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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草原文化的基本构成

2013-08-15包红梅

实践·思想理论版 2013年10期
关键词:游牧农耕草原

文||包红梅

草原文化是一种以草原为表征符号的地域文化。对于草原文化的构成,当下的研究中,有对人们的生活习俗、文化心理,尤其在道德领域影响较深的古代传统文化;有对政治生活领域和意识形态方面发挥重要影响的现代革命文化;有在日常生活、科技、经济和文化领域强势渗透的外来文化;有借着市场经济和全球化的东风在科技文化、信息文化和大众文化领域日益得势的新生文化……因此,用单一指标、单一角度和单一维度去划分原本多维度、多向度的草原文化构成,很难得出全面的、一致的结论。探讨草原文化的基本构成需要厘清其文化整体的发展态势,进而归纳其建构特征。

我们从历史纵断面的“古今”维度着眼,综合草原文化的“草原”这一符号特色、欧亚草原这一地域特点以及复合型的建构特征为理解起点,认为体现草原人类与自然生态适应关系的游牧文化、体现草原人类与人文生态归属关系的民族文化、体现草原人类与精神世界审美关系的生态文化,是支撑草原文化宏大结构的三个基本构成。

一、游牧文化体现草原人类与其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之间的适应关系,是草原文化的主导型文化

游牧文化就是草原人类在草原生态环境下的生存方式。据考证,以内蒙古草原为主的我国北方草原,形成于7千万年以前。那时,由于地壳的变动,内蒙古高原逐渐隆起,内陆性气候使高原内部变得寒冷、干燥。受季风和干旱气候的周期性影响,北方植物的生长发育也出现了明显的周期性。由于喜凉性的草本植物具有寿命长、发芽快、提前开花和花期缩短等特性,因而能迅速适应变化了的环境而分布愈来愈广,在具有腐殖层的高原土壤上形成了成片的植被,最终形成了草原。为了适应这一特定的地理环境和自然生态,满足人的第一生存需要,生息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开始逐水草而居,以移畜就草的生产方式创造了与农耕文化迥然相异的游牧文化。中国北部的游牧文化作为草原文化的主导类型,独具特色。

我们强调游牧文化在历史上的主导地位,并非要抹杀从古至今其他生产方式、经济类型在草原文化中的一席之地。因为,草原文化是以草原自然生态为基础产生的,而在草原自然生态环境中,相继产生采集、狩猎、农耕、游牧、工业等多种文化形态。这些文化形态在不同历史时期从不同角度为草原文化注入新的文化元素和活力,使草原文化一开始就成为以多种生产方式为基础的多种文化集合,即游牧文化、农耕文化及其他文化的统一。

游牧文化循着文化发生、发展、衰落的自然轨迹分别经历了它的形成期、鼎盛期和衰颓期。随着游牧生产逐渐优于采集、渔猎、畜牧和农耕等诸多经济手段,在北方草原上占据主导地位开始,游牧文化进入了精力最旺盛、元气最充沛的兴盛期。有学者论证,从公元前15世纪到公元15世纪,游牧世界前后三次对邻近的农耕世界发起大规模的冲击,导致整个欧亚大陆民族大冲突、大融合以及文明的大交替和大整合。但是,自近代始,新兴的工业革命在农耕世界迅速崛起,撼动了游牧文化长期占据的主导地位,进入了文化功能的衰颓期。以内蒙古为例,在藏地佛教文化、汉地农耕商贸文化的横向拓展冲击下,游牧社会既不能良性地继承和发扬优秀的文化传统,又无力自觉地引发社会文化的创新运动以推动社会跃入更高一级社会形态。面对日益变迁的人文环境和生态环境,世代以草原资源为生计依托的人和事物都需要在新的联系结构中激发活力,竞相生存,图谋发展,以适应和克服生存语境的新变化。由此,多种经济文化在古老的草原上齐头并进,引领整个草原文化步入后游牧时代,既是命运使然,更是历史的必然。

二、民族文化体现草原人类与其生存的人文生态环境之间的归属关系,是草原文化中最具活态的主体属性文化

以内蒙古为核心的广大草原区域,自远古时起即是承载草原人类活动的巨大摇篮。草原人类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繁衍生息,创造、建构了一个层层累积,纵向拓深的独特的民族文化建构体系。这片土地不仅是历史上匈奴、柔然、鲜卑、突厥、蒙古等各个民族繁衍生息、传承文化的大舞台,也是达斡尔、鄂温克、鄂伦春等新生民族血脉相传、生存生计之根。

北方草原地区是中华民族古老文化的发祥地之一。从夏商周时起,北方草原诸多游牧群体就活跃在农耕文化史的字里行间;秦汉时期,结束了北方数百个民族和部落长期互不统属局面的匈奴帝国,成为历史大剧中草原民族的文化强音;继匈奴之后,鲜卑逐渐成为中国北方草原最强大的民族,拓跋鲜卑结束了我国北方南北朝之前一百余年的历代纷争,与南朝并立,客观上为隋唐大一统中央封建王朝的建立创造了基础和条件;隋唐一统之际,突厥与回纥相继崛起于中国北方草原,并先后建立了势超匈奴、鲜卑的强大汗国;宋辽金时期,契丹、党项和女真连续勃兴,与宋鼎足而立长达一个多世纪,直至蒙古族登上历史舞台。

