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思考

冯大力

人是能够玩疯的。

除了玩，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干；唯一想的就是玩啥和咋玩，唯一干的就是变着花样的玩，不管是多么正经的事，都以玩的心态去想、去干。此时，就是玩疯了。

玩疯了是快乐的。玩疯了的心是收不回来的。玩疯了就只能由着性子游荡。

整个七月，我的心就这样随风飞扬，身子就这样随心飘荡，放松得身心俱散，如暖阳融冰，春风催花，冰释了，土破了，不仅不觉疼痛，反而甘愿慵懒地消失在暖暖的春日，甘愿自我陶醉。

我先从北京去了坝上草原。

这是我第五次去坝上草原。

除人多了和高星级酒店多了，坝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草依然是碧绿的，空气依然是清新的，天气依然是凉爽的，马儿依然奔跑在茫茫草原上，满族老乡依然诚信地做着生意。到了晚上，我们依然升起了篝火，再次烤起了全羊，仍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一边手揪烤羊肉，一边大口地喝酒、大声地欢笑，直到六个人把一只羊吃完了、把一箱酒喝干了，篝火只能借着夜风延续着最后的激情了，我们才觉得厚厚的军大衣也挡不住了风寒，健壮的身体也耐不住了酒力，甚至一直陪伴我们的月亮和星星都有点犯困了，才趔趔趄趄地走回酒店。那种感觉就两个字：爽快！

于是，我想写点东西，记录这美好的时刻。但是，只写了个题目《又醉坝上》和两句话就懒得思考了，唯恐“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虚情假意亵渎了这一尘不染的情感。这两句话是：“坝上草原就像粗犷、豪放、好客的蒙古汉子，随时都会张开热情的双臂欢迎你的到来。他会把你引进蒙古包，献上酥油茶，摆上瓜果和炒小米，堆满手抓羊肉、血肠和烤全羊，给你大碗喝酒，放声歌唱，直到酒足了，饭饱了，眼睛迷离了，舌头变硬了，身子变得麻酥酥、软绵绵了，就谁也不说话了，顺势倒在屁股下面的连铺上，头挨着头或头挨着脚，酣然入睡，物我两忘，融化在莽莽草原。”

之后，我到了西湖和千岛湖。

我对西湖的初始印象是秀美和浪漫，原因也许在于几句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万顷西湖水贴天，芙蓉杨柳乱秋烟。”把这种书本上的印象变成美妙的感觉却是在到了西湖之后。

2008年，我因为开会初次到了杭州，便抽空去了趟西湖。这一去便迷上了西湖，从此年年去、常常去，像情不自禁地要到成都找快乐一样，一有空暇便鬼使神差地扑向杭州，拥抱西湖，感受了雨西湖、雾西湖、风西湖、雪西湖、晨西湖、夜西湖、静西湖和闹西湖。西湖边的浙江宾馆、香格里拉、国宾馆、京西山庄、清水湾国际饭店等住了个遍，杭帮菜博物馆、楼外楼、山外山、马族驿站等吃了个遍，苏堤春晓、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等十大美景看了个够，甚至还能用几首古诗附庸风雅：“避暑人归自冷泉，埠头云锦晚凉天。爱渠香阵随人远，行过高桥方买船。”“楼台耸碧岑，一径入湖心。不雨山长润，无云水自阴。断桥荒藓涩，空院落花深。犹忆西窗月，钟声在北林。”“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画船人未起，侧枕听莺啼。”“我饮不尽器，半酣尤味长。篮舆湖上归，春风吹面凉。”更甚之，欣赏醉人美景、感受厚重文化的同时，我竟有了一个孩子般的好奇：白娘子还在么？

今年，应赵沛兄的盛情邀约，受杨万里“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的诱惑，我们下决心于闷热的夏天来到了西湖。

坦率地讲，西湖的盛夏确实酷热难忍。然而，赵沛兄、许敏弟的热情完全覆盖了热浪，让人颇有如沐春风、身心皆醉的感受。我们骑车西湖边，登临北高峰，品茶灵隐寺，神聊湿地间，昼食江鲜，夜赏钱塘。在北高峰休息时，欣赏了镌刻于石碑上的毛主席的《五律·看山》，我们更觉得在对美的追求和享受上伟人与凡人近似。毛主席登山后随口吟道：“三上北高峰，杭州一望空。飞凤亭边树，桃花岭上风。热来寻扇子，冷去对佳人。一片飘摇下，欢迎有晚鹰。”西湖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陶醉。

跟西湖玩累了，我们就驱车去了千岛湖。

到千岛湖的第一个下午，我们就到湖里游了2000多米。从一个岛游到了另一个岛的那种感受，简直就像徜徉在两个美女之间，她们的欢声笑语给你动力，给你激情，让你不由得感到快意和幸福。

