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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家庭照顾者角色及成因分析——基于山东省N村的质性研究

2013-05-24李伟峰梁丽霞郑安琪

山东女子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儿媳养老女儿

李伟峰,梁丽霞,郑安琪

(济南大学,山东 济南 250022)

一、引言

随着老龄化问题的加剧,老年人的照顾需求急剧增长。在承袭家庭养老传统的中国社会,家庭成员作为老年人的主要照顾者,承担着繁重的老年人照顾责任,老年人家庭照顾者的重要性日益凸显。

有关老年人家庭照顾者问题,西方学者于上世纪70年代即展开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相较而言,我国学者起步较晚,于上世纪90年代末才涉足该研究领域。但是在借鉴西方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特别是社会性别视角和方法的引入,学界对老年人家庭照顾者的性别角色及其照顾过程中的相应问题等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如,熊跃根对成年子女照顾者对照顾老人的看法进行分析,探讨了男女照顾者在照顾内容、照顾方式以及处理代际冲突的方法等方面的性别差异[1];黄何明雄等分析了老年父母家庭照顾中男性照顾者与女性照顾者的特点,并提出了消除照顾工作性别化界限的途径[2];梁丽霞等对男女照顾者在照顾责任、照顾内容以及照顾压力等层面存在的性别差异进行了阐述[3]。也有学者针对儿子照顾者和女儿照顾者进行了比较研究,比较他们对老年父母提供支持和日常照料的差异[4][5],区别他们照料父母的积极体验[6],分析他们具有性别差异的社会支持途径[7]。在学者的研究中,对老年人家庭照顾者日趋女性化这一特征基本形成共识,有学者专门对“照顾责任女性化”进行了理论分析和反思[8],有学者论述了女性家庭照顾者的特殊压力以及社会支持方式[9][10],也有学者针对女儿照顾者这一群体展开具体研究,分析女儿养老的可能性、合理性及障碍[11][12],探讨女儿赡养老年父母的伦理建构及权利义务关系[13]。

综上,针对老年人家庭照顾者问题的研究,由于社会性别视角和方法的介入,女性照顾者群体日渐成为学者关注的焦点。研究也发现,照顾者呈女性化的趋势并未随着社会发展而发生质的改变。目前的研究大多围绕女儿照顾者或儿媳照顾者展开,但是对于其他女性照顾者角色(如女性配偶、女性孙辈等)的研究还比较少,而且对于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因素也缺乏深入分析。

本文运用质性研究中的深度访谈法对山东省N村的女性老年人家庭照顾者进行分析,力图更为全面地呈现女性照顾者的角色特点,并探讨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因素,以期将针对该群体的研究引向深入。

二、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基于笔者于2010年6月~2011年8月在山东省济南市城郊N村对10位老年人家庭照顾者进行的深度访谈。之所以选择N村作为本文的调查社区,一方面是因为N村是笔者较为熟悉的社区,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N村具有研究上的典型意义。截至2009年底,N村总人口为1831人,其中60岁以上的人口为131人,占总人口的7.1%,老年人照顾需求较为突出。调查显示,目前N村的老年人依靠家庭成员照顾的有122人,占总人数的93.1%。其中,女性照顾者占照顾者总数的60%。可见,N村老年人照顾模式仍以家庭照顾为主,照顾者以女性居多。

研究对象的选取是在全面了解村落照顾者的前提下,选取具有代表性的10名女性家庭照顾者,样本的选择采用目的抽样法,并尽量覆盖不同年龄段和角色群体。样本的选择标准为:(1)照顾者为被照顾者的家庭成员;(2)照顾者承担着被照顾老人的主要照顾责任;(3)照顾时间超过1年以上;(4)照顾者同意参与本研究成为访谈对象。最终选取的这10位女性家庭照顾者目前都正在照料家中患有慢性病且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老年人,照料时间都在1年以上,对于这样长期提供照顾的家庭照顾者而言,她们的照顾经历和感受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她们也是家庭照顾者中最值得关注的群体。10位受访者的背景资料见表1。

