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黄祯《天齐一解》考释

摘 要：明朝嘉靖年间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祯，曾对齐八神作过专文考证，并作拟骚《齐八神祠》一首，此文第一部分是《天齐一解》，是黄祯以拟骚的文体形式为“天齐”所作的祭歌，按祭歌可分为降神、迎神、颂神、祭神四小节，对“天齐”的出随仪驾、祭祀仪礼、神职权能、威容等方面皆有所述。黄祯所释之“天齐”应是北极太一神，此种见解颇为新颖独到，或有助于“天齐”的进一步研究。

关键词：《天齐一解》 天齐 北极太一神

齐八神是先秦时期齐地占据统治地位的传统祭祀，但由于与之相关的资料极其有限而又散乱无序，八神之谜至今悬而未解，特别是对八神之首“天齐”的考释仍是见仁见智，“天齐”之义对八神体系的解读以及整个齐文化的研究都至关重要。笔者在查阅资料过程中发现，明朝嘉靖年间吏部文选司郎中黄祯[1]，曾对齐八神作过专文考证，并作拟骚《齐八神祠》一首，此文至今尚未引起学者的注意。而黄祯在文章中对“天齐”的见解颇为独到，今笔者不揣浅陋，对《天齐一解》进行考释，借以抛砖引玉，引起相关专家学者的重视。

《天齐一解》原文[2]

帝降兮輬云，开八道兮天门。雝雝穆穆兮曣温[3]，烝烝緫緫兮纷纭。登权火兮望之，风肃肃兮来思。导苍驾兮东路，令青皇兮先驰，灵扬兮九天，嶤嵳兮泰坛。惟昭道兮玄象，故尊德兮下观。瑶宁兮玉缄，丹楹兮紫庭，梁五星兮丹水，扆南山兮翠屏。贻玉女兮来御，使灵鶤兮觇之，葆厉鬼兮前呵。然多门兮怮疑，籍三春兮卉芳，洒四酹兮清凉，聊皇心兮悦豫，监我民兮下方。[4]（P824）

由于齐八神由来已久，而黄祯此文亦是自有其用意，文中皆用先秦两汉之概念，因此笔者对此文注解的引文尽量用先秦两汉资料，汉代以后的资料仅作参考。现根据此文的内容将其分为四小节，分别进行考释。

《天齐一解》考释

1.帝降兮輬云，开八道兮天门。雝雝穆穆兮曣温，烝烝緫緫兮纷纭。

輬云：《说文》：“輬，臥车也。史记作凉。”[5]（P721），輬云即云车，言天帝降世时所乘的云车。

八道：八通鬼道（或神道八通）。按《史记·封禅书》：“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史记索隐》：“开八通鬼道。案：司马彪续汉书祭祀志云‘坛有八陛，通道以为门。又三辅黄图云‘上帝坛八觚，神道八通，广三十步”。[6]（P238）又《汉书·郊祀志》载汉武帝在甘泉宫建太一神坛，“令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祠坛放亳忌泰一坛，三陔，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又汉成帝时期匡衡进言：“甘泉泰畤紫坛，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坛周环其下。”[7]（P214）按此八通鬼道是太一神坛的形制，即在祭坛四周八个方向开八条道路，而坛分作三层，除第一层居太一神外，二三层分别是太一统辖下的五帝和其他诸路天神。因此八通鬼道应是太一神及其统管下的神灵往来的通道。

天门：天宫之门，即紫微宫门。《淮南子·原道训》载：“天门，高诱注：‘上帝所居，紫微宫门也。”[8]（P3），《淮南子·天文训》载：“太微者，太一之庭也。紫宫者，太一之居也。”[9]（P39）又《史记·天官书》载：“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史记索隐》司马贞引《乐汁徵图》曰：“天宫，紫微。北极，天一、太一。”[10]（P221）又《春秋合诚图》：“紫微，大帝室，太一之精也”又“天皇大帝，北辰星也，含元秉阳，舒精吐光，居紫宫中，制御四方，冠有五采。”[11]（P767）。按此紫微宫是北极太一神所居的宫殿，天门即是紫微宫门。

