个性”。“特性”是在个人自然禀赋的基础上为适应环境,尤其是为有助于他在他的直接的共同体中生存而逐步培养起来的,它是以自我为中心构筑他自己的世界,因而“排他主义”是特性的主要表现,这种“排他主义性”反映了尚未同类本质建立起自觉关系的个人的存在状态;“个性”是最大限度地分沾了类本质可能性的个人的潜在可能性,它代表了类的发展、类的价值,它反映了个人同类本质建立了自觉关系。赫勒把发展了“个性”的个人称为“个体”,她说:“个体就是同类具有自觉关系,并以这一自觉关系为基础‘安排’自己的日常生活的个人”[1]22。赫勒认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主体主要是由尚未与类本质建立自觉关系的个人的“特性”所支配,因此,将只具有“特性”的“个人”提升到自为层面具有“个性”的“个体”,成为赫勒日常生活革命的中心内容。
表征“个体”的“个性”首先是一个历史范畴,在历史进程中体现时代的类的发展,“个性永远达不到完善,它处于永恒的变化之中”[1]16;其次,“个性”是对“特性”的超越,个性并不能脱离特性,而是将特性提到一个更高的水平,超越特性的过程,就是个性生成的过程;第三,“个性”是自我塑造的结果,个性并不能改变自己天生的禀赋和潜能的集合,而是根据类的价值来塑造自己;第四,“个性”注重自我发展,他们视自己以及自己的生活为对象,把发展自身的本质力量作为目的。所以,个性的生成不在于摆脱自在的类本质对象化,而在于同类本质之间的自觉的关系的建立,由此超越日常生活的自在性和惰性。
二、“个体”思想的理论特征
下面以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出发点“现实的个人”为理论质点,在思想渊源、理论目的、实现途径等几方面分析赫勒“个体”思想的理论特点。
1.赫勒关于“个体”的思想基础主要来源于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理论。
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主要是指个人的发展,他把个人全面自由发展的状况作为评判社会完善程度的价值尺度。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包括人的类特性的发展、人的社会性的发展以及人的个性的发展,其核心是个性的丰富性和能力的多样性。马克思指出:“人不是在某一种规定性上再生产自己,而是生产出他的全面性;不是力求停留在某种已经变成的东西上,而是处在变易的绝对运动之中。”[2]486人类社会越是向前发展,社会越是具有丰富的内容和多样的生活,就越是要求其社会成员发展个性和能力。马克思描述的人类发展历史的第三个阶段也即共产主义社会就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个性的丰富是人的完整性的尺度。赫勒继承了马克思的个人发展理论,把人的个性的生成看成是从自在状态上升到自为状态的标志,把发展了个性的个人称作“个体”,并赋予“个体”扬弃日常生活异化的重任。所以,从个人的发展、个性的生成方面,赫勒是延续了马克思的思想,因为她也认为对“马克思来说,个体所获得的一定程度的发展,正如打破自然障碍一样,是共产主义的先决条件”[1]21。
但是,从研究方法上来看,赫勒采用的是从现象到现象的分析方法,这必然依赖于抽象的人的理论逻辑。在赫勒的理论中承载社会变革任务的“个体”是最大限度地分沾了“类本质”可能性的个人,它所表征的是与类本质的自觉关系。可见,赫勒的理论出发点只是沿袭了马克思早期的类本质观点,并没有从历史性的社会关系的逻辑中理解人。当然,这一点赫勒自己也承认,她说:“‘类本质’或‘类本质性’是从马克思那里,尤其是从《巴黎手稿》中借用的。”[1]马克思在《德法年鉴》至《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时期就是基于人的类本质与个人感性存在的对立,揭露和批判现实中个人自我异化及其根源,阐明个人解放和全面发展的。但马克思很快发现,从人的类本质出发评判社会现实,虽然有理论根据,但显得苍白无力。人的类本质的理论功能只在于对现实社会中的人的存在和发展状况作价值评判,而不是科学分析。所以,从《神圣家族》开始马克思便把人的类本质放在社会关系中来说明,把个人在现实中的实际发展状况从物质生产和社会关系方面来说明,至此,理论分析才真正有了客观基础,“现实的个人”成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出发点。
人类之“类”本身并不是一种实体性的存在,作为类的实体而存在的人只能是马克思所指出的“现实的个人”。现实的个人,不是抽象的人类生存,它指的是人的历史性生存。所以,抽去具体的社会历史关系而寻求人的解放,只是从个体存在与类本质之间的分裂和矛盾来理解异化现象,其结果必然带有乌托邦性质。这一点,赫勒自己这样解释:“我们将建立以适合于乌托邦理念的目标,不是期待乌托邦实现,而是产生一个世界,与我们生活的世界相比,其带有与乌托邦更多的相似性”[3]312。
2.赫勒的“个体”作为日常生活变革的主体,其革命的动机虽然也是扬弃异化,但革命的目的只是追求“有意义的生活”。