(二)资料收集方法

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中的深度访谈法,记录了10位女性照顾者的照顾经历。在征求到被访者的同意后,访谈采取录音方式。访谈的时间有两次,第一次是2010年6月10日至6月24日,主要是针对N村老年人照顾者问题进行试调查;第二次是2011年7月1日至8月25日,进行集中访谈;其后还有一些追踪调查。访谈围绕着事先拟定的提纲,时间一般为1~2小时,每个个案访谈次数为2~3次。访谈结束后将录音资料转化为文字,并按照N1-N10的顺序为每位受访者的访谈记录编序,并建立各自独立的档案资料。通过访谈法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资料,从而对女性照顾者的照顾角色及形成原因进行深入分析。

当然,从数量上说,对上述样本的研究结论远不足以推而广之,本研究的价值在于对样本本身情况的各种微观认识。

表1 10位女性受访者的背景资料

三、女性家庭照顾者的角色分析

N村老年人家庭照顾者以女性为主,本研究选取的10位女性照顾者,分别在家庭中扮演着老年人配偶、女儿、儿媳及孙辈的角色,不同的角色意味着她们与被照顾老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差异,她们的照顾过程、照顾感受以及照顾动机也因此存在很大差别。

(一)老年女性配偶照顾者

随着社会转型与家庭结构的变迁,面对工业化、城市化跃进式的发展、子女数的减少,以及传统代际居住模式的改变,子女与老年父母的传统联系模式受到挑战,因此,在老年人家庭照顾者群体中,健在的老年配偶在照顾老伴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说甚至超过了子女的作用[14]。由于“男大女小”的传统婚配模式,老年女性配偶年龄往往低于男性配偶,在生理上被认为具有承担“照顾者”角色的优势;另一方面,传统的社会性别分工也将日常照料活动视为“女性的工作”,老年男性配偶往往不会做或者不愿做,老年女性配偶成为照顾老伴儿的主要力量,其对丈夫的付出在项目上和数量上一般比老年男性配偶对妻子的付出要多。

对于老年女性配偶照顾者来说,在照顾动机上,其对老伴的照顾行为是基于爱情语意(即“少年夫妻老来伴”)而不是孝道伦理;在照顾责任上,其承担照顾配偶的责任“自觉性”高于老年男性配偶甚至高于子女;在照顾成本上,时间、邻近度等方面因素也使其照顾成本低于其他角色[15];在照顾压力上,与其他角色相比,其承担着较为沉重的照顾压力,首先是来自身体方面的压力,因为她们自身的生理机能也在逐渐退化,她们在本应成为“被照顾者”的时段里却不得不承担着“照顾者”角色,同时也有来自其男性配偶方面的依赖性压力,有研究表明,与女性老年人相比,男性高龄老年人更依赖其配偶[16]。

受访者N01今年68岁,其老伴身体一直不好,又被检查出患有胃癌,老伴的日常起居都由她来照顾,她虽然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但同时亦深感承受着巨大的照顾负荷。

“……孩子们也没时间,我这不是也没什么事,我不伺候谁伺候?……再说,在一块儿几十年了,还是我更(能)摸着他的脾气,换了外人也不放心不是……”(N01)

“……现在不像头儿个了(以前),身子骨也不行了……大病没有小毛病却不断,三天两头地吃药拿药……干活儿明显会觉得累了,以前哪儿知道累是啥啊……前阵子我腿又磕着了,现在走得还不大利索呢……孩子都忙各自的,最后还是咱弄着(照顾)……最后他还没走我走了……”(N01)

(二)儿媳照顾者

在女性家庭照顾者角色中,儿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基于传统儒家孝亲文化的影响,“养儿防老”的思想意识根深蒂固,强调儿子对老年父母的照顾责任,但事实上这些被定为儿子的照顾责任,最终被转嫁到儿媳妇的身上,儿子在老人日常生活照料方面并不起多大的作用,他们更大的作用是精神、经济甚至只是面子上的依靠,儿媳才是真正担当日常繁琐生活的主要照顾者[17]。根据张友琴的研究,儿媳在老年人生活照顾中占有重要地位,儿媳给予老年人各方面的支持大大高于儿子和女儿[18]。特别是在农村,儿媳的角色权重远远超过其他角色,排在子代照顾者中的第一位[19]。在N村的调查结果也表明,女性照顾者群体中,儿媳照顾者占绝对的比重。

儿媳照顾者的照顾动机不是基于亲情,更多地是出于对丈夫的责任,代替丈夫完成对公婆的照顾义务。受访者N05和N06在谈到照顾生病的婆婆时,都提到“不能让当家的干这个活儿”,体现了她们对儿媳这一性别角色规范的内化。

