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账风波
2013-04-29余显斌
余显斌
1
英子一回来,一个村子就炸开了。
“咋的了,真把钱要回来了?”王根问,放下手中杯子,睁大眼珠子,牛蛋大。他老婆珍子饭还没吃完,拿着碗,伸长脖子,鹅一样地道:“不可能,咋可能?”
可是,村人纷纷走出去,涌向村口。
英子回来了,一条裙子,一双高跟鞋,外带着一张卡,卡里是十六万块钱。十六万,天呐,不是个小数字,那可都是卖地钱啊。王根一个组长,跑到镇上,跑到县里,掂着个脸,求爹爹告奶奶,咋去的,又咋回来的,空手拍巴掌,一分钱也没拿回来。
当然,也不是全没拿回来,拿回来一句话,撂给大家:“狗日的,不给哩。”然后,点一根烟,坐在凳子上,一口接一口地吸,烧火粪似的,嘴里浓烟滚滚,却屁也不放一个。
“这咋行,卖地钱哩!”张嫂说,白着眼睛问。
“不给,敢!告他!”周山也接过话茬,红着脸。
张胖子晃着一脖子胖肉,也充能地嚎了一句:“就是的,反了他!”
狠话说过了,没人答应,大家哑了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只有雀儿在树上叫,叽,叽叽叽,叫得人心里烦死了。周山一下恼了,吼道:“叫,叫你娘个蛋!”一石子过去,雀儿没砸着,砸着自己老婆秀儿了。要不到钱,秀儿和周山一样,鬼火直冒,一亩三分地哩,一分钱没得,还挨了一石子,气得一巴掌扇在周山脸上。
周山捂着脸,低声道:“打雀儿哩!”
“打你先人个头!”秀儿骂,眼睛一鼓,“回去!”
周山不回去,狠狠地道:“告狗日的!”
秀儿眼一轮:“就你能,走!”说完,一转身走了。周山左望望右望望,低着头,跟在后面,蔫得如一条骟了的狗,再也不敢龇牙咧嘴胡咧咧了。
周山走了,一村人也都蔫了,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劲儿。
周山能哩,能得水都能点着灯的主,地又最多,他都退了,别人还能嗞出一丈二尺高的尿股子?一个个都失了锐气,软塌塌地离开了。气没地方撒,憋得难受,晚上抱着自己的婆娘,压在身下,做得嗷儿嗷儿叫,做好了,骂句:“日死你娘,朱胖子。”
就在大家绝望的时候,英子站了出来。
英子自告奋勇,我去要。
大家一听,傻了眼,木呆呆地站着,桩子一样。英子说,地是大家命根子,不能让朱胖子一张白条子哄了。然后,一袭白裙子,一双白生生的大腿,提着个包,准备去要账。
秀儿眼一白,悄悄嘀咕:“这哪是要账啊,是卖肉哩。”
在村中,秀儿长得很美,可再美也美不过英子。英子一双毛眼睛一笑,把人就笑软了,糖人一样,就要化了;尤其那双白生生的腿,那个长哟,周山说,要是圈住男人的腰,一夹,没哪个男人能撑得住的。
因为这,周山脸上挨了一耳光,秀儿打的。秀儿恶狠狠地说:“再望,挖了你的猪眼。”
周山放着光的眼睛,立时失了光,如熄了电的灯泡,“嚓”地灭了。
也因为这样,秀儿见不得英子穿条短裙,露着白生生的大腿——能得她,一双高跟鞋,咯噔咯噔上,咯噔咯噔下,这是走路啊?是卖骚。
秀儿叨咕:“不是骚嘛,朱胖子一来,就挂上了。”
周山忘记了脸上的痛,忙纠正:“别胡说,那是朱胖子坏。”
秀儿一轮眼,不高兴地问道:“他坏?坏,咋不挂上我啊?我也洗澡啊,咋不搂我,偏搂她?”周山不敢应,心说,你狗日的,除了长得是个娘们儿,有娘们儿的样子吗?我前辈子一准是杀过人放过火,这辈子才遇见你个土匪婆。当然,他不敢说出口,秀儿的耳刮子,可不是吃素的,经常会在他的脸上来个亲密接触。
对于英子去要钱,周山第一个站出来,举双手赞成。周山说:“英子,钱要是要回来了,队长你当,王根滚蛋。”说着,手还气度非凡地一挥,好像这样一扇,王根就像苍蝇一样,被扇滚蛋了。
周山在家怕秀儿,在村里,可是横着膀子走路的主,说话顶事,一个唾沫一个钉,谁都让着,尤其组长王根——人家同学是镇书记,一个桌子坐大的,不让行吗?王根一听,急了,挤到前面来问:“为——为啥子?”他有点结巴,平时还好,一急,就结巴起来。
“你能要回来钱吗,啊!”周山不屑一顾地问,鼻子里哼了声,牛逼哄哄的,好像不是自己同学是镇书记,是自己似的。
王根蔫了,劁了的猪一样,低下了头。
英子一笑,手一挥,坐着车走了,走离人们的视线,走出小村,一直走向远山那边。大家都摇着头,不可能,咋可能的?一个没出嫁的女子能要回钱?白扯。
可是,周山信,大家问为什么,他不说,扬长声音道:“走啊,回去等钱啊。”
回到家,秀儿问凭啥?