在马克思看来,实现历史必然性的历史主体,既不是源自直接的思想启蒙,也不是源自使其领悟到本真的生命存在,而是源自历史发展过程本身。马克思在论述资本与劳动的交换时指出,劳动作为劳动,作为自为存在的劳动,必然表现为工人;资本本身表现为自为存在的价值,自为存在的资本就是资本家。资本诚然可以脱离单个资本家,但不能脱离那种与工人相对立的资本家本身。[2]262所以“工人”和“资本家”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而是“自为存在的劳动”和“自为存在的资本”的载体,两者在资本主义社会具有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工人阶级之所以要奋起革命,并不是因为他作为一个抽象的或自然存在的个人而感受到了异化带来的某种片面性,而是因为他作为处于历史性社会关系中的个人,即作为“工人”,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量被最大限度地消耗了。因为随着一般利润率的下降,资本家必然通过减少必要劳动量的办法来增加剩余劳动量。马克思认为,只有工人才能真正看清楚这一点,也正是这种感受,激发工人努力在物质生产的彼岸建立一个真正的自由劳动的王国,实现全人类的解放。
赫勒虽然“保持对马克思精神的忠诚”,但对解放全人类的理想没有信心,所以,她放弃了马克思对人类解放的历史目标的终极关怀,只是一定程度上还坚守着解放的信念。她认为,人的真正解放不是仅凭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而实现的经济或政治领域的解放,而是通过一场微观的日常生活革命而达到个体的解放。面对异化的社会,赫勒说:“可能而且总是存在一些人,他们能成功地把握个人中的类……他们把自身视作对象,他们认为不应把他们等同于他们自身存在的需要,他们不应把自己的存在和自己存在的力量,变为不过是满足自己存在需要的手段的东西”[1]18。这些人也就是赫勒所称的“个体”。对于赫勒来讲,既然终极意义的解放达不到,就要从眼前出发,也可以说是从现存出发,让我们自己过上“有意义的生活”。有意义的生活并不是通常理解的幸福,而是能够在开放世界中不断迎接挑战,展示自己的个性发展。她这样解释说:“我们只能拥有一种生活,而如果这种生活确实没有按照我们所渴望的方式而出现,我们还仍然能够欣赏它所提供给我们的一切。如果历史在我们的希望中扮演了一个肮脏的骗子角色,我们仍然能够做得更好一些而不是陷于绝望:即使是在那黑暗的年代,我们也能够保持着对人性的希望。”[4]当我们不能完全摆脱异化、限制时,就应该从价值层面解决问题,即使我们不能真正进入自由王国,也要将自己托付给它。赫勒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她批判现在的社会,所以她提出要变革、革命;但同时,赫勒又认可现存的社会,只是向往过得更人道一些。所以,赫勒既追求理想,又鼓励自己以及他人要理解现存。这也许带有女性思维的特点,即在动荡中寻求妥协,通过个人的努力来改变生活状况。
3.个体个性的生成不再依赖物质基础,而是通过心理—社会的结构实现个性。
赫勒认为,人的本性具有可塑性和开放性。在《人的本能》一书中,赫勒通过本能、感觉、需要、道德、人格和历史六个方面建立了一种社会人类学,她主张在人的历史生成的“第二本性”即“心理—社会本性”中把握人的潜能和本质。她认为人的心理—社会的结构“存在着‘内部筑入’的无限可能性”,[5]3这种“在内部筑入”的不间断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人类不断在原有基础上创造自己的过程。所以,个人发展类的能力不是“从内部显露出来”的东西,而是能够“在内部筑入”的东西,类本质不断在“内部筑入”的过程就是人的个性生成的过程。赫勒特别重视通过科学、艺术、哲学等理论的内化建立起体现个体和类相统一的自为的价值等级结构,因为她认为科学代表着达到最大可能性的类的知识,艺术代表着类的自我意识,哲学代表着达到最高可能性和自我意识的统一。她说:“每一个体存在都塑造、表达他的世界,并也以此塑造自身……当我被激发去创造自身和我的世界,以使我自己的能力对象化,同时在我自身中同化那些在我可以达到的那些类本质领域中形成的能力和态度时,而且只有那时我才开始成为个体。”[1]22也就是说,人如果积极努力地使自己向着理性、崇高、审美的方向发展,作为主体就会由自在的自然态度提升为自为的理论态度。
在马克思的思路中,以个性内容为核心的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以生产力和社会关系的发展为前提条件的。马克思说:“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设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现实关系和观念关系的全面性。”[6]36“现实关系”的全面性强调的是生产力的发展,并把由生产力发展所带动的交往的普遍性以及世界市场的形成当成个人全面发展的可能性基础来看待,把现实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当作个人全面发展的限制来看待;“观念关系”的全面性,指的是社会的个人逐步认识到,伴随着资本主义物质生产过程的推进,资本关系对生产力发展的限制其实也是对个人全面性发展的限制。只有借助于物质财富和物质关系的发展,才能成就更发达的社会关系,而在这种更发达的社会关系的基础上,才能成就人的价值的真正实现。所以,在马克思的理论中,生产力的发展从根本上讲承载的是社会的个人的发展,人的实现需要借助物的丰富和壮大,“物”的必然性王国托起一个“人”的自由王国。
