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落
2013-04-29王旺山
王旺山
党家村记
深秋的一个早晨,站在高高的土岗上鸟瞰党家村,这个整洁中透着古朴,弥漫着浓郁的历史文化气息的普通村落,像一只梭船,静静地停泊在泌水河畔,时刻等待着起航。一座高大的六棱六角形砖塔,突兀地矗立在村落较为开阔的东南方,恰似一杆旗帜,昭示着党家村的风水文脉。在当地,人们把这个蛰居在土坳里的村庄,叫党家坷崂。
党家村,始建于1331年,距今已有七百年的历史。如今,这个依原临水,居住着党、贾两姓的村落,在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完整的保存着125座明清时期,建造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落。在村落东北方,高高的土崖上,还有一座“恤灾防患”的城堡。这座占地36亩,修建于1851年的寨子里,建有水井、火药房、祠堂、神庙和四合院等生活和防御设施。历史上,曾多次抵御过匪患,是党家村人临时抵御外敌,保全自己的“安身之地”。
党家村的历史,那还得从一个叫党恕轩的人说起。
元朝至顺二年,陕西遭遇旱灾,持久的年馑,让不少的农民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这一年,年轻的党恕轩只身从大荔朝邑,来到韩城北原一个叫东阳湾的地方,靠租种庙田为生。党恕轩出身贫苦,却为人精明,能务农又善经商,几年下来,便略有积蓄。他搬出寺庙,在泌水河北岸的阳坡上,打了几孔土窑,还娶了邻村一位姓樊的姑娘为妻。和许多中国人一样,党恕轩和他的子孙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荒垦田,薪火相传。33年后,居住在东阳湾的党姓家族,已经发展到了五、六户人家。大约到了元朝至正二十四年,东阳湾被改为党家河村。这一时期,村落以窑洞和少许简陋的房屋为主。到了清朝道光年间,又把村名改为党家村,并一直延续到今天。
党恕轩生有四个儿子。除老四定居甘肃河州,其余三个儿子,都在党家村。至今已衍至第26代。来自山西洪洞县的贾氏一族,久居韩城经商。大约到了明朝嘉靖四年(公元1525),与党家联姻的贾连的儿子贾璋,以甥舅之亲定居党家村——这时,党氏已经在今天的党家村居住了近200年——至今,当年移居党家村的贾氏一族,已经繁衍到了第25代。
如果说,把党恕轩只身落足东阳湾的几孔窑洞,到发展为党家河村,看作是黨家村村落形态演变的第一个阶段,那么,到了明朝末年,党家村由最初的五六户人家,发展到二三十户,党、贾两姓人口繁衍到200多人。人们的居住区,也由窑区,逐渐南迁到泌水河北岸。这时,党家村已经完全淘汰了最初寄身的土窑洞,而改变为以房屋居住为主了。这一时期的房屋,大多是木架土坯结构。从明朝末年到清朝初年大约200多年,应该是党家村村落发展的第二个阶段。
由于贾氏一族的迁入,党家村人除了务农,也开始了在山西和陕西两省间的商务往来。据资料显示,清朝早期,党家村的商号已经遍布山西、河南、湖北,以及广东和福建等地。到了清朝中叶,党家村的经济发展进入鼎盛时期。富裕后的党家村人,也开始了一个持续百年的修建四合院时期。从此,党家村在经济上实行全民参股,定期分红的制度。村里设有皇家参股的银庄,制有可在全国重点商镇通兑的银票。这一时期,党家村跨清朝乾隆、嘉庆、道光和咸丰四朝近百年,由于党家村在各地的商号经营获利丰润,党家村人开始大兴土木,翻旧建新,村落由线形,向南成面状扩展为今天的村落。同时,为护财守宅,由27个富户集资,购买土地,修建了具有防御功能的泌阳堡。
作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党家村的建筑群之所以能如此完好的保存下来,至少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完整统一的民居建筑美学,一个是浓郁且一致的文化价值观念。
