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左翼政治的历史回顾与未来展望*
2013-07-31成晓叶
成晓叶
(中共江苏省委党校科社教研部 江苏 南京 210013)
一、对拉美左翼概念的定位
左翼的概念:左翼和右翼的政治术语在1789-1799年的法国大革命时期就被提了出来,指的是三级会议上的座次安排:那些坐在左边的人基本上是支持激进的革命,包括建立一个共和的世俗政权。[1]而右边的依然支持旧政权的传统体制。
在1815年法国君主立宪复辟后人们才正式开始使用“左翼”这个术语。这个术语后来也被用在一些革命性的运动中,比如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和共产主义,还有一些诸如社会民主主义和社会自由主义的改革者的运动等等。左翼政治理念的范围从中左翼到极左。中左翼的概念阐述还正是当前主流的政治理念。而极左的概念对应的是那些相比之下更加激进的政治立场。中左翼的政党或组织通常包括社会民主党、社会自由党、进步党以及一些民主社会党绿党(特别是生态社会主义者)。中左翼政党一般主张采取市场的资源配置,这种资源配置一般建立在一个重要的公共部门和一个繁荣的私人部门之上的混合经济。极左政治是左翼政治中程度最高的左翼。持极左政治观念的人寻求创造一种完全的或者是程度较高的社会平等且废除各种形式的社会等级制度,他们特别希望结束那种财富分配不平等的局面,尤其将资本主义作为社会不平等的源头。他们所要建立的社会是一种财富分配完全平等的社会,这种社会在理论上而言人人平等,在这种社会中没有任何人有过多的政治权利或者经济财产。[2]
关于拉美左派。尽管国内学者早就提出了对拉美左派应该如何界定的问题,但似乎还没有专门探讨这个问题的文章。况且拉美各国左派对于如何在社会公正和效率间进行平衡,如何应对全球化挑战等等问题,在理念、政策上的差异也十分巨大,若套用单一的概念去解读,恐怕会是盲人摸象,以偏概全。因此,有必要首先对学术界的观点在这里进行了一番比较和总结。
在《学术界》2009年第4期(总第137期)沈跃萍的一篇《拉美“社会主义热”—拉美左翼政府特征简论》中认为在拉美执政的左翼和中左翼,其意识形态起源多元、构成复杂,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原教旨主义左派即传统左派,主要包括:马克思主义、玻利瓦尔主义、解放神学、格瓦拉主义等反制度的革命左派,如尼加拉瓜桑地诺政权;二是改良主义左派,即社会民主主义左派,以巴西为代表,这是拉美左派的主流;第三类是民众主义左派,以委内瑞拉已故总统查韦斯和玻利维亚现任总统莫拉莱斯为代表,这是一种直接诉诸低层民众的草根意识形态,有很大的动员性。这些左翼力量,无论是其在选举时所宣称的社会主义理论,还是它们在执政后所推行的具体政策实践,都表现出较大差异。李伟在2010年第5期的《山东教育学院报》上发表的《困境中的拉美左翼:现状与挑战》中将拉美的左翼分成四大类型即左派政党(包括共产党、一部分社会民主党、一部分民族主义政党等)、部分左派政府、部分左派社会运动和部分独立的左派人士。在2005年10月《拉丁美洲研究》第27卷第5期发表的一篇《拉美力量崛起评析》中,李阳认为左翼,又称左派。“在拉美现实中,一般意义上的或广义的左派力量,涵盖了十分广泛的对现状不满、期望变革的社会阶层,包括工会、农会、妇女组织、青年组织以及知识阶层、小资产者、自由职业者等。”在2011年6月《延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3卷第3期上,刘常喜、张朵朵的文章中认为拉美左派涵盖了十分广泛的对社会不满,期望变革社会现状的各个阶层,包括左派政党,如共产党、社会党、工人党等性质的政党;左派群众组织,包括农会、工会、妇女组织、青年组织以及知识阶层、小资产者、自由职业者等。