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双重意蕴

摘 要：本文是针对《教参》对《东山岛梦蝶》一文的错误分析而作。认为《东》文以蝴蝶为线连接文章材料，以蝴蝶为象征表达主旨，进而赋于蝴蝶两重内涵：自然、本真的东山岛之“蝶”；返朴归真、物我和谐的庄周之“蝶”，两重内涵是有机联系的。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文章第7段对蝴蝶两个特性的揭示之上，第7段是解读文章的关键所在。

关键词：构思 线索 主旨 内涵 特性

中等职业教育课程改革国家规划新教材《语文》选入了毛志成先生的《东山岛梦蝶》（简称《东》）一文，此文记叙了作者的一次东山岛之旅。东山岛又称蝴蝶岛，作者借助这一“蝴蝶”，巧妙构思，涉笔成文，可谓大家手笔，匠心独运。具体说来，这一特色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以蝴蝶为线索结构全文；二是以蝴蝶为象征来揭示主旨。

先看第一个方面。以蝴蝶结构全文，蝴蝶是文章的线索，也就是说，蝴蝶是文章材料和内容的连接物。文章主体部分可分为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东山岛的自然景物——木麻黄和沙滩（10-16段）；一是东山岛的祭海仪式（17段）；一是对西方神的议论（18-19段）。这三个部分的内容从表面上看与蝴蝶没有任何关系，第一部分中作者指出，“我心中的一幅花繁蝶舞胜景显然冰释了”，“好一个处女岛，无蝶亦美”，“此时若果真有几位艳妆蝴蝶……我也会觉得……弄出了废笔”，反复强调东山岛无蝶，而在第二部分中则没有出现蝴蝶及有关字眼。这三部分内容似乎只是统一于东山岛而与蝴蝶无关，真是与蝴蝶没有关系吗？

来看看文章第7段（引文序号为笔者所加）：

①蝶之有千般不是，还有一桩长处：不作室中飞物！②飞，则飞于野；舞，则舞于田。③越阡陌，聚畛畦，趋名园，莅大圃，总是离不开春天的大自然和大自然的春天。④它们的到来，如媒介，如信使，通报着春天的銮驾。⑤而且，它们虽然娇气，但娇得执著，娇得由衷，是本性而不是作态。⑥你看，它们只要嗅出那个地方的大自然不真不纯，有一星儿浊尘，有一缕怪气，便当即沉下脸，撒娇打滚一番离去，谁也劝不成！⑦不象人间娇女，本来生在平凡门第，偏要作娇态作到非新潮衣服不穿，非香格里拉不进，对位卑者不屑一顾，对位尊者则媚眼频频。

这段文字是由7句话构成的句群，句群层次和关系图示如下：

①|||②||③|||④|⑤||⑥|||⑦

解说 解说 并列 递进 解说 并列

根据这一分析，这段文字分为两层，第一层的中心句是①句，第二层的中心句是⑤句。先看①句，“不作室中飞物”，这可理解为胸怀大志，也可理解为不受拘束，也可理解为向往大自然等等。到底是什么，必须置于语境中加以界定，联系下文中“于野”“于田”“阡陌”“畛畦”“名园”“大圃”“春天的大自然”“大自然的春天”等词语，可以确定，“不作室中飞物”是说蝴蝶热爱大自然。作者称“春天的大自然”“大自然的春天”，强调“春天”，这是遵循蝴蝶的习性而言，同时也突出了大自然的美好。作者说蝴蝶“如媒介，如信使，通报着春天的銮驾”，暗示着：蝴蝶与大自然合而为一，亦此亦彼，蝴蝶是大自然的代名词。再来看第二层，中心句⑤的意思较明确，是说蝴蝶坚守本性而不作态，值得注意的是“娇得执著”一语，根据上下文，“执著”并不是说它坚定地追求什么，而是说它坚定地保持本性。由中心句出发，对⑥⑦两句的理解也更为准确：⑥句并不是说蝴蝶喜“真”喜“纯”，厌恶“浊尘”“怪气”，而是说它坚守本性；⑦句批判“人间娇女”，是反面论述，“新潮衣服”“香格里拉”之说并不是批判其贪慕富贵，“不屑一顾”“媚眼频频”之说也不是批判其骄下媚上，而都是批判其迷失本性，作秀作态的。

综上所论，文章第7自然段描述了蝴蝶的特性，塑造了蝴蝶的形象，蝴蝶特性有二：一是大自然属性（热爱大自然，融于大自然）；一是坚守本性，不矫揉作态。正是在此基础上，蝴蝶才得以连接材料、表达主旨。需要提及的是，关于蝴蝶的特性，先在文章开头，在推测东山岛无蝶的原因时，已有所揭示，至此方有更明确、更理性的概括，足见作者行文之从容、严谨。

第7自然段是文章构建的基点，对该段的正确解读，是正确解读全文的前提。如果失去了对它的正确解读，说文章线索贯穿、构思巧妙就成了一句空话。与教科书配套的《教参》是这样分析第7段的：“赞美蝴蝶‘不作室中物的热爱自由的品格，以及她报春、执著于真和美的追求及娇而不媚的天性一。”这里用四个短语来概括蝴蝶的“天性”，对照上文的分析，这些概括无一正确，《教参》所用的方法不过是寻章摘句法（如“报春”等）、想当然法（如“热爱自由”等）而已，不对文本作具体、细致的分析，轻率发言，这种粗枝大叶的作风实是对作者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的莫大蔑视。自然，基于这种认识，《教参》对下文的分析便显得不着边际。比如，对17段，它分析说“观渔民出海前按照传统礼俗祭拜诸神、祈求庇佑的仪式，感叹本能的生命意识与现代文明的冲撞”。再如，对18、19段，它分析说，“泛谈人对神的崇拜与神的人之常性，说明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时代的神文化也是不同的”。分析似乎头头是道，但是从这些分析中我们看不到这些段落与上下文有何关系。读着这样的分析，不禁让人疑窦丛生，如陷泥淖。对《东》文，《教参》充斥了此类分析。

