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学者对日本文化的看法
2013-04-12常娜
常 娜
(山东工商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1 日本学者对本尼迪克特观点的评析
本尼迪克特是美国的民族学家。她提出的类型学激起了强烈的反响,至今余波未平。客观地说,本尼迪克特对日本文化的研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战后很多关于日本人和日本文化的研究都是以她的学说为基础的。
本尼迪克特把日本的文化模式分成了三个层次:第一层次是通过一些相互矛盾又相互依存的行动类型来看,第二层次是从被称为恩惠和义理的统合形态来看,第三层次是从与“罪文化”相对应的“耻文化”来看。日本学者围绕着她的论述展开了争论。
1.1 作为“行动模式”的日本文化
本尼迪克特是这样归纳日本人的民族性格的:“日本人既好斗又和善,既保守又善于接受新事物,既尚武又爱美,既蛮横又文雅,既顺从又不甘任人摆布,而且这一切相互矛盾的气质都在最高程度上表现出来。”本尼迪克特把这些看似矛盾的民族性格称为“德之两难处境”。那么,是什么决定了日本人的这种民族性格呢?本尼迪克特认为:日本人的人生观包含在他们有关“忠”“孝”“义理”“仁”与“人情”的准则之中。人生是由“忠的圈子”“孝的圈子”“义理的圈子”“仁的圈子”“人情的圈子”以及其他许多圈子所组成。每个圈子都各有特别的详细规则,并且每个“圈子”的规则也不是以一成不变的方式确立的,当其中的条件变更时,可能会采取完全不同的行动。所以也就形成了以上的看似矛盾的民族性格。
浜口惠俊(2003)认为:关键的问题是日本人中是否真的存在二元对立构图。因为这个二元对立构图本来就是存在于欧美研究者的思考理论体系中的,研究日本的时候也用这种方法,就是站在西方文化的立场上来研究日本,没有考虑日本的情况是不是适合用这种方法。所以,他认为本尼迪克特的理论出发点就是错误的,但具体的分析中也有很多适合日本的情况,比如“圈子”与“圈子”之间刻意保持平衡等。
1.2 日本社会中的“恩义文化”
本尼迪克特把“恩义文化”作为日本文化的又一个模式来论述。首先论述的是“恩”。她认为“恩”是由“受恩”和“报恩”构成的。日本人认为每个人都受到恩惠,这种恩惠有“皇恩”“父母恩”“师恩”以及其他许多和自己有某种联系的人的恩惠。这些“恩惠”像债务一样,所以,受到恩惠之后也必须要“报恩”。这种“报恩”的行为可以说是一种德行。
但是,浜口惠俊(2003)提到:如果从日本人的立场来看的话,这种“报恩”行为不是经济上的债务关系,而应该从道德的层面来展开论述。因为“报恩”这个概念,来源于日本古代一些文章中出现的有关“报恩”故事中的道德主题。他认为本尼迪克特是以生物主义为基础对“恩”定义的。另外他还认为把“恩”归结为两者之间的协调和平等交换,还是二元论的再现,是以社会学者的“互利性”原理和经济学者的“等价交换”原理为依据的。这样就使“恩”的文化意义消失了,忽视了在佛教中作为中枢的“恩”。
本尼迪克特对“义”的解释是即使不愿意也必须还的一种“义务”和“义理”。其中“义务”是强制性的,没有时间限制的,不能全部还清的。而“义理”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等量返还的。
浜口惠俊(2003)提到:有些日本学者认为本尼迪克特对“义务”和“义理”的理解都脱离了日语中本来的意思。并且把“义理”理解为必须全部还清的债也很勉强,有必要考察一下“义理”的功能。因为受到别人的恩惠之后如果不还的话就会被认为是“不懂义理的人”,所以,他们认为“义理”也可以说是一种“形式上的互惠关系”,特征是“情义性”与“契约性”相互交错。
安田三郎(1974)也这样论述:“‘义理’是一种充满人情的情义性的,特定人之间的,没有边界的结合。并且不是同时交换,而是有时间差的。即使约定之后的付诸行动和收到礼物之后的还礼,也不应理解为一种交换,而是一种作用和反作用。”
1.3 作为国民性格的“耻文化”
本尼迪克特是这样解释的:在“耻文化”中,人们的行为通过外部,或者说别人的眼睛来评价,而在“罪文化”中,人的行为是由自身根据普遍价值来评价。所以,“耻文化”是他律性的,而“罪文化”是自律性的。因为日本人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并且缺乏自律性,所以日本文化属于“耻文化”。
森口兼二(2003)认为:“罪”和“耻”都具有评定自我,维护自尊心的功能,只是与其相对照的基准不同而已,“罪”是与绝对性的善恶基准相对照,“耻”是与相对性的优劣基准相对照。所以两者并不是根本上对立的。
作田啓一(1967)认为:人们先从外界受到惩罚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罪”,知道“耻”的人则是自己控制自己的结果。这样,基于“内在性”和“外在性”的“罪”和“耻”的区分就变得很模糊了。作田还指出,本尼迪克特只看到了“公耻”,没看到“私耻”,所以只把握了日本文化类型的一半。
大多数日本学者认为,本尼迪克特提出了日本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的“耻文化”,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但是,由于本尼迪克特运用了二元论的方法,并且以欧美社会为基准来研究日本文化,所以,存在一些不足的地方。
