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苏州灯彩业的保护和发展——苏州灯彩业生存现状调查与思考

夏玉兰

试论苏州灯彩业的保护和发展
——苏州灯彩业生存现状调查与思考

夏玉兰

图3、汪筱文先生和他的亭台楼阁灯

图1、朱建平厂长的办公室

灯彩，民间称“花灯”，是一种“灯”与“彩”结合的艺术。它既是灯具但又是有别于日常照明灯具的专为节日习俗、喜庆、寿诞等活动渲染气氛的一种传统民间手工艺品。作为苏州曾经辉煌一时的民间手工艺行业，灯彩业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但其生存现状令人担忧，本文建立在对苏州现存灯彩企业进行了考察、调研的基础上，对苏州灯彩业的现状进行了分析，并对该行业的未来发展进行了探讨。

灯彩业 现状 传承 保护 发展

一、引言

灯彩，民间称“花灯”，是一种“灯”与“彩”结合的艺术。它既是灯具但又是有别于日常照明灯具的专为节日习俗、喜庆、寿诞等活动渲染气氛的一种传统民间手工艺品。[1]它起源于魏晋南北朝、盛于唐宋，唐人崔液《上元夜六首》之二云：“神灯佛火百轮张，刻像图形七宝装。影里如闻金口说，空中似散玉毫光。”唐初诗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诗云：“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伎皆秾李，行歌皆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摧。”描写的都是元宵节满挂“花灯”的盛景。宋代花灯产地以苏州、福州、新安、开封和杭州最为有名，自宋以后，江南花灯就以苏州最盛。清代袁景澜《吴郡岁华纪丽》记载：“吴台灯市繁盛，腊后春前，吴城坊巷各剪纸为诸色花灯。”每逢岁尾年关，苏州阊门内吴趋坊、皋桥、南浩街一带，灯彩遍张，灯铺达百余家。建国后，苏州灯彩业也还兴旺，文革后中断了一段时间，到1974年灯彩业又再次兴起，上世纪80年代是苏州灯彩业最旺盛的时期，一些国营灯彩工艺厂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而且一直持续了十几年。

如今苏州灯彩业的现状又是如何呢？作为苏州曾经辉煌一时的民间手工艺行业，灯彩业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传统，对优秀文化传统的保护、传承是每个当代人的责任和义务。因此，笔者对苏州现存灯彩企业进行了考察、调研，以期深入了解该行业，并对该行业的未来发展进行探讨。

二、苏州灯彩业现状

随着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娱乐活动日益丰富，人们对于观灯、赏灯的热情大不如前，市民买灯一般也就在春节、元宵前后，市场的萎缩使很多老牌工艺厂纷纷转制，取而代之的是个私经营的灯彩作坊。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牌，苏州现今仍在进行经营活动的灯彩作坊已为数不多，在业内有一定规模的也只有三家，分别是苏艺灯彩服务部、东吴灯彩雕塑工艺厂和苏灯民间工艺社。

（一）生产规模小，熟练工人少

行业的萎缩必然导致企业经营的举步维艰，苏州的灯彩企业普遍生产规模较小，生产环境比较艰苦。苏州的三家灯彩企业中数东吴灯彩雕塑工艺厂规模较大一些，工厂占地有1250多平米，其中包括了仓库面积，也只有这家的规模看起来还有点企业的味道，但和厂长朱建平细聊后才了解，该厂有很大一部分业务来自庆典礼仪活动等，真正经营灯彩的部分可以说微乎其微，灯彩的利润根本无法满足工厂的正常运转，只有靠其他业务来维持企业的发展和壮大，甚至可以说是在用其他业务来“养”灯彩，用朱厂长自己的话来说：“做了这么多年，不舍得丢掉。”问到灯彩未来的发展，朱厂长的回答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很无奈，“也就再做十几年，到退休的年龄也就没人做了。”（图1、2）

苏艺灯彩服务部和苏灯民间工艺社确切的说只能算是灯彩作坊，占地面积都较小。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苏艺灯彩服务部负责人汪筱文先生在灯彩的传承和保护方面不断努力，但问到其经营的店铺未来发展时，汪先生流露出了迷茫与无奈，别说发展，就是维持目前的经营也已不易，幸好女儿女婿愿意接手，也让老先生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图3、4）而苏灯民间工艺社的朱健根厂长同样对企业的未来发展表示担忧，目前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图5）

