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建构背景下古诗词英译中的节日文化
2013-04-29康添俊
摘要 文化一直是促成沟通的重要前提,文化和翻译研究的关系更是密不可分,动态相关。在此大环境下,全球文化既有趋同性,同时也存在着一些冲突与对抗。古诗词翻译作为跨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在文化对话中亦担当着相当重要的“桥梁作用”。文章结合汉语及英语语言特点,以中西方翻译理论为基础探讨中国传统节日文化在古诗词英译过程中的构建及传递。
关键词:文化构建 古诗词翻译 节日文化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节日历来都是中国诗歌永恒的主题之一,如王安石所作《元日》中的“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呈现的是新年辞旧迎新之喜庆。《东京梦华录》里的中秋节更是“笙歌远闻千里,嬉戏连坐至晓”。不论这形态各异的节日在古典诗歌里如何婀娜,不可忽略的是其背后的中国传统文化因素的影响。北京大学孟华教授在“翻译中的:‘相异性与‘相似性之辩”一文中指出,在中国翻译史上,译者都自觉不自觉地处在两个向度的张力之中:既要力求保持原有的文化传统,又要在此一文传统文化传统所归约的社会、文化体系内引入相异性。如何引入相异性?笔者认为这其实就是一种文化构建的过程,所以在古诗词的翻译过程中,文化的相异性再构建便也成了诗歌形式及内容传译之外的又一重要使命。且看以下翻译过程中节日文化是如何构建的:
一 糅意达情
在中国,过节乃品味也,“味”乃中国传统文化之精髓也。“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春节品的是“团圆”味。而“槐夏阴浓,笋成竿、红榴正堪攀折”的端午节充盈的是忧国忧民的意味。正如巴奈斯特所言:“文化是机体,语言是心脏,就像外科医生做手术时不能忽视身体周围的组织一样,译者在翻译时也不能忽视文化这个肌体。”而情味就是节日的肌体,译者在为原诗“改头换面”时应注重佳节之情味,以情动人,以情怡人,让译语读者在感受节日温情的同时体会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妙之所在。试看杜牧的《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清明节自古以来就是中国人最为重视的传统节日之一,一家人除了扫墓,缅怀先人之外,还可以团聚,乘着初春的美景踏青和游玩。而文中的诗人此时却是一番惆怅憀然于心,在这举家团圆的节日里,偏偏诗人孤身在外,心绪本就有些惆怅,更加上中途遇雨,山路泥泞,春衫尽湿,寒意料峭,诗人不免触景伤情,心头的滋味可谓是纷繁复杂。此处“断魂”二字,犹言“销魂”,将诗人哀伤愁思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么这层愁绪应该怎么译呢?许渊冲先生的译文中有这么两句:
“A drizzling rain falls like tears on the Mourning Day;The mourners heart is going to break on his way.”
汉英两种语言因其字法、句法等语法结构差异,大量词语在其意义具体与抽象、集体与个体、实质与虚指、意义与色彩、状态与动作等方面不能完全对等。当二者出现冲突时,便要采取糅合、引申、融合、取舍的翻译策略。原文中的“雨纷纷”、“欲断魂”等词本身丰富的悲伤涵义,不仅体现出清明节特有的情味,也能使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被诗歌浓郁的情味所感染。如若以“a+b+c=a+b+c”法直译,则情味丧失殆尽,这时译者需要在最大限度地对应的同时,进行糅合、引申和取舍。用公式则表达为:a+b+c=1*(a+b+c),其中“1”表示译者进行糅合、取舍的部分,即译文中“a drizzling rain”、“tears”、“Mourning Day”、“break”、“sad hours”所传达出的清明愁情。既传神达意,又脉脉传情,实乃佳译也。这与翁显良先生所述之“译文的形象与感染力”相吻合。
