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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批评视野:论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生态观

2013-04-29李根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3年7期
关键词:二十四诗品天人合一

摘 要: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是中国古代重要的诗歌理论著作,不仅揭示了古典文学的艺术风格,也概括了中国诗学的精神面貌。从诗歌所呈现的画面来看,这二十四首诗品每篇都充满着对自然山水的生动描写。它是诗中人物栖居于大地环境的艺术写照,也是诗人自然生态意识的表达。通过生态批评视角对其作品进行解读,对当下积极倡导的环保精神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二十四诗品》 自然意象 天人合一 诗辨于味 诗意栖居

清人杨深秀说过:“王官谷里唐遗老,总结唐家一代诗。”[1](P2)晚唐诗人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以下简称《诗品》)是中国古代重要的诗歌理论著作,其“品”有品格风貌之意,即是指诗歌的艺术境界。从所呈现的诗歌画面来看,《诗品》每篇都充满着对山水自然的生动描写。它是诗人以自然之“实”写诗品之“虚”的表达需要,也是诗人自然生态观的表现。因此,通过生态批评的视角对这部著作进行解读,对当下积极倡导的保护环境、关爱自然的时代精神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一、象喻比兴与自然意象

中国文论最具诗性特征的文体形式“论诗诗”在盛唐开始出现,其对风格意境和味外之思的追求,至司空图《诗品》而臻为妙境。用诗歌言志抒情需要利用比兴的手法,而比兴手法的运用却离不开意象。以意象为思维方式和表述方式的批评模式是传统文论常见的一种文学批评范式。许印芳在《二十四诗品跋》中论到:“撰《二十四诗品》,分题系辞,字字创新,比物取象,目击道存。”[2](P73)《诗品》以四言诗的形式,用自然和人事作为譬喻,其诗论主张通过艺术景象的描绘和艺术境界的构创而喻示出来,形象地诠释了诗境及诗歌风格的内涵。抽象的理论概念经过具象化而变成了可以感受的生动图景,使每一品诗歌都充满了冲淡自然的美感。

(一)四季岁华之景

在生态文艺学看来,季节象征着人类与自然的亲缘关系。文艺创作主体对季节、气候等自然现象的观照,能唤醒生态良知,培养生态情感。《诗品》对秀美风格的阐发主要体现在《纤秾》《典雅》《绮丽》与《清奇》等品目中,作者通过对秀美意境的描绘构创,旨在谈论诗歌创作风格清秀淡雅的一面。但细观其诗中的自然意象,那种四季物候交替、岁华芬芳摇落的生态景观尽现笔端。

如《纤秾》篇: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

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3]

杨廷芝《诗品浅解》注释:“纤以纹理细腻言,秾以色泽润厚言。”[4](P7)“纤秾”作为一种文学艺术风格,其特征在于纤小与美盛。所以诗中的主要自然意象在于“流水”和“远春”,以水的细柔和春的美艳揭示这种艺术境界。此品的第一联用“采采”与“蓬蓬”作为形容词,均有茂盛之意,它们描绘出了流水之鲜活与春色之繁盛,在铺叙渲染中表现出了春色之美。接下来的三联,作者把自然意象的关注视角放置于深曲幽静的山谷之中,这里有压满枝头的“碧桃”、时现林间的窈窕“美人”、逶迤曲折的小径、交鸣枝头的“流莺”。在这些意象的组合互衬下,和煦春风与采采流水相映,愈显春意的盎然之貌。此般诗境是山谷春色的真实面貌,在纤秀秾华中存有冲淡的韵味,自然之趣溢于言表。

又如《典雅》篇:

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

眠琴绿阴,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这一品意在以隐居“佳士”的人物形象及醇真雅致的生活环境喻示文艺创作中体现出的高尚雅正趣味。典,即典重;雅,乃风雅。玉壶沽酒且雨中赏景,品目中的“佳士”一出场就颇显典雅的生活情趣。此品中的自然意象,就近景来看,有绵绵不尽的“雨水”、清雅秀静的“茅屋”、青翠欲滴的“修竹”;而远景中有初晴过后舒卷的“白云”、互相追逐的“飞鸟”、清凉的“绿阴”与倾泻的“飞瀑”。“绿阴”喻意着夏季的草木荫荫,“飞瀑”乃夏日水盛时常见的景观。在这些生态意象叠加组合的诗境中,“佳士”的生活之雅与夏季自然风物之雅相融合,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雅趣无限。

