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德福的光与影
2013-04-29王建卫
王建卫
2001年,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播出了一个小片子——《卢安克的乡村生活》。那时徐添21岁。三年后,从来没有离开家的他,决定去成都。
母亲抱着他大哭,他向她解释:妈妈,如果我今天不走,我就再也不走了。我会陪伴您一生。但是从这刻开始,可能直到死那天,我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徐添的意思很明显:这样的生活有没有意思?
此情此景,犹如当年投奔延安。而这个被卢安克感动的年轻人,去的地方也是偏远而无名的成都郊区,那里有一个当时还叫做“梦想”的东西——华德福。
到现在,它已成为一支平静但不可忽视的力量。
据粗略的统计,如今在大陆的华德福学校可能已经超过200所,遍布全国各大城市。甚至在贵州等地的偏远的山区,也存在它的踪迹。
不过,华德福教育在大陆的真正“落地”,仍需追溯到徐添进入成都的那一年,它的成长期仅仅只有七年。
本爷爷唐奶奶
和其他教育潮流涌入中国不同,华德福学校真正进驻大陆的时间始于2004年,几乎是所有参与华德福教育人的共识。
在华德福学校国际联盟的网站上,位于“China”下面的学校名录至今只有三所,排名第一的正是“Chengdu Waldorf School Chengdu K-6/7(成都华德福学校)”。不过,与国际上其他华德福学校略有不同的是,它有一个明确的校长法人名字,而且是这所学校的创建者之一——李泽武。
如果仔细梳理李泽武接触华德福学校的历史,会发现这涉及一条长长的名字串,而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华德福的建立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据李泽武讲述,他本是成都某地的小学教师,他的妻子与四川师范大学的教师黄晓星夫妇相识,而首次接触到华德福的概念,正是来自黄晓星。
黄晓星接触华德福教育过程的故事版本则显得有些离奇。在华德福创校七年的一册宣传文案中,提到黄晓星在1994年接触到Thanh与Ben。而在其他涉及此事的讲述中,这次相遇的地点发生在成都市府南河边的餐馆里:
那经常有一些外国人去光顾。有一天,从悉尼到中国旅游的Thanh与Ben夫妇来了,黄老师正好在餐馆里,其他外国人都在吹拉弹唱或者说说笑笑,只有这两个,一个在那默默地安静地看书,一个在写明信片。他觉得这两个外国人很特别,就攀谈了起来,Ben老师随即向黄老师介绍了华德福教育。
这种犹如发生在电影中的戏剧情节改变了黄晓星一生。1995年,正是在Ben的介绍下,黄晓星夫妇远赴英国艾默生学院,开始为期两年的华德福教育学习,他成为中国大陆去那里学习华德福教育的第一人。
如果追溯而上,再寻求Ben的足迹,还会发现现实更加戏剧化。
Ben生于苏格兰,毕业于伊顿公学,获得剑桥大学法学学位。1960年代一个人孤身进入越南,成为报道越战的战地记者,并结识了现在的妻子。随后二人横穿非洲大陆,进入澳大利亚,创建了一所华德福学校。
而他来到成都并不是华德福来华传道的开始,更不是结束。近十几年来除了对亚太地区的华德福教师进行培训,他还协助亚太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华德福教育先驱开办了新学校。Ben的称呼,正是来自华人对他的昵称。
他的妻子Thanh被学校内部人称为“成都华德福幼儿园之母”。在华人圈中,她被尊称为“唐奶奶”。
和Ben一样,她是中国华德福三年制课程总协调人,成都华德福幼儿园的主要指导老师。在整个亚太地区的华德福教育组织中,同样举足轻重。