二 化隐为显,“共同”为先
若说情味是节日精髓、文化内涵的体现,那传统佳节中各式各样,融趣味性,娱乐性,教化性为一身的特色活动则是对本民族趋利弊害的自然本能、智慧、聪明与机敏淋漓展现和对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等民族情感赋予的最鲜活和最充分的表达。而短短数语的汉语诗歌往往涉及过多丰富文化内涵,使得译语读者完全不能只根据意境来推测其中主题内涵意向的文化意义,此时译者就需要将原作文化内涵化隐为显,因为“人们对任何一种信息的主题思想,都会按照各自文化或者社会所特有的价值形式来理解”。而奈达则认为:“话语具有两大功能,涉及两大因素,即新颖性和相关性”。节日的文化内涵也通常具有新颖性,其意义常出人意料之外,译语读者也就无法正确理解其含义。而结构主义翻译思想的最早倡导者沃尔特·本亚明认为,“翻译的首要目的是通过协调语言的多元性使它们相互连结,相互补充,成为一种无所不包的獨特语言,即‘纯语言或‘共同语(universal language)。”因此翻译就是将每一种语言的文化涵义相互融合,从而体现出“共同语”而被不同语言环境下的人们所理解接受,从而缩短译语读者和原诗读者的审美距离。试看王维的《九月九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节又称“重九节”、“秋节”,是汉族的传统节日。“倍”字用得极妙,它是愁思长久积蓄而爆发的结果。这两句全是诗人之遐思,猜想这重阳佳节之际,亲人们定同往年一样登高饮酒。插茱萸,登高可谓重阳之特色。那么如此白描之词句如何通过翻译达到一种“共同语”的效果呢?许渊冲先生的译文如此道来:
“I know my brothers would,with dogwood spray in hand,Climb up the mountain and miss me so far away.”
汉语诗歌精炼意赅,神聚而形散,而英语上下逻辑关系必须有明显连接词。翻译时,需要将汉语中分散、独立的文化意义根据译入语规则进行句意融合、结构重组,找出两种不同语言各自的“文化意指”,从而找出它们的“意指集合”,即本亚明所谓之“共同语”或“纯语言”。译文中与重阳节活动相关的文化意指集合在译文中都得到了具体凸显,如:“采茱萸”(with dogwood spray in hand);“登高”(climb up the mountain)。无不真实再现了中国传统民俗节日文化的精髓,品读的过程亦如自己身临其境感受节日氛围的过程。
三 义象美词描绘法
辜正坤先生曾经提到:“所谓义象美指的是诗歌字词句或整首诗的意蕴、义理作用于大脑而产生的美感。”汉语古诗词之所以博大精深,其中离不开各种表情、达意、描装的义象美词。如将“悲伤者”称作“断肠人”;不说“忠贞不一”,而说“冰心玉壶”;不说“寄信函”,而说“鱼传尺素”;不说“失去联系”,而说“浮雁沉鱼”,等等。此种义象美乃是中国文化朦胧含蓄的表达,其中投注着诗人极其充沛的情感。法国著名口译家、释意理论的创始人D·塞莱斯科维奇认为,译者和译员应该是画家,而不是摄影师,因为绘画是“借助畫家的看法从要表现的现实中提炼与现实一致的意义和信息”,前苏联批评家伊凡·卡什金也指出:“译不要简单照搬原作现成的语言符号,而要努力再现原作文字所描绘的客观现实,再现赋予原作文字以生命的客观现实,要用现代人的眼光,用现实主义的方法传达作品”。那如何用绘画及现实主义方法传达原作中的节日义象美呢?请看贺铸的一首《青玉案》下阕: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川烟草”指的是广阔平原上烟雾中的野草,但这只是大地的一角。而“满城风絮”是满城上空飞动着的柳花,但这也仅仅是人间的一角,“梅子黄时雨”是阴历四、五月间的毛毛细雨,其形态是万千变化,纷繁复杂。词句仅凭烟草风絮梅雨等三种景物,便将虚无缥缈的感情,化为可触,可观之实体,可谓形态各异,美轮美奂。此种义象美词,该如何描摹?译文中有这么两句:“Just see the misty plain where grass grows thick;The drizzling rain that yellows all mume trees!”