建立在第7段之上的文章的联系是内在的、深层的。在第7段揭示了蝴蝶的特性之后，文章便进入了主体部分——游览东山岛，如前所述，这部分内容有自然景观、文化景观、议论西方神三个。写东山岛自然景观，突出说明东山岛是一个处女岛。什么是处女岛？那就是未经人化的、纯自然的岛，显然这是与蝴蝶的第一个特性相照应的。接下来17段，写人文景观——祭神仪式，这是承接写沙滩的文字而来，作者总结沙滩说“能使人联想起地球上出现生物之前的模样”，然后笔锋一转，“然而，你偶尔在这里也可以看到地球分娩首批人类时的景象”，转入写祭神仪式，由“地球上出现生物之前”到“地球分娩首批人类时”，过渡十分自然。文章说，将这些渔民定为“愚民”是“轻佻”的，“在呼天号地的原始自然力面前”，“过分的自我膨胀是奢华意识”，显然，作者对东山岛祭神持肯定的态度。还应注意到，文章说“向他们（渔民）卖弄一通唯物论，讲一通鬼神之虚无，是很容易也很能邀名的”，这让人隐约感觉到东山岛祭神在科学昌明的社会所面临的压力和挑战，这同样是17段的一个重要内容。接下来18、19段两段，写西方诸神，确切说，是对引进西方诸神发表议论。作者的观点和态度是：西方神可能“很时髦”“很排场”，但将他们引入中国“实在难说”是“大福音”，无法想象西方神进入后中国大地将是“什么模样”。作者对引入西方神持怀疑、否定的态度，作者表达这一态度，不正是从反面对东山岛祭祀本土神作出了肯定吗？可见，18、19两段是与17段紧密联系的，一反一正肯定了东山岛祭神，那么，东山岛祭神表现了一种什么精神呢？在科学精神之下，在引进西方文明的呼声甚嚣尘上的时代背景之下，东山岛依然奉行一种古老的仪式，这不是一种本性的坚守吗？对，是坚守本性，而这正是第7段中所描述的蝴蝶特性之一。蝴蝶正是这样与东山岛的人文景观联系起来。仔细玩味，我们还会发现，批判引进西方神的18、19两段是与第7段中的⑦相照应的，真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综上所述，东山岛的自然景观是与蝴蝶的大自然属性相照应的，东山岛的人文景观及由此引发的对引进本方神的议论是与蝴蝶坚守本性的特性相照应的，文章主体用蝴蝶联系起来，蝴蝶成为文章的线索。

在完成蝴蝶线索构建的同时，文章也完成了蝴蝶意蕴的构建和充实，东山岛与“蝴蝶”的特性契合无间，自然，东山岛就是一只“蝴蝶”，这正是作者赋予蝴蝶的第一重意蕴。东山岛与蝴蝶由形似到神似，文章逐层推进，在此基础上展开对主旨的揭示就水到渠成了。

来看构思特色之二，以蝴蝶为象征来揭示主旨。在最后（22、23段），文章写道：“借用庄周的一点聪慧，我最后还是豁然开朗了，顿时彻悟：蝴蝶岛上当有蝶……”庄周，战国时代伟大的思想家，老子思想的继承者，主张顺从“天道”，摒弃“人为”，从古到今，老庄几乎就是代表自然、朴素、纯真的意象词，“庄周的聪慧”自然是指老庄的这种自然观。对庄周的联想，是由蝶而来，文章第5段中点出庄周梦蝶的故事，正是为此作铺垫的，此时，当文章已揭示出“东山岛正是一只‘蝶”时，这一联想就更为自然了。“蝴蝶岛上当有蝶”，这个“蝶”与前文的“蝶”一脉贯通，而又被赋予了老庄思想的新内涵，它是庄周之“蝶”，是返朴归真、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的自然、人文景观的象征。这正是蝴蝶的第二重意蕴。作者用这个“蝶”来表达主旨既富有艺术感染力，又富有思想的深度。

作者来到东山岛，面对东山岛的开发，被“渴盼和忧患”的矛盾心理困扰，陷入“迷茫”，最后，从庄周的智慧中得到启发：“蝴蝶岛上当有蝶”。“当有”委婉而留有余地，但作者的观点和态度是鲜明的，那就是对东山岛的开发持保留的态度，希望东山岛永存古朴、原始风貌。而《教参》在说明文章主旨时说，表达了“既不愿东山岛为了保持其自然、淳朴的特性而成为经济满后地区，也不愿它为了发展经济而受到现代文明负面影响的污染的复杂心态”，这真是离开文本自说自话，也许《教参》以为反对开发有阻碍社会发展进步之嫌，模棱言之而为尊者“讳”，这不是非此即彼二元化思维吗？在环境问题日益严峻、传统文化面临挑战的今天，强调天人合一，物我和谐的老庄自然观显示出极大的进步意义，它给我们建设和谐社会，树立可持续发展观带来极大的启发，《东》文结旨于此，正是其前卫、深刻之所在。也许，作者意识到，开放、开发如汹涌大潮，势不可挡，有“蝶”之境，故名“梦蝶”。

（尹升业 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职业学院乌斯太校区 750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