当问起目前单位里有多少工人时，三家灯彩企业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在灯彩制作方面基本上没有固定工人，这多多少少让人吃惊，但同时也看出了灯彩企业的生存艰难。个中原因是：一方面，由于人工费用不断上涨，灯彩企业无力支付固定工人的各项费用；另一方面，灯彩需求的时节性太强，一年只有几个时节业务量较大，如春节、元宵和端午。从成本和行业的特殊性考虑，灯彩企业只有采取有业务时临时聘请工人的做法。而苏州灯彩行业内能熟练掌握扎、糊、剪、绘等工艺制作技能的工人已不足10位，大部分工人都是一些只会简单工艺的外地工人，这多多少少在灯彩技艺精细方面大打折扣，在质量提高方面则有痴人说梦的味道了。更令人担忧的是，目前工人的年龄段普遍在40岁以上，后继乏人。而这对苏州灯彩业的未来发展无疑是雪上加霜。如此以往，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曾经辉煌耀人的灯彩艺术，我们只能在博物馆里去寻找它的踪迹了。

（二）销售市场单一，企业利润较低

苏州灯彩的主要用途是在一些传统佳节和大型活动中渲染喜庆祥和气氛，如元宵灯会、园林灯会、苏州国际旅游节等。这些大型活动是目前苏州灯彩企业的主要经济来源，而这些活动有着鲜明的时节性，一年之中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因此，灯彩企业面临着在旺季，忙得不可开交，只能推掉订单；在淡季则闲得没有活干的尴尬场面。传统灯彩市场需求、生产销售之间的单一性、季节性、矛盾性，限制了灯彩企业的发展。

企业利润是企业生存的根本，苏州灯彩企业的利润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用苏艺灯彩服务部汪筱文先生的话来说，“只能维持家用”。因此也很难在传承、提高和发展方面去尽心尽力。苏艺灯彩服务部一年有八九十万的业务，去掉高额的人工工资、材料等生产成本，加上房租、国家税收等各项费用，一年辛苦下来也就剩十万左右，这些就是汪先生和女儿女婿全年的工资收入。东吴灯彩雕塑工艺厂在灯彩这块的业务一年有一百多万，去掉成本，纯利润也非常有限。而苏灯民间工艺社一年只有四五十万的业务，一年就万把块的纯利润，勉强维持生计，甚至有时候还要倒贴。三家灯彩企业的负责人都表明之所以还在坚持做灯彩，缘于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以及还存在一定的市场需求，加上多年来的拼搏，甘苦与共，在感情上实在不忍割舍。

（三）外地灯彩抢夺苏州市场

苏灯讲究精细的做工，靠的是慢工出细活，对材料也很有讲究，因此成本相对较高。而外地一些灯彩单位因为流水线生产，且材料、人工费用低，利润空间大，近年来大量进入苏州的零售批发市场。虽然外地灯彩做工粗糙，但由于产品具有时令性消费的特点，一般买家不太在意，这给坚持做苏州传统灯彩的本地灯彩企业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除了廉价粗糙的外地灯彩抢夺了苏州部分灯彩市场，一些造型别致，制作精美的外地灯彩同样也冲击着苏州的灯彩市场。2010年古胥门元宵灯会安装了200只来自日本的宫灯，这些宫灯小巧玲珑，独具匠心，吸引了老百姓的目光，在元宵灯会上大抢风头。

图2、东吴灯彩雕塑工艺厂一角

三、对苏州灯彩行业未来发展的思考

苏州灯彩行业的辉煌早已不在，作为有近两千年历史文化的优秀传统手工艺行业，它当下的境遇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惜。时代在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在改变，行业的优胜劣汰在所难免，但作为优秀文化传统的一部分，并在现代都市生活中仍有灯彩消费的需求，在元宵节，那漫天飞舞、五彩缤纷、灯光璀璨的传统手艺灯彩依然成为现代百姓喜闻乐见，欣然观赏的对象，那么，我们是否应寻找一些可能，让它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态势中涅槃重生？毕竟它还有生存的土壤，甚至让它适应时代的变化而发展。

