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创作的历史维度
2013-04-29曾雪飞
文学是历史的重要构成要素,透过不同时代、不同作家创作的文学文本,读者可以从全新的角度去了解孕育特定对象的时代话语。80后作家群体的出现正是当下社会现状的折射,不同的80后作家从自己的人生阅历和个性化思考出发,为我们理解这个时代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文化资源。
一、 历史维度与80后作家
80后作家群体以新概念作文为起点开始了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他们将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和永不枯竭的青春主题以新的方式呈现给生活在当今社会的读者。在赢得巨大社会声誉和市场反响的同时,围绕着80后作家的文学创作也出现了一些怀疑的声音。尤其是80后作家创作中存在的单一化创作倾向以及以春树为代表的一批作家的“欲望式”写作受到部分评论人士的非议。对待80后作家,我们应持一份平静、客观的心态去审查。众所周知,“一些作品,它们的价值不是绝对的和确切的,而是逐渐被人发现和经过比较后才能认识的;这些作品不是遵循一些论证和推理的原则,而是完全通过观察和体验来感动读者;对这样的作品,除了它们是否能够经久和不断地受到重视外,不可采用任何其他标准”[1]。
文学文本与历史有着紧密的联系,关于这一点,我们首先可以在维柯提出的“诗性历史”中找到答案。很多民族的历史都是用诗歌的形式传承下来的,一首诗就是一个民族的历史。这一点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历史中都可以找到极佳的注释。在西方文学史中,一部《荷马史诗》用诗的语言向后人讲述着古希腊人的历史;在中国,《春秋》绝非是“断烂朝报”而已,它所记载的更是中国先民迈向未来的蹒跚脚步。关于文学和历史的关系问题并非是我们认定文学文本价值的唯一因素,更为重要的学术机理应从两个方面入手展开:首先,文学文本的创作必须反映历史发展的趋向,符合历史的真实面貌。其次,文学文本的历史维度更在于以历史理性的态度从事创作,这是对历史事件的审美表达。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诗人的职责不在于描述已发生的事,而在于描述可能发生的事,即按照可然律或必然律可能发生的事。”[2]
当我们对文学作品的历史维度有了清晰的认识之后,再来审视80后作家的文学创作就会发现,这一创作群体的出现以及80后作家在文学作品中所展现的情感经历和人生体验正是一个时代最为真切的表现。80后作家以及80后文学的出现建立在特定的文化话语体系基础之上,在褪去了政治话语的激情和工具论的争辩后,生长于和平、繁荣年代的作家们越来越多地将自己关注的视野聚焦于当下的生活。因此,在80后作家的作品中,我们很难见到他们对历史话题的反复阐述,也没有对人生磨难的深切关怀。他们同样是在和历史对话,不过是这样的历史中更多地带上了80后作家们自己的人生体验。所以,我们在韩寒的《三重门》中看到了属于80后的高中生活,我们也在春树的《北京娃娃》中看到了80后的残酷青春,我们还看到了孙睿《草样年华》中描述的大学生活。
如果将80后作家们初登文坛时着力于描述自我的人生体验视为一种青涩,则不妨从另一个角度去审视这一问题,80后的作家们更为关心的不是宏大的历史和深邃的人生。这个时代将人的心灵世界放在了突出的位置,他们也就将自己的情感倾注于特定的历史维度。
二、 历史维度在春树创作中的具体体现
以80后作家春树为例,她在自己的作品《北京娃娃》中为读者讲述了主人公林嘉芙的成长故事。这是一个关于80后女孩的故事,在这一代人的身上涌动着新的人生追求。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大致年龄在14岁到17岁左右的中学生,她所经历的情感道路和生存状态既令人感受到80后一代人的青春活力,也让很多读者为80后的人生成长感到担忧。就小说主题而言,《北京娃娃》讲述的仍旧是关于成长的故事。所不同的是,作者没有按照传统的展现两代人之间矛盾冲突的模式去描述,而是通过讲述主人公对性爱的追索、对爱情的定义、对自己身边男性的认知来展现历史赋予80后作家的使命。
历史维度在春树创作中首先表现为她对性爱的追索。对于所有的中国人而言,性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传统的青春主题的文学作品中很少出现描述性的作品,春树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一局面。《北京娃娃》中的“我”是一名普通的中学生,尚处于对一切事物有着浓厚兴趣的阶段。在她的身上,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少女的哭泣、任性,也能够感受到少女的可爱、青涩。这是一个在与男孩子约会前不断换装的少女,这是一个极端厌学又无比眷念校园生活的少女,这是一个憧憬着爱情却又懵懂无知的少女。
我讨厌那个天真的自己。我讨厌那个不懂世事的自己。我讨厌那些纯洁的年代。纯洁是狗屎。(《北京娃娃》)