周山说,凭她是英子。
“英子咋的?”秀儿不解,睁大了水漉漉的眼睛。
周山叹口气,用指头点了下秀儿,准备吊一下她的胃口,显示自己的脑瓜子灵。秀儿一轮眼,周山吓了一跳,忙提醒秀儿:“你说说,那个朱胖子一直想吃谁的豆腐?”
秀儿眼一白:“当然那个骚狐狸!”在秀儿嘴里,英子是骚狐狸,不然,怎么会有那么白的腿那么细的腰,还有那么肥的屁股,勾得一个个男人丢了魂一样?因此,人前背后,她都是这样叫,一叫,气就消了一些,心里就舒服了一些。
周山接过话头,分析道:“这不就得了吗,英子一双白腿,拦腰把朱胖子一夹,别说十六万,二十六万都给。”
秀儿听了,吃吃地笑,用手指点点周山,眼睛一时竟变得水汪汪的。周山见了,张狂起来,眼前,英子一双白腿晃动着,好像没夹着朱胖子,正夹着自己的腰,小肚子无缘无故冲上一股火,一把抱住秀儿进了房。
他想,朱胖子,你狗日的,美得你。
2
村里人提到朱胖子,都要骂声狗日的,不为别的,解气哩,不然,肚子涨得鼓鼓的,难受。大家这样骂,是因为朱胖子这狗日的说话不算话,如同放屁。
高速路修到这儿,朱胖子是经理,毁大家田时说好了的,按价毁田,一亩地三万块。周山两口子一算,乐得口水都笑出来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沙田,将近四万啊。那夜,回家,两人把所有的兴奋劲,都用在对方身上,半夜都没有安闲,有滋有味的,好像才结婚一样,整得细致周到。
可是,第二天,情况变了。朱胖子说,自己先开张条子,路修好后,钱立马到账。
当然,大家不答应,朱胖子急了,把王根叫去,一顿酒一喝,两千块钱一摔,让他做保。这个王根,拿了东西喝了酒,就不知道轻重,把胸口拍得“啪啪”响:“放心,有我。”
于是,机器开着,吭吭吭地进来了。施工人员,一个个带着安全帽进来了。朱胖子呢,背着手,戴着安全帽,呵呵上,呵呵下,弥勒佛一样。路修好,这家伙一拍屁股走了,不见了人影子。
大家傻了眼,找王根要钱。王根急了,进了城,找了朱胖子三次,每次都仰着头进城,耷拉着脑袋回来,用周山的话说:“咋的,硬不起来了?硬啊,担保啊?”
王根垂了头,吸着烟,屁都不放一个。
珍子就哭,拍着屁股蛋子破口大骂:“朱胖子哎,你绝后哎,不得好死哎。”然后,被大家逼急了,就拿绳子,说活不成了,要上吊;拿刀子,说刎脖子。
一时,大家没了主意。
周山脖子一红,吼道:“告状,还得了了!”话没说完,看见秀儿的眼光,刀子一样杀来,顿时蔫了。秀儿溅着唾沫星子说:“你能,就你一个人欠着钱?好了伤疤忘了痛,牢还没蹲够?”