到了晚上，我想为西湖写点什么。但是，也只是写了个题目《约会西湖》和两句话，就懒得再写了，唯恐拙劣的文笔玷污了西湖的娇美。这两句话是：“西湖有时像个小家碧玉，娇羞可爱，惹人爱怜；有时像个歌坊媚娘，风情万种，撩人心扉；有时像个萌态公主，矜持高贵，爱而敬之。只要你来到了这里，就定能找到你的心爱。”

在千岛湖五天，我们早上环湖骑车，上午看书休息，午休后品茶聊天，傍晚时分到湖里游泳，晚上海吃海喝，几乎尝遍了千岛湖湖鲜和淳安县小吃，好不自在，好不享受。最最快乐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跟赵沛兄沿着千砏绿干线骑车，四周美景四轮飞、一路欢笑一路歌的感受非亲身经历实难以深刻理解和享受；二是一边品着西湖龙井一边翻看闲书，半杯龙井一页书、不知骄阳已西陲的悠闲亦非亲身经历实难以深刻理解和享受。更有趣儿的是，骑车途中，我和赵沛兄突发奇想，在野湖旧船边玩起了“脚踩两只船”的游戏，惊险万分，惊喜万分，亲身体验了游戏的刺激和危险。回到房间后，我们把游戏中拍摄的照片制作成了“想、踩、扯、悬、逃”的趣味组照，展现给同伴们分享，引得大家阵阵调笑和联想。在千岛湖的感觉也是两个字：畅快。

即将与千岛湖再见时，我又想写点什么，记录这次快乐之旅。然而，我又是只写了题目《恋上千岛湖》和两句话就懒得再写了，觉得无论怎么写，都难超朱熹“隔江红尘三十里，白云黄叶两悠悠”的意境。这两句话是：“千岛湖像个多姿多彩的恋人，她有时是质朴的村姑，出水芙蓉，清纯可爱，张扬着原汁原味的美，让你忘情于欣赏，忘记了享受，唯恐把两情相悦变成了不经意的亵渎；有时又是时尚女郎，花枝招展，舒展开放，每个毛孔都喷射着魅力，一蹙一颦都充满了诱惑，不能不让你有猫爪火燎的感觉，想火中取栗，总欲罢不能；有时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美而不媚，秀而不娇，成熟而不苍老，春心荡漾而不轻易释放，但她就在那儿吸引着你，慢慢地融化着你，让你于春风化雨中忘却了周遭的美景。所以，没到过千岛湖，她只是个美丽的传说；到过了千岛湖，她就成了快乐的牵挂，你会禁不住地想她、念她，惦记着何时再来约会她。”

每年夏季都回到老家的铜山湖避暑，是我的习惯。所以，一个月内两亲铜山湖实在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在我眼里、心里、脚下，铜山湖处处迷人时时美：从山门绵延千米的林荫大道到山山相连的原始森林，从森林氧吧到湖边凉亭，从大佛岛到猴岛，从开来半岛到鸟岛，从陆地到湖心，从山里野菜到湖里美味，都浸满了快乐和亲情，于质朴中透着秀美。从开来半岛到鸟岛来回畅游，在天然浴场纵情天浴，任由湖水直接抚摩身体的每个部位，更是一种久违的自然享受，那种快乐发自肺腑，那种美感沁人心脾，让你情不自禁地想融化在她的怀抱里。对铜山湖的感觉就两字儿：亲切。

然而，当我想为铜山湖写点什么的时候，脑子竟然又不转了，只写了个题目《铜山湖》和一句话，就再也懒得思考了，唯恐因为道了“不可道”、名了“不可名”而亵渎了铜山湖的纯美。这句话是：“我爱铜山湖。”

三十多天疯玩中，我也闲看了几本书：《西方哲学史》《企业的性质》《制度、制度变迁与经济绩效》《理解经济变迁过程》《西方世界的兴起》《生死疲劳》。但是，我还是懒得思考，只是在书上划了些红线，写了点字，标记了好多“？”和“！”，而没有习惯性地写读后感。几本书中，让我受益最大的当属《西方哲学史》，最为恶心的是《生死疲劳》，因为《生死疲劳》，《蛙》《檀香刑》《丰乳肥臀》等留给我的魔幻美荡然无存。我刚开始以为这是审美疲劳，后来才明白我是厌恶变态美。看了《西方哲学史》，我认识到西方历史上也是有文化的，也是高尚的，也是乐于学习和借鉴东方文明的，所以，愈发不明白：富裕起来的西方人何以偏爱相信、专注欣赏中国的愚昧、落后和伤疤呢？更加不明白：来自孔孟之乡的莫言先生竟为何乐于编撰、习于揭示祖国的愚昧、落后和伤疤呢？于是，就真的不明白：诺贝尔文学奖为什么竟授予了莫言，而不是富有民族自豪感和使命感、颇有文学造诣的二月河、周大新、贾平凹们呢？难道西方人就是喜欢小矮人的表演，并引导着中国人卖残求荣吗？

算了，不乱扯了。懒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