译者用一种描摹的方式,直接将原诗中节日内涵丰富的义象美词,如“烟草”绘成了厚厚的草甸子(grass grows thick),又用“drizzling”(淅淅沥沥的)细化了梅雨的形态,这细如雾烟的丝丝雨水,不仅贴切、生动地表现出词人的失意、迷茫和凄苦的内心,同时也生动地将原诗中的呼之欲出的义象美,一一进行描绘,使其融入意境中,准确展现了江南暮春时烟雨迷蒙的情景。
四 情绪“点染”以强化
“任何文本都是由新的(new)信息,激发出来的(evoked)信息和推导出来的(inferred)信息组合而成”。这其实就是一个对原诗进行解构之后重构其美学空间,再根据译入语读者的思维习惯强化原诗艺术表达效果的翻译过程。而语言作为不同的符号体系,它们之间又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差异性,翻译的目的一方面就在于保护和解释这种差异性,对原作进行“有调节的转换”(regulated transformation)(德里达),不断修饰或推迟原文使其不断成长、成熟,最终得到再生(renewal)。这其实就是一个对原诗进行解构之后重构其美学空间,再根据译入语读者的思维习惯强化原诗艺术表达效果的翻译过程。对原诗主人公纷繁复杂、变幻莫测之情绪,翻译时或轻描淡写之,或以浓墨重彩之,从而调动译文整体的情味,使其焕发出勃勃生机。试看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冬至以寒冷著称,家家户户要吃饺子或汤圆,寓意来年的团圆顺利。而身处异乡的诗人想象着此时此刻家里人一起过节。在唐代,冬至是个重要节日,朝廷里放假,民间互赠饮食、穿新衣、贺节,一切和元旦相似。诗人客游到邯郸,正好遇上冬至节。这样一个佳节,在家中和亲人一起欢度,才有意思。如今在邯郸的客店里碰上这个佳节,将怎样过法呢?“逢”字乃诗人感情真挚流露,是有感而发的。屋外处处是欢声笑语,而诗人却寂寂地独坐在房间里,他清寂的身影映照在桌上的清油灯里,这影子就是他此时过节的唯一伙伴。家中兄弟们团聚庆祝的样子,他们也一定会想起他这个客居游荡的亲人吧,也许他们正坐在一起“说着远行人”吧?此诗以冬至为故事发生的背景,使得忧伤、凄凉之情绪处处弥漫。翻译时,为将此种孤独寂寥最大限度传达,需将主人公之情绪加以“点染”,以强化原诗整体的情思。译文中有这么两句:
“I think,till dead of night my family would stay;And talk about the poor lonely wayfaring me.”
译文中的“poor lonely”这个限定语用来特意强化远方游子之情绪,让其原本孤独寂寞的旅居之情更显凝重,仅用一个冬至传统佳节的节日氛围也得以凸显。我们常说译诗是一种再创作,虽然是对原作的再现和描摹,但对于目的语读者来说,若能得到比原作更丰富和更富有意境的佳译,也算一种再创作。因而,此种强化点染法为译语读者带来的自是一种别样的节日文化和审美享受。
翻译不仅是语言信息的再现和传递,更是一种文化交流的见证。翻译过程需要译者通晓源语文化与目的语文化,能够自如在二者间转换,将不同语际中丰富的文化信息传递给广大目的语读者,促成不同文化的交流及融合。基于以上原因,节日诗词的翻译要着眼于对其文化义象的再传达、再构建,这样我们才能在每一部译作上打上各民族历史和时代的文化烙印。
注:本文系2013年度上海市优秀青年教师规划项目立项(405ZK12YQ15-ZZyyy12018)——“古诗词英译文化理论研究”部分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 徐渊冲:《唐诗三百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2] 谭载喜:《新编奈达论翻译》,中国对外出版总公司,1999年版。
[3] 李文革:《西方翻译理论流派研究》,中国社会科出版社,2004年版。
[4] Bassnet Susan.Translation Studies[M].London:Routlege,1980:14.
[5] 徐渊冲:《宋词三百首》,湖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6] 廖七一等:《当代英国翻译理论》,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简介:康添俊,男,1985—,甘肃合作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古诗词曲英译,工作单位: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