在这些左派中,部分左派政党或左派人物目前处于执政地位,他们根据时势的变化,利用政权的力量在不同程度上推行其左派政策;而处于在野地位的左派政治力量,主要通过国会、政治组织和法制机构等,批判政府的不合理政策,宣传其左派理念,迫使本国政府向有利于改变新自由主义政策、维护国家主权与独立、捍卫国家资源和维护广大人民群众权益等方面的转变,从而在有效牵制政府行动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如此来看,给拉美左翼下一个笼统的定义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当今的拉美左翼思潮多元形式多样,拉美各国的左翼思想既有共同点也有异同之处。因此笔者比较认同的说法是拉美“左派政府”只限于在资产阶级阵营内部区分“左翼”与“右翼’;当前拉美的左派政府是相对于90年代积极推行新自由主义的政府而言的。也就是说,是根据当前拉美的现实提出区分“左”与“右”的标准,而不是根据某种经典的左派标准来解释当前的现实。[3]笔者个人认为除了区分“左”与“右”之分之外还应该将拉美的“极左”和“中左”区分开来,依照经典的论述来看目前除古巴一个国家倡导并实践着建立一个完全平等的社会外,其他国家应该仍然属于“中左”政府。
二、学界对拉美左翼兴起原因的论述
一个新政治理念和政党的蓬勃发展与旧政体的凋敝和治理无效不无关系。新自由主义模式带来的社会不公和贫富差距过大为左派提供了社会基础和群众根基;“圣保罗论坛”(拉美地区最具代表性、影响力最大的左派政党和进步组织的聚会舞台)的召开在思想上和舆论上为拉美左派的兴起做好了准备;拉美右翼政党的衰落为左派崛起提供了内部条件,美国与拉美国家之间矛盾也为拉美左派的兴起提供了条件。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有朱祥忠《拉美民主政治的新景观》。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研究所所长吴洪英研究员认为:拉美左派力量的崛起主要由于经济全球化的冲击给拉美带来不适应的症状;其次,自由主义模式的局限使拉美寻求发展的新道路受到进一步限制;再次,拉美左派顺势而为改变政治思维,走议会民主道路;最后,美国的单边霸权主义造成拉美人民对美国的反抗。
在2005年第27卷第3期的《拉丁美洲研究》中湛园庭的《拉美左派崛起评析》中也认为拉美地区的反全球化运动促进了左派力量的重新崛起。经济全球化也使第三条道路超越西方发达国家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政治现象;拉美国家普遍推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使拉美的不平等加剧。杨晓杰在《探求》2010年第4期发表的《拉美左翼崛起现象探析》一文认为拉美左翼崛起首先由于美国战略东移为拉美左翼崛起创造了有利空间。第一,“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失败为左翼上台提供了机会。第二,拉美左翼实施的与时俱进的政策奠定了其执政基础。2005年李英在《党政干部学刊》上发表的《拉美之钟向左摆》的文章中对拉美左派崛起原因给了四个“使然”,即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使然;民主政治发展使然;美国拉美政策的使然;经济全球化使然。
综上观点,笔者认为分析拉美左派崛起的原因要用唯物辩证的矛盾分析方法-内因和外因,内因是事物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动力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外部原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第二位的原因。在诸多文章中大部分的学者认为拉美左派政党崛起的因素均与新自由主义在拉美的不奏效、全球化因素以及美国对拉美政策影响息息相关。这里的内因是新自由主义,外因是全球化和美国对拉美政策。拉丁美洲在地理上有一个很大的特征就是“离上帝太远,离美国太近”,[4]这个地理特点可以算作是内因。内因与外因相互依赖相互联系,没有内因就没有外因,没有外因也无所谓内因,外因对事物发展的影响要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因此正是地理上与美国的毗邻的内因才使得拉美更容易接受美国的理念,而美国是全球化进程中的主体者,也是一股全球化强大的力量。所以没有理由不相信拉丁美洲左翼的崛起是和拉丁美洲在地理位置上与美国接近密切相关的。