再如《绮丽》篇:

神存富贵,始轻黄金。浓尽必枯,淡者屡深。雾馀水畔,红杏在林。

月明华屋,画桥碧阴。金尊酒满,伴客弹琴。取之自足,良殚美襟。

此品旨在阐释诗歌作品中传达出的浓淡互补的秀丽华美风格。杨振纲引《皋兰课业本》所注:“此言富贵华美,出于天然,不以堆金积玉为工。”[5](P17)所以诗品第三联至第五联全用自然生态意象的排列组合喻示天然绮丽的风格。这些意象给读者描摹出了这样的景象:清净的水边飘霰着薄薄的雾气,林中的“红杏”呈现出鲜艳的色泽,月光朗照在“华屋”之上,“画桥”隐现于碧阴之间。在此诗境中,水畔雾开,余阴似近未尽之象略显寒意;“华屋”与“画桥”也因着于冷色调而透出清寒之态。它们把山林秋天的自然之貌清晰地呈现出来。

还如《清奇》篇:

娟娟群松,下有漪流。晴雪满竹,隔溪渔舟。可人如玉,步屟寻幽。

载瞻载止,空碧悠悠。神出古异,淡不可收。如月之曙,如气之秋。

这一品的自然意象有“清奇”之物,也有“清奇”之人,在人与景的互映下道出清丽澄澈的艺术风格。第一联有秀丽动人的“群松”,也有清灵活泼的“漪流”。第二联的意象有“晴雪”与“渔舟”,一显寒意,一显清寂,它们共同描绘出了一幅雪后初霁的冬日景观,清奇的色调之中蕴含着自然生态的美感。

正如张国庆先生在《<二十四诗品>诗歌美学》中所言:“清奇与纤秾、绮丽、典雅都属于秀美型的艺术风格。《诗品》作者对于它们的美学个性,大致是借助于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色景致来加以喻示的。”[6](P125)的确如此,《诗品》以春色描纤秾,以夏景绘典雅,以清秋摹绮丽,以寒冬喻清奇。冬去春来,四季轮回不仅是自然生态系统的正常运动,也是人类自身对地球生命特征的深切体悟。从这一点上可以说,《诗品》通过对四季之景的构建,充分体现了诗人强烈的自然生态意识。

(二)真人隐士之趣

在《诗品》的诗歌艺术境界中,诗人也为读者塑造了一批批鲜活的人物意象,这些人物意象包括道家文化中的“真人”,还有日常生活中自然超脱的“幽人”隐士。他们在《诗品》中代表着人与自然和谐相融的化身,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思想。

“真人”,也被称为畸人,《庄子·大宗师》有云:“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7](P72)“真人”作为道家心目中的理想人物,与世俗中的追名逐利者有天壤区别。他们既没有“机心”在胸,也没有“机事”缠身,因而表现出了“翛然而往,翛然而来”的超尘拔俗的风貌。《诗品》中的“真人”形象,有羽化登仙的神气,“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高古》),手持莲花乘着真气升上天空,渺然间而不见踪迹。他们能与自然和谐相通,“体素储洁,乘月返真。载瞻星辰,载歌幽人”(《洗炼》),乘着月光返归仙境的真人在星辰中放歌,超越时空的界限与自然融会贯通。同时,他们居处平素,淡泊无欲,“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冲淡》)。这就是“真人”诗意般的生活境界,自然且含有朴素真切的生态美。

