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民对反腐的情绪分析

孟睿思 杨一婧

未来几年内，中国民众期待更持久的反腐努力

习近平担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后，将反腐作为其任期内的一个核心内容。他发表了一系列的讲话，并严厉打击了一些小规模的腐败，最后还发动了“六月整风”运动——该运动将持续到明年。由于腐败问题在中国不仅一直持续而且非常严重，民众对反腐运动抱有非常复杂的感情。近几年，社交媒体在揭露腐败方面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2012年以来，有许多网民通过对腐败官员“人肉搜索”实现公平正义的案例。每一个新的案例，都激发出更多民众愤世嫉俗的情绪。我们使用Crimson Hexagon社交媒体分析平台，力求理解中国人民对腐败现状的情绪，以及民众对新政府反腐败措施的感受。

许多原因表明，理解中国民众对反腐运动的看法是非常重要的。政府腐败是否已广泛存在，以致威胁中国经济的增长，这对中国的发展非常重要。民众对腐败的恐惧，也会限制外资投资，加重中国精英阶层的资产外逃。所以，不仅采取切实措施限制腐败非常重要，建立民众对反腐的信心也至关重要。

消除腐败发生的根本原因需要很长时间，但是民众的认识却可以快速转变。所以，任何新的反腐运动都不能是简单的“新瓶装旧酒”。在下面的分析中，我们不仅研究民众对政府新反腐措施的感受，同样观察了关键事件的重要性，以及什么类型的政府信息民众反应最好。

民众对反腐由怀疑到支持

首先，我们要了解民众对反腐立场的大体感受，是积极、中立还是消极？我们分析了2012年11月15日习近平上任到2013年7月这段时间，微博上民众的情绪反应。鉴于这个分析，我们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虽然最初网民对习近平的强硬态度反应较小，但随着他的各种讲话以及传达的各种信息更加的微妙和引起共鸣时，民众变得更加支持。图一的舆论分析展示了网民对反腐败问题的倾向。

然而，比观察民众在这段时间累积的情绪更加重要的是，观察在整个反腐期间民众的情绪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图二展示的是按周计算的民众情绪的变化，它显示出最近民众舆论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变得更加支持。

在重塑看法方面，事件和信息非常重要

从上述分析得出的第二个结论是，重要事件的有效信息传达，是改变民众观点的重要因素。

我们的研究显示，2012年11月25日，民众的消极情绪达到了97%的最高点。分析发现，这一天中共中央宣布它将在2013年春天进行一项严厉的打击腐败的整风运动。换句话说，这就是反腐运动的正式开始。或许网民因为对以往反腐成效感到失望，他们认为新领导人可能开出的又是一个空头支票。所以，他们会把这次反腐宣告视为政治上的借口。

“虽然说反比不反好，但过程不透明的反腐容易被利用。”

“问题日积月累，權钱交易贪腐成风，岂是一两次整风，一两次扫除可以解决？” ——网友留言

然而，情况在2013年1月22日开始转变。当天，习近平在第十八届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作了有关反腐败问题的讲话。如图三所示，此后微博上的讨论变得更加中立而不是消极，这是一个明显的改变。这次讲话后，中国的网民更多地倾向于采取“等待和观望”的方式，而不是对这个讲话作出一个积极或消极的评论，许多网民仅仅是转发了有关这次讲话的新闻。

在这个讲话中，习近平强调了他前所未有的强硬立场和反腐斗争的坚定决心，并发表了一些此后在微博上广为流传的新话语，比如“把权力关进笼子里”和“老虎苍蝇一起打”。民众不仅认为这些变化在习近平的领导下有望实现（至少不那么怀疑），对这些琅琅上口、易于引用的话语还作出了积极回应。这些话语也被国外媒体广泛引用，让反腐运动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且听其言观其行 但愿不只是口号！”—— 网友留言

我们研究了在6月和7月出现的积极情绪的波段。发现，这种情绪的转变源于6月18日官方媒体有关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报道，也是整风运动的正式名称。本次会议以习近平的另一个重要讲话结束，标志着反腐运动的启动。如图四所示，许多网友都通过转帖此类报道表示支持。

“坚决彻底地拥护和支持以习总书记为首的党中央严惩贪污腐败！ 清除污浊！割掉毒瘤！瘦身强体！正本清源！”—— 网友留言

这里的乐观情绪显然是由具体行动引起的：2012年11月整风运动中的承诺真的兑现了。虽然选择把反腐措施放在整风运动的框架内进行，有一定风险。整风运动具有丰富的历史内涵，在整理人民对整风运动的意见之后，我们发现，一方面，许多网民将这次整风运动和毛泽东的延安整风运动联系起来，并赞同整风运动。另一方面，也有一些网友将整风运动看作是打击敌人的一种手段。

最近许多外国媒体对反腐运动中的“毛”元素有所警戒，但是在中国部分民众心中，与毛泽东保持一致无疑有助于领导人的形象。领导人的讲话透漏着强硬的立场，其平易近人的语气、大众化的语言，让人们想起了早期的毛泽东——紧抓腐败的毛泽东。

民众的怀疑远远没有打消。习近平要求中央监督人员变得强硬，并履行好自己的监督职责。但是好多人怀疑，这种党内监督能否有效执行。

@高原狼迹：没有监督的权利必然会滥用，这几乎与个人修养无关。 ——网友留言

民众的期望值日渐高涨

为了保持信心和维持经济增长，群众的看法是非常重要的。然而，如果现在的领导人不对反腐付出实质性努力，他们将冒着被历史评判的风险。我们做了微博上关于反腐运动的情绪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到目前为止，反腐行动已经能够让民众对反腐运动充满希望。但是，新上任的领导人将不得不一步步地谨慎行走：不仅违法行为在微博的注视下更加难以隐藏，民众也已厌倦了半途而废的改革措施。未来几年内，中国民众期待更持久的反腐努力。

（作者孟睿思是哈佛商学院副教授，杨一婧是哈佛商学院研究员，《中国经济报告》王艺璇和实习生贺瑞珍、杨超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