三、对拉美左翼由兴起到发展的历史回顾
拉美左翼是世界左派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跌宕起伏与国际政治形势与国际关系走势紧密相关,而要分析理解这些运动的来龙去脉不得不从历史的记忆中进行梳理。笔者认为拉美左翼从建立到今天大体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一战至二战前,拉美左翼“小荷才露尖尖角”
拉美可以算是共产主义运动起步较早的地区之一。由于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美洲的历史拉近了美洲和欧洲的各种联系,拉美与欧洲的人员交往也极大地方便了马克思主义在拉美的传播。所以在19世纪40年代末,即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出版不久,在墨西哥、智利等国的一些城市已经能陆续看到这些书籍的销售。而第一次世界大战为共产主义传入拉美搭起了信息桥梁。受到欧洲当地暴力镇压罢工影响的部分欧洲移民来到美洲不仅是去寻求政治避难和谋求生计,他们也带去了如无政府主义、法团主义(又称“工团主义”)以及社会主义。1919年第三共产国际成立,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诞生了共产主义拉丁美洲局。在第三国际期间(1919-1943年),拉美当时20个独立国家除玻利维亚以外,先后都建立了共产党。之后的三、四十年内,二次世界大战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建立对拉美起了指导和影响的作用,拉美的左派活动日趋活跃。共产主义的魅力不仅吸引了农民和工人,还带动了拉美的知识分子。他们拿起武器积极投身到30年代的人民阵线运动。[5]
除了这些早期的共产党以外,拉美左派还包括一些社会民主党。这些政党并不是将马克思主义与本国实际结合起来从而将马克思主义与拉美的民族主义和民众主义以及基督教民主主义结合起来,以这些带有拉美特色、特点鲜明的左翼政党与正统的共产党区别开来。这些民主党派和联盟有阿根廷正义党、秘鲁美洲革命联盟、智利社会党、哥斯达黎加民主社会党、墨西哥国民革命党、多米尼加革命党。而这些运动则有巴西瓦加斯运动、玻利维亚民族主义运动等。
此外,在托洛茨基流亡到拉美后形成了托洛茨基主义,该主义对拉美当时革命运动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指导性作用。但是托洛茨基被暗杀后第四国际解散,拉美托派才趋于解散。
第二阶段:二战至冷战结束,拉美左派在曲折中前进
二战期间拉丁美洲的共产党员人数估计从10万人增加到1947年的50万人左右。[6]随着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共产主义的影响从欧洲扩展到了拉丁美洲,共产主义思想对工人、农民、学生等阶层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二战同时也刺激了拉丁美洲国家的经济和社会发展,由于美国和欧洲国家的参战,原来从美国、欧洲等国进口的许多原料和消费品开始锐减,拉丁美洲受时事所趋,开始了许多替代进口的工程,民族工业资产阶级应运而生。在反纳粹法西斯结束后,资本主义和马列主义式的社会主义失去了共同的敌人,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与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开始反目成仇。美国为了用暴力消灭1943年以后产生的拉美民族和社会解放运动,开始采取支持那些独裁的右派。面对美苏对峙的冷战之间敌对情绪日益明显甚至可能变成热战的现实,美国政府不再考虑通过什么方式来宣传他们的言论,而是直接鼓励在不发达国家建立亲资本主义和反左派力量的政权。