与《诗品》中的“真人”意象相比,“幽人”隐士意象富有更浓的人情味。在他们的身上,读者能感受到原生态的诗意生活以及追求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人生情趣。如《疏野》篇:“筑室松下,脱帽看诗。但知旦暮,不辨何时。”他们在自然山林中读书赏景而无所羁绊。又如《自然》篇:“幽人空山,过雨采苹。薄言情悟,悠悠天钧。”他们在雨后的空山间采拾草苹,一举一动都自在自然,表现出了人与自然的亲密无间。

生态批评学认为,文学文本中的生态中心主义强调人是自然界的普通成员,人类应该倾听自然的声音,与自然界交流对话,将自我融入自然环境之中。只有这样,才能陶冶生态情操,环境关怀也才能找到回声。不论是“真人”还是“幽人”隐士,他们在《诗品》中都被赋予了“道”的精神,而“道”在老庄眼里是本源于自然的。所以,他们在自然生态的大环境中隐去自我以凸显生态整体,在“天人合一”的化境中建构了生态型的人物意象。这也是诗人内心自然生态意识的另一种方式的表达。

(三)草木花鸟之致

生态文艺批评在主张以自然为中心创作主体的同时,也力主地方意识的构建,并称之为“文学的乌托邦工程”[8](P252)。“乌托邦”意味着未完成的理想,显然,地方生态环境对生态文学家而言是在被不断追求与创造着的梦想。为此,生态美学强调我们应该“照大地、事物、生物及人本来的样子,顺应它们自己的发展,善意地关怀它们”[9](P255)。因此,人类栖居于大地的飞禽走兽乃至草木瓦石都是生态作家需要抒写并给予关怀的对象。梭罗的《瓦尔登湖》曾被西方生态批评家布伊尔赞为“绿色《圣经》”,其对山川田野、森林湖畔的自然抒写以及对淡泊清新生活的执着追求,成为地方意识文学的范本。作者虽然常年居住于湖畔的小木屋,但他却常常在不经意的时刻记录下森林间的教堂、呼啸而过的火车以及树上鸣叫的鸟儿等居住地的环境产物,并通过陌生化的艺术表现方式唤起读者对它们的回忆。

与此相类似,《诗品》在用象喻手法表现诗歌风格时,把笔触也扩展到了自然界的草木花鸟、亭台楼阁等景观上。如《典雅》一篇,虽以“佳士”形象喻示典正雅趣的文学风格,但诗中对茅屋春雨、青翠修竹、白云飞鸟和绿荫飞瀑等环境的描绘,精致地体现了诗人对于“佳士”居处的地方意识的构建与认同。诗人隐居山林的地方意识在此得到了恢复,体现着他对自然生态环境的关怀。从这个角度而言,可以说《诗品》是中国诗论中的“绿色《圣经》”。

二、天人合一与诗辨于味

(一)天人合一

司空图用意象造就了《诗品》的诗心画境,也映射着“天人合一”生态哲学的光华。“中华传统文化的深层内涵,总是在追求、执着于自然宇宙与社会人生、自然与人工的亲和、合一境界。”[10](P1)联系《诗品》作者司空图的生平思想和《诗品》诗歌的美学风格,“天人合一”的哲学观深深印刻在诗歌品目中。

司空图早年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积极入世以求建功立业。儒家的“天人合一”思想是他着眼自然界的基本动因。总体而言,儒学的“天人合一”观念强调的是个体的精神修养,通过对生命精神的培育和历练,最终使个体生生不息、积极向上的精神与宇宙自然的生命特质契合而为一。

如《劲健》篇所言:

形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

喻彼行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饮”与“茹”都有吸纳之意,“真”与“强”即指真气力量。只有通过吸纳宇宙间的刚健之气并储之于胸中,陶冶自我刚健雄浑的人格气质,才能如千寻巫峡、连云走风一般具有劲健的伟力,进而达到与天地并立而化育万物的境界。

