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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福克纳短篇小说中的权力叙事
——以《夕阳》《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和《烧马棚》为考察中心

2013-04-12

关键词:南希福克纳玫瑰花

徐 瑾

(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论福克纳短篇小说中的权力叙事
——以《夕阳》《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和《烧马棚》为考察中心

徐 瑾

(河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夕阳》《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和《烧马棚》是威廉·福克纳重要的短篇小说,文本的篇幅虽然短小,但是却艺术地触及了当时美国南方社会的各种矛盾。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是最基础的权力体现者,它们引导和制约着其他矛盾。作为生活在其中的主体,人们在受各种社会权力制约的同时,也逐渐成为其自觉的执行者,从而引起了人们的思考。

权力叙事;社会道德;性别权力;阶级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他的长篇小说《喧哗与骚动》已经成为现代主义小说的经典代表作品。其短篇小说在成就上虽然不及长篇小说,但是却也别有特点。《夕阳》《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和《烧马棚》是他的三个较为有名的短篇,它们均以约克纳帕塔法地区为创作背景,并涉及当时美国南方的社会秩序与道德观念等权力要素,作者由此展开叙事,揭示出了当时社会所存在的种种问题,并进而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家族观念对主体的制约是权力支配的基本方式。譬如,《烧马棚》中的小主人公为了父亲的利益而在法庭上撒谎,以使父亲免于遭受指控:“孩子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神气,狠狠地、得意地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紧挨爸爸站着,向治安官大声嚷道:‘他没干呀!他没烧呀’”[1]159从维护家族利益和形象的角度出发,他把父亲的敌人看成是自己的敌人:“那可是我们的仇人,是我们的!不光是他的,也是我的!他是我爸爸啊!”[1]142但是,社会道德与家族观念往往呈现出相反的伦理趋向,它往往通过对“罪”的意识的宣扬,而使人们在内心生长出负罪感、羞耻感等自觉,从而实现社会道德对人们的控制和约束。换言之,家族观念虽然强大,然而始终敌不过更为强大的社会道义。譬如,在《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当爱米丽小姐家中散发出了不正常的味道之后,人们开始向法官倾诉,但是法官斯蒂芬斯却说:“你能当着—位贵妇人的面说她那里有难闻的气味吗?”[1]103于是便出现了下面的一幅场景:“第二天午夜之后,有四个人穿过了爱米丽小姐家的草坪,象夜盗一样绕着屋子潜行,沿着墙角一带以及在地窖通风处拼命闻嗅,而其中一个人则用手从挎在肩上的袋子中掏出什么东西,不断做着播种的动作。他们打开了地窖门,在那里和所有的外屋里都撒上了石灰。”[1]103

有学者曾说:“不论社会现有的伦理机制是否合理、公平,它仍然是秩序的保障。”[2]社会道德和家庭观念对主体有着直接的制约和影响,主体自身在也某种程度上始终对自己的行为加以监控。在《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作为旧贵族的代表和象征,爱米丽与传统南方的社会道德共进退,为了坚守她内心的伦理,她与世隔绝:“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前门关上了,而且永远关上了。全镇实行免费邮递制度之后,只有爱米丽小姐一个拒绝在她门口钉上金属门牌号,附设一个邮件箱。她怎样也不理睬他们。……日复一日,月复山月,年复一年,我们眼看着那黑人的头发变白了,背也驼了,还照旧提着购货篮进进出出。每年十二月我们都寄给她一张纳税通知单,但一星期后又由邮局退还了,无人收信。不时我们在楼底下的一个窗口——她显然是把楼上封闭起来了——见到她的身影,象神龛中的一个偶像的雕塑躯千,我们说不上她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她就这样度过了一代又一代——高贵,宁静,无法逃避,无法接近,怪僻乖张。”[1]110将社会道德内化为内心的自觉还表现在《烧马棚》的小主人公身上,当他看到德·斯班少校的住宅时,内心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爸爸惹不了他们了。生活在这样安宁而体面的世界里的人,他别想去碰一碰;这个安宁而体面的世界自有一股魔力,就算他想尽办法放上一把小小的火,这里大大小小的马棚牛棚也决烧不掉一根毫毛。……或许爸爸也会感受到这股魔力呢。他先前干那号事,可能也是身不由己,或许这一下就可以叫他改一改了。”[1]150在孩子的内心,这一社会道德被转化成可以约束父亲的“魔力”,并成为自己此后人生实践的标准和内在准则。