2 对中根千枝观点的评析
中根千枝是日本著名人类学家、藏学家,主要研究领域为印度、西藏和日本的社会结构及亚洲社会的比较研究。他认为日本社会构造的特征是集团的构成及集团中的纵向关系。
她认为,集团构成的要因有“资格”和“场”。“资格”主要指性别、年龄、学历、地位、职业等;“场”则是指地域社会和所属机关等。在日本,人们重视的是“场”,处于同一个地域或组织的人都属于一个集团,在这种集团中人们之间是纵向的关系,在以“资格”为基础构成的集团中则是横向的关系。后来她又指出:在以“场”为基础构成的集团中也有像“党中党”“派阀”等水平型的集团。
中根认为日本这种纵向社会的特征之一是“序列意识”,根据这种序列来维系人际关系,但是这种人际关系是“情义性”的,缺乏契约性。
浜口惠俊(2003)认为:“资格”是集团构成的条件,而“场”是集团的属性,把这两种不同范畴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在理论上是一个致命的缺陷。并且把“资格”和“场”作为形成“横向”和“纵向”关系的原因,也没有理论根据。
后来,中根千枝又修正自己的观点说:构成日本大集团的是小集团,不是个人,这些小集团就相当于欧美的个人。这些小集团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协调,形成一个联合体,并且这些小集团必须是同一性质的。她还指出:这种纵向关系,与其说是一种权力关系,不如说是一种礼仪上的序列关系。
浜口惠俊(2003)引用了安田三郎等人的观点来说明一些日本学者认为中根千枝在《纵向社会中的人际关系》中描述的情形不是很符合日本社会的实情,但中根千枝不断地对自己的观点作出修正,后来从“纵向社会”向“相互组合的社会”的转变,不仅仅是对日本社会构造特性的新提案,也是对研究社会构造的方法论的革新。
3 对土居健郎观点的评析
土居健郎是日本的精神科医生、精神分析家。他主要分析了日语中的“娇宠”这一词语,认为它是把握日本人性格的本质概念。他把“娇宠”解释为“想要依赖他人的欲求,或者是想和对方成为一体的愿望”,也可以说是一种“被动的爱情希求”。
土居认为:“娇宠”的原型是从幼儿让母亲抱这种感情中发展的极普遍的现象,并且,即便已成为成人,这种作为母性依存式的“娇宠”仍然在社会关系中得到助长。“娇宠”是导致日本人的闭锁性与逻辑性欠缺的原因,土居健郎在批判性地指出这点的同时,也论述了“娇宠”对儿童成长的必要性。并且,土居认为“娇宠”是有普遍性意义的,即不仅日本人“娇宠”,欧美也存在“娇宠”,只是随着他们的成长,尽力地压抑、排斥这种“娇宠”,所以就不明显了。
浜口惠俊(2003)认为:关键在于日语中的“娇宠”这个词是否包含着“对他人的依赖欲求”这个意思。他引用了木村敏等人的观点来说明了“娇宠”不是“依赖欲求”,在日语中“娇宠”是人际关系之间的一种属性,但是土居健郎却把它看成了是形成亲近的人际关系的条件。另外,日语中的“娇宠”只包含着单方向的意思,但实际上日本的成人之间是一种相互依赖的关系。所以,他认为,有必要从相互依存的角度来分析日本人的国民性。
以上主要论述了日本国内外三位著名学者的观点以及日本学者对这些观点的解析。下面简单总结一下日本学者在这三个方面的主要看法。
4 日本学者观点总结
4.1 文化模式方面
日本学者一般认为日本人根据他们所处的生活空间来选择自己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各个空间之间都力图保持平衡,这和中根千枝的“场”有些相似;日本人很重视“人情”和“义理”,重视礼仪上的往来;日本人的性格中既有“耻”的一面,也有“罪”的一面。
4.2 社会构造方面
日本学者一般认为:只用“纵向社会”来描述是不合适的,集团内部的人与人之间是一种相互合作、协调的关系。“上下关系”只是给外人看的一种形式上的东西。
4.3 国民性格方面
“娇宠”是已经形成的人际关系的一种属性。在日本,人与人之间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而不是单方向的“娇宠”。
总之,以上的三位著名学者对日本文化的研究都作出了很大贡献。但由于文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都会发生变化。所以,他们的研究方法和观点也在不断地被更新。
参考文献:
[1]浜口惠俊.「間の文化」と「独の文化」―比較社会の基1]浜口惠俊. 「間の文化」と「独の文化」―比較社会の基礎理論[M]. 知泉書館,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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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作田啓一.恥の文化再考[M].东京:筑摩書房,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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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中根千枝.タテ社会の人間関係[M].东京: 講談社,1967.
[8]作田啓一.恥の文化の再考[M].东京:築摩書房,1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