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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化浪潮下儿童印刷读物的价值重探

2013-04-29耿姝

编辑之友 2013年9期
关键词:数字阅读

摘要 文章从儿童的文化性内涵、生物学内涵、儿童的“社会化”过程三个方面入手,重新审视传统印刷读物的价值,论证并挖掘其在儿童阅读活动中的不可替代性,认为传统印刷出版物是更适宜儿童认知潜能开发的媒介形态,这是由其自身携带的符号类型及组合方式决定的,也是由儿童自身认知能力发展的阶段性特征所决定的。

关键词 儿童印刷读物 传统阅读 数字阅读 印刷文化

耿姝,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生。

随着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社会化媒体的不断成熟和电子设备的迅速普及,人们的阅读环境发生了巨大改变,阅读介质由传统的纸质出版物向多元化的数字终端过渡,阅读方式由单一的线性文字阅读向立体的图文阅读、声画阅读等方式转变。数字阅读通过更丰富的表现力和多渠道感官,传输给受众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一、数字化阅读时代的来临

在诸多新媒体弥漫的文化环境中,数字化浪潮以前所未有的态势涌来,我们已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数字阅读时代。2011年国民数字阅读方式的“接触率比2010年上升了5.8个百分点,增幅为17.7%”[1],其中包括网络在线阅读、手机阅读、电子阅读器阅读、光盘读取等各种数字阅读方式。

阅读作为一种人类特有的精神活动,已流传了上千年。广义的阅读是从任何编码系统中获取信息并理解其相应含义的能力。印刷诞生之后,阅读开始专指对“书写在物体表面的连续文本符号的理解”,[2]也就是传统阅读,其最大特点是信息介质的平面化、传递内容的抽象化、表达渠道的单一化。数字阅读包括两层含义:“一是阅读内容的数字化,如电子书、电子地图、数码照片等等;二是阅读方式的数字化,即阅读的载体、终端不是平面的纸张,而是带屏幕显示的电子仪器,如电脑、PDA、MP4、手机、阅读器等。”[3]这两层含义须同时具备,才是从本质上与传统阅读相区别的阅读形式。简言之,数字阅读是依靠各种数字化平台或移动终端,以数字化形式获取信息或传递认知的过程。

数字化蓬勃发展的趋势也在影响着儿童。目前国内儿童数字阅读市场上,一部分是以互联网为主要载体的儿童网站,如小精灵儿童网、摇篮网、贝瓦网等;另一部分是适用于移动智能终端设备的儿童软件,如Apple Tree 、淘米妈妈、考拉盒子、贝瓦听听、宝贝全计划、铁皮人等。越来越多的低龄儿童甚至婴幼儿在父母的影响下,在尚未体验传统阅读前,率先开始了数字阅读。随着时间的推进,阅读介质的革新在读者群的代际迁移中将逐步固化,传统印刷出版物的衰落,将导致受众对信息的沉淀和消化能力逐步退化,那种细细品味的“慢阅读”已越来越远。

二、数字化浪潮下儿童传统阅读的价值审视

对任何媒介形态而言,儿童都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从法律层面讲,对儿童的科学定义指 “18岁以下的任何人”。“儿童”与“媒介”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传播者和受众这么简单,综观媒介史的发展,“儿童”是特定媒介文化的产物。

1. 从儿童的文化性定义看,印刷文化是“儿童”的诞生地

“信息技术的发展会带来各种新的媒介形态和传播方式,而新型媒介的出现总会派生出新的文化形态和类型”。[4]文化可划分为4个阶段:口语文化、印刷文化、电子媒介文化,数字媒介文化。“儿童”的概念与印刷文化有着深刻的关系。按照尼尔·波兹曼的观点,儿童是“我们发送给一个我们所看不见时代的活生生的信息”。[5]儿童并非天然存在的,由于印刷术和识字文化的兴起,使阅读能力受限者(成人的文盲除外)难以进入知识领域,基于此“儿童”才得以诞生。成人通过对文字信息的控制能力,进一步规定了童年的发展阶段和成长结构。因此,作为文艺复兴时代最伟大的发明,“儿童”既是环境的结果,又是社会文化环境的符号之一。

印刷文化时代下的信息传播,脱离了口语文化中面对面的语境,以纸质印刷媒介的交换为主,其主要特点是“意符的再现”。[6]交流过程中的一方退隐了,读者退回到自身宁静的心灵世界。符号的组合形式是抽象文字的线性排列,人的逻辑思维被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印刷文化开启了人类理性思想的大门。对儿童而言,“认识一堆由毫无意义的符号和声音所代表的互不相干的字母,记住这些字母的固定顺序,始终是西方世界所有儿童通往书本学习的大门。”[7]“阅读”成为儿童向成人过渡的资格凭证,这一过程中,成人通过严格的信息管理和有序的培养过程,逐步地向儿童展示各种“秘密”,直至性启蒙结束,儿童能够独自应对成人的符号世界,并将“羞耻心”内化为一系列道德规范,标志着儿童已步入成年。