1948年以后,在冷战的高峰期美国对拉美保守力量推行“开绿灯的措施”并把所有要求改革社会制度的人民运动,说成是“共产党”的做法,从而使委内瑞拉和秘鲁的民主主义政府于1848年垮台、古巴的民主主义政府于1952年垮台。在麦卡锡主义的影响下,美洲大多数国家把共产党和进步组织打入地下。1950年12月,朝鲜战争爆发之后,美国政府邀请拉丁美洲国家召开一次外长磋商会议,目的是讨论各国为加强西半球防务、防止“国际共产主义颠覆”活动采取措施。危地马拉政府时运不济,刚开始深化民主和民族革命的计划便碰上美国干预朝鲜半岛,西方世界总思潮转向极右。同一时期巴西的瓦加斯和庇隆由于发动和领导过民族主义群众运动,他们的政策由于带有重新分配社会财富、资源企业国有化、侵犯了富有阶层和国外财团,因此双双垮台。
二战结束以后,南北之间的交易越发不平等基础产品与工业品之间的剪刀差日益扩大。原料生产国每年要支付更多的钱从发达国家进口,而他们的出口品也越来越少。这意味着在资本主义主导统治地位的国际体系下,拉美的各个阶层都受到了影响。除此以外,美国支持反动的、压迫的独裁者的政策,也在整个拉丁美洲人民和中产阶级,甚至上层的自由派中激起了愤怒和反感。随着跨国公司的进入,拉美人口中的雇佣阶层人数迅速增加,分工细化,这些阶层要求组织工会和一些基本的政治权利。最后,这些人员在很多情况下都成了反抗当局的一个主要力量。
1957年后,拉美独裁者纷纷下台:1957年哥伦比亚独裁者古斯塔沃·罗哈斯·皮尼利亚垮台;1958年委内瑞拉独裁者马科斯·佩雷斯·希梅内斯垮台;1958年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被卡斯特罗赶下政治舞台。1960年,巴西举行大选,哈尼奥·垮夸德罗斯当选为共和国总统,夸德罗斯原是保守派政治家,但他的立场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在1961年担任总统后,他与古巴保持良好关系,反对美国财团,宣布巴西政策与第三世界国家的政策保持一致,还派出观察员代表团参加于1961年在贝尔格莱德召开的第一次不结盟会议。1960到1970年间,危地马拉已成为左派游击队争夺的重要阵地,两个马克思主义游击队争夺组织斗争的领导权,而且得到了古巴的支持。1958年的选举之前,智利曾经出现过一个名为人民行动革命阵线的社会党、共产党的联盟。在1964年大选中,该阵线又提出了1958年已提出过的候选人萨尔瓦多·阿连德博士。美国担心阿连德上台后会进行深刻的社会变革,加之1958年当选的亚历山德里总统的保守政策使人民大失所望,最后在美国政府美国不得不直接出面干预由基督教民主党候选人爱德华多·费雷博士当选总统。
1968年以后,资本主义开始进入经济危机阶段。一个漫长的繁荣时期终于走向了终点。到了七十年代,所有这些有利于发展和繁荣的因素都开始靠不住了。第三次科技革命已枯竭,原料缺乏,价格上扬,资本积累减少,劳动力需求急剧下降,因此出现了工人要求权利的高潮。1970年智利再次进行大选。这一次,由众多左翼联盟组成的代表人民统一战线的萨尔瓦多·阿连德获胜。1972年乌拉圭成立了支持民族经济解放和社会平等变革的政治组织的“广泛阵线”。该阵线的组织包括左翼自由派成员、共产党、社会党和进步的基督教派成员。最终代表“广泛阵线”的退休将军利维尔·塞雷尼在1971年的大选中获得相当多的票数。
美国时任总统吉米·卡特从1977年上台到1981年下台一直反对践踏人权的拉美右翼独裁政权,但他有时候在制定政策时由于美国大财团背后的声音又常常表现出犹豫不决。不过,他采取自由派和改良主义的政策多于采取反动镇压的手段。在该政策的影响下尼加瓜拉的独裁者索摩查于1979年7月16日垮台。尼加瓜拉建立了一个第三世界主义的、民主的、革命的争权。它的纲领中虽然没有提到社会主义,但是提出了发展民族独立,在国际关系中不结盟以公共部门和社会利益为主体的混合经济。卡特政府的改良主义倾向同时也推动了巴西军人和企业主软化的执政方式。左翼的社会民主党和基督教民主党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1983年10月25日,美军入侵格林纳达,1989年12月20日,美军入侵巴拿马。由于美国的支持,拉美右翼政党控制政权,拉美左派运动遇到重重困难,许多左派政党遭到镇压或被取缔。70年代阿连德革命曾经让左派感到自豪,“似乎提供了一种通向社会主义的和平道路的可能性”。[7]