不过,这些发生在1994年的事,只是在后来成为“忆苦思甜”的材料,等到中国大陆第一所华德福幼儿园初显雏形时,已经是黄晓星进入英国学习的十年后了。
孤身进入中国
在黄晓星远赴欧美的这些年中,华德福教育在中国的传播并非无迹可寻。
2001年,当徐添看见卢安克在中央电视台的影像时,这位来自德国的年轻人已经在中国生活了十年。
1990年,22岁的卢安克来中国旅游时萌发了留在中国的想法,随后在北京留学。1997年,卢安克在广西农村试图开办青年学习班失败。同年8月,又在广西南宁残疾人职业学校当德文老师,因没有就业证,9月返回德国。1998年4月,申请做共青团志愿者被拒绝。一年之后,卢安克再度回到中国,并与朋友合作翻译了教育书《适合儿童的成长》。
1999年9月,在各方协助下注册成立“德国沃道夫教育友好协会南宁办事处”,并作为这个办事处的首席代表。
这个“沃道夫教育”,正是后来的“华德福教育”。做这个的原因,可能在于卢安克同样是接受华德福教育而成长起来的学生之一。
无巧不成书。2000年,在黄晓星短暂回到中国内地期间,他和后来以华德福理念创办“北京春之谷”的郁宁远相遇。他干脆在北京租了个小房子,而当时还在广西的卢安克竟远赴北京,与他们在一起生活讨论。
位于成都的中国内地第一所华德福学校更与卢安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2004年在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参与华德福学校的各方面建设之外,按照黄晓星的说法:“华德福教育能在中国发展跟卢安克的一家有直接的关系。”
1998年,我在美国发出准备在中国办第一所华德福幼儿园的信息时,他(编者注:指卢安克的父亲)看到消息,作为第一个反应的人捐了两万马克(相当于十万人民币)。他刚刚退休,作为一名清贫的华德福学校退休教师能捐这么多钱真是让人感动。
卢安克还影响了徐添等一批人走上探索华德福的路。即使到现在,成都华德福的校歌仍然是卢安克的《石头歌》:“每次当我看到身边的石头,有生命的花有情感的动物,或有思想的朋友时,我都知道他存在着特点和才能,为了这我就爱他;每当我发现需要做的事,如果我去做就实现。”
卢安克随着2001年柴静对他的报道而逐渐被大众熟知。在华德福的领域中,卢安克也是一个奇异的存在。他们尊敬他,认为他“真正实现了自己,真正拥有一种向上和向善的内驱力。”而在很多媒体中,因为对中国教育的执着,他被称为“洋雷峰”。
但在现实中,从进入华德福教育的生涯来看,卢安克这一生充满了坎坷和传奇。他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被媒体大幅报道后,很多人朝圣一样去看他,他随即厌倦了这种生活。他开始拒绝媒体,在山区艰苦的条件和遇到的困难,更让他没办法过世俗意义上的“稳定生活”。
2012年,在短暂和妻子走出大山之后,不久遇到挫折,他再度选择回到山区。他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做《我的无能》。
在维基百科的介绍上,有这样一段话:2005年5月,排版《Waldorf教育》,然后公开断开了与Waldorf教育的关系。
但我们没有发现作为先驱者卢安克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和说明。
皇经楼村的黄埔军校
黄晓星1995年进入英国学习,随后去往美国“春之谷”,在那里再度生活了6年。在此期间,他们不断尝试传播华德福的理念,并寻找可能建立学校的地址。
“有心种花”的事情很多,但“无心插柳”推荐李泽武去英国艾默生学院学习却成为后来关键的一个因素。