在马克思的理论分析中,一个重要的理论质点就是能否看到现实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的根本特性就在于其历史的社会关系性,而不是其作为单独的个人的一些欲望、信念或文化上的特性。也正是这一点,马克思断言工人在推翻资本主义交换价值体系之后,会把能够自由支配的时间用于发展人的自由个性上。而赫勒是在文化的层面把握人的个性,把个性的生成寄托在个人的自我塑造上。赫勒避开经济基础,避开社会关系谈个性的生成,把个人解放依托于理性的启蒙,从终极目标上看,其可能性确实值得商榷,但赫勒为自己的哲学提出的任务就是“体现合理乌托邦的理想”,合理乌托邦是为现在而设计的,它的理想就是指出目前人所应当前进方向上的目标以及人在目前所应为之行动的目标。“个体”思想也许就是对我们当下的启示。
三、“个体”思想的现实启示
赫勒的日常生活批判倡导在日常生活中确立人的个性的生成空间,这是饱含时代感的理论主题。长期以来我们以意识形态的姿态被宏大的历史叙述所引导,对个体的生存特性鲜有关注。赫勒的理论把我们拉回到当下,回归现存的生活世界,批判性地反思人类的生存状况,寻求我们生活的意义。结合我国改革开放的成果和现代化进程,赫勒的思想不仅给我们以理论启迪,在实践层面也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第一,哲学应关注现实,关注个体。赫勒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从学理的层面讲,是拓展了文化批判的理论视角,为当代人改变生存状况提供了更广阔的前景;从现实来讲,是把高深的哲学拉回到普通的日常现实,希望哲学对当下社会生活给予学术关怀,关注日常生活中的个体,因为社会的变革离不开人自身的改变。其实,随着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问题越来越多地上升为哲学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对于培养个体对社会的合理审视,处理好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有着重要的意义。
第二,用理性指导日常生活。赫勒塑造的具有个性的“个体”实际上是理性的个体。在日常生活中,个人的主体意识、文化素养、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直接影响生活质量,有知识的理性的个体更懂得在哪些事情上注重感情、尊重习俗、维持习惯,在哪些问题上应保持理智、尊重科学,就像赫勒所说,对于日常生活,个体不会一般地抛弃重复、实用性以及一般化的态度,但是,“个体知道在何处抛弃重复以有利于对问题的发明性研究,他知道何时应当对习惯提出质疑,何时需要使一种被视作理所当然的价值贬值”[1]280。而在非日常生活领域,理性的个体的行为更具有科学性和规范性。
我国正处于加速转型的发展期,在全球化的经济架构下,社会活动主体开始超越传统的经验主义和自然主义的活动方式,通过接受现代科学技术理性和人本精神而逐渐从自在走向自觉。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确实感受到了科学理性的威力,也真正收获了工具理性给我们带来的丰硕成果,但科学理性的另一个维度——价值理性还没有作为社会深层的内在机理和文化精神体现在人们的生存方式中。在中国的现实中,自在自发的传统生活模式仍然占据着主要地位。别说在日常生活领域,就是在非日常生活领域,也会看到经验对抗理性,人情对抗法制的现象。中国基于实用的传统思维方式仍然影响着现代人对自然科学、对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的态度,这样,不是科学文化领域的文明因素渗透到日常生活,改变日常生活的模式,却是在非日常生活领域如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也常常出现钱权交易、人情关系等非理性因素。费孝通说:“在西洋社会里争的是权利,而在我们国家却是攀关系、讲交情”。[7]27当人们对待制度甚至法律都希望介入感性因素时,人情也就成了相互利用的一种工具,日常生活中本来就有的人情味也就失去了单纯的情感意义。
赫勒倡导的日常生活人道化,就是希望日常生活主体成为具有个性的个体,而个性的形成需要理性的引导,需要科学、哲学、艺术等理性的文化内化为人自身的素养。目前,我国在经济领域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物质丰裕的同时,更需要关注理性的丰富和完善,通过现代理性的熏陶来提升全民族的素质和创造能力,即使不能达到每一位公民都具有求真臻善达美的精神追求,但却可以引导人们弃离那些粗俗的、貌似纯朴的生活方式,保持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理念。只有人们崇尚理性化和自律化,整个社会运行才会有序化和合理化。