“……农村不都是这样……媳妇照顾婆婆不应该的么……嫁过来了就该照顾……他(受访者的丈夫)当兵,我不看着谁看着,你总不能让他回来,不挣钱谁养活这一大家子……也有闺女伺候的,怎么说嫁出去闺女也是人家的人……”(N06)

“……这个都是这样(指媳妇照顾公婆)……农村养儿那个,儿子养老……所以说老人哭着都要养个儿,干什么?到了这一天就指着他养老,是吧……这就是你的责任吧……你不能让当家的干这个活吧……”(N05)

也有的儿媳照顾者受孝道伦理影响,将公婆视为自己的父母般尽心尽力去照顾。

“……这就是用着你的时候,你不用那个,我应该的……老人把小的那个吧(养大),我就没有这个义务去伺候老人?你要是那样叫人笑话……”(N08)

“……该怎么地怎么地的……要不你要儿女干什么……我都不用她们(姑嫂)来照顾,因为说吧她们都有家庭……其实你拿出真心来对待她吧,你的心也不觉得这是个婆婆,你不应该伺候她么……”(N07)

而随着社会变迁与观念的改变,与传统的儿媳不同,年轻的女性渐渐脱离家庭,参与到社会中去。由于不愿意放弃工作来照顾老人,年轻的媳妇更多的是提供钱物来代替亲身照顾。

一位女儿照顾者转述她弟媳的话:“‘……家里赚钱都靠着我,都工作哪儿有这么多时间陪着她(指照顾者母亲),都在家里都不赚钱谁养活家?’我兄弟媳妇在上班,赚的不少,拿出来的钱也不少……她就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咱也得体谅人家……”(N03)

(三)女儿照顾者

中国传统父系社会与养儿防老的思想将女儿视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的身份和归属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使得女儿成为家庭照顾者中较为边缘的角色。但女儿在养老责任感上与儿子保持着高度的一致,甚至在某些方面,女儿表现得比男性还强[12]。生育率不断下降带来的子女数量的不断降低,传统观念影响的不断淡化,以及女性社会经济地位的逐步提高,使女儿在代际关系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女儿不但开始参与养老,而且在老年人家庭照顾的格局中的地位和作用日渐上升[14]。

本研究中,女儿照顾者认为:相对于儿子来说,女儿的温柔细腻更适合照顾父母;相对于儿媳而言,女儿对于父母的照顾更多的是发自于内心的情感。

“闺女娘,就是闺女娘最亲,你有时候糗糗(说说)她,一啥子(一会)就忘了……婆婆媳妇就不能这么样了,在家你得注意……从小在她手里,什么脾气都知道……婆婆媳妇就有些事,该做声就不能做声……所以说,它是有分别的。娘吧,你和她两个犟,但从内心还是怕她死呢……你说她她也不记仇……有个差别……婆媳之间都要互尊互敬……”(N04)

“……在农村来讲吧,好像是女儿对她的妈家的爸爸妈妈,照顾的倾向性大一点……媳妇隔着婆婆公公不如女儿隔得近……你看同样情况下,闺女,……她如果分近远的话,还是隔着自己爸爸妈妈近……血缘关系……”(N03)

有的女儿照顾者表示,相对于儿媳来讲,女儿对于父亲的照顾要更为方便。

“……俺从小就和他们亲……怎么着闺女也比媳妇方便着不是……你给他洗吧洗吧,擦吧擦吧的都方便……头年里他(父亲)住院了,俺嫂子看着,他想去厕所,不好意思说,等俺去了还支出俺嫂子去悄默(偷偷)地给俺说……俺爹他要脸,老人就这点……”(N02)

(四)女性孙辈照顾者

隔代养老被视为家庭养老的一种可能的新形式,还有待孙辈养老意识的进一步发展及其养老义务的最终形成[12],目前孙辈照顾者在照顾者群体中为数并不多。

在N村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了一位女性孙辈角色(孙媳妇)的照顾者,该照顾者(N10)是一名32岁的小学老师,由于公婆过世早,照顾男方奶奶的责任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老人84岁,血压高,但生活可以自理。在照顾者看来,于理自己本可以不照顾老人,但是于情来说,又不得不承担照顾者角色。对于N10来说,她的照顾者角色使她陷入两难境地。

