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关注小升初

很早以前，我一点也不关心小升初，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不怎么理解这三个字组成的词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升初，即小学升初中，这为什么是个问题？为什么有“小升初”这个词，而没有“初升高”这个词？当然再往下的叫“高考”，这个我懂，谁会忘掉亲身经历的恐怖事件。

很早以前，我不关心小升初，原因很简单，家里没有要升初中的孩子。我觉得小升初就算是个问题，也只是五六年级孩子的家长们的一个不大问题。

我显然低估了小升初，一个朋友托颇有能量的朋友疏通小升初的门路，得到的回答是：想上大学，我还有办法，上好初中，我实在办不了。

小升初不是小问题，而是大问题。

按照义务教育法，小学升初中的原则是就近入学、免试入学。这个原则正确之极—没道理让10多岁的孩子长途跋涉去上学，更没道理让高考提前六年上演。于是，在1990年代中后期，全国陆续取消升学考试。小升初执行类似摇号、抽签式的电脑派位，但这一原则很快被打破。在优质初中教育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家长们各显神通，用权力与金钱开道；各名校则办了各种培训班、坑班，用考试的方式为自己选择学生。于是，一切都背道而驰。最初是要给孩子减负，最后孩子不得不学习更复杂的奥数；最初是让孩子免试，最后孩子们要考更多的试。于是，小升初成了金钱流动的大产业。有权的拼权，有钱的拼钱，什么都没有的，只能拼孩子。于是，名校愈加有名，可调动的资源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普通学校愈加普通，好学生都早早被挑走，教育均衡成为镜花水月。至于仍然被政策首推的电脑派位，有研究机构了解，在北京，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学生，才通过这一路径升学。而在名校，自动派位率更只有15%上下。

小升初之所以是大问题，更是因为，这些问题也正是这个国家亟需破解的真问题。这些问题包括—

一，资源不恰当的不足。小升初的根本原因是优质初中教育资源不足，资源何以不足？我们都知道一个口号，“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可长期以来，我们执行却偏偏是要穷先穷教育。教育投入直到2012年才首次达到GDP的4%，而这一比例是国际社会早就公认的及格线。

二，分配不公。资源不足就更需要分配公平。公平并非人人都满意，而是合理性。电脑派位固然会让部分家长失望，但公平公正，且严格执行，可以重新整合资源，实现教育资源均衡。

三，信息不公开。小升初的乱相是建立在信息不公开的情况下。以北京许可的“共建生”为例，没有学校公布他们有多少共建生，都是跟什么企事业单位共建，共建的理由是什么，他们优先占有公共优质教育的合理性何在。而不被公开许可，但一直暗流涌动的“条子生”，本质更是在暗箱中舞蹈的特权。

四，政府监督不力。奥数是小升初的重要补习内容和考试科目，教育部门屡打不断，耗尽政府公信。不是培训机构太猖獗，而是政府不愿打中毒蛇的七寸，只要切断奥数考试与升学的关联，奥数马上会成为无源之火。

五，整个社会失信。每个孩子都知道小升初的复杂性，拼爹的知道权力和金钱的滋味，拼孩子的也会想象权力和金钱的滋味。公开的原则全然不被遵守，孩子从小就明白什么是潜规则。小升初的过程培养了世故的中国人，而不是规则清晰的现代人。这实在是最糟糕的“开学第一课”。

为什么要关注小升初？因为如果这个国家有能力让小升初回到法律规定的就近、免试原则，也就有能力让整个国家进入真正的现代之路。

（徐一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