作者在小说中将主人公的身份定位为“不懂世事”时,她已然暴露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这是一个能够让年轻一代人表达内心深处真实想法的时代,历史给予了80后作家们前所未有的发展空间。在这个历史舞台上,他们尽情挥洒着属于自己的青春岁月。因此,他们才会“讨厌那些纯洁的年代”,这正好暴露了他们缺乏社会阅历的共同特征。小说中大量出现的性爱描写已经很难考证是否为作者的人生经历,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一代人正在逐渐抛却传统的性爱观。他们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存在,当他们在懵懂和冲动中完成自己的成人礼之后,将其写入小说也就成为了一种历史的必然。
从80后作家的作品中体会到80后开放的性观念并不是历史维度在文学作品中所能体现的全部,他们对爱情的定义也有著不同于父母一代人的观念。
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女人,我的悲剧色彩已经很明确了。(《北京娃娃》)
小说的主人公林嘉芙曾对自己有过上述的定位。什么是悲剧?悲剧对于青年人究竟意味着什么?主人公对此或许并没有太多的思考,在混乱的人物关系中突然出现一位将自我定位为悲剧色彩的角色不免令读者顿生突兀之感。作者试图借此证明自己在生理、心理层面已经是成熟的,却不料正好暴露了80后一代人不可避免的青涩。
对于80后作家而言,他们的人生道路上存在着两个极致的维度:其一,是力图摆脱传统文化和传统价值的观念;其二,是热切向往欧美式的自由、民主、开放。在自己尚未真正了解的前提下去反对一种价值体系带来的结果,就和他们积极投身于自己一无所知的欧美文化所导致的结果一样。在失去的文化传统滋养的同时,也没有真正融入到西方的文化体系中,成为了漂泊在两种文化之间的“中间人”。受此影响,与性爱、爱情紧密相关的另一个主题也被80后一代以全新的方式改写着。
其实我认为理想中的性爱关系应该像美国一些俱乐部,比如“沙石”一样,大家本着共有的精神,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包括基本层次的真实、身体上的裸露及开放的关系,只要不攻击他人,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人。毫不保留,毫不遮掩。(《北京娃娃》)
春树试图在小说中展现出属于自我的个性化色彩,但仅仅停留在表达意愿的层面。读者看到的不是已经成熟的人生观在发挥作用,小说主人公所传递的仅仅是一种姿态而已。对于性、爱情、男人,春树所展现的都是80后在走向成长和渴望获得社会认可的道路上表达的意愿。
三、 历史维度与春树创作的整体风貌
对于这样一种人生态度,读者不应用简单的道德标准去审查,而是要将其置放于特定的历史语境之中,每一代人都有自己成长道路上的困惑和不解。独特的传统文化以及全新的社会话语塑造了属于80后一代人的人生追求。
历史维度的介入将为读者开启认识文学作品的全新领域,使其具有现实批判性和理论价值的双重意义。“就像任何历史描述都依据经过检查或未经检查的原则和理论一样,理论研究也必须依赖于历史的证据,也就是说,它不仅依靠最原始的史料,即作为事件的历史,也依靠对这些事件的各种观点的描述。”[3]在我们试图解读80后作家的文学创作时,能够从历史事件的内在逻辑关联或者人们日常行为的方式、方法中获得某种程度的启示固然是有所助益的。但是单纯地从这一角度去审视文学作品必然将弱化文本本来的审美价值。因此,面对着个性化、青春化、校园化、时代化特征极为明显的80后文学创作,我们必须从历史维度与作者从事文学创作的内在入手。以春树的创作为例,她的作品《北京娃娃》是一部带有自传体色彩的小说。“春树”在向读者讲述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时,实际就是在讲述以作者本人为代表的80后一代人的人生经历。
很多读者和评论界人士往往将春树的写作等同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身体写作”的某种延续,经过认真分析后,我们就会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较大的差别。春树创作的整体风貌更为倾向于展现80后少女面对周围世界的态度,不管世人为她贴上怎样的标签,她都依然是一个普通的80后少女。在她的身上,涉世未深的青涩与追求自由的激情相互交织。当她积极不断地更换着自己的男友时,并不是中国人一般意义行“淫乱”的表现。她是在不断地更迭中展现自己的态度,发出自己的声音,也是在这一过程中去辨别不同的男人,寻找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爱情。虽然在她寻找自己爱情的道路上已然发生了很多的故事,也已经遭遇了太多来自社会的非议、责难,她依旧在执著地坚持着自己的选择。正如春树自己说的那样:“诗人是我的身份,不管别人怎样认为,反正我说我是诗人。我从十五六岁开始写作,我的生活是看东西、写作,谈恋爱。我想上大学。”[4]
[参考文献]
[1] 黄念然.历史维度在当代西方文学理论中的展开[J].江海学刊,2005(03).
[2]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28.
[3] [美]厄尔·迈纳.比较诗学[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311.
[4] 郭盖.《北京娃娃》:80年代的姿态 [J].新闻周刊,2002(06).
[作者简介]
曾雪飞(1983— ),女,土家族,贵州遵义人,贵州大学艺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民族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