《诗品》的思想内容与艺术形象,在本质上都体现了老庄“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与理想人格。道家“道法自然”、虚静无为的哲学观成为《诗品》诗歌思想的主调。《老子》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11](P55)人要与道冥合为一才能体悟天地自然的本质。《诗品》中有数品就化用“道”来表现作者对“自然”精神的追求,如《委曲》篇的“道不自器,与之圆方”,《形容》篇的“俱似大道,妙契同尘”,《自然》篇的“俱道适往,着手成春”等等。在此,诗人意在强调用心灵之“道”写自然之真。然而,在老庄道学看来,动荡不安的现实社会使人的身躯受到功名利禄的羁绊而不能与天道合一,人们只有远离尘世隐居山林深谷的大自然,在自然世界的春华秋实中才能体悟“道”的精神。如庄子所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12](P256)《诗品》的艺术境界也是人与“大美”世界亲近相融的生动表现。《超旨》篇有云:“如将白云,清风与归。”这里的“归”不仅在于归向本体的“道”,也在于归向自然界之中,与天地冥合为一。

经历时代丧乱与人生悲苦的司空图,晚年定居于僻静的中条山王官谷别墅,并与一批高僧名士交往,思想上便逐渐归向佛禅任运随化的境界。在“梵我合一”佛学生态观的指引下,崇佛作家往往把自我投入山水世界,通过对远山静水、白云青松等自然物的参禅妙悟以求得淡远宁静的心境。《诗品》中富有禅意的自然意境,也是佛家自然生态哲学的体现,如《委曲》篇的“杳霭流玉,悠悠花香”,《洗炼》篇的“空潭泻春,古镜照神”等等。《诗品》对大自然清淡素雅的生态景致之描绘,不仅深得王维诗歌的禅趣精髓,更表现了诗人珍爱自然的生态环保意识。

(二)诗辨于味

司空图结合自己的诗文创作实践,在诗歌创作理论上提出了“韵味说”。他在《与李生论诗书》里写到:“文之难,而诗之难尤难。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为辨于味,而后可以言诗也……噫!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13](P196)在司空图看来,要谈论诗歌首先必须能够辨别诗中的韵味,体察诗歌不同的艺术风貌。在“辨于味”的基础之上,还需要探究诗歌是否具有味外味,即韵外之致的艺术表达效果,而这种效果在于艺术形象的“近而不浮”和艺术境界的“远而不尽”。诗歌形象具体、鲜明且易于感知方能使之近在眼前,而这种易于感知的形象又包含着深厚的含蕴,至此才能“不浮”。如《精神》篇所言:“青春鹦鹉,杨柳楼台。碧山人来,清酒深杯。”诗中所描写的青春鹦鹉、杨柳台阁以及对酒高卧的深山远客,都是浮现在读者眼前且易于感知的景象。而在诗句之外,诗人却把读者引入到了一个本然精神的境界,那就是诗中所蕴含着的非人力勉强裁度可得、自然创造且又妙造自然的精神气质。与此同时,诗歌情感在语言表达之外则远,因远才有味;在远之外,情感依旧不尽,才有味外之味。有了味外之味的诗才是甘醇全美的诗。如《含蓄》篇所写:“如渌满酒,花时返秋。悠悠空尘,忽忽海沤。”渌酒满渗、花开遇秋、空中之尘乃至海中之沤都含着生动的意蕴,而在此意蕴之外,“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含蓄之态自然浮现于诗歌的意境之中。此种境界因在诗歌之外附和着情思的传达而有“韵外之致”的美感,诗中情思也饱含了诗人对生气远出的自然世界的追求和向往。

当然,《诗品》表达的生态智慧除了受“天人合一”的哲学观、“诗辨于味”的诗学观影响,晚唐的社会现实与诗人的个人境遇也是促使司空图在思想上关注自然生态的外在因素。司空图的一生都处在李唐王朝走向衰落与覆亡的时期。政治上的大震荡导致广大百姓在丧乱中流离失所。大规模的战争硝烟使自然生态环境也遭到了严重破坏。怀有兼济天下之志的司空图因流转于动乱中对现实社会彻底绝望,他写诗叹道:“全家与我恋孤岑,蹋得苍苔以径深”,可见其归隐之心的迫切。与山外无情的战火相比,王官谷中的自然风景亲切感人。司空图《诗品》笔下醇美的自然境界,是他归隐生活的精神寄托,也是关爱生态自然的情感表达。

