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之美国梦》的青春阴影
2013-04-29李娜
当读者和评论界将春树的文学创作逐渐等同于“叛逆”时,突然发现从《北京娃娃》到《长达半天的快乐》,从《2条命》到《光年之美国梦》,春树虽然讲述着80后反抗传统的故事,呈现着开放的性生活状态,却始终没有触及最为敏感的“叛逆”主题——政治话语的讨论。春树始终是将自己关注的焦点定位于80后成长的家庭氛围和教育问题,在弱化作品敏感度的前提下,她继续走在“叛逆”的道路上。
一、 青涩少女到成年女子的转型
从17岁主动退学开始,80后女作家春树的人生就注定将与大多数同龄人不一样。面对着世俗的种种非议,经受着各种责难,春树走上了自由创作的人生道路。对于80后崭露头角的“叛逆”姿态,曾有很多人表达着自己的种种担忧。这不仅是因为80后作家的作品中大胆的性描写和开放的性关系,更为直接的因素则是80后作家运用的语言极其大胆、犀利,富有爆发力。
在春树的成名作《北京娃娃》中,作者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少女从14岁到17岁的生命历程。在小说中,读者们看到的是春树对于自己走过道路的思考乃至反省,这是一部典型的讲述成长主题的小说。从林嘉芙进入高中开始,令她感到厌烦的校园生活成为心灵的天空挥之不去的阴霾。休学、频繁更换男友、一夜情,林嘉芙艰难地穿梭在情爱与欲望的表达中。一路走来的她伤痕累累,最终成为春树笔下被贴上“叛逆”标签的青涩少女。
我有些拘谨地走进屋,屋子很小,只有一张床,还有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磁带,音乐一直在响着,我坐在他的床边,我们不咸不淡地聊着天,他的眼神里有种神经质的执著。这间小屋阴冷又潮湿,没有暖气,李旗起身给我倒了一杯开水……当是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生命中一种东西很快地降临了,一切都是那么迅速,那么不及招架。我像忽然扑进一幅景物画一样,感到和周围环境的不和谐。[1]
林嘉芙在进入职高后,迅速地开始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从B5到A26,她的生活中不断闪现着新的男性角色。这时的主人公似乎还保留几分少女的青涩,在主动追求男孩的过程中虽然大胆却不失矜持。随着她接触的男性越来越多,当她对单纯的精神交流和单向度的渴望已经不再满足时,她迈出了自己人生最为重要的一步——在和李旗认识仅仅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性关系。这一切的到来“那么迅速”“那么不及招架”。当林嘉芙尚沉浸在少女的萌动、好奇中时,她的人生掀开了新的篇章。
如果将小说《北京娃娃》中讲述“春树”从青涩少女到成年女子的转型视为文学的再创造,作者的《光年之美国梦》则带有鲜明的岁月打磨的痕迹。在这部作品中,读者们看到的不再是不满于现实生活中爱情的“林嘉芙”,也不是试图杀死对方的遇断,而是行走在追逐梦想道路上的成年女子。没有了“春树”身上由于爱情失利留下的愤怒,没有了大胆性行为造就了阴暗人生,小说的主人公表现得更为执著、坚韧。同样是追求自己的人生梦想,同样是渴望获得属于自己的未来,他们所采取的方式逐渐趋于冷静、成熟,对于已经走过的人生道路和即将开始的社会生活都有较为明晰、准确的定位和把握。
正如小说简介中写的:“他们走在成年的路上,却仍然保有青春期的习惯。其实直到现在,他们才感受到真正的青春。青春不仅仅是年龄。巨大的阴影都这样,要用20年的心理重建来消除。他们仍在对内在的心灵不懈地探索着,以保持自身对生活的肯定、憧憬和执著——充满了生命活力和热情想象的生活,会永远闪烁着活力、自由和欢乐。”[1]
二、 成年女子的平静
评论界一般将小说《光年之美国梦》视为春树的转型作,如此的定位不仅因为小说的主人公没有了“春树”的开放、激烈,多了些许的沉静、内敛,更为重要的外部因素来自春树本人所经历的坎坷人生。
我确实长大了,也逐渐意识到生活之中的种种无奈和琐细。比如,这几年我就明白了什么是“蚁族”和“蜗居”这些概念,所以,我决心要逃离北京。
面对记者的提问,春树的回答颇有些令人感到意外。正如小说《光年之美国梦》对人生距离的描述那样,曾经沉浸在理想中的青涩少女在经历了社会的磨炼之后开始回归现实。从理想到一个驿站时,他们的脸上褪去了少年的不满和抗拒,留下的只有自己走过的道路。从泰国到澳大利亚,从大洋洲到美洲,他们足迹跨越了太平洋,也跨越了从理想到现实的巨大鸿沟。
小脉帮她把行李放在她的屋里,他还细心地买了新毛巾、香皂、洗发水之类的日用品,还有一些零食,甚至还有一盒花茶,茶的说明书上写它是由茉莉花、桂花和槐花与高山乌龙茶调配而成,有助于心灵的平静与愉悦。选了这样一盒茶,小脉真是用心良苦。她住的屋子是在二楼,二十平方米的房间,简简单单,干干净净,里面有两张木板单人床。小脉帮她订好让她自己住。[2]
上文是小说中极为普通的场景之一,小脉默默为翠青准备着一切。读者已经看不到《北京娃娃》中林嘉芙身上的躁动、激情,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世界的体贴、细心。与此同时,80后一代人追求心中理想生活状态的努力并没有停止,他们依旧在寻找着慰藉心灵世界的家园。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再采取激烈的方式对抗社会的价值观,而是为自己创造了一套生活方式。