（一）政府积极扶持，制定适当发展政策

苏州的传统手工艺美术历史悠久、门类齐全、做工精细，在全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有“苏工”之誉。针对目前传统手工艺产业发展机遇，苏州市政府于2012年6月出台了《苏州市传统工艺美术产业优化发展规划》，重点发展刺绣、工艺雕塑、苏式硬木家具、苏扇等目前市场情况较好或基本可以维持的传统手工艺产业，而苏州灯彩作为目前生存困难的产业以保护和传承为主。应该说政府对传统手工业的保护和发展方面确实做出了很大的努力，重点发展目前生存状态较好的产业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但笔者认为，对增添民族节日欢乐祥和气氛，并寓意民族和睦、百姓祈盼生活圆满红火之灯彩，其民族文化精神、气派之象征，文化传播影响之广泛程度，乃至灯彩精湛技艺之显现的艺术审美趣味、情调，并不亚于上述传统工艺美术品种，因此，政府在这方面理应成为有力推手加以重视并扶持，促使其健康发展。

虽然，目前灯彩行业可以说基本是惨淡经营，但因其符合百姓生活情调，表达百姓审美理想，其市场需求无疑将一直存在，且随生活内容、趣味的丰富具有发展的潜力。首先，传统节日肯定离不开灯彩，每年的元宵、春节、端午等节日是传统灯彩销售的旺季，一些大型的活动也离不开灯彩的装饰和点缀，如每年的苏州国际旅游节更是以灯彩唱主角，成为该项活动的亮点，深受市民及各地游客的喜爱。其次，随着传统文化的传播以及市场多元化的需求，灯彩市场将不仅仅局限于传统，只要苏州灯彩在传承的基础上有创新意识，与时俱进，符合新时期民众审美情趣的需求，那么，它的市场必将有所扩大。2011年春节，苏艺灯彩服务部为“天平山第三届卡通节”制作四组大型卡通灯彩艺术组景，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并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高度评价和赞扬，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

图5、朱健根厂长的苏灯民间工艺社仓库一角

政府如能对苏州灯彩业适当扶持，在政策、项目、资金以及媒体宣传上有所倾斜，引导和鼓励灯彩艺人走产业化道路，将“苏灯”产业做大做强，相信这个在国内曾经灿烂的传统手工艺行业不但能得到传承，而且必将有所发展，在将苏州打造成为工艺美术强市的历史使命中，再铸辉煌。

（二）开发新品，与时俱进

学者谷泉先生认为：“传统发达的手工文化不可能在21世纪的中国大地上重新出现，现在的人只能创造自己的文化，然后才能有资格谈到享受这种创造。否则，文化的延续将在我们手中断裂，我们也将成为对文化不负责任的那一代人或几代人”。[2]苏州灯彩造型优美，制作上集纸扎、裱糊、绘画、剪纸、装饰等多种工艺于一体，技艺精湛，结构精巧，在全国各地的灯彩中可谓佼佼者，亦曾经有过兴旺的市场。然时代在变迁，市场在变化，“苏灯”营销市场日渐萎缩是一个无可争辩的现实。灯彩企业要想生存，绝境逢生，那么，改变旧的思维模式，在绵延传承的同时，设计、开发符合现代人们审美情趣需求的新产品，开辟新的消费市场则是必由之路。

“苏灯”有着深厚的历史民俗文化价值，具有一定的品牌效应，不利用，不发展，任其萎缩消亡，实在可惜。灯彩产业要想在市场竞争中有所发展，必须在灯彩产品的创新和服务的推陈出新上下功夫，立足自身的品牌优势，设计出符合现代社会民俗审美观的产品，甚至可走精品产业路线。一方面，传统灯彩需要创新，只有在形式上有所突破，制作出符合现代老百姓生活情趣的产品，才会有越来越大的消费市场。苏州的灯彩企业在这一方面也在不断探索突破，除了中国传统的节日使用灯彩，很多洋节也开始青睐灯彩，并且越来越多的大型活动中开始有苏州灯彩的身影。另一方面，灯彩市场也需要突破，开发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市场，让“苏灯”走入千家万户，可以说是灯彩产业的一条理想途径。灯彩，归根结底是一种具有照明功能的灯具，只不过它的功能又超越了一般灯具照明的范畴，蕴涵着许多民俗文化审美的情趣。灯具是现代生活中依然是不可或缺的物品。随着人们生活品味的提高，对传统文化的追崇逐渐成了时尚，市场的多元化需求让我们看到了传统文化的价值，而“苏灯”作为中国传统灯具的精品，其文化和历史价值值得开发。