1990年,在巴西劳工党的倡议下,拉美和加勒比地区13个国家的48个左派政党和进步组织在巴西圣保罗召开会议,讨论拉美地区面临的政治、经济和社会问题,并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圣保罗论坛”因此而宣告成立。目前,“圣保罗论坛”是拉美地区最具代表性、影响力最大的左派政党和进步组织的聚会舞台,有成员党12个。[8]
第三阶段:2002年之后至今的左翼——“破茧而出”
拉美左派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和左派运动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20世纪50-80年代,拉美左翼曾经经历了一个辉煌的时期,在美洲建立了西半球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20世纪80年代末,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以及两极格局的瓦解使得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向低潮,这股低潮也同时波及到了拉美左翼的运动。然而90年代后期,拉美左翼并没有灰心丧气,他们在世界社会主义的低迷期积极调整,终于在90年代后期顽强地顶住来自国际右翼势力的压力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而且以新的姿态重新回到拉美的政治舞台。
2002年10月27月左翼巴西劳工党领袖卢拉当选总统后,同年11月24日厄瓜多尔左翼领导人古铁雷斯当选厄瓜多尔总统。2006年巴西、委内瑞拉、智利、尼加瓜拉、墨西哥、秘鲁、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厄瓜多尔和海地等10余个国家举行选举。其中,巴西、委内瑞拉、尼加拉瓜、智利、秘鲁、厄瓜多尔和哥斯达黎加等7个国家的左翼或中左翼领导人赢得了国家领导权。加上此前赢得大选的阿根廷、玻利维亚、乌拉圭、巴拿马和多米尼加共和国,以及从1959年就执政至今的古巴,目前,拉美共有13个国家属于左翼政权。这些国家的人口总和占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地区5亿总人口的70%以上,面积占拉美总面积的80%。[9]目前在这些国国中智利已经不在拉美左翼的阵营之中,亿万富翁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在2010年成功登上智利总统宝座,意味着智利在20年之内首次掉出了中左翼执政的联盟。这些以社会主义为目标的拉美左翼政权形式多样。其中,有委内瑞拉已故总统查韦斯、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提出的“21世纪社会主义”,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提出的“社群社会主义”或“印第安社会主义”以及巴西劳工党提出的“劳工社会主义”等。这些社会主义虽然叫法不一,但是相同的命运和类似的政治主张进一步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团结,也强化了他们之间的相互关系。2006年古巴、委内瑞拉和玻利维亚三国更是组成了拉美的“反美联盟”——三个主张建设社会主义国家形成了稳固而强大的政治“铁三角”抵制美国在拉美的影响。
四、21世纪拉美新左翼政权的主要特点及未来发展趋势