原来,周山前一次赌博,被派出所抓了,关了一夜,不是老同学镇书记出面说情,据说,还得住几天。回来后,就感冒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打,鼻涕流得老长,搭在嘴唇上。现在让秀儿一骂,脖子就缩了,好像钻进王八壳里的乌龟一样,伸不出头来。
一村人听了,也都这样想,都有,自己何必充能。想过了,又叹息,看样子,自己的钱要泡汤了。
大家就恨王根,没毬本事,担个啥保?担你娘的脚后跟。一个个龇着牙花子,恨得屁嗵嗵响着直砸脚后跟,可就是没办法。现在好了,英子一去,钱就拿回来了。
英子这女孩,厉害。
“英子是穆桂英。”张嫂爱看大戏,逢人就说。
英子回来时,是上午饭后,太阳酽酽地照着村子,一村的男女老少都接到村口。车一停,英子下车,长发飞扬,一个包,一条超短裙,一双黑高跟鞋,在阳光下笑笑地走来,一脸汗水。
当天下午,就开始开会,准备分钱。
会,竟然出乎意料地开炸窝了。
当英子一报账,大家就不干了,尤其是秀儿,大了嗓门,睁大眼睛说:“啥,不是十六万吗?咋成了十四万?”
英子解释说:“打官司,要请人哩。”
秀儿不理解:“请人咋的?”
英子说:“花钱啊。”
秀儿不干了,眼一白:“花钱?花钱要钱,谁不会啊!”
周山急了,忙去挡,可是,一口唾沫飞来,直直地射在脸上,秀儿指着周山骂:“闭上你的狗嘴,人家花了钱,陪着朱胖子好吃好喝好睡,完了抽成,我们分摊,做梦!”
大家刚才泛着花儿的脸,这时都冷下来,凑在一起叽咕开了,叽咕了一会儿,张嫂站起来说:“反正我的一亩地,我要三万。”
张胖子一扭胖脖子,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九分,三九二万七,少一个镚儿,我没完。”声音嗡嗡的,木缸一样回音,底气很足。
英子红了脸,鼻尖沁出了汗,尤其秀儿的话,她听不下去了,说:“秀姐,说谁哩?”秀儿眼一白,回道:“说谁谁心里有数。反正,我把话扔这儿,我三万九,少一个边角,我去她家拿东西。”说完,看周山站在那儿,耷拉着头,眼睛一翻,吼道,“咋的,舍不得?人家吃剩的潲水想喝一口。”
周山急了,回过头看着王根:“组长,这钱——”
王根望着地下,脚尖不停地搓着地:“是十六万,我接;十四万我不接,我怕村里人生吃了我。”
英子眼圈红了,拿着卡解释:“组长,是这样的——”
那边,珍子喊王根,扯长了声音阴阳怪气地道:“咋了,舍不得走,也想吃一口啊!”
王根哼一声,黑着个猪腰子脸,背着手走了。村子的人见了,也一个个默默地走了。张嫂走在最后,回头白了英子一眼,望着天叹一口气:“这人啊,心黑了。人在做天在看呐。”一边说,也一边走了。
英子站在那儿,一言不发,泪颗子叭嗒叭嗒地落着。
天气,已经是六月,枝头的叶子正绿着,一片青暗,山雀儿叽叽喳喳,叫得人心一片烦乱。她的心中,这时不但烦乱,而且难受,伤心。
3
秀儿说,这次,朱胖子美的,一定吃上嫩豆腐了。说着,咂咂嘴,搓洗着衣服,搓得水花四溅。
小村在河边,一条水清清荡荡地流着,如同银子一样,不起一丝波纹儿。一到六月天的下午,暑气一退,河边一群一群的人,女人洗衣,男人洗澡,一河都是笑声,清亮亮地飘起来。到了傍晚,蓝色的雾漾荡着,遮着河床,还有水面,还有苇草。
这时,大家才回去,风吹着,凉悠悠的。
当然,如果没有男人在场,女人们也会下河洗澡,一般一件单胸衣,一条内裤,在水里洗一会儿,上来躲在密密的苇草中间,换上干净衣服,河风一吹,凉爽爽的,很舒服。
英子和其她女人一样,也常常在下午下河洗澡。
