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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的爱情悲剧浅析

2013-04-29张连义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3年9期
关键词:爱情悲剧自由雷雨

摘要:《雷雨》中的爱情男女以生命为代价博取幸福的爱情和人身的自由,换来的却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对爱情的不渝追求既显示出命运的残酷,也显示出追求自由的执著。这一方面缘于社会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也缘于作家的经历及命运观。

关键词:《雷雨》 爱情悲剧 自由 浅析

曹禺的《雷雨》是一部典型的悲剧,集中表现的是周朴园与侍萍、繁漪,周萍与繁漪、四凤等之间不幸的爱情,爱情成为探讨作品悲剧的命脉。

作品中爱情纵横交错,彼此牵绊,纠缠不清。情爱之网几乎罩住了所有的人。他们以绝望的反抗来寻求解脱,换来的却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在解脱的同时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周朴园是悲剧的始作俑者,也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大多数论者认为周朴园出身于剥削阶级,虚伪、阴险、凶残是其性格本质,但问题的另一方面却是,他的感情不乏真挚;在爱情上,他同样是受害者。他对侍萍的感情谁又能否定不是发自真情?“他与侍萍,生了一个孩子,又再生一个,实在是非同寻常。谁都可以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爱是深厚的。推测起来,当初把侍萍赶出家门,以及要他娶名门闺秀,都是来自家庭的压力,甚至就是家长的意志,周朴园别无他法,推测起来,他定是很痛苦的。因此这痛苦延续了三十年,一直到剧本的今天。”虽然后来娶了名门闺秀繁漪,但二人感情并不好。我想除了思想、性格的差距,周朴园对侍萍的留恋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失去侍萍他也失去了爱的激情,与繁漪的结合成为无爱的婚姻,和侍萍的点点滴滴成为他感情的唯一寄托。这直接导致了繁漪的悲剧,把这个具有个性自由与独立意识的女性逼向毁灭的边缘。可以说,追究爱情悲剧的根源,周朴园的专制家庭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家庭的专制导致了周朴园、侍萍以及繁漪的悲剧并将悲剧延续到他们的后代。

繁漪是受过新思想熏陶的具有个性意识与自主追求的女性,周朴园的欺骗、凶横、冷淡以及对侍萍的念念不忘使她心如死灰。她对周朴园已经彻底失望,她对周萍说:“你父亲对不起我,他用同样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十几年来像刚才一样的凶横,把我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遇到周萍并对其产生感情才使她重新感到人生的意义,对未来有了希望。但他们的苟合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不仅为道德观念所不许,更缺乏现实的感情基础——与其说他们的苟合出于感情,还不如说是出于共同的郁闷环境造就的相互同情。但繁漪还是拼命抓住周萍这棵救命稻草,梦想冒着乱伦的恶名换取幸福的爱情,也由此把周萍逼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周萍陷入痛苦的深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乱伦的罪人!放纵之后是良心的谴责与内疚!他希望借助四凤离开周家、疏远繁漪。留住周萍的希望破灭,繁漪失去活着的最后一点意义,决绝地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方式:揭穿真相。结局自然是毁灭性的:不仅周冲、周萍、四凤搭上性命,她与侍萍也成为疯子,只能在修道院度过余生。她的绝望把《雷雨》的爱情彻底摧毁。正如繁漪把周萍当成救命稻草,周萍把四凤也当成了感情的唯一希望。二人爱得如痴如醉。周萍紧紧抓住四凤,梦想以此逃离家庭,逃脱繁漪的纠缠。可令人遗憾的是他和四凤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从一个乱伦走向另一个乱伦!《雷雨》的爱情男女就这样彼此牵连、纠缠不清,不得不在感情的牢网中苦苦挣扎,绝望的反抗表现出感情纠葛背后对自由的不渝追求。

《雷雨》中的爱情始终贯穿着对自由婚姻的追求与封建礼教的叛逆。爱情男女一方面受着感情的羁绊苦苦挣扎,另一方面又矢志不渝地反叛封建礼教追求自由的爱情。繁漪更是代表性人物。

繁漪是具有雷雨性格的人。作为受过五四洗礼的她对生活与婚姻有着浪漫的想法。可无情的现实击碎了她的梦:周家不仅把她骗进门,还要她过“非人的生活”;周朴园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对自己只有凶横与冷漠。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她与周朴园形成一种对立关系,“在与周朴园形成的逼迫与挣扎、摧残与抗争的关系中,繁漪保持着抑制与不可抑制之间的内在张力而使自己最终没有沉沦绝望,在情感的寻求与失望关系中始终保持着一线微弱希望”。这线希望就是对自由的追求。对繁漪来说,感情就是她的生命,就是她活着的意义。“繁漪把情爱视为第一生命,执著地把情感的要求和生命的存活推向尖锐的关系冲突中,坚定地选择情感之花的促发而不顾生命之花的凋残。”这种对情感的追求超过对生命的留恋也正是五四自由思想的具体体现和延续。周家那种压抑的气氛更是窒息地使她喘不过气来。在此情况下她与周萍的苟合就不仅仅是出于性欲的发泄,更有感情的释放。周萍一方面满足了她对爱情的向往,另一方面则由于环境所迫与自己有着共同的遭遇和更多的交往机会。与周萍的感情看似偶然,实属必然,也只有周萍才能给她获得逃出周家的机会。她对自由追求的大胆和决绝也是以生命为代价做的最后搏斗。