按照李泽武的说法,他在1995年左右即开始与黄晓星夫妇相识。也正是他们的推荐,2000年,在做了乡村教师12年后,李泽武以32岁的“高龄”前往英国。
这两年时光,最后被他结集成书:《重新学习做老师》。而就在他签出版合同的那一天,他同时和表哥签了另一份合同,正是华德福幼儿园的租地合同。
黄晓星简单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我们(编者注:指与李泽武)里应外合地利用有限的资金和人力资源,租了个破落的农家乐简单装饰,开始创办了全国第一所华德福幼儿园和学校。从6月20日入场到9月13日开学,12月31日放假,包括了十几个大人和十几个孩子食宿开销,其中装修用了11万元人民币,办学六个月一共才用了34万元人民币,简直是奇迹。
华德福学校的地址选在了成都琉璃场皇经楼村,那里当时没有任何开发的痕迹,完全是一个偏僻的农村地区。
与如今占地近30亩的华德福学校不同,当时的占地面积仅有3亩。办公教学楼仅有现在进门的那一座。学校门前的路一下雨就泥泞非常,在早期建设者的回忆中,出现频率最多的是:贼、挑粪、老鼠……
徐添在一次报告上如此描述:
2008年地震之后,教室就成危房了,之后新建了校舍。教室后面是一个旱厕,如果一天不打扫,旱厕就满了,我们每天从太阳刚升起那一刻,一直掏到夕阳西下。
当时小偷也很厉害。有一天小偷潜入进来,把黄老师的裤子给偷走了,早上起来一看,没裤子穿了。又有一天,大概半夜两三点的时候,李老师看到外面的灯光一闪一闪的,腾地坐起来,大叫“小偷”。结果一看,是姑妈。
对于李泽武的付出,则更难以描述。从生源上,开始只有四五个孩子。随后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逐渐增多,迅速超过几十个。但紧跟着放假,学生再度减少到几个。
由于几乎没有收入,李泽武开始在外借贷。过于艰难,一度让他们萌发做不下去的念头。按照李泽武的说法,直到3年前,才逐渐达到收支平衡。到去年,才还清了里里外外所有的借贷。
艰苦的经历至今仍可以在华德福学校的创立者身上看到。比如重庆南山纳溪园的华德福学校也是如此,两位来自北方的夫妻全部辞职来经营它,但至今不过初见规模。而在此之前,他们辗转经过重庆渝北鲁能星城等地运行,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搬到了重庆南山后山,这里虽然空气良好,路途却远非那样便利了。
在李泽武、黄晓星等人的精心经营下,成都华德福逐渐在全国享有名声。而它承担了早期的大部分华德福教育者的培训。
李泽武说:这里是中国内地华德福教育的“黄埔军校”,几乎所有从事华德福教育的人都从这里走出或接受过训练,我觉得这么称呼它,是不过分的。
乱花迷人眼
第一次无法调和的分歧来自于未来是首先办学校还是做社区。
这一分歧来自于现实和历史的多重矛盾。在李泽武看来,当时的华德福学校还远远达不到成熟,办学必须首先取得资质。如果要涉及社区的问题,也应该将学校办成熟之后再说。
经过不断的沟通申请,2005年华德福拿到幼儿园办学资质。2006年,拿到华德福培训资质,但直到2010年,才在成都高层领导和朱永新先生的帮助下,取得华德福学校九年办学的资质证书。
学校创办困难重重,想要建立社区,无论在人力、财力和思想的准备上都明显存在欠缺。
然而,之所以成为无法调和的分歧,乃在于华德福教育的社区性却是从华德福创立以来就存在的特质。它肇始于华德福教育的创始人斯坦纳的三元社会理论。
虽然发展到今天,世界上的华德福教育学校远远超过3000所,遍布世界数十个国家,并得到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大力推荐,但它仍然是一个有着自己灵魂的非宗教性独立教育运动,斯坦纳的人的发展理念仍然是华德福教育发展中共同的灵魂纽带。