“……不能做饭,不能洗衣服……咱应该做的,基本上做到就行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咱(照顾),应该考虑把她送养老院去……说实话,她的条件可以,没儿没女了吧……把老人送敬老院去吧,说实话,对我个人来说,是很方便,减少许多(麻烦)……咱没有办法,咱这方面有,咱不能不管她……再说,俺对象说吧,亲她,实话啊……他还不愿意送,不愿意送咱就养着她……妹妹(指小姑)不管,出嫁了嘛……咱这边一般就是跟男方,照顾男方的……说实话,千万别有大毛病……俺也很矛盾。她这么大年纪,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N10)

四、女性家庭照顾者角色形成原因

女性家庭照顾者作为老年人照顾者的主要力量,承担着繁重的照顾工作。本研究中被访者的照顾时间从1年1个月到7年2个月不等,对她们而言照顾老人是一项没有假期、没有报酬的长期工作,随时处于被支配被差遣的境况。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为何仍愿意承担起照顾责任?或者说,促使她们承担起照顾者角色的因素有哪些?

通过对N村10位女性照顾者的深度访谈,本研究发现,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主要受到内生性驱动因素和外生性驱动因素的影响。前者主要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是照顾者自身的主观阐释;后者则从客观情境出发,考虑外在的环境影响。

(一)女性照顾角色形成的内生性驱动因素

在调查中发现,女性照顾者本身对于照顾工作的看法是影响照顾者角色形成的重要因素。照顾者对于“照顾”赋予了个人的主观解释,不同的照顾者对于照顾工作有着自己不同的见解。

1.照顾者的家庭观念。家庭观念对于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家庭价值观分为传统价值观与现代价值观,如果照顾者持有传统家庭价值观,她们对在家照顾老人的想法就强烈[20]。传统的家庭价值观念倾向于以家庭利益为重,遵循长幼有序。无论是老年女性配偶、儿媳、女儿抑或女性孙辈照顾者,她们大多持有较为传统的家庭观念,一方面,认为家庭是照顾老人的最佳场所;另一方面,认为她们是“理所当然”的照顾老人的“家里人”。

“自己的婆婆,当然要自己来照顾……家里人照顾放心……人老了,就得在家里……让家里人照顾,这才是一家人嘛……哪有让外人照顾的道理……咱老了还想在家里照顾,更何况老人呢……”(N06)

“关键是,我感觉吧,我和你叔叔是这么说的:要是送敬老院能做到了……没有自己亲人伺候得有感受……就是那种家的感觉……他两种心情……哪也不如自己家好嘛。对不对?……金窝银窝,不离自己狗窝吧,呵呵,对不对?”(N08)

2.照顾者的责任观。责任感是促使人们采取一定行为的强大内驱力,照顾者的责任观念可以从老年女性配偶照顾者和子代女性照顾者两个角色群体来分别阐释,不同的角色对于责任的理解也不尽相同。

在调查中发现,对于老年女性配偶照顾者而言,婚姻象征着彼此的“认同感”,彼此间相互扶持相互照顾是她们赋予婚姻的意义。在她们看来,不论是法律还是道德所赋予她们的“配偶”这一角色,都具有照顾另一半的责任。

“……老伴老伴,就是老了做个伴,相互做着伴,相互照应着。两口子就应该你伺候我,我伺候你,这有啥道理可讲的……”(N01)

N01的女儿这样描述母亲对父亲的感受:“……哎呀,真老夫老妻……俺爸爸那阵子病的时候,她个眼哭的,我从来没看到过她掉泪……以后领着她到二医一看,这个眼花的,这不就是哭的……”

对于子代女性照顾者来说,对老年父母/公婆的照顾就是一种责任和义务。无论是女儿照顾者还是儿媳照顾者,都认为子女应该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来报答回馈父母的养育之恩,尽管儿媳照顾者在某种程度上是出于对丈夫的责任来照顾公婆。

“……就是,怎么说吧,一个老人把你养大了,你长大成人了,这就算功劳了,是吧,就算功劳了。你到这一天你就得养她……(就算)不给你干你也得养……就把你养大抚养成人了,结婚生孩子,这就是个功劳了……她有义务把你从小养到大,你就有义务养她老,应该养她老……”(N05)