电子媒介时代伴随着电报、电话、广播、电视、电影等各种发明的诞生而来,信息传递的方式以电子媒介的交换为主,其主要特点是“电子信号的模拟”,[8]图像革命由此开始,抽象的语言文字被具象化的图像替代,线性描述向集中呈现转变,人们对信息的感知从理性思维的积极调动到诉诸感性的审美体验。对儿童而言,电子媒介迅速而平等地解释了成人的世界,由印刷文化所构筑的成人与儿童之间的屏障开始逐步瓦解。

图像革命到了数字化媒介时代,进一步加剧。信息传递以网络线上交流为主,其主要特点是数字模拟。融合了文字、图像、视频、音频等多重符号的聚合信息形成了对“铅字”的强大冲击,阅读的障碍减少,门槛降低,阅读的“娱乐”意味开始增强。这与印刷时代有着迥然的差异,印刷时代的阅读带有严肃认真的“学习”意味,“学习阅读不仅仅是学习解码的过程,除遵循复杂的逻辑和修辞传统的规则,还要学会反省和分析,有耐心和自信,保持镇静自若,经过深思熟虑对文本的信息作出回应”。[9]在非线性、多层次的超文本的信息结构下,人们无需上下文语境关联对照就可轻易实现对信息的获取,甚至儿童在没有来得及发问之前,媒介就已予其一堆答案。成人在传统印刷时代所形成的对儿童的信息控制权被颠覆了,成人的权威开始受到儿童的质疑。阅读在数字新媒体的喧嚣声画中,其原本所具有的理性的光辉、求知的神圣性都被冲淡了。

2. 从儿童的生物学定义看,传统印刷媒介是更适宜儿童认知潜能开发的媒介形态

虽然在数字媒介的实际操作技能上,儿童可模仿成人,但儿童不具备对信息进行理智独立评判的知识结构和价值观体系。从生物学的角度讲,儿童与成人在生理特点和认知结构上有4个阶段:感觉运动阶段、前运算阶段、具体运算阶段和形式运算阶段。

感觉运动阶段(0~2岁),即婴儿期,此时的儿童主要凭感觉与动作发挥图式(schemas)功能,并认为物体是恒存的。

前运算阶段(2~7岁),相当于前学龄期,儿童的语言功能开始出现。这一阶段儿童的心理特征具有“信号性(象征性)”功能。[10]此时儿童不仅用语言描述事物,还能够进行延时模仿、心理表象、记忆等认知活动,但儿童这一时期有“自我中心意识突出”的局限。[11]需注意的是,在这一阶段,媒介进入了儿童的视线范围和认知领域。数字媒介的介入能极大地吸引儿童的注意力,但易使儿童的“自我中心”意识更加膨胀,为儿童认知水平的高级发展和心理健康留下隐患。而传统印刷出版物经久流传,文本上的固化信息可以“停留”,适应了这一阶段儿童的实际认知发展情况。

具体运算阶段(7~11岁),即学龄初期,儿童基本的逻辑思维结构形成,能初步运用具体思维解决问题。皮亚杰引入“运算”的概念,[12]将其看做儿童逻辑思维高级阶段的起点。但儿童在这一阶段,只能将运算能力应用到具体可见的事物上,还不能做连贯性的演绎推理。数字阅读的方式将概念具象化,易使儿童接受和理解。但数字媒介难以发展儿童的理性思维能力。而传统阅读牵涉到以特殊的语言学逻辑构形为基础的抽象文本,包含多重因果关系和更为复杂的选择性阐释空间,儿童须调动对句法篇章的上下文语境的逻辑运思过程,才能在阅读中获取意义。

形式运算阶段(11~15岁),即学龄中期,儿童智力发展趋于成熟,能够运用形式逻辑和抽象思维来解决问题。这一阶段儿童的认知能力达到了成人的准备阶段,其最大特点是将运算的形式从内容解放出来,[13]与前期的“自我中心”开始根本性地脱离,以现实为中心,兴趣点朝向未来发展,如“具有远大的理想……开始掌握理论”等。[14]儿童的运算能力超越具体内容的局限,学会运用假设、推理、演绎等逻辑思维方式。数字阅读的典型特点是“碎片式”和“浅阅读”,思维的连贯性和深入进行都被打破,也不利于儿童从阅读体验中实现自身认知组合系统的建构。