总之,司空图秉承“天人合一”与“诗辨于味”的创作宗旨,“坎禀于衰世,哀怨于黍离,用道家之‘自然‘疏野和禅宗之‘冲淡‘飘逸淡尽儒家之‘悲慨‘劲健”。[14](P331)

三、诗意栖居

“诗意地栖居”是西方存在主义美学家马丁·海德格尔提出的一个具有生态学意义的诗学概念。有感于西方现代社会出现的主客二分的思想流弊及生态破坏的社会现实,海德格尔把诗歌看作是“人的存在的无蔽状态的澄明之境的希望之所在,是人类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寄托之所在”[15](P112)。显然,“诗意地栖居”意味着一份责任,它强调诗歌对天地苍生的保护乃至对自然家园的呵护。在《诗品》的世界里,人与自然达到了高度的和谐与统一,正可谓“诗意地栖居于大地”。因此,从现代生态批评的角度出发来解读《诗品》,诗歌中所体现的生态观在当今社会也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1.崇尚自然的生态观。西方生物中心主义伦理学家史怀泽在“生命意志”的基础上,提出了“敬畏生命”的伦理学思想。在他的伦理观念中,“人越是敬畏自然的生命,也就越敬畏精神的生命”[16](P33)。美国哲学家泰勒也在其著作中提出了“尊重自然界”的伦理学观念,重申保护自然的责任与义务。《诗品》的二十四首诗歌,每一品都着墨于亘古不变的自然世界,不论是《含蓄》篇的“悠悠空尘,忽忽海沤”,还是《缜密》篇的“水流花开,清露未晞”,诗中的自然景色生动有趣,极大地展现了自然生态的魅力。可以说,司空图以诗画来表达“崇尚自然”的生态观与现代生态伦理学“尊重自然”的哲学观有异曲同工之妙。

2.追求和谐的世界观。世界生态中心主义学者、挪威哲学家奈斯创立了“深层生态学”,并积极倡导深层生态的伦理观。在“生态自我”的建构范式中,奈斯主张建设“生物圈的核心民主”。这种“民主”的建设目的,在于追求生命的平等与和谐。“生态美学的理想就是人与自然由分离走向融合的理想。”[17](P357)《诗品》中对物我和谐理想的追求处处可见,如《典雅》篇的“落花无言,人淡如菊”,《高古》篇的“太华夜碧,人闻清钟”,《纤秾》篇的“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等等。此刻,诗中的人物主体热情地投入自然对象,自然对象以旺盛的活力拥入主体的怀抱,人景浑融一体,共同勾勒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生的生态图景。

《诗品》的《自然》篇有云:“如逢花开,如瞻岁新。真与不夺,强得易贫。”花开,是物之自然;岁新,是时之自然。“如逢花开,如瞻岁新”,是人类遇合万物、体察时序而著手成春的自然佳境。《诗品》所蕴含的生态观,萌生于诗歌品目中对自然世界的生动描绘,也来源于诗人关爱自然的情感流露。这种极具生态价值的文艺美学观,在现代社会也有着深远的时代意义。在建设生态文明型社会的道路上,人类唯有树立生态环保意识,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才能诗意地栖居于大地。

注释:

[1]罗仲鼎:《诗品今析》,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2][4][5]郭绍虞:《诗品集解》,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

[3]本文节选的《二十四诗品》诗歌篇目,均出自郭绍虞编著的《诗品集解》2005年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6]张国庆:《<二十四诗品>诗歌美学》,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版。

[7][12]曹础基:《庄子浅解》,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版。

[8][9][16]胡志红:《西方生态批评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10]朱立元:《天人合一:中华审美文化之魂》,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

[11]郑张欢:《老子今释》,济南:齐鲁书社,2008年版,第55页。

[13]郭绍虞,王文生:《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

[14]李建中:《中国文化与文论经典讲演录》,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15]朱立元:《现代西方美学二十讲》,武汉出版社,2006年版。

[17]刘成纪:《物象美学——自然的再发现》,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李根 浙江省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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