“……养个儿干什么,到了这一天就指着他养老……咱有这个责任……我就觉得应该,没有推辞的理由……”(N08)

3.照顾者的性别角色认知。性别角色是由于人们因性别不同而产生的符合一定社会期望的品质特征,包括男女两性所持的不同的态度、人格特征和社会行为模式[21]。通常界定性别角色规范时,男性被期待担任“工具性”角色,承担着供养家庭的任务;而女性则被期待执行“情感性”角色,从事家务与照顾工作,担任主要照顾者的责任。男女的性别角色被社会构造同时也被男女认同并内化。“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模式已被多数的受访者内化为行动的准则,在她们看来,照顾老人的事情是女性分内的事情,女性更适合担任照顾工作。

“……如果照顾,还是女的做好,女的比较心细……有些细节问题可以想得周到一些……男的,有时候他想得不周到……男的都是在外面干活的,他在外面挣钱,屋里的事儿就该我来做。哪儿有男的在家里伺候老人的,……伺候老人就是女人的事儿,男的都粗拉,细活干不了……”(N09)

“他(指受访者丈夫)吧……男人觉得不方便……不用他……主要还是出去工作挣钱……再说了,他就觉得没有那个习惯了。我也不用他……我那么亲老人呢……我就老有这种想法,开个敬老院,我在家里养几个老人吧……”(N07)

(二)女性照顾角色形成的外生性驱动因素

1.照顾者个人的外在条件。在研究中发现,个人的外在条件也是影响受访者照顾角色形成的主要原因。个人的身体状况、工作状况以及经济状况都是她们选择成为照顾者的原因。一方面,当受访者觉得自身条件好,有能力照顾好老人时,她们会主动承担照顾者的角色,肩负起照顾老人的任务;另一方面,也有的受访者是因为自身条件受到限制,她们也会被动地承担起照顾者的角色,以便通过这一角色获得其他方面的回馈。

“……从小姊妹几个中我干活最利索……我就爱张罗事儿……我有这个能力伺候好他……俺小姑子说俺一个人能干她们姊妹俩的活……”(N05)

“……平时姊妹来看都给些钱……我就识几个字儿,别的也干不了……要出去干也是伺候人(家政工作)……不如在家专门伺候着他……俺大伯哥每个月都给钱……我对象也能放心在外面干活养家……”(N09)

2.照顾者与被照顾老人的关系。照顾者与被照顾老人的关系也是影响女性照顾者角色形成的重要因素,在照顾的过程中,良好的关系会减少照顾者与被照顾老人的冲突,继而照顾者更愿意去承担照顾的责任。对于女性照顾者来说,她们更注重的是情感上的付出与共鸣,女性照顾者与被照顾老人的关系越亲近、感情越好,其照顾者角色形成的动机就越强。

“俺娘就是跟俺亲,俺说什么她也听,她脾气不好,换了谁都压不住她……他们都说,也就是俺能呵呼住她,她也不生俺的气……”(N04)

“她依赖,就是像吃什么药,一天吃几片,她都不相信别人,就相信我……反正就是什么事吧,都等着我回去……不回去她也不吃,就‘等着小王回去问问’吃几片,什么时候……有时候你叔叔和你二姑看吧,她都不相信……”(N05)

“所以吧,她离俺不行。离俺就找,看不见就哭,就爱哭,嗯……我都不愿意让她出去,那时候俺大姑子让她出去住两天,出去头两天我(觉得)真好,感觉家里真轻松,觉得那么得劲。再上去4天至5天,我就受不了,在家里就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就这么样空落落的……俺妮儿也不愿意让她出去……感触太深了,俺是一结婚就在成块(在一起)吧,这么些年的感情了。”(N08)

3.社会舆论的压力。在农村的家庭养老中,外界的舆论压力也是促使女性特别是儿媳成为照顾者的因素之一。生活在农村社区的人受“社区情理”约束,在选择自己的行为时首先要考虑自己的行为能否为社区中他人所接受[22]。而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更容易受到来自外界的暗示,因此他人的看法是她们十分在意的一个因素。对于期待中的女性照顾者——尤其是儿媳照顾者来说——如果照顾者角色扮演得成功,会得到人们的赞誉;反之,会受到村中其他人的谴责,与他人的相处也会较为困难。