第三,自我教育、自我完善和自我发展。赫勒强调个性的形成是一个自我塑造的过程,她说:“把天赋发展成为才能的过程构成了‘自我构建’。每个人都是一个被自己塑造出来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是一个自我塑造的人。”[8]321“自我”是个性内部社会性的心理现象,是个性的核心要素,它决定人的个性的品格以及对于自己和对于社会期望的程度,它是形成人的理想、信念、价值取向和世界观的内在基础,也是形成人的社会情感如自尊感、责任感、正义感、伦理审美感等的基础。人对自身的理解和定位决定着追求的目标和路径,所以,对于每个个人来讲,“自我”是个人认为自己所是的那种形象,也是个人愿意成为和能够成为的那种状态。关注自我,并使之与现实生活发生关系,力求在个性的动机和方向性上体现出来,这就是个人的自我教育,是使个性不断完善和发展的过程。马克思讲,人的发展的最高目标就是个人的全面发展以及自我价值的实现,这是根源于人有一种超越自身现实的理想追求。人的存在价值是不满足于在某种具体的、单一的存在特性上重复地再现自己,其本身有内在的冲动去克服外在的异化生活,以“新我”为目标进行自我塑造和发展。人只有在不断的创新活动中,在对现实性的不断超越中,才能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生命存在的意义,感觉到自己作为人的尊严和幸福。所以,赫勒的理论不是一个虚幻、可望不可即的社会价值,而是为了人自身,为了一个更加丰富、更加自由的生命个体的实现。
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讲,人的发展会受到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但在相同的客观历史条件下人的主动性和自觉性则成为个体发展的重要因素。在中国这样一个特殊的文化转型期,强调个性的自我塑造是很有意义的。一方面,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伴随着自我意识的觉醒,自我选择、自我完善的观念逐步形成。过去,在我们崇尚的精神中,集体作为一个抽象的概念引导着人们,个体只是缺乏个性也没有主体意识、人云亦云的个人,当西方人在追求自我奋斗、自我价值实现时,我们津津乐道的却是如何养生,追求的是长生不老。另一方面,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这为个性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现实的可能性空间。马克思讲,时间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也是人的发展的空间。“把社会必要劳动减到最低限度”,“给所有的人腾出了时间和创造了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6]219自由时间是个人自我完善、自我发展的前提条件。当然,自我塑造的过程并不是轻松的,赫勒说:“个性的构建不是一个快乐的旅程,而是一种涉及痛苦的劳动”[8]315。这与马克思对劳动、对自由的理解是一致的。马克思反对亚当·斯密把自由、幸福理解为逃避和摆脱劳动,理解为安逸。他指出:“人不是由于有逃避某种事物的消极力量,而是由于有表现本身的真正个性的积极力量才得到自由。”[9]167
在我国深化体制改革,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今天,从外在环境讲,应该说为确立自我、塑造个性提供了良好的客观基础,为个体的全面发展提供了更宽广的空间。但是,如果我们不注重文化提升,就很容易沉迷于物欲、贪图享受、丧失主体性,尤其是当前全球性的享乐主义、消费主义盛行,消遣、娱乐占据了人们大部分自由支配的时间,这种态势在消解崇高的理想的同时也会消解人们奋斗的信念。所以,应抓住时代给予我们的机遇,反省自己,完善自己,发展自己多方面的能力和道德个性,使自己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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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格妮丝·赫勒.人的本能[M].邵晓光,等译.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88.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
[7]费孝通.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8]阿格妮丝·赫勒.超越正义[M].文长春,译.哈尔滨: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11.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1672-2035(2013)06-0023-04
B5
A
2013-07-20
任爱玲(1964-),女,山西平遥人,太原师范学院政法系教授,硕士。
【责任编辑 张 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