英子洗澡,也穿胸衣,内裤,不过,不是别的女人那样蓝的,或者黑的,而是桃红的,艳艳的,饱饱满满的,尤其内裤,一巴掌大,肥肥的屁股,一晃一晃的,张嫂拍了一下英子:“你们柳林以后结婚,可受活死了。”英子红了脸,骂一声烂嘴,身子一跃,进了水,如一条鱼儿一样。
一次,她洗澡时,就险些遭了朱胖子的手。
朱胖子这狗日的,像个公猪,仗着手里有几个钱,见了长得好看的小媳妇或者大姑娘,就移不动脚了,眼光像锥子一样,一寸一寸向里锥,而且专锥那些凸起凹下的地方。
一次,看见英子洗衣服,一截白腰一扭一扭的,那家伙就大了胆子,去捏了一下,英子一惊一叫,回头一看说:“朱胖子,再胡摸,剁了你的猪蹄子。”
朱胖子说:“妹子,你要喜欢,拿去做红烧猪蹄啊,哥送给你。”说着,自己用嘴在自己手上,学着熊猫来回舔两下,惹得英子咯咯咯地笑。
朱胖子就浑身稀软,就上了心,下一次,趁英子一個人洗澡时,悄悄躲在河沿的苇丛里,偷偷过着眼福,让英子看着了,又咯咯笑,招手让他下水,陪自己洗澡,不然,一个人洗着没意思。朱胖子笑着说:“哥不会水。”英子说:“来啊,妹子教你啊。”
朱胖子就几下扒拉了衣服,穿条裤衩下了水,在边上踅摸着。英子游来,一把一扯,朱胖子下了深水,双手直抓,“咕嘟咕嘟”喝着水,大喊救命。英子冷了脸,说:“你是猪啊,别人不是说你公猪吗?怕啥?狗过江猪过海啊。”
朱胖子听出来了,英子在骂他,可顾不得这些,忙告饶,以后不坏了,不做公猪了,“求你了,英子,快——快——”
看朱胖子喝得差不多了,英子游过去,轻轻一带,就把朱胖子扯出水来了。朱胖子上了岸,爬在那儿,“咯哇咯哇”地吐着水,再也没工夫看英子鱼儿一样的身子了,以后,见了女人,手也再不敢乱伸了,见了英子,更是绕着走。
可是,那是过去啊。
过去,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朱胖子怵着英子,现在,回到城里,在人家一亩三分地上,人家朱胖子为什么怵着她,为啥给她钱?秀儿的结论,是英子裤带一松,给了朱胖子,朱胖子得了好处,钱袋子就松了。秀儿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摇着头:“这骚狐狸,瞧她那骚样。”
珍子不说话,一下一下洗着衣服,过了一会儿,一声长叹:“以后,我们都要小心哩。”
秀儿停下,回头道:“为啥?”
珍子左右望望,侧过头,低声道:“妹子你傻啊?你家周山,使足劲让英子当组长,那明眼人一看就清楚。”说到这儿,哎了一声,很同情的样子,“妹子,放过细一点儿。”
秀儿哼了一声,狠狠搓起衣服来,搓了一会儿,把衣服一扭,放在篮子里,提着就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说:“想当组长,没门,做梦。”一边说,一边上了河阶,走上河堤。那边,几声长长的鸡啼传来,白亮亮的在阳光下流荡。
珍子望着秀儿背影,望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4
柳林退婚了。
柳林没来,是他爹妈来的,他爹不说话,吸着烟,一声声叹气。英子爹不解,问道:“亲家,你咋的啊?”柳林爹仍不说话,吸着烟,一声一声叹气,低着头。
柳林妈冷着脸,过了一会儿说:“我们老头子啊,是气的啊。”
英子爹一惊,轻声问咋的。
柳林妈没好气地说:“老头子背脊梁让人戳断了,走不出去了。”然后,咕咕叨叨,说他们村里人都晓得了,英子出去找朱胖子,很容易就降服了朱胖子,拿回了十几万块钱,“亲家啊,我们是清白人家,不偷不抢,不当婊子开院房,我们亏啊。”
英子爹急了,忙拦着道:“亲家,你听我说。”
两人不听,牛吐气一样扔下一句话:“我们丢不起人,亲事算了。“说着,就向往外走。英子听了,忙赶回来,拦住问道:“柳林哩,他咋说的?”