小说《光年之美国梦》的主人公们平静地面对生活,他们努力走过现代社会设定的生活模式,从来不愿意按照自己父母那一辈人老老实实待在一个地方的模式去生活。在不断的旅行中,在不断的流浪中,他们看到的是崭新的世界,迎来的是全然不同的生活状态。在主人公的身上,读者已经很难找到“叛逆”的标签。所有那些曾经属于青春的色彩都在走向成熟的人生中不断发酵、不断沉淀,最终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不再是那个锋芒毕露的“春树”,也不再是被美国人视为“新激进分子”的“春树”。在残酷的现实生活面前,如果80后一代人的“叛逆”——属于他们的个性——没有被彻底消磨,就不可能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也就不能完成从青涩少女到成年女子的转换。
在通向成熟的道路上,小说的主人公或多或少地放弃了某些曾经无法割舍的存在。当我们无法抛却自己的肉体时,掩埋精神的个性就成为无法避免的“悲剧”选择。在小说《光年之美国梦》中,她一次又一次地变换着自己身处的时空位置,无论是寂寞的躯壳还是濒死的精神,她都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体验着所有的一切。对于她而言,任何一种形式的体验都将是自己人生道路上必须面对的。因此,在一次次挣扎在坚守理想与逃离现实之后,她真正地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其实很简单,活着就是自己能够获得幸福的关键。
三、 青春阴影下春树的成长
走过人生的道路,面对未来的生活,春树没有选择继续坚守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她默默地完成了从理想到现实的跨越。因此,我们才能在小说《光年之美国梦》中看到以全新形象示人的主人公。
有一天 ,我从广播里听到一首大气磅礴的流行歌曲,然后就像得到末世的安慰一样立刻下载下来,我沉浸在音乐的包围当中,它们是我的药,能够稍微我哪怕是五秒钟的时间。 这句话是我掉卡之前看到的,已经能触动我。[2]
春树在小说《光年之美国梦》中讲述的是关于理想与现实的话题,当80后的作家们在渴望凭借自己的努力通往理想的道路上遭遇挫折之后,他们或许也曾有过徘徊、迷茫、困惑。最终,他们选择了默默地静下来,在这段青春的阴影中重新思考属于自己的未来。长久的压抑和心灵的困惑是追求理想道路上无法规避的障碍,但他们从来不曾想象过自己是否会被眼前的困难所击溃。他们开始寻找发泄的渠道,当小说的主人公在广播中听到“大气磅礴的流行歌曲”时,瞬间获得了“末世的安慰”。在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她获得了情感的释放,找寻到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春树在创作这部小说之前也曾在全国各地旅行,她的旅行是在两方面因素共同作用下完成的。一方面,她渴望逃离压抑、昂贵的北京,找寻一片宁静的生活空间;另一方面,她希望在旅途中找回失去了的自己,唤醒内心深处沉睡多年的生活活力。当春树沉浸在不断变化的旅途驿站时,她感受到了不同地域的人生及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一个又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又一个素昧平生的过客,他们共同构成了春树的旅途生活。其实,我们的现实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很多人却根本不认识;虽然讲述着同一个故事,很多人却从未产生共鸣。
回首自己走过的旅途,作者为自己的小说确定了“光年之美国梦”的标题。的确,对于生活在现下社会的很多中国人、尤其是很多80后而言,他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曾跳动过一个“美国梦”。有的人曾为实现这个梦奋斗过,获得之后却发现“美国梦”依旧是一个“梦”;有的人在追求“美国梦”的道路上中途停止,却发现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曾经追求的一切。其实,梦依旧是那个所有80后一代人曾为之努力的梦。只是随着自己的成长和社会的砥砺使得他们认识到自己的梦仅仅是成长道路上的一个光标而已,这一切都已经与现实社会中生活的自己有了太远的距离。
当很多人逐渐意识到理想与现实的距离是无法弥合的鸿沟时,他们用“光年”来加以界定这一差距。回首春树走过的人生道路,她曾经是中途辍学的不良少年,她曾是私生活开放的青涩少女,她曾是热情追求未来的80后女作家。所有的一切在现实社会的洗礼中褪去了曾经的光彩,成为小说《光年之美国梦》中主人公们所经历的人生。没有了憧憬未来的不懈奋斗,没有了追求理想的无穷动力,他们将曾经属于自己的理想人生幻化为安于现状的成熟、冷静、客观。
[参考文献]
[1] 春树.北京娃娃[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 2010:1-7.
[2] 春树.光年之美国梦[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8-66.
[作者简介]
李娜(1982— ),女,陕西户县人,西安外事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应用英语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