提及21世纪拉美左派的特点就不得不提到拉美左派崛起的背景。这一系列背景有内有外,外部背景有美国“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在拉美的破产、西方政治道路中“第三条道路”的兴起、“全球化”导致的世界秩序不公平不合理、左翼圣保罗论坛的召开及其影响力的持续扩大、美国持续对拉美的干涉招致拉美民众的普遍愤慨情绪,同时也由于美国前几年将精力投入中东,对拉美有所放松。国内的背景有传统右翼政党因循守旧,在治理国家方面少有作为、社会民众对各种权益的渴望以及拉美左翼相互之间联系加强等等。
(一)主要特点
进入了21世纪以后的拉美左翼显示出许多新时代的特点,这些特点可概括为:
1.淡化意识形态,显现出更多务实作风
厄瓜多尔总统科雷亚表示,他不反对全球化,不是左翼力量的一员,仅仅是一个中左派。卢拉与查韦斯在世也不时调整他们的政策。拉美政党近些年来在关于意识形态的争论开始减少。巴拿马、多米尼加和尼加拉瓜等国政党候选人在当选后也都表示,要捐弃前嫌,“降下党旗、升起国旗”,加强党派之间的协商合作,共同解决国家所面临的失业、贫困和现代化等当务之急问题。[10]在德国《明镜》杂志对卢拉总统采访时问到:现在通过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使国家取得了经济的增长,他是否放弃了他竞选时的原则时,表示“作为总统我必须是为所有的人而存在。这正是民主制的长处,人民选举出来的人将会同等地为银行家、流浪儿童或工人操心,同时努力使各种个人利益得到平衡。2003年我们曾经不得不采取严厉的手段纠正国家财政的方针,因此现在巴西人才能从更大的稳定性中获益。那时我是利用选民对我表示的信任来使预算得到合理安排的。”’[11]卢拉总统的话语当中也透露出一些务实主义的气息,以至于一些人以“打左灯,向右拐”的方式来批评他们的政策。也正如美国一位专家所说,拉美左翼政府正在创立“实用社会主义”模式,阿根廷、巴西、智利三国都为左翼政党执政,它们经历了经济危机、面对国内复杂的问题、面对外资不足的问题,但三国都采用“实用”的政策,促进国家经济的发展,设法在市场经济和社会主义之间维持平衡,向更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中间路线靠拢。[12]
2.融合度增强,一体化趋势明显
虽然拉美左翼都受到了全球化等不利因素的干扰,但由于相互之间有着共同的政治抱负,因此在90年代以来拉美左翼组织了许多的国际左翼联合活动,朝向一体化的方向发展。如20世纪90年代以来创建的圣保罗论坛(1990年),创建世界社会论坛(2001年)并定期举行活动;进行反对全球化、反对美国霸权主义、反对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操纵国际秩序等主张。而在2006这一拉美大选之年内,7个拉美国家集体“左转”也成了拉美左翼政治当年一种无声的“默契”,这导致它们相互之间的融合度不断增强。
3.拉美左翼得到本国民众广泛支持
拉美地区几乎所有左翼纷纷上台执政(古巴除外)通过的都是本国的民主选举,这就是说它们得到了本国民众的积极支持,因为所有的政权均通过民主选举获得。在1998年到2008年之间,除古巴以外所有拉美左翼政权均通过民主选举上台,如表1所示。
表1 拉美地区左翼选举状况
图1显示的是在1996年、2001年和2009年这三个时间点上通过问卷调查对民主的满意程度,该问卷从拉美七个大国中发起。在图1中我们可以看到1996年的民意调查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是在2001年和2009年之间有个明显的趋势,即人民对民主的满意程度不同幅度的增长。
再以图2为例,该图显示了拉美七个最大国家对民主的支持程度。有趣的是,在1996年到2001年之间拉美七大国对民主政体的支持率普遍下跌。在排除哥伦比亚、墨西哥、秘鲁以外,其余四国在当时均为左翼执政,而在2001和2009年间,这四个国家的民众对民主政体的支持率均持大幅度上升。
图1 拉美各国对民主的满意程度
图2 拉美各国对民主的支持程度
4.社会阶层开始扩大
以往代表拉美左翼的往往有工人、农民、学生、小生产者,但是由于全球化的影响和新自由主义在拉美日益凋敝,波及到的人群不仅局限于上述几种。同时这也影响到了一些中产阶级和一些小企业主,全球化带来的分工细化和原材料价格下跌也将他们带入了贫困阶层。全球化和新自由主义带来的持续恶化影响更是加速了这些人加入左翼的速度。因此拉美左翼的社会阶层正进一步扩大,参与左派的社会力量将会更大,范围也会更广。