自古,关中就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地区。既有山河文化的厚重和灵动,也有草原文化的苍茫与辽阔。经过千百年的融合与进化,形成了一种渭北特有的村、寨合一的民居建筑艺术。党家村的民居建筑风格,堪称这种独特建筑艺术的代表,尤其让我们叹为观止的是整个村落保存的完整性。
党家村避风、低凹、向阳,上寨下村,村寨相连。它的建筑古香古色,浑然一体,俨然一位参透世俗的高士,淡然隐居在河谷里,像一座刚刚挖掘面世的历史遗址,冷眼目睹着岁月的斑驳和历史的更迭,唯有旁边那一河清水,静静地陪伴着它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黄昏。也许,只有在村西土崖上那一抹夕阳里,这一爿古老的建筑,才会焕发出勃勃生机。今天,古老的党家村除了一百多座青砖灰瓦的明清四合院,还有砖塔、木楼阁、私塾、分银院、戏楼、惜字炉、关帝庙和涝池等生活起居、文化教育相配套的设施建筑。几乎每一个来党家村的人,都会对党家村古老的石砌巷道、千姿百态的木雕、砖雕大门楼、精美讲究的门楣文化,以及肃穆庄重的祠堂、布局合理的四合院、高耸入云的文星阁、华美凝重的节孝碑和随处可见的砖雕家训赞叹不已,深深地陶醉在党家村浓郁的人文情怀和醇厚的民风民情之中。
党家村的村落布局是十分独特的。它的南北两侧,是高耸的黄土平原。村中巷道最宽的也不过丈余,最窄的巷道仅六尺。村里全部是“丁字巷”,没有一个我们常见的“十字街”。过去,每个“丁字巷”口,都建有高大的“防盗哨门”——长短不一的十几条巷道,却都有一个弥漫着浓厚传统文化气息的巷名。每到傍晚,关门哨门,整个村庄就关闭起来,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城堡,十分安全。党家村四合院的大门多为“走马门楼”,只有少数人家,开的是“墙门”。在那个年代,只有获取功名的人家,才会开中门,而且在中门外,还要竖一只旗杆。不过,从风水角度看,即使开中门的人家,都会在大门内再设一道“屏门”,平时进出要绕屏门两侧行走。只有来贵宾,或者家里过事,主人才会打开“屏门”……
党家村的走马门楼因门外配有上马石、拴马桩、拴马环而得名,大都高大阔绰,器宇轩昂,集石雕、砖雕、木雕于一体。大门被认为是四合院的脸面,反映着主人的精气神。这里的门楼,有汉唐遗韵,明清古风,而且门楣高悬,雕刻精致、朴实。与很多院落内的照墙、厢房山墙上的砖雕家训,一起构成了党家村的一道文化景观。这一文化现象,在韩城农村由来已久,甚为普及。党家村的门楣或“显德”,或“知礼”,或“祝福”,或“明志”,像“登科”、“文魁”、“孝慈第”、“瑞气永凝”、“耕读第”等,内容庞而不杂,尽显儒家之道。而照墙大都是整体的砖雕。要么刻一个大大的“福”,或“寿”字,要么就是一幅寓意吉祥的浮雕图案。党家村的门庭家训,大都是告诫子孙的处世格言、警句,不光内容丰富,保存完好,且都是一幅幅雕刻精美的书法作品。从这些刻意而为的文化气息里,我们不难看出富裕后的党家村人,对传统文化的膜拜和坚守。
说到建筑,自然绕不开党家村的合欢四合院。
为什么叫合欢四合院呢?因为,党家村人在建造宅院时,已经把传统的伦理和儒家的思想融入到其中了。他们把四合院视为一个人,厅房为首,门房为足,左右厢房为两臂。房屋的高度有定数,居住有次序。在党家村,门房和厅房都是楼房。四面相合的房子,北高南低,东高西低。也就是说,进了大门,我们能明显的感觉到厅房高于门房,东厢房高于西厢房,而且厢房又略低于门房。厅房为祭祀、设宴之所,门房是长辈的居室,厢房里住的是晚辈。四合院大门一般都按“八卦图”中的方位,开“巽字门”……因为房屋建造尊卑有别,一家老少和谐相处,所以,叫合欢四合院。
在党家村人的心目中,四合院是一个有灵性的整体之躯。任何情况下,子孙都不能随意拆迁、变卖四合院的某一部分房产。这大概也是党家村四合院历经数百年,而完好无缺的缘故吧。