“……俺娘家也是这个村里的……你要是不照顾(公婆),外人就会说……俺娘家也没面子……”(N06)

“俺没觉得自己做得多好,就是伺候公公,……别人都夸我,很有面子,在村里大家都是竖大拇指的……俺就得做得更好才能对得起大家给俺这个孝顺的名声。”(N09)

五、小结

本文通过对N村女性照顾者进行深度访谈,对老年女性配偶、儿媳、女儿以及女性孙辈照顾者角色进行了分析,并对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因素进行了探讨。女性照顾者角色的形成受内生性驱动因素和外生性驱动因素的共同作用,家庭观念、责任观念以及性别角色认知等内生性驱动因素受我国传统文化观念和社会规范的影响,是促使女性成为照顾者的主要因素;个人条件、与被照顾者的关系以及社会舆论等外生性驱动因素则对女性照顾者角色的成因起着调节性作用。

另一方面,已有研究也表明,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以及家庭结构的变迁,老年人家庭照顾者的照顾压力越来越大,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照顾者的照顾意愿,导致照顾者主观支持愿望不足[23],笔者在N村的调查也反映了这一点。因此,在目前农村地区家庭养老依然是老年人所倚靠的养老方式的情况下,全面分析作为照顾者主体的女性照顾者角色,并探析女性照顾者角色的成因,从“内生性”与“外生性”两个层面寻找能够维系/增强其照顾动机的可能性,提升照顾者的照顾意愿,将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照顾质量,并进一步完善家庭养老机制。

注释:

① 照顾时间的截止日期为2011年7月30日。

[1]熊跃根.成年子女对照顾老人的看法——焦点小组访问的定性资料分析[J].社会学研究,1998,(5).

[2]黄何明雄,等.老年父母家庭照顾中的性别研究概观——以香港的个案研究为例[J].社会学研究,2003,(1).

[3]梁丽霞,李伟峰.社会性别视阈下的老年人家庭照顾问题研究[J].济南大学学报,2009,(6).

[4]徐勤.儿子与女儿对父母支持的比较研究[J].人口研究,1996,(6).

[5]张文娟.儿子和女儿对高龄老人日常照料的比较研究[J].人口与经济,2006,(6).

[6]袁小波.成年子女照料老年父母的积极体验研究[J].人口与发展,2009,(4).

[7]唐咏.成年子女照顾者社会支持与心理健康的路径分析研究[J].四川教育学院学报,2008,(8).

[8]梁丽霞.“照顾责任女性化”及其理论探讨[J].妇女研究论丛,2011,(2).

[9]唐咏.女性照顾者的压力与因应研究:基于深圳的个案[J].社会工作,2006,(12).

[10]张艳丹.浅议女性家庭照料者的社会支持[J].社会工作,2006,(10).

[11]谭琳.论我国家庭养老中的妇女问题:老年妇女与女儿养老[J].人口学刊,1996,(1).

[12]吴元清,风笑天.论女儿养老与隔代养老的可能性——来自武汉市的调查[J].人口与经济,2002,(5).

[13]唐灿,马春华,石金群.女儿赡养的伦理与公平——浙东农村家庭代际关系的性别考察[J].社会学研究,2009,(6).

[14]王来华,约瑟夫·施奈德.论老年人家庭照顾的类型和照顾中的家庭关系[J].社会学研究,2000,(4).

[15]夏传玲.老年人日常照料的角色介入模型[J].社会,2007,(3).

[16]周云.从调查数据看高龄老人的家庭代际关系[J].中国人口科学,2001,(S1).

[17]周云.对老年人照料提供者的社会支持[J].南方人口,2003,(1).

[18]张友琴.老年人社会支持网的城乡比较研究——厦门市个案研究[J].社会学研究,2001,(4).

[19]夏传玲,麻凤利.子女数对家庭养老功能的影响[J].人口研究,1995,(1).

[20]叶淑芬.本国籍与东南亚外籍母亲家庭价值观之研究[D].嘉义:国立嘉义大学家庭教育研究所硕士论文,2005.

[21]周晓虹.现代社会心理学——多维视野中的社会行为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154.

[22]杨善华,吴愈晓.我国农村的“社区情理”与家庭养老现状[J].探索与争鸣,2003,(2).

[23]张洪芹.农村家庭养老与子女支持愿望[J].东岳论丛,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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