周朴园既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在大年三十晚上把侍萍母子赶出家门显示出他的残忍,也显出他的软弱,更显示出封建大家庭的罪恶。封建大家庭毁灭了周朴园的爱情,也毁灭了他的理想。他的性格发生扭曲,裂变为封建家庭的卫道士。面对长相漂亮具有青春活力的繁漪他毫不动情,而是把心思全部用在侍萍身上。这既是留恋侍萍的温柔贤淑,更是祭奠他的理想追求。对侍萍的留恋与其说是留恋侍萍这个人,还不如说是留恋被剥夺的美好的爱情与自由,更可怕的是他的不幸起了连锁反应,繁漪竟然与他的儿子周萍苟合在了一起并最终酿出悲剧。封建礼教在压制自由的同时也宣告了自己的破灭。周朴园对封建大家庭的妥协,对封建礼教的遵从直接酿就了悲剧。繁漪、周萍、周冲等以实际行动实践着对抗封建礼教的反抗,表现出对真挚感情的向往和个性自由的不渝追求。

曹禺是受五四思想影响成长起来的新青年。在他的成长经历中既有大家庭亲人的关爱,也有等级秩序所造就的孤寂;既享受锦衣玉食,又见到残酷的阶级压迫和人情淡漠。这些都积淀在他脑子里成为后来创作的先导。进入学校接受先进思想的教育,曹禺有了机会也有了可能回头审视自己的出身以及现实的社会,有着阳光情怀追求春天气息如周冲一样的他把自由作为最高的追求目标。可现实的环境又是那样的残酷,对自由的追求似乎注定只是无谓的挣扎,现实的悲剧也就不可避免。从根本上说,曹禺是一个对自由渴望的人,1986年他写的一首诗可以从一个侧面表现出其内心对自由的渴望:“雷从峡谷里滚响/莽原上的每一颗草在哆嗦/我听见风吼,黑云从乌暗的天空狂压头顶/从云里垂下来粘乎乎的东西/那是龙的尾?龙的舌?/像无数的钩,钩住我的眼睛,心,耳朵和我的手/……俄向天高喊:来吧,我不怕,你压不倒我/……/自由的风吹暖我和一切/我站起来了,因为我是阳光照着的自由人。”对自由的追求与追求的不可得必然激发其悲剧意识。

作家天生对人有一种敏感,对人类的命运有着独到的认识。“他对现实生活和戏剧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悟性,他能看穿人的灵魂,关切人的命运,在创作中以他特有的方式表达看似平常的正义感却能强烈震撼并且净化观众的心灵,给人以向上的精神力量。”曹禺对人类特别是人的心灵的独到认识以及戏剧的悟性,使他的作品充满了人性的挣扎。独特的成长经历更使他把爱情聚焦于自己熟悉的大家庭。古今中外悲剧意识的接受,使他有了把人性以及爱情的残酷展示给观众的可能。曹禺在创作中诉说着大家庭的罪恶与人性的残酷,通过日常生活的矛盾展示着人的复杂内心和上天的残忍。当爱情男女将生命当作赢取爱情的筹码时,人的复杂内心与上天的残酷得到淋漓尽致的揭示。周萍深受家庭牢笼与繁漪的感情之苦,梦想抓住四凤寻求解脱。可残酷的命运却使他不得不面对乱伦——娶母、娶妹的现实。最终不得不在良心的谴责与舆论的压力下以自杀换取解脱。他们的悲剧结局再一次显示出命运的残酷。“《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间的残忍……”在《日出》《原野》等剧作中作家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这样,残酷的命运与自由的追求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只有两种结果:屈服或毁灭。当他们为自由不甘屈服时,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被命运所毁灭。绝望的反抗换来死的解脱,他们的悲剧源于追求自由的绝望与决绝。

其实,爱情悲剧不过是窥视人类悲剧的窗口,由爱情悲剧我们更窥探到人性的残忍与命运的残酷。曹禺的悲剧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说更是人类追求自由与自由不可得的悲剧,《雷雨》的爱情悲剧不过是自由不可得的一个缩影。曹禺剧作中的爱情悲剧是追求自由与自由不可得的悲剧。

作者:张连义,文学博士,苏州大学博士后,菏泽学院讲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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