雝雝：鸟儿和鸣貌。穆穆：姿态和美貌。曣温：晏温，日出而暖。烝烝：兴盛貌。緫緫：聚集貌。纷纭：盛多貌。

此为第一小节，总写天帝降世。前两句言天门辟出八条通道，天帝太一及其所统管下的神灵降世。后两句属于环境描写，点明天帝降世后，风和日丽，万物竞秀，一派祥和。

2.登权火兮望之，风肃肃兮来思。导苍驾兮东路，令青皇兮先驰。灵扬兮九天，嶤嵳兮泰坛。

登：升。权火：古时祭祀所举的燎火。“张晏曰：‘权火，烽火也，状若井桔槔。其法类称，欲合光明远照，通于祀所。汉祀五畤于雍，五十里一烽火。如淳曰：‘权，举也。師古曰：‘凡祭祀通举火者，或以天子不亲至祠所而望拜，或以众祠各处，欲其一時薦享，宜知早晏，故以火为之节度也。”[12]（P1007）望：望祭。肃肃：形容风声。思：语气助词，用于句末，相当于“啊”。导：引导，导向。苍驾：驾即帝王乘坐的车马，东方配青色，故称为苍驾。令：使，让。青皇：即青帝，在东方。先驰：现行开路。灵：太一神。九天：即九野。《淮南子·天文训》有“九野”，即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13]（P36—37）嶤嵳：形容山之高峻。泰坛：即大坛，祭天之处。《礼记·祭法》：“燔柴于泰坛，祭天也。”[14]（P795）

此为第二小节，总写迎神。前两句写人们升起祭祀之火，望拜太一神。中间两句写青帝为太一神先行开路。而之所以令“青皇先驰”，《史记·天官书》载：“苍帝行德，天门为之开。”[15]（P230）此处呼应本文首句“开八道兮天门”。又《封禅书》云“亳人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五帝”，青帝是太一的佐神，从地理方位看，齐国属于东方，在五方中，东方配青帝，是青帝的管辖范围。所以天帝太一降临齐国，青帝作为随从为之先行开路。后两句言青帝为之前驱开路后，太一神终于出场，其飞扬于九天之上，到达人间为其所筑的泰坛。泰坛是古代帝王郊祭上天之处，此处应是以郊天之礼郊祭天帝太一，汉武帝始郊祭太一神，《史记·封禅书》载：“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亲郊之。……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太一如雍郊礼。”[16]（P239）

3.惟昭道兮玄象，故尊德兮下观。瑶宁兮玉缄，丹楹兮紫庭，梁五星兮丹水，扆南山兮翠屏。

昭道：昭显神道，与玄象相对应。玄象：亦称“元象”，指日月星辰在天所成之象。尊德：尊生，珍视生命，关心民生，与降观相对应。《庄子·天地》：“物得以生谓之德”，《周易·系辞》云“天地之大德曰生”，故“尊德”即“尊生”。下观：降观。姜亮夫先生言：“降观，古专用术语。上天或天子下视民生疾苦善恶之行也。……降观犹降省，谓下而观察省视也。先秦典籍多以指上天临视民间，或天子临视之专用成语。”[17]（P724）惟……故：表因果关系。瑶：美玉。宁：贮藏。《说文》：“辨积物也。段注：‘宁与贮盖古今字。”[18]（P737）缄：《说文》：“缄，束篋也。”[19]（P657）丹楹：朱漆的楹柱。紫庭：天庭，此处指祀天帝的祠庙。梁：桥梁。

此为第三小节，总写颂神。前两句歌颂太一神之盛德，通过天象来告知人民万物运行之道，预示灾祸，爱惜生灵，万物之所生皆赖其鸿德。后四句描写的应是人间供奉太一神的祠庙，前两句夸饰其内部的精巧华丽，玉攒银砌，紫庭红柱。而后两句写祠庙外在的地理环境，其中涉及到的概念在现实中皆有其对应的地理实地。对此作如下分析：