在斯坦纳所著《社会的未来》一书中,他把社会划分成政治、经济和文化三大元素,并认为健康的社会秩序应该是一个三元社会秩序的有机组织,各个领域有自己的使命,并清楚地自我定义。
他不但做了理论研究,还做了有效的社区实践,如做自然活力农耕活动对人、地球和宇宙之间的正确理解来治疗和维护人类所生存的地球;通过人智学医学在自然界中获取的药物来治疗和强健人的身体、灵魂和精神;通过华德福教育来治疗和创建社会的精神文化(见黄晓星《史代纳的三元社会结构》)。
经过近百年的发展,人智学社区已经在不少国家和地区建立,也成为华德福教育中常见的元素和发展方向之一。在中国内地,有人对这一结构做出了个简化的图形:
社区化的发展途径,典型的雏形很像北京的“春之谷社区”。这个社区的掌门人正是与黄晓星同在北京生活过的郁宁远。
郁宁远2003年前往美国普林斯顿华德福学校任教。2005~2010年起在布鲁克林华德福学校及乔治学校教授中文及历史。他融合人智学与中国学、华德福教育与中国教育的理念和方法,创立了一套中文教程。该教程连续5年获得纽约州政府所颁发的艺术教育基金奖。
2010年,他开始与另一位参加过艾默生学院学习过的教师吴蓓进行华德福教育实验。2011年起在北京西山创办“春之谷”。
“春之谷”的名字正来自于黄晓星夫妇工作的地点——美国Spring Valley(春之谷)。这是一个在世界上鼎鼎大名的地方。在郁宁远的文章中,他如此介绍这个社区:
社区周围近2000多英亩的土地属于斯坦纳三元社会基金会。早在1920年,有几位年青人凑钱买下了片土地,以人智学理念为基础,实践自然活力农耕。
该农场一方面为曼哈顿的一家素食餐馆提供健康的食品,另一方面作为学习与研究人智学的基地。后来,在这里又相继建立了华德福学校,韵律舞艺术学校,华德福教师培养学院,华德福教育研究所,斯坦纳老人同胞社区等等,这里鸡犬相闻门不闭户,逐渐发展成一个三元社会社区。
但在2005年左右的成都,华德福教育仍然前途未卜。即使到现在,许多人仍然认为发展本土化、平民化和社区化的华德福有着太多理想主义色彩。对于李泽武来说,分歧的结果则是刚刚组建起来有些稳定的队伍开始流失。
所幸的是,黄晓星夫妇坚定地支持他,而大部分学生仍在,在当时看来,这是最大的希望。显然,成都华德福学校在彼时已经注定是一所具有中国特色的学校了。
迷途与正路
2011年7月1日,在郁宁远创办“春之谷”之时,在北京另一所华德福学校——南山华德福学校正流传一封来自德嘉妈妈的信《敢问华德福》。内中提出学校管理中的诸多问题,问题之尖锐,在5天后由掌门人黄明雨发出的一封公开信中得到承认:
回放这个学期学校发生的种种事件,细读家长们各种批评和建议,心里很沉重。特别是对七年级的孩子和家长,看到事态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学校却没有人站出来说声道歉的话,是非常不应该的。在这里,我首先向德嘉妈、谢桐妈说声非常对不起!当时我看到德嘉妈的公开信《敢问华德福》,真是无言以对。
这封德嘉妈妈的信主要送给内部,因此没有流传在外。但是从诸多的回应上看,大体指向学校的教师管理。
比如,在其后离职的一位教师博客上提到这封信时举例:怎么会有老师说:“干不完活就不准吃饭”?怎么会有学生一听到这个干脆就用绝食来抗议?我做教育这么多年,纵是我反对的现行教育里的老师也没有用过这个方法。单这一点不值得深思么?
这件事正发生在南山华德福的农耕课上。而在黄明雨的公开信中,除了提到德嘉妈妈的信,还顺带提到多位被辞退的教师。最终,他回到了一位叫晓峰的老师所提出的四点问题上:
必须面对问题的核心了——南山学校要走向哪儿?一、我们与华德福与中华文化是什么关系;二、到底要不要教师自治;三、学校与家长是什么关系;四、要什么样的决策机制?
