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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动态

2013-04-29贺绍俊

南方文坛 2013年6期
关键词:学术史报告文学创作

●重写学术史的讨论以及批评

文学史对旧体诗赋的排斥

《河北学刊》今年第1期刊发了一组讨论重写学术史的文章。编辑部在其编者按中介绍了他们刊发这组讨论文章的缘由。他们说:“‘重写学术史是1992年由著名学者李学勤先生首先提出来的,是一个具有重要学术意义、对中国学术发展产生深远影响的重大命题。此后,李学勤先生出版和发表了大量重写中国古代学术史的著述,学术界也出现了一大批新的各种类型的学术史著作。但是,关于‘重写学术史这一重大论题,却未在全国学术界引起应有的关注和讨论。”为此,该刊决定开辟“重写学术史”专栏,在第1期首开的专栏内就发表了李学勤、舒习龙、朱志敏、王志清的四篇文章。

该编辑部认为,“学术史一直都在不断地‘重写,学术研究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发展着的现实存在,每一个时代都会产生打上那个特定时代印记的学术史,每一位有思想、有责任的学者都会专注于融入个人思考和学术见地的学术史。由此可以说,‘重写学术史实则是一个常态化的学术现象。正因如此,其中的许多问题更值得深入研究和认真探讨。学术史研究的范围十分广泛,涵盖了包括哲学、宗教学、伦理学、经济学、法学、文学、历史学、政治学、社会学、心理学、新闻传播学、教育学、艺术学、管理学、语言学等十余种学科,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因此,学术研究便与一定时代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和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社会的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一方面被包容在学术研究的范围之中,另一方面又对学术研究的发展形成一定制约和影响。学术既是一个国家思想文化的根基与核心,同时又是国运昌盛与否的象征。由此看来,加强中国学术史研究其实是具有重要政治意义的事情。”

第1期的四篇文章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了重写学术史的问题。李学勤指出,20世纪70年代以来大批简帛书籍的陆续出土,为丰富和重写中国古代学术史提供了资料与条件,促使我们对中国古代学术史进行重新思考、认识和评价。我们正处在一个不断有大发现和新发现的时代,面对更新、更多、更重要的历史典籍的出土,中国古代学术史已有条件得到重新书写。舒习龙从重写中国近代学术史的体例与方法的角度出发,认为宜采用综合创新体裁撰写学术史,并应建立相对客观的学术史叙事模式。朱志敏论述了口述史对中国当代学术史研究的影响,即为中国当代学术史研究提供了大量生动的资料和进行纵深研究、细致描述的途径,有助于中国当代学术史研究和书写范式的创新。

王志清的《文学史排斥旧体诗赋是一种文化偏见》一文是关于重写文学史的意见的。他认为,20世纪以来的传统诗赋创作,一直受到不公正待遇而被长期排除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主流叙述之外。文学史排斥旧体诗赋,乃是五四文化偏执思想的延续,是狭隘文学史观的反映,也是文学史家自信缺失的精神恐惧。在五四时期,新旧文学的对立自有其缘由;但在21世纪的当下,文学史家仍然持现代与传统、新与旧的二元对立认识,以直线进化论的思维来判断文学的价值,形成了以新旧划线、以语言的文言还是白话来取舍的文学史撰写,则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写作的悲哀。这种机械、片面、绝对的价值判断,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带来了难以估量的误读和误解,严重妨碍了对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出正确、全面、辩证的价值认定。