男性对女性的影响和束缚是权力支配的另一种基本方式。有的学者这样认为:“个人的主体感主要体现在自我认同的建构中。自我认同有两个维度,一方面它聚焦于我与‘我’的关系,即身心关系问题;另一方面它聚焦于我与‘他人’的关系。对女性而言,与男性的两性关系就指涉这两个维度:它不仅会指涉自我身份最本己的场域——身心关系,同时它又包蕴着社会关系网络中‘我’与他者关系的最基本单元。”[3]这在《夕阳》中体现的尤为充分。南希是一个黑人洗衣妇,她为了生活一年四季干着替别人洗衣服这一枯燥的活,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其丈夫的任何支持和帮助,“南希总是先把衣包放到头上,再把她那顶冬夏不离身的黑色水手草帽搁到包上头。她个子挺高,颧骨突出,一副悲哀的面孔,缺牙的地方嘴有点瘪。有时我们陪她走上一段,穿过胡同,走过草场,跟着她瞧那稳稳当当的大包裹,还有那顶草帽,甚至当她在水渠那儿爬上爬下,或是弯腰从栅栏下面穿过去时,她的帽子都从不摇晃。她四肢着地爬过渠沟,头直挺挺地朝上抬着,然后站起身来接着走,衣服包象块岩石或象只气球似的四平八稳。有时洗衣妇的男人会帮她们取送活,可是耶苏却从来没帮过南希,即使在爸爸还没禁止他来我家的时候,即使在迪尔西生了病、南希来我家做饭的那些日子里,他也从来没帮过她”[1]226。

耶苏在全文中虽然出场次数不多,但是在南希等人的谈话中,他却好像又始终在场,这个“脸上有一条刀疤”的矮个儿黑人,无论是从名字上,还是从其外貌上,都似乎是作者有意安排的一种暗喻,一是借用耶稣的名字,表明其男权的至高无上,另一则是借助凶悍的外形,表明其男权的威严与不可侵犯。耶苏就像一个幽魂,天天令南希担惊受怕,她或者是不敢回家,或者是让孩子们送她回家,或者是不想让孩子们离开她,都表明了南希对耶苏的恐惧。不仅南希如此,耶苏的母亲也是如此,“雷切尔大婶很老。她住在南希家旁边的小屋里,独自一人。她一头白发,整天坐在房里抽烟斗,她不再干活了。人们说她是耶苏的妈。有时她承认这点,可有时她又说她跟耶苏根本不沾亲”[1]231。另外两篇小说同样如此,譬如《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由于父亲对爱米丽的约束和管制,致使她年近三十还尚未婚配,所以,在人们的想象中父亲与爱米丽组成了这样一幅奇特的画面:“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爱米丽小姐立在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爱米丽,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1]104

如果将问题再向前进展一步,那么在这种权力影响下的主体又会怎样呢?一方面,男性作为这种性别权力的实施者,天经地义地运用着这种权力,丝毫没有考虑这样的运用是对还是错。另一方面,女性则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忍受和屈从。在小说《夕阳》的结尾,当孩子们离开南希的时候,南希表达出了对死亡的某种预感,她不止一次地在说:“我看见了。……他就在外头,你们一走,我也该上西天了。”[1]246“这一刻他正从窗口朝里望呢,等着你们离开。那时我就该上西天了。”[1]247“你们一回家,我就完了。”[1]248但是,南希并没有表现出强烈地反抗或者挣扎,而是显得异常的平静,“静静地坐在油灯和炉火之间”,敞开着房门等待着某种命运的降临。

由于阶级的不同而呈现出来的权力叙事,也在这三部短篇小说中时有出现,具体而言就是贵族阶层与下层人民之间的对立与冲突。在《烧马棚》中,这种对立体现在德·斯班少校与小主人公的父亲之间,前者住的是豪华庄园,家里铺着从法国买回来的地毯,而后者却穷的连个床铺也没有,只能打地铺睡觉。尤其当父亲把少校家的地毯弄脏之后,遭到了德·斯班太太严厉的羞辱和惩罚:

你可得放明白点儿,地毯已经叫你给弄坏了。……这张地毯值一百块钱,可是你自出娘胎还不曾有过一百块钱。你也永远休想有一百块钱,所以我要在你的收成里扣二十蒲式耳玉米作为赔偿。这一条要在文契里补上去,回头你到粮库去,就去签个字。这虽然消不了德·斯班太太的气,却可以教训教训你:下次再到她的公馆里去,可要把你的脚擦干净点儿。[1]157

当然,对于下层人民来说,他们未必就没有怨言和不满,譬如在《夕阳》中,耶苏的表达是:“我不能在白人家的厨房闲荡,可白人却能呆在我家的厨房里。……白人想进我家的时候,我就根本没有家了。”[1]228在《烧马棚》中父亲的表达是:“雪白的,很漂亮,是不是?那是汗水浇成的,黑鬼的汗水浇成的。也许他还嫌白得不够,不大中意呢。也许他还想浇上点白人的汗水呢。”[1]152

但在更深的意识当中,人们还是自觉地遵守这一阶层划分。在《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荷默·伯隆在南方人的眼中显然是一个异类,这不仅是因为他来自北方,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不是贵族阶级,满身都缺少教养。“工头是个北方佬,名叫荷默·伯隆,个子高大,皮肤黝黑,精明强干,声音宏亮,双眼比脸色浅淡。一群群孩子跟在他身后听他用不堪入耳的话责骂黑人,而黑人则随着铁镐的上下起落有节奏地哼着劳动号子。没有多少时候,全镇的人他都认识了。随便什么时候人们要是在广场上的什么地方听见呵呵大笑的声音,荷默·伯隆肯定是在人群的中心”[1]105。而在人们看来,“格里尔生家的人绝对不会真的看中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人”[1]105-106。所以,当人们看到俩人真的开始了恋爱时,便也真的开始了自发的阻止活动,起初她们希望通过教会加以干涉,但是在发现这一策略不行之后,便又告知爱米丽的亲戚,让她们出面来制止爱米丽与荷默·伯隆的恋爱。“男子汉不想干涉,但妇女们终于迫使浸礼会牧师——爱米丽小姐一家人都是属于圣公会的——去拜访她。访问经过他从未透露,但他再也不愿去第二趟了。下个礼拜天他们又驾着马车出现在街上,于是第二天牧师夫人就写信告知爱米丽住在亚拉巴马的亲属”[1]108。显然,在人们的意识当中,阶级之间的距离是存在的,每个人都应该遵守自己的阶级成分,一旦越过了这一阶级属性,那么就会成为“全镇的耻辱”,“青年的坏榜样”[1]108。

综上所述,这三个短篇小说均表现出了对权力叙事的重视,小说中的人们一方面受到这些权力的制约,一方面则又表现出认可这些权力属性的无意识,于是,在社会道德、性别权力和阶级属性等面前,人们既受制于以上各种权力的束缚和制约,又对这些权力表现出了高度的认同感。福克纳在短小的篇幅内将它们表现出来,给人们带来了许多的思考。

[1]福克纳.福克纳中短篇小说选[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2]李怡.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解读《土生子》[J].海南大学学报,2012(1).

[3]高小弘.“男性神话”的解构与“理想男性”的建构——20世纪90年代女性成长小说关于男性想象的两种方式[J].海南大学学报,2012(2).

[责任编辑海林]

TheNarrativePowerofFaulkner’sShortNovel——Based on theThatEveningSun,ARoseforEmilyandBarnBurning

XU Jin

(Henan Normal University,Xinxiang 453007,China)

ThatEveningSun,ARoseforEmilyandBarnBurningare the significance novels of William Faulkner. During that period, these small volumes of short novels touched kinds of contradictions of the U.S. southern society artistically. And the social order and morality lead and restrict the other contradictions both of them are the basic power manifestation of that time. While people were restricted by the social power,they were turning into the performers unconsciously because the life they lived. All those above give rise to the thinking from ours.

narrative power;social morality;gender power;class

I106.4

A

1000-2359(2013)06-0166-03

2013-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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