在整封信中,黄明雨正是围绕这四点进行了辩护,但拷起核心,尤其是第二三四段,逆推理仍可看出对学校存在的一大缺失的忧虑,即:怎样拥有具备华德福专业能力和理论素养的教师?怎样对教师进行监督和管理?应该开具怎样具备本土化的课程?
围绕着这几点以及其所带来的问题,最为激烈而知名的文章当属成都儿科医生胡萍的十篇《我对中国华德福教育的思考》,整篇长达1万6千字,历数华德福教育的几大问题:
华德福的教具是否适合所有孩子?是否可以在感兴趣的时候引入针线和剪刀?
是否尊重孩子的发展规律?有没有调查数据?
在幼儿的发展中,是否应该给孩子提供符合其年龄阶段的工作材料,让孩子能够操作这些材料,起码,孩子的小手能够拿得起这些材料,能够实现孩子的创意呢?
胡萍的长篇批评最后得到吴蓓的回应,她在文章中直接指出说,胡萍的结论过于武断,这是不是代表所有的华德福幼儿园?胡萍老师的见解有是否有过科学的认证?
在文末她还质问说:
即便自称为华德福园的老师,我们可以认定他们就是华德福老师吗?这样称呼他们合适吗?我问过瑞典的资深华德福老师爱迪特,她说至少需要四年的时间,才有可能成为合格的华德福老师。胡老师提到的那些“华德福”老师经过四年的培训和实践了吗?
我想提醒不成熟的“华德福”园,最好不要公开说自己是华德福幼儿园,可以说正在实践或迈向华德福,以减少公众的误解和曲解。
这几篇著名的争议文章发布于2012年9月。与此同时,华德福教育在现实中也的确进行着这方面的纠偏工作。在李泽武的文章中,他也批评这种情况说:“我们也要警惕把华德福教育简单化,以为晨圈、挂布就是华德福,事实上有这种情况出现。”
在李泽武的成都华德福学校中,这些问题的确俱不存在。从观察到的上课情况看,教师需要对每一个孩子都要做到相当了解,而且不存在严厉的纪律要求,更加尊重孩子的自由天性。
根据李泽武的介绍,成都华德福学校的外教几乎占到一半,几乎绝大多数老师都接受过正规的华德福教育培训。每年的这种国内外培训很多,而这些培训在很多学校不太常见。对于教师,成都华德福学校的要求近于不近人情,它需要至少经过两年左右的实习培训才可以独立带班上课。
不过,在光与影中存在的华德福潮流,由于特殊的本土情况,看起来既无法由一个组织进行统一管理,也无法做到每一所都能得到大量而及时的培训救助。
在斯坦纳的理论中,华德福教育也从来不是一个封闭性的体系,它可以拥有自己演绎的自由。李泽武在正在翻译的《人的研究》里找到这样的话,“华德福学校不是为宣传人智哲学教义的教育。”
李泽武认为:“歌德馆有一个提纲上说,学校应认同华德福理念,以斯纳纳人的发展理论为基础,以人的全面健康发展为目标(包括身、心、精神),以大多数人认可的华德福课程为内容,以华德福授课的结构为特征。但同时,华德福教育是一个开放的系统,没有一个僵化的标准,更多的是一种认同。”
现实也证明了李泽武的说法,华德福学校在各个国家和地区并不完全一致。
封闭而开放的世界
在现实中,华德福教育组织虽然松散,但仍然是按照斯坦纳三元结构的理念在运转。在华德福国际联盟的网站上,纵然大陆的华德福学校已经接近200家,但列于其中的只有三个。可见在这个问题上,是相当谨慎的。
按照李泽武的说法,“华德福学校不是商业连锁店,都是自主办学。教学上相互帮助。华德福学校中英文商标由华德福学校联盟授权给了成都华德福学校。它的认证是由华德福学校联盟以及德国华德福友好协会和本地学校一起认可才可通过认证。如果是注册的学校还需得到当地政府的认可。”
并且,“根据斯坦纳三元结构的想法,瑞士歌德馆负责教育教学——‘心的部分,另一个是华德福友好协会(柏林),负责的是捐赠——物质‘身体的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国际华德福幼儿联盟、亚太教师会议等组织。这些组织主要是给予教育教学指导、咨询、师资培训方面的支持。”