●《光明日报》问诊报告文学创作

《光明日报》从2013年3月份起开辟“问诊报告文学创作”的栏目,“对报告文学创作的‘短板进行梳理与总结”,陆续发表的文章不乏对报告文学创作尖锐的批评。

王晖认为,“报告文学的创作质量下滑是个不争的事实”,他具体指出了三方面的问题:史料化、商业化与粗糙化。

王晖认为,史料化带来了现实性的缺失。史料化是指“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在报告文学创作中就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历史事件或历史人物为再现对象的书写取向”,这类作品“动辄几十万字,堆砌历史资料的史料化现象颇为严重,其间几乎看不到作家对于现实的回应与思考”。“当下报告文学史料化倾向的出现,可能会有诸多的理由,譬如网络和电视信息传播的迅速与公开,使常规思维中报告文学作为文艺‘轻骑兵的新闻报道功能大为弱化;力图强化报告文学把握事物的深度和力度,以维持、彰显自身的写作优势,使日渐萎缩的文学重新积聚能量;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有作家规避写作风险的生存考虑。但有一点不能含糊,那就是报告文学创作的现实性本质。”商业化则带来了反思性的消解。商业化是指“一些报告文学作品染上了以趋利与媚俗为标记的商业化色彩”。“这种情况在当下一些包括纪实在内的文学期刊里存在,可以说是被‘广告者、写作者和报刊三方合谋的产物。”“媚俗,则是指报告文学创作热衷于市井百姓奇闻轶事、名人明星绯闻趣事等书写,以取媚于读者和市场。”“商业化在报告文学中的存在,实质上就是对这一文体本应具有的反思性的消解,对‘批判性话语文化的改写或颠覆。其结果就是放弃报告文学作为知识分子写作的身份特质,放弃对于社会和人生的反思、求索和批判,进而成为权力或金钱的‘吹鼓手,与权力和商业交易同质化的思维使报告文学丧失了表达的真实和表现的真诚,丧失了独立写作的自由心态和自然境界,它使作家获得的是暂时的利益,失去的却是人格的尊严、作家的尊严和文学的尊严。”粗糙化则带来了艺术性的失控。“粗糙化主要表现在:缺乏艺术营构意识,叙述结构上缺乏创新,平铺直叙多于精心设计;材料取舍上堆砌素材,个案重复,不注意剪裁和精练,是长篇盛行的原因之一;语言和修辞方式上缺少文采、美感和蕴藉,新闻式表达居多,甚至成为通讯、先进事迹介绍、广告宣传文本的山寨版。此为报告文学艺术性的缺失。”“混淆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为增强作品的生动性和可读性,无甄别地搬用小说等虚构艺术形式的表现方法,在文本中加入大量未有田野调查或文献根据的人物对话、心理描写、场面和细节描写等。其结果就是突破报告文学作为非虚构文体的写作伦理底线,在造成事实与虚构混淆不清的同时,也消解了报告文学文体的独立性和独特性。更为严重的是,这种现象在历史题材的报告文学作品中也普遍存在。此可谓之为艺术性的失控,颇有些矫枉过正的味道。”“粗糙化暴露出一些报告文学作家文体意识的淡漠、艺术修养的低下和艺术营构能力的缺乏。”

丁晓原对正面报告文学的叙事进行了专门的分析,他认为相对于80年代问题报告文学的兴盛,新世纪以来则是以讴歌为主的正面报告文学占据了主流,尽管讴歌也是报告文学应有的功能,但这类报告文学的创作却缺乏优秀之作,他认为其“叙事的纯化、物化和新闻化,是造成这类创作低值的重要原因。”