英尼斯认为,传播技术的变化会导致人类意识结构的重塑。在泛媒介化生存的现实中,媒介对儿童认知发展的影响是有差异的。数字媒介更多的是用“类像化”的呈现向儿童解释外部世界,传统阅读中必经的符号所指到能指的思维过程被省略掉了,留给受众的自主阐释空间缩小了,如果数字阅读过度,儿童的运算能力难以得到充分锻炼,极有可能造成感觉和思维能力的钝化。传统印刷媒介中,抽象文字符号具有的巨大张力,留给儿童广阔的思维延展空间,儿童须借助思考、联想、想象,主动阐释才能获取文本意义。

除媒介形态,媒介内容对儿童心理认知的发展也应引起注意。传统阅读的魅力,很大程度体现在其内容上。借助有形的物质载体——纸张,信息被“固化”和“沉淀”下来,有一再反思和揣摩的机会,印刷文化的精髓得以经久流传。编著者根据儿童认知心理结构的发展阶段,设置知识的难易程度,形成了诸多经典的儿童教材或阅读文本。

3. 从儿童的“社会化”角度看,传统阅读是构建儿童媒介素养不可或缺的方式

在数字化生存成为不可避免的现实背景下,儿童要完成从“自然人”向“社会人”的转变和过渡,须在信息的洪流中树立独立判断的意识、理性思维的能力、对“拟态环境”和真实环境的辨识力等,这种亟须培养的素质,即媒介素养。媒介素养有初级和高级之分。初级层次的媒介素养是熟练有效使用媒介的能力。数字阅读由于辅助阐释意义的符号类型多样化,理解的准入门槛低,对儿童的读写能力增进难以显效。在传统阅读过程中,儿童须理解和使用各种抽象概念,对作者的观点加以揣摩,思维能力得以充分锻炼。传统阅读的成功实现,意味着儿童能够逐步克服抽象符号的解读障碍,突破沟通双方的分离阻隔,耐心解决建构文本意义时的延时尴尬等问题,进而有助于儿童逐渐掌握成人社会的符号系统,实现社会化的转变。

高层次的媒介素养涉及对真实环境与“超真实”的拟态环境的甄别,对媒介内容的独立判断能力和批判性解读能力。在数字媒介时代,读者可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进入数字化的仿真场景,媒介和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数字新媒体的拟真情境切实影响着人们的认知与感受,改造着受众的行为习惯和模式。儿童面临这种认知失序的风险更会翻倍,一旦行为的重心偏离,极有可能导致“现实倒置”(reality inversion),[15]现实人际交往能力的弱化,阻碍儿童正常的“社会化”进程。

应对认知失序的潜在风险,最根本的是帮助儿童理解媒介的工具本质,传统阅读方式是儿童媒介素养训练的理想途径。由于只有抽象文本在场,作者不在场,读者只需一个不被打扰的宁静世界潜心品读,理性的启蒙和自我主体性的挖掘都在此过程中产生。独立的思辨的思维模式确立,对儿童的“社会化”具有基础性作用。

结 语

虽然数字新媒体甚嚣尘上,但在内容上,其传统的现代性并未取得更大的进步。笔者在此并非否定数字新媒体的价值,而是认为成人应积极引导儿童去体验不同媒介形态各自蕴涵的独特魅力。在传统出版印刷业面临数字化强烈冲击的当下,对新技术的一味崇拜,有可能将儿童带向“单向度”的歧途。儿童印刷出版物应最大限度地发挥其独特优势,萃取前人的文化精髓提供给儿童读者,走与数字新媒体的差异化合作的战略道路,规避因新媒体的过度使用而导致的一系列不良后果,实现儿童认知和心理的和谐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1] 中国出版网.“第九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初步成果发布[EB/OL].2012-4-20,http://cips.chinapublish.com.cn/chinapublish/tpxw/201204/t20120420_105469.html.

[2] [新西兰] 费希尔. 阅读的历史[M]. 李瑞林,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3]艾瑞咨询集团. 2011—2012年中国数字阅读用户行为研究报告[R]. 北京:2011.

[4] [美] 罗杰·费德勒. 媒介形态变化——认识新媒介[M]. 明安香,译. 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66.

[5] [9] [美] 尼尔·波兹曼. 童年的消逝[M]. 吴燕莛,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5.

[6] [8] [美] 马克·波斯特. 第二代媒体时(下转第51页)(上接第32页)代[M]. 范静哗,译.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7] [美] 伊丽莎白·爱森斯坦. 作为变革动因的印刷机:早期近代欧洲的传播与文化变革[M]. 何道宽,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10] [11] [12] [14] [瑞士] J.皮亚杰,B. 英海尔德. 儿童心理学[M]. 吴福元,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13] 杨慧慧. 皮亚杰儿童认知发展理论述评[J]. 前沿,2007(5).

[15] 常凌翀. 电子媒介时代阅读困境的批判性解读[J]. 涪陵师范学院学报,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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