这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这其中起到关键枢纽作用的则是瑞士多拿赫的歌德馆。歌德馆正是斯坦纳建立起的人智学协会总部,由他特别设计、主持并亲手做雕刻,建造了一座庞大的全木建筑,命名为歌德堂。
但在1922年,这座建筑被人纵火化为平地,现在看到的歌德堂用钢筋混凝土重建。这里仍是全世界与人智学有关的活动中心,一年一度的全球华德福学校教师大会就在这里举行。
和所有的华德福教育创始人一样,李泽武面对的最大难题同样来自于本土化,或者他称为的“中国化”。
华德福本身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在全球也吸收不同文化精神。中国文化本身(比如天人关系和社群关系,我称为天道与人情)在西方文化里是可以发挥力量的。华德福教育必须中国化,是因为从教育理念、方法和材料都必须融入到中国的实际中去。
当然,华德福教育理念、方法、实践都有完整性,但它立足的是人的发展,而不是以华德福某一个固定的框架去套一种东西。所以在实践过程中,除了文化思想上的探讨,再比如中国的艺术、当地材料都可以融合。而这也是华德福教育所提倡的。
在课程体系架构上,李泽武也希望拥有中国化的创造。在我们前往华德福学校所听的课堂上,的确很难用一种学科来解释它的构架。
没有华德福数学、物理、经济学、音乐、语文,更没有中国华德福数学,因为它分享的是人类共通的东西。但是从想法到内容在做法上肯定会有所不同,这正是华德福大可发挥的地方。我们必须从孩子的基本发展和需求出发去看文化的东西在教育中的作用。
在成都华德福的课程结构中,目前已经引入中国的部分古籍,如《诗经》、《山海经》、《庄子》等等,也包括中国的传统戏剧,如被学生们广为喜爱的剧目《霸王别姬》。还有中国的传统建筑,学校内至今有一座由孩子们自己亲手操作的仿古粮仓。
他认为,在现阶段华德福的中国化落地可以在很多方面做工作:
人智学背景下的宇宙自然的关系,可以与中国文化进行比较研究。当然最好由全国小教论坛小组及有经验的老师一起工作,把课程成型。
现在有几个困难,一要去深入的了解斯坦纳人智学所提到的东西文化。二是华德福作为学校本身还有实体的建设和发展问题,它还必须涉及教育教学的管理,教师主动性发挥和教学管理制度的平衡等。第三,我们也不能成为国外地区的学校试点站,以他们为标准,动辄拿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或标榜正宗。
这需要大家走出不同的路径,结合中国文化的特点,如果一味照搬别的国家和地区的教学管理等东西也会举步维艰。这些也不利于将教育目标指向孩子。
华德福教育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事业,它丰富了教育的形态,也仍在不断发展,且越来越多的具备国际声誉和影响。
在世界上,华德福教育也开始不断出现新的发展趋向,与起初斯坦纳的理念不同,甚至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帮助。在美国,近期甚至出现广泛扩大的趋势。
在中国台湾就有四种形态:1.公办民营,最著名的就是宜兰慈心华德福学校;2.公办公营,著名的是台北桃源县和云林县的华德福学校;3.非学校形态自学机构:每班不得超过20人,如台中的磊川、海声和丰乐等,收费和运营模式很像私立学校;4.团体自学:学生人数3到30人之间,在共同时间和场所实施,类似有教学系统的自学团体。
在光与影中,华德福学校的生长一如它诞生以来的百年,艰难但也固执地在展示自己。据说它的中文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意思乃是:中华之福。
编辑 李丰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