纯化是指:“受制于‘正面的先验设定,作者对于对象的表现尽可能地去粗取精、去杂提纯,以求取‘正面表达效果的最大化。纯化的作品,其人物的叙写偏于‘正大的一维,或显示出与生俱来的高尚,或大写无我的奉献,或放大舍其无他的特异,总之,人物是零缺陷的;对于工程建设类的叙述,指向数字化的重大成就,遮蔽其中的挫折矛盾,显示出天时地利人和的一帆风顺。”“这样的强化处理,人物倒是被提炼得非常纯正,事件叙述也更为顺达圆满,但作品实际的表达效果却大为弱化。因为,这样的处理有违于报告文学所要求的客观真实原则。尽管从局部看,作者没有虚构叙事对象,但由于抽去了对象构成的其他因素,因此,作品所呈现的人物和事项与其实际的存在产生了距离,这样作品的叙事信度就被打折了。”所谓物化,“在‘正面报告文学中主要表现为重事轻人,取表丢核。”“事由人为,即使是报告建设成就的作品,也应突出人物的活动。但是在这一类作品的写作中,往往忽视了人的存在,人的再现让位于事的叙述。作品中充斥着体现效益的数字,满是描述产值、利润、同比增长等数据,类似于财务报告,还有的作品可算是经验总结。反映工程项目的作品,比较多的是叙述工程的决策、设计、勘察、工程难题的攻克等,专业性强,人本性弱,读来索然寡味。”“取表丢核,是指作品的表现重事象的罗列,轻内在蕴含的挖掘,作品的主题分量就显得轻飘。这里关联着作者思考能力的问题。报告文学是强调以思想为美的,特别需要作者有思想者的敏锐与深刻。”新闻化则是指“以新闻的方式写作报告文学。其表现为选材立意重视人物事件的典型性,注意突出先进事迹,强化作品的宣传价值,相应地忽视还原人物和事件的本真存在,缺失对于日常生活图景的具体叙述;在结构布局上较多地采用类型写作的模式,比如导语式的开篇,模式化地叙述新闻的基本要素。文本主体突出主题主线,缺少多维而有机的叙事,显得呆板。语言的新闻化是‘正面报告文学新闻化的显性标记”。

对于报告文学的发展和突破,有些文章也提出了各自的建设性意见。如李运抟认为,应该强化报告文学的学术意识。他对报告文学的学术性作了具体的解释,它“并非指纯粹的学理研究,而是以相关理论和相关知识来审视、分析实际问题。即报告事件和传递信息时,不是罗列现象,而是要分析因果关系与内在根源,由此增强‘报告的证明程度与说服力”。李运抟认为,强化学术意识是报告文学这一文体发展的现代趋势。真实是报告文学的生命,学术性不仅不会减弱报告报告文学的真实性,相反能够在最大限度上保证报告文学的真实性。“对于人类社会和现实世界,真实性是个复杂的话题:既有全面的真实,也有片面的真实;既有本质的真实,也有现象的真实。而学术意识和学术研究,通常恰恰是希望更为全面和深入地分析问题。”“如‘全景图报告文学创作,它们不再满足事实的记录和现象的罗列,也不再满足只是传达时代意识和公众情绪,而是力求在事实和现象中寻找文化根源,这种审视和解剖能够深入事物的内在联系和深层结构。”

丁晓平则提出一个报告文学的“场”的概念。他认为,“优秀的报告文学想要具有‘三量——能量、动量和质量,就必须具备‘三场——立场、现场和气场。”“‘立场就是头脑,就是思想,就是方向,就是能量之源,落实到具体创作中就是要用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法观点建立一个理论联系实际的坐标系,通过自己的独立思考,紧紧围绕人物、事件的主题,牢牢抓住主流和本质,既不以偏概全、含沙射影、移花接木,更不以个案代替整体、以局部置换全局,力求客观公正。报告文学作家不仅需要技巧和才能,更需要勇气和担当。”“现场,报告文学的动量之基。报告文学的真实性、客观性从哪里来?答案就是‘现场。无论是现实题材,还是历史题材,报告文学的创作都必须强调抵达生活的现场或回到历史的现场。”强调现场,“就需要报告文学作家具备思想家的高度、政治家的宽度和评论家的锐度,在呈现事实和史实的过程中,既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更要强化没有偏见的客观洞察力。”“气场,报告文学的质量之本。当前中国文学的‘精神缺失恐怕已经不是一个作家的问题,而是群体甚至整体共同的问题。究其原因,除了‘浮躁之外,还是‘功利两个字在作怪。”“如今许多作家已放弃了文学的尊严和崇高,忘却了文学的庄严和神圣,在市场的诱惑之下失去了‘气场,成了一个玩弄文字的‘匠人,‘快餐式的商业化写作生产出了大量的‘垃圾作品。”(以上内容分别见《光明日报》3月19日、3月26日、4月23日、6月4日“文学评论版”)

(贺绍俊,沈阳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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