（三）培育新人，传播文化

一个行业的萎缩必然导致从业人员的减少，而灯彩行业面临着更加严峻的形式，制灯高手寥寥无几，灯彩制作技艺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这严重制约了灯彩行业的未来发展。在苏州灯彩的保护和传承方面，政府和老艺人做出了各自的努力，汪筱文先生作为国家级非物质遗产（苏州灯彩）传承人，在桃花坞苏州灯彩传习所和苏州振华中学苏州灯彩制作技艺传习所进行讲课授艺，培养苏州灯彩制作接班人。而如何更好地培育“苏灯”爱好者，让越来越多的人喜爱“苏灯”，赏玩“苏灯”，为“苏灯”而自豪，最终形成广泛的消费群体，依然是任重道远，政府理应更肩负道义，更有所作为。

非物质文化遗产绝不仅是简单的某几个人保护与技能开发的问题。真正的目标应该遵循着本真原则、整体原则、协调原则、人本原则和教育原则，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真正融入到城市空间和市场运作之中，对城市空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存环境进行重构，再现其所需要的文化环境氛围。[3]比如，建议建立“苏灯”博物馆，采用现代一切高科技手段，展示“苏灯”历史发展过程，制作技艺，审美文化价值等，只有让大部分人熟悉灯彩、了解灯彩，才能培养良好的市场基础，也才能吸引年轻人去学习灯彩。在灯彩文化传承方面，学校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苏灯”作为一种独特的地方民间艺术，可进入学校美术实践课程体系，不仅能扩大学生的文化视野，培养学生对传统文化的热爱，而且对灯彩的传承和发展也有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图4、苏艺灯彩服务部一角

行业需要发展，行业的发展需要有后备人才，而要吸引人才则行业必须有良好的市场预期，两者相辅相成。虽然目前灯彩市场不是很乐观，但只要从业人员能勇于创新、敢于突破，灯彩市场还是有很大的潜力，因此人才的培养刻不容缓。政府的引导和支持是目前培养灯彩艺人的有效途径，一方面通过灯彩文化的传播吸引年轻人学习灯彩技艺；另一方面，通过政策和资金支持鼓励年轻人投身灯彩行业。相信通过老一辈和新一辈灯彩艺人的共同努力，灯彩行业终将能走出困境，进入良性发展通道。

（四）抱团生存，共同发展

原材料成本上涨，劳动力成本不断攀高，而目前市场只有那么大，在严峻的形势面前，灯彩企业想要生存和壮大，市场竞争对手之间应放弃恶性竞争，同坐一条船，谋求共同发展，这是当今行业不景气状态下的一条出路。

苏州的几家灯彩企业规模都很小，基本上是作坊式生产，并且相互之间甚少业务信息交流，这成了行业发展的瓶颈。灯彩产业化是这个行业未来发展的趋势，只有做大做强，企业才能谋求发展。苏州东吴灯彩雕塑工艺厂可以说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在苏州几个灯彩企业中是规模最大的，也是业务量最多的，别人不能承担的项目他们就能承担，别人赶不了的工期他们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别人觉得没钱可赚的项目他们就能把利润最大化，这得益于公司的经济实力、有效管理和规模化生产。偌大的工作场地和仓库给产品生产提供了方便，同时节约了成本。产业化经营不但能抵消一些工厂流水线生产带来的价格冲击，还能在很大范围内提升知名度和品牌效应。因此，苏州的灯彩企业间应该加强交流、加强合作，共同面对市场机遇，共同开拓市场，向产业化方向发展。

苏州灯彩需要传承和保护，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能把它视作无生命力的历史文物，只有重视它的现实价值，让市场接受，让这个行业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才能让保护从被动转为主动。作为苏州优秀的传统民间手工艺，我们非常希望看到它重现辉煌的时刻。

[1]李涵．传统民间灯彩艺术“路在何方”——以“苏灯”为例．文艺争鸣，2010(7).

[2]谷泉．重提手工劳动．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2007.

[3]朱瑜珠．开封民间灯彩艺术现状及发展模式研究．美与时代，2010(7).

[4]佚名．苏州灯彩期盼再放光彩．后藤．http∶//www.feiyi123.com/market/d2017/

[5]佚名．苏灯．互动百科．http∶//www.baike.com/wiki/%E8%8B%8F%E7%81%AF

（夏玉兰，苏州市职业大学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