(二)未来趋势、影响及展望
1.美国的地缘影响日益减弱
提及拉美左翼的未来走向,美国因素一定不能被忽视,美国虽然目前实力渐弱,但仍然主导着大部分的国际霸权,拉美左翼的兴起从一开始就与美国注意力的转移密切相关。在2001年本·拉登袭击美国之后,小布什政府将战略重心转向反恐,于是在2002年才出现了拉美政治大片的“左翼驾驶员”。去年在美国政府击毙拉登之后美国开始从阿富汗等中东地带抽身,战略重心开始东移,以收缩有限的实力瞄向中国。
因此在未来几年中,美国对拉美左翼政权的干预和影响将会日益减少,这将确保拉美左翼在保持现有的实力和规模,甚至还会得到一定的拓展。
2.拉美左翼将继续走联合的道路
随着美国的战略东移,对拉美干预的减少,加之拉美地区自身的经济困难将迫使左翼政权之间继续抱团合作,其中南方共同市场等区域性组织将成为他们的合作平台。左翼政权以一个声音说话一致对外的趋势将会更加明显。以2012年巴拉圭总统弹劾事件为例,当巴拉圭左翼总统费尔南多·卢戈被弹劾之后,所有拉美国家纷纷抵制,其中委内瑞拉等国还召回了本国驻巴拉圭大使。类似的事例还有2009年的洪都拉斯总统遭罢免事件。拉美地区各国以此集体声援的做法来力挺洪都拉斯被罢免的总统塞拉亚。
3.拉美“中左化”趋势将愈加明显
以下列图表为例,图3为拉美民间的民众在1996年-2010年之后对民主的支持率,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尤其在2001年美国战略重心转向反恐、减少对拉美的干预之后,民主支持率虽然偶有下降,但大多数情况下呈现出一种涨幅的趋势。这种趋势和拉美左翼普遍采取“中左”立场平衡各方利益的以及淡化意识形态的执政方式是戚戚相关的,在未来这种“中左”立场将会成为主流,且愈加明显,因为它能得到本国民众的拥戴。
图3 拉美民众对民主的支持率(1996-2010)
4.金融危机的影响将使左翼维持现状或进一步扩大
2001年的阿根廷金融危机为阿根廷左翼政党上台执政做了有利的铺垫。现今2008年金融危机虽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其余波也不可小觑,2012年美国百利金融公司的倒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金融危机势必导致更多的人失业,底层民众通常来说是最先会受到各种危机“照顾”的困难群体,而金融危机对拉美地区的深入可能将会把更多中小企业拉下马来,其中的小资产阶级、中产阶级和一些独立工商业者可能同时进入失业者的行业,资本主义在拉美将会招致更多的反对者,同时会因此而扩大拉美左翼的群众基础。
结 语
拉美近几年的左倾化是拉美政治格局中一种独特的政治现象。自19世纪的解放战争开始后,拉丁美洲人民及其进步的精英,为了政治独立和公民的自由权力,进行了一系列令人钦佩的斗争。拉美左翼力量经历了一个多世纪成长,从崭露头角到经历曲折发展再到“破茧而出”直到21世纪拉美左翼力量纷纷开始走上拉美政治权力中心,其过程不可谓不艰辛。拉美左翼政府的执政方式特点鲜明,不同于上世纪的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智利阿连德政府以及古巴的卡斯特罗政权通过以暴力革命的途径获得执政的合法性。而二十一世纪的拉美左翼政权全部通过民主选举的获得执政权力,同时在执政方面拉美左翼政权也具有着浓厚的务实主义色彩。此外,从外部变化来看,在美国将战略重心先后转移至中东地区以及东南亚地区之后,拉美左翼在地缘政治方面有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从内部发展来看,金融危机的深入将扩大拉美左翼的执政基础。其次,中左化的执政政治力量走入政治前台也很可能成为拉美左翼的发展趋势,从而进一步扩大拉美左翼的群众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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