柳林妈瞭了英子一眼,看到她的超短裙,还有瓷白白的大腿,摇着头:“我们柳林也是这么说的。你啊,一个女孩,咋的就这样?”说完,拉上老伴就走。英子爹还想赶上去说个明白,英子一把拉住道:“爹,算了就算了吧。”
英子爹摇着头,叹口气道:“英啊,我咋说你啊,你倒充啥能噢!?”一边说,一边抹着泪,蹲在了地上。
英子也哭了,肩膀一耸一耸的,跑进了屋子,倒在床上,一连睡了三天都没起床。第四天起来,她拨了一个手机号码。当天,村中来了一个人,是英子县城的一个同学,叫林栋。
又一次,村里开了会。
大家这才明白,英子是怎么要回钱的。
英子去找朱胖子,朱胖子这家伙不给钱,果然想占英子便宜,用手搂着她的腰,眯着眼睛乐着道:“妹子,让哥尝一口鲜,哥就给钱。”
“什么鲜啊?”英子眨着眼不解地问。
朱胖子贼兮兮地笑了,话说得更直白了,也更色情了:“让哥上一次,钱一准给。”
英子有点生气了,皱着眉说:“朱胖子,这条子上,你明明写着欠十六万,那钱,是你应该给的啊。”
朱胖子笑了,得意洋洋地晃着肥胖的脑袋,指着那条子,告诉英子,那是白条子,自己说没欠,条子是假的,不就得了吗?
英子吃吃笑了,不说话,睇了朱胖子一眼。朱胖子被那水汪汪的眼光一淹,高兴死了,凑近去道:“妹子,你答应了?放心,哥一上完,十六万一文不少。”说着,急三火四地扑过去,“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抽在脸上,英子脸冷得如铁一样,骂道:“畜生,法庭上见。”说完,一条超短裙,一双瓷白的大腿,走了。
当天,英子去了法院,交上了一个手机。
原来,英子那次去,故意引诱朱胖子,让他把实情说出,然后用手机录下来,当做证据。朱胖子这家伙,到了法院,仍抱着猪头不认账,死不承认,打起官司。英子又急又气,只有求助自己的高中同学林栋,林栋请了律师,一场官司,终于胜出,钱也到手了。
秀儿听了,仍旧不服:“还有两万呢?”
“律师费啊。”林栋拿出票据,告诉他们,按说,英子要回来的,应该给她劳务费,可她一分钱也没要,“可——可你们——”林栋显然也很生气,摇着头,说不下去了。
英子红了眼圈,低着头,泪珠子悄悄流了下来。
一时,会场上静静的,没了声儿。只有几只苍蝇,嗡嗡地飞着,叫着。
5
林栋走时,英子去送,很感激道:“林栋,可真得感谢你,不然,我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说着,眼圈又红了,泪花花涌出来,挂在睫毛上,亮亮的。
林栋忙低下了头,许久道:“其实,你应当说清的。”
英子摇着头,她明白,那些事是说不清的,尤其在这儿,越描越黑。另外,她找林栋的事,也怕说出来,让柳林多心。原来,在高中,英子和林栋、柳林是同学。那时,林栋与柳林都爱着英子,一天到晚围着英子转,可英子呢,更爱柳林,就和柳林谈起恋爱来。柳林这人,大男人,小心眼,心眼小得针尖一样,自己怕他想歪了。
她没想到,怕鬼就有鬼,自己怕柳林多心,柳林偏偏多心。
知道柳林退亲的事,林栋无言地叹口气,望了英子一眼,低着头,迈着步子,慢慢走了,在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踏着蝉鸣,踏着六月的花香,还有青草气息,走向山口。
到了山口,他站下来,回过头来,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村口望着他,他的心里,荡漾起一丝波纹,暖暖的。他挥挥手,然后发出一条信息,信息上说:英子,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夕阳下,他看到英子在看手机,英子在夕阳下被剪出一个身影,很清晰,很明亮,远远望去,长发轻飘,裙裾飞扬,很美很美,美得如一幅油画一样。
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心里甜甜的。
四野很静,山雀儿在叫,在东山叫,在西山叫,在南山叫,在北山叫,一声一声,叫得清亮,叫得流畅。
山坡上,一树槐花开了,一片洁白。
责任编辑/董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