在党家村的民居建筑群里,有几处独特的建筑,给来党家村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像一进村庄,建在巷道边的惜纸炉。在党家村凡是写有文字的纸张,都不能用以糊裱、包裹杂物。不能乱扔践踏,即使成了废纸,也要送到惜字炉焚烧。党家村人笃信,渎污字纸,文人考试不第,常人瞽目变愚。像这种刻有“敬惜字纸”的惜字炉,过去在党家村一些公共场所建有好几座。砖雕节孝碑,是清朝光绪皇帝谕旨给村里一位姓牛的媳妇建造的。因丈夫上京赶考,客死他乡的新婚媳妇,从十六岁守寡五十二年,一直不曾改嫁。碑的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是“矢志靡他克谐以孝”,下联是“纶音伊迩载锡其光” 。横批是“巾帼芳型”。意思是说,永远不能忘记她孝敬公婆,和睦邻里的美德,号召大家向她学习。碑的两旁还有两个福星和禄星的砖雕。整个碑楼,仿木砖雕,清水砖墙一条缝,是党家村难得的砖雕艺术精品。看家楼,坐落在村落建筑群的中央,距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建国前,每天都有人在楼里站岗放哨。一旦发现有土匪来袭,就通知村民上寨躲避。在韩城,几乎每个村落都建有自己“恤灾御患”的寨子。只不过,党家村的泌阳堡,保存的比较完好而已。在历史上,曾发挥过很大作用的泌阳堡,如今早已成为村民和游客,追忆往昔的文化遗址了。
出了村落里窄窄的巷道,在村落的东南方,泌水河的北岸,有一座文星阁。党家村的文星阁,是一座砖木结构的塔形建筑,高大约有三十七米,是一座典型的“风水塔”。传说,在文星阁上藏有一颗稀世的避尘珠。因此,党家村的屋顶上,都是不落灰尘。尤其是经风历雨的青瓦上,竟没有长出一丝青苔,让不少人唏嘘不已。
党家村的古建筑群,既不是地主庄园式的炫耀,也没有官宦之家的冷漠,更不是暴发户似的显富,它的兴盛,主要来源于商业的利润。不论是院落的设置,门庭的设计,巷道的修筑,建筑的装饰,还是对文化的重视,对传统建筑堪舆学的应用等等,都体现了党家村人由尊重劳动,尊重文化而不懈追求的一种博大、内敛、厚重的人文理想和价值理念。
除了建筑,党家村自古流传下来的民俗文化,也很独特,譬如抬神楼。这本是一种祭祀和民间祈雨求神的民俗,却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社火。抬耍神楼,有文武之分。文神楼比武神楼高大,形似金殿,华丽辉煌,内有赤面金身,手持宝剑,脚踩毒蛇的法王塑像,需要十六个人抬。文神楼,只抬不耍。正月十五迎回村子,供奉到清明时再送神上庙。武神楼,小巧玲珑,内坐黑虎灵官神塑像,由四个青年,手足戴铜铃,在喧天的锣鼓声中,跑跳俯仰,进退旋扭,抡趔颠耍,舞姿多变,威风凛凛。据说,在明代时,抬耍武神楼的人会有意冲撞那些欺压百姓的达官显贵、虐待父母的不肖子孙、以及欺行霸市的恶毒之人。如今,抬神楼已经演化成了百姓闹社火的一个节目了。
离开党家村的时候,已近黄昏。夕阳里的古建筑群,越发显得静谧、深邃。金黄的枝叶,丰腴而通透;四野清旷,塬天一色。恍惚间,我有了一种错觉,究竟是造物主创造了这个“世外桃源”,还是党家村人的先祖们,靠劳动给我们搭建了这个人间美景呢。
在回城的路上,我心似有所悟。
古今少梁村
2005年,因韩城梁代村西周高等级贵族墓群的发掘,古老的少梁村,时隔2800年,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为国人茶余饭后,咀嚼历史烟云的话题。翻开1991年版的《韩城市志》,我们发现,在韩城现有的400多个村庄里,少梁村的村名是唯一一个从周朝沿用至今的村名……
大约也是从那时起,一条叫居水的小河,把古老的少梁村划分为东少梁和西少梁村。西少梁村,人多地广,在居水河的西岸,梁山的东麓;东少梁村,蜇居在居水河转弯流入黄河内弯的一个耸然独立的黄土原下。也许,从这座与渭北其它村落相比较,并无二致的村落的变迁中,我们能在大自然的无常中,感受到历史或者人生的有常来。
春秋时期,韩城境内有周朝的两个封地。一个是韩。因为爵位是侯,所以又叫韩侯国。韩侯是周武王的儿子。封地大约在今天韩城市西南部的龙亭镇和芝阳镇。一个是梁。因为国君的爵位是伯,又称梁伯国。封地在今天韩城市南的芝川、龙亭两镇,都城少梁。据高增岳先生考证,少梁古城当时的总面积大约有20多平方公里。比现在韩城市的新城、金城的总面积还要大。因战争需要,少梁古国当年筑有大约11公里的城墙。少梁古城的城墙大体是依川、原的地形,用黄土夯筑而成。南墙,在龙亭原上,大约从龙亭镇的城北村向西南,过寨子沟,至芝原村,然后跨芝水河谷,从堡安村东向西北方延伸,在华池村东南朝东北,从西少梁村北过居水河,然后,上东原继续向东北方延伸至黄河西岸。当年的古城内,大约包括现在的东、西少梁村、城新村、瓦头村、芝原、芝川、芝东、芝西、芝北、城北等村落。中心应该在原芝川镇旧址以北,即现在的西少梁村和东少梁村,以及芝川古镇一带。如今,少梁古国,经过两千多年的风雨浸蚀和历史变迁,留给我们的大约就是两个村名,和近5000米的残缺的黄土城墙了。