蒙元帝国是继鲜卑、契丹、女真的地方性政权之后的第一个由北方民族“面南而王”的全国性统一政权。它的建立与发展不仅改变了中华民族的历史格局,更是通过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的大整合为中华文化史创造了新的运动规律。17世纪,崛起于东北地域的满族建立大清帝国,再次入主中原,统治全国,将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推向了顶峰。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草原民族入主中原的历史,也奏起了悲怆的尾音。

从文化的发展态势而论,蒙、满两个北方游牧民族问鼎中原,既是民族文化纵向累积、层层叠加,不断壮大草原本土文化后的顺势爆发,也是草原文化横向拓展,不懈对话中原农耕文化后的强势结果。

从民族文化的构成而论,纵观北方草原各民族的发展历史,不难发现,随着一个民族的衰落,该民族的历史也就在该地区中断了;但一个民族的衰落,并不等于这个民族的人种都已绝灭,大批的人口仍旧留在草原,依附于另一个新兴的民族。而他们创造的各具风格的民族文化也以人为载体,世代积淀、延传,为草原文化的历史华章增添了丰富的内容。所以说,草原文化并非单属于某一个民族、某个历史时期,而是由各个历史时期不同的游牧民族的纵向累积、层层积淀、共同组成,是一个由以民族为载体,以接力运动的前行轨迹,前赴后继地创造、传承和发展的复合文化、活态文化。

三、生态文化体现草原人类与其追求的精神世界之间的审美关系,是草原文化面向未来的主流发展文化

草原民族以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精神之间的“和谐平衡”为精神主线,建构了一个以语言文字、文学艺术和哲学宗教、政治法律以及科学技术、民俗民风为外显形态,以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追求、道德规范为内隐形态的生态文化体系。

“崇尚自然”的文化理念贯穿草原生态文化于始终。草原社会的经济结构是由人、畜和环境构成的综合体,其中传统的猎、牧生产对于自然环境具有较强的依赖性。然而,草原复杂的生态环境、草原牧场有限的载畜量和生活资料与人和畜日益增长的需求之间,形成天然矛盾,要求草原人们通过保持人、畜、草原三方之间生态系统的动态平衡,以确保自身的有效生存和持续发展。草原人们正视自己作为自然之子的身份,以对自然世界和生态规律的深入认知为一切生产生活的前提条件和必然要求,约束和规约自身的文化创造活动。他们把自我融入天地万物,与之形成和谐共生的大生命圈;把伦理、德性转移到整个生命世界,构成了万物与人都各具伦理、德性的独特的生态伦理观。这种“崇尚自然”的生态理念以及人与万物血脉相通的“亲生命性”,也契合了现代文明的价值追求和发展方向。

“恪守信义”的道德理念贯穿草原文化于始终。逐水草游牧的生存条件决定了草原民族生产生活的松散性。而这种松散的社会结构难以借助法律法规的强制和舆论监督来约束个体,对公共秩序的维护和社会公德的操守更多诉求于社会成员的自觉意识。因此,草原民族更加注重伦理道德的构建和维护。其中,“信义”是草原民族伦理道德体系的核心理念,它既是草原社会的治国执政之本,也是草原社会成员的立身之本。上至统治阶层下至黎民百姓,都以“诚信”为道德底线,以“信义”为普遍恪守的行为准则。

“信义”是维系草原社会稳定和睦的基础,也是保障社会成员身心和谐平衡的基石。“诚信”理念不仅为草原人类营造出和谐的社会环境,更为草原文化营造了和谐生态的人文环境。草原生态文化中,“恪守信义”的道德理念虽显淳朴但不失本真,对现代文明仍不失启迪意义。

“践行自由”、“崇尚英雄”的审美理念贯穿于草原生态文化的始终。生存空间上的自由为草原民族内在精神世界的自由奠定了客观的物质基础,而以家庭或小规模群体为单位进行移畜就草的生产生活方式为草原民族内在精神世界的自由提供了制度上的保障。政治制度对个人的强制力度不大、法律很少伤及个人,而早期的宗教——萨满教也不触及或约束人的内心。与其他农耕民族因被压抑而产生的对自由的向往精神不同,草原民族的自由精神是从草原社会、草原文化的内部自发形成的“遗传密码”,是先天的品性。对草原民族而言,自由不是纯粹的精神原则,而是人们现实生活中践行的对象。

“践行自由”是从对神圣自然生命之道的信仰转化而成的一种心存敬畏的生活态度和一种尊重生命本体的内在价值取向。基于这种人生理念,草原民族在人与天、与神以及与人自身的关系中,首先注重人的主观能动性,提倡人的价值追求。比如草原民族的萨满信仰中,人可以接近神,可以通过巫术控制神,并从中感受到了精神的自由,意识到人相对于自然所拥有的力量和价值。草原民族的传统文化盛行英雄崇拜。这种意识不仅体现了人与神的精神平等,更是肯定了人的生存价值和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主观能力。面对人与自然的矛盾,面对自然灾害,草原民族总是依靠主体的能动性,演绎着一场场生存决斗。他们培养出无数草原英雄,陶冶出自强不息、刚健豪迈的积极进取精神和“贵壮尚勇”、“重兵死、耻病终”的人生价值观。“崇尚英雄”的理念不仅是草原民族发展活力的象征,更是他们自然而富有尊严的生存智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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