五星：北极五星，对应天齐渊“五泉”。首先由前文对“八道”“天门”“青皇”等一系列词语的考释，大体可以断定黄祯所释之“天齐”就是太一神。《史记·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20]（P221），据此句话可知，天极星应并非只有一颗星，又《春秋合诚图》：“北辰，其星五，在紫微中。”[21]（P769）又《尔雅·释天》：“北辰谓之北极。”[22]（P97）按此在秦汉时期，天极、北辰、北极都是同一种概念的不同称谓，应有五颗星组成，即后来《晋书·天文志》：“北极五星，……第一星主月，太子也。第二星主日，帝王也；亦太乙之坐，谓最赤明者也。”[23]（P185）太一神居于五星中最明亮的一颗，即帝星（现在小熊座β）。而齐地天主，祠于天齐渊侧，对天齐渊，《史记索隐》顾氏案解道彪齐记云“临菑城南有天齐泉，五泉并出，有异於常”[24]（P235），《水经注》载：“水出南郊山下，谓之天齐渊。五泉并出”[25]（P2225），所以天齐渊又有五泉并出。比较后发现：太一神居于天极星中，天极星有五颗。天主祠于天齐渊侧，天齐渊有五泉。而古人立祠，绝不会凭空虚设，必根据其崇拜对象的特点寻找最佳的地理方位，如齐八神中，日主祀于齐地最东北隅的成山，阴主祀于三山的阴面，阳主祀于之罘山的阳面，所以此处北极五星对应的是天齐渊五泉。

丹水：对应淄水。《括地志》载：“淄州淄川县东北七十里原山，淄水所出。俗传云，禹理水功毕，土石黑，数里之中波若漆，故谓之淄水也。”[26]（P151），所以“淄”即黑色。《康熙字典》引《山海经》载：“丹以赤为主，黑白皆丹之类。”[27]（P7）因此从字义看，丹水与淄水是相通的。又《淮南子·地形训》：“旋室、县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黄水，黄水三周，复其原，是谓丹水，饮之不死。”又“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28]（P57）由这两则资料可知，丹水位于昆仑山下，饮之不死，是太帝滋润万物的神水。而天齐祠所在的天齐渊水是淄水流经齐地的支流，古代处于农业社会，水早已被赋予神性，古人观念中滔滔淄水哺育万物，滋润了古齐大地，乃上天所赐之神水。由此揣度黄祯之意，应是以《淮南子》中“丹水”与“太帝”对应齐地“淄水”与“天主”。亦可理解为“丹水”泛指神水，而以丹水作为一种文学性的语言来代称淄水也是合乎常理的。

南山：此处“南山”对应临淄南郊山。《封禅书》载：“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南郊山即牛山。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牛山植被丰茂，林木苍翠，景色秀美，恰呼应后句的“翠屏”一词。

扆：《尔雅·释宮》：“户牖间谓之扆。”[29]（P71）又《礼·明堂位》：“天子，负斧扆南乡而立。”[30]（P573）此处指祠庙依南郊山而建。

此节最后两句虽仅寥寥数语，但却清晰地勾勒出祠庙别具一格的地理环境。祠庙将南郊山之苍翠林木作为屏风，依之而建。又位于天齐渊侧，渊内五泉并出，水流翻腾，云雾迷蒙，犹如仙境，最终汇流成河，注入淄水。可谓依山临水，中国风水学之大义尽在其中。

4.贻玉女兮来御，使灵鶤兮觇之，葆厉鬼兮前呵。然多门兮怮疑，籍三春兮卉芳，洒四酹兮清凉，聊皇心兮悦豫，监我民兮下方。

贻：赠送，给予。玉女：天神。《史记集解》在介绍秦国雍地诸祠情况时引晋灼注曰：“自此以下星至天渊、玉女，凡二十六，小神不说。”[31]（P236）可见至迟在战国已祀玉女星。又西汉纬书《诗含射雾》：“太华之山上有明星玉女，持玉浆，得上服之，即成仙。”[32]（P292）。西汉亦有玉女祠，《汉书·郊祀志下》：西汉宣帝时“京师近县，鄠则有……玉女祠。”[33]（P213）又“至初元中天渊玉女、巨鹿神人……纷纷复起。”[34]（P215）因此玉女在先秦两汉作为天神或星神存在。御：迎接。

灵鶤：神鸟。《说文解字注》：“鶤鸡也，《释鸟》：‘鸡三尺曰鶤，《淮南子》高诱注：‘鶤鸡，凤凰别名。”[35]（P151）觇：窥视，侦察。《说文》：“觇，闚视也。”[36]（P408）葆：《说文》：“草盛貌。”[37]（P47）此处指使鬼宿明亮。厉鬼：鬼宿，《史记·天官书》：“舆鬼，鬼祠事。”《史记正义》：“舆鬼五星，主祠事，天目也，主视明察奸谋。”[38]（P223）又《春秋文耀钩》：“鬼为天目，天之积府也。”[39]（P672）前呵：向前呵斥。多门：多种。