虽然古梁国在诸侯争霸,礼崩乐坏的战国时期只存活了130年,但是透过历史的塵烟,至今我们依然能感觉到2800年前,战国争雄的血腥风云,给普通百姓带来的不幸和灾难。
少梁城的国君姓嬴,是周宣王的大夫秦仲的小儿子嬴康。嬴康不是周室皇族,与秦人是一个祖先。据史载,西周晚期,周幽王昏庸无道,西南的猃狁族和西北的犬戎族,与申侯勾结,讨伐周王室。幽王从镐京东逃到骊山时被杀。秦襄公因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有功,大约在公元前770年,被平王列为诸侯,并且把宝鸡以西赐予襄公。嬴康是襄公的小叔,当时也参加了护送平王东迁行动,所以,嬴康同时也受到了平王的表彰。
少梁多舛、短命,现在看来原因至少有二。一是劳民伤财,修筑城墙。一个弱小的诸侯国,却要修什么城墙。我们不知道当时梁国有多少奴隶,当从史料记载看,由于繁重的劳役,大量的奴隶纷纷逃亡,或集体反抗,从而直接导致发生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奴隶暴动。二是外交政策不当。古梁国是关中的北门,陕西、山西的咽喉要道,跨黄龙直下陕北,威胁犬戎。向南入渭河平原,可直击秦国的腹地,进而可攻楚、越。渡黄河东进,直接危及晋国首府,进而可取赵国的平阳(临汾)、代地。向东威胁魏国的安全,跨魏界可抵达燕、赵、齐、鲁。这种北出南进,西展东拓的地理优势,使少梁成为当时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成为秦和晋,秦和魏国多次激烈战争的主要战场。梁国地小民穷,在秦晋两个大国的夹缝中生存,确实不易。加上梁国奉行的先是朝秦,后又亲晋的外交政策,最终导致了梁伯国的灭亡。但现在看来,古梁国的灭亡,抛开客观因素,主要原因应该还是赢康治国无方,过分奴役百姓所致——当然,这也是奴隶制国家的必然结果——不然的话,梁国也许会存在两百年,也许更长。
作为战略要地,少梁早已失去了意义。但是,少梁城遗址上,却给我们留下了许多,至今让世人无法遗忘的人文记忆。譬如,成语“秦晋之好”,就缘于梁伯国。前770年,晋献公死后,他的一个叫骊姬的妃子乘机作乱,献公的小儿子夷吾星夜从少梁渡逃到梁国避难。赢康看到夷吾气宇昂轩,为人谦厚,就把自己的女儿嬴嫁给了夷吾,并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四年后,夷吾在秦国的帮助下,返回晋国,做了国君。赢康自然也就成立晋王的老丈人。后来,赢康又把自己的二儿子爱移居晋国。爱的后人,都先后成为晋国的大臣……史学家都把这段跨国婚恋称之为“秦晋之好”。少梁还是司马迁的故乡。前620年,司马氏从山西迁入少梁。这一年,正好是在秦第一次灭梁以后,占据少梁的24年内。到了西汉时,司马迁就出生在夏阳城内——公元前327年,秦惠王十一年,把少梁城更名为夏阳。至此,少梁作为梁国的都城名,已经使用了400多年。而少梁村名,则一直沿用到今天。
汉代大将韩信的“木罂渡河”的故事,就发生在少梁古渡。八路军东渡黄河抗击日寇,也是从这里过河东征的。
在我国现有的许多姓氏中,最初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以国名氏的。据史载,现在的梁姓的发源地,就在春秋战国时的少梁。前些年,时有海外梁姓宗亲团来韩城,寻根访祖。但因历史过于久远,当年的梁国又只有130 年的寿命,遗存的古迹除了几段残亘的土城墙,其它的东西,早已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了。少梁村,几乎没有一个姓梁的人家。少梁村名,也就成了2800年前的梁国存留下来的唯一的标识和记忆了。
那么,当年梁国的后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公元前641年,秦穆公派兵攻灭了梁国改称梁地为少梁。亡国后的梁国子孙,大都逃到了晋国。这些人在赢康的儿子爱的提携下,以原国名为氏,效忠晋国。梁伯君嬴康,自然也就被后人尊称为梁氏正宗。
梁姓的支派较多。秦汉时期,梁姓散居山西(晋国)。汉末,山西梁姓迁到陕西耀县、富平一带。随后,又集中迁移到甘肃、宁夏和陕西扶风地区。魏晋南北朝时,为躲避战乱,北方人纷纷南迁,梁姓也不例外。隋唐时期,梁姓在南方又有大的发展。宋元时,由于金兵和蒙古军队的入侵,梁姓再次南迁。明清时期,梁姓已遍布全国,且以广东、福建、浙江为主要集聚地。
西少梁村,位于韩城市南6公里的川道里,隶属芝川镇。全村有6个村民小组,800多户2400多口人。站在村子里,可以远远的看见南边半山腰上的司马迁祠的建筑。少梁村大的变迁,有记载的应该始于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村落西迁的主要原因是连年的水灾——黄河倒灌,居水河决堤,不仅使东、西少梁村大量的耕地被淹,而且导致两个村落水位上升,地表增高,被迫迁到东西原区。
三十年前,少梁村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环境优美,地肥水便,殷实祥和。国道108从村落的东侧穿过,整个村落都掩映在茂盛的绿荫之下。尤其是西少梁村,几百户人家,密密麻麻,亲亲密密,有条不紊的聚居在一起,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个大家庭的感觉。六个村小组的分布极为合理。从东向西南,从一组到六组,一字排开,而且,每个小组都有一个主要的姓氏。像一组,以程姓为主,二组以王、杨为主,三组以赵姓为主,四组以李姓为主,五组以巨姓为主,六组以赵为主。值得一提的是,据考证一组的程姓,是春秋时,晋国义士程婴的后人。而六组和三组的赵姓,则是晋国卿士赵武的后裔。而这两位都是中国十大悲剧之一《赵氏孤儿》的主人公。千百年来,程婴和公孙忤臼,以死相救晋国卿士赵盾的遗腹子赵武的故事,感天动地,令人肃然起敬。现在,在古少梁城遗址——西少梁村西南三里的瓦头村西,还有一座建于清代的三义墓。
因为村落整体迁移,原先的古村落,已经是一片狼籍。从去年开始,省政府投资一千万元,在原村址已经恢复了近千亩耕地。在一个盛夏的午后,我们用相机记录下了一些古村落的遗风。行走在窄窄的巷道,走过一个个破败的庭院,我们依然能感受到这个古村落曾经的辉煌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据老教师赵益山介绍,西少梁村的民居建筑格局,基本上都是按照老北京的四合院建的。以东西走向,开坤字门的院落为例,厢房南低北高,厅房(东)高,门房(西)低。整体上看,一个完整意义上的四合院,以房脊的高低排列次序应该是厅房(祭祀、不住人),门房(接待、公共空间),北厢房,南厢房。这里既有传统的风水学,更多的还是从房间的通风、采光等原理出发,衍生出的一套集地理风水、家庭伦理、处世哲学、公共价值,以及建筑艺术于一体的民间社会道德价值体系的民俗文化。
但是,在新建的村落里,以钢筋水泥为标志的工业文明,几乎代替了农耕文明给乡村营造的深厚而绵长的民俗文化。同质化的建筑,让这个古老的村落正在从我们的视野里消逝。老村落的青砖蓝瓦,精致独特的砖雕门楼,寓意深远的门楣文化,曲径通幽的巷道,以及内敛密集的村落布局,都能让我们真切的感受到一种从心底涌动的思古之情怀,都能让我们浮躁,甚至迷茫的心灵,得到瞬间的宁静和平和。看着因搬迁而日渐消逝的古村落,我不敢想像,假如我们曾经的村庄消逝的那一天,中国古老而灿烂的民俗文化还能走多远?
西少梁村的现状,就已经给我们敲响了世纪警钟。
大约在本世纪初,少梁村的村民就不再依附,那块曾经带给他们希望的土地。像中国其它地方的乡村一样,离乡背井,纷纷到城里去打拼。把一个空落落村庄,留给父辈。曾经殷实、繁荣的村庄,就这样在斜阳里慢慢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