怮：《说文》：“忧貌”[40]（P513）籍：通“藉”，祭席。三春：此处指春季三个月，农历正月称孟春，二月称仲春，三月称季春。四酹：酹，以酒浇地而祭。古代祭祖、盟誓、享宾等皆用三酹酒，此处言四酹以彰天主之盛德，万民之敬慕。悦豫：舒悦安乐。聊：姑且。监：视察。

此为第四小节，总写祭神。前三句应是指人们在天帝降临时作的准备，[41]派玉女迎接天帝，对此举亦是有典可循，西汉东方朔《灵棋经》：“象曰，太乙将兵，玉女在傍，巫咸先拂，除去不祥。”晋朝颜幼明注：“天神尊者，有太乙、玉女、巫咸为之佐。巫咸，殷贤臣。”[42]（P13）此处太乙即是太一，可见在西汉“太一”与“玉女”早已双双匹配，联系密切。又使神鸟灵鶤来侦察万物，驱除邪秽。通过“呵斥”使鬼怪躲藏，鬼宿得以明察奸邪。后五句写人间仍是忧虑不能使天帝愉悦，所以再以三春惠芳作为祭席，洒四酹清酒，以此取悦帝心，使天帝安乐舒悦，从而监管下民，赏善罚恶，使人间更加清明。

综观黄祯此文是以拟骚的文体形式为“天齐”所作的祭歌，在康熙《安丘县志·艺文志》中即名为《天齐歌》[43]（P39）。按祭歌可分为降神、迎神、颂神、祭神四小节，对天齐的出随仪驾，祭祀仪礼，神职权能，威容等方面皆有所述。根据以上字词、典故的考证分析可知“天齐”应是北极太一神。

注释：

[1]《青州府志》：黄祯，字德兆，安丘人。少有重名，举癸末进士，性磊落自负，罔循时好。为兵部武选司郎中，坐失火系狱免归，复起为吏部文选司郎中，以忤时相复系狱免归。尝独坐一楼，日事吟咏，遍拟诸名家诗，独所为拟骚者梓行于世。为文力追古作，不为靡丽语，尤长于诗，与乐安李舜臣齐名，海内谓之李黄。

[2]原文载于《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 嘉靖青州府志·遗文》和康熙《安丘县志·艺文志》。由于黄祯本人为文好古以及刊印原因，文中多出现异体古字和难识字，上文是笔者据两种版本对译而成。

[3]“温”字原文“氵”部作“日”部，即“温”之异体字。

[4][31][明]杜思修，冯惟讷纂：《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嘉靖青州府志（上）》，上海古籍书店，1965年版。

[5][18][19][35][36][37][40][汉]许慎撰，[清]段玉裁注：《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

[6][10][15][16][20][24][38][汉]司马迁著，[南朝宋]裴魌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史记》，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7][33][34][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8][9][13][28][汉]高诱注：《淮南子注》，上海书店出版社，1986年版。

[11][21][39][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辑：《纬书集成》，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12]班固撰：《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

[14][30][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等正义：《礼记正义附校勘记<十三经注疏>之六黄侃经文句读（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17]姜亮夫著：《楚辞通故（第4辑）》，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22][29][晋]郭璞注，[宋]邢昺疏，黄侃句读：《尔雅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版。

[23][唐]房玄龄等著：《晋书》，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版。

[25][26]郦道元，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中）》，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27][清]张玉书等编撰，[清]王引之等校订：《康熙字典·王引之校改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

[32][日]安居香山，中村璋八辑：《诗含射雾》，《纬书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41]此节前三句或也可解为天帝为人间所作的贡献，将玉女送向人间，使神鸟灵鹍侦查万物，通过扬天帝之神威使鬼怪躲藏，鬼宿明亮，得以明察奸邪，人间能够安宁太平。后五句则写人间仍有多种忧愁顾虑，疾病灾祸，所以再以三春惠芳作为祭席，洒四酹清酒，以此取悦帝心，使天帝安乐舒悦，从而监管下民，赏善罚恶，使人间更加清明。

[42][汉]东方朔撰：《灵棋经》，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

[43]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安丘县志》，《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二一三）》，济南：齐鲁书社，1996年版。

（李岩 青岛 山东科技大学文法学院 2665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