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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愈经学思想探析
——以《论语笔解》为中心

2013-04-12李伏清彭文桂

关键词:道统经学韩愈

李伏清,彭文桂

(湘潭大学 哲学系,湖南 湘潭 411105)

韩愈经学思想探析
——以《论语笔解》为中心

李伏清,彭文桂

(湘潭大学 哲学系,湖南 湘潭 411105)

韩愈作为中唐著名的儒学家,其经学思想颇为丰富。韩愈解经的方式主要有:舍传求经,直究经典;疑经求实,发明新义;原经求道,以己解经。韩愈和李翱合著的《论语笔解》及其对《孟子》《大学》的推崇,都凸显了韩愈对传统解经方式的背离。这种全新的解经方式和对尚未为经的子学的力推为宋学的开启播下了一颗星星之火,在整个经学史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韩愈; 《论语笔解》; 经学思想

三教鼎立的唐代,经学面临着如何维护其正统地位,如何重归主流思想的问题。韩愈的排佛抑道思想和经学思想正是在这种特殊的时代环境中孕育而生的。韩愈对古文的崇尚,对道统的发明,对经学的发微,对儒学的尊奉,无不志在复兴儒学,排佛抑道,乃至有“欲自振于一代”[1]的志向。本文以《论语笔解》为切入点,将其经学思想概括为:舍传求经,直究经典;疑经求实,发明新义;原经求道,以己解经,以此透视出韩愈对后世深远的影响。

一、舍传求经,直究经典

自孔子殁后儒分为八,且都称己为儒家正宗。战国时期受荀子批判,秦汉时期日趋式微的具有深厚保守性的思孟学派却受到韩愈的青睐,认定其为儒家正宗学派,得儒家创始人孔子真传,其思想也是儒家的真谛。韩愈认为,儒道自尧、舜、禹、文王、武王、周公、孔子至孟子,代代相传,具有严格的统序。但自孟子殁后,儒学失去真正的传人。于是,韩愈以卫道者自居,接续道统。韩愈在《原道》一文中对这种道统关系有过清晰的描述:“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于孔子,孔子传之于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2]4韩愈曾说:“释老之害过于扬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呜呼!其亦不量自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虽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2]888,接过孟子,韩愈高举卫道者大旗,“抵制异教, 攘斥佛老”,不惧生死,重振儒学。韩愈建立的“道统”论,其出发点大有排佛抑道之意,“道统”论的建构也颇受佛教祖统论影响。可幸的是“道统”论不仅在排佛抑道、恢复儒家正统地位方面起到了强有力的作用,对经学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

为捍卫儒家“道统”,韩愈一方面梳理自尧舜到孔孟薪火相传的统序关系,在文学领域发动了以反对骈体文为特点的古文运动,承继先秦的文章传统,以此来侧应在思想领域里的儒学复兴运动,另一方面,韩愈对儒家经典的选择和注疏也大有作为。韩愈主张选择已成式微之势的《论语》和尚未为经的《孟子》《大学》,在解经方式上也主张一改传统“注不破疏,疏不解注”的做法,而是舍传求经,弃汉魏旧注直究经典本义。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其与学生李翱的合著《论语笔解》中。这一著作不仅对《论语》学的走向影响重大,而且对经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刘师培有言曰:“隋唐以降,《论语》之学式微。惟唐韩愈、李翱作《论语笔解》,附会穿凿,缘词生训,遂开北宋说经之先。”[3]对“传”和“经”的态度,韩愈有过明确的表述:“《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4]韩愈所指的遗经,《论语》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部。韩愈曾独著《论语注》十卷,惜已亡佚。韩愈另有一部重要的解经作品就是与学生李翱合著的《论语笔解》。《四库全书》对韩、李师徒在写作过程中的分工有过描述:“以意推之,疑愈注《论语》时,或先于简端有所记录,翱亦间相讨论,附书其间,迨书成之后,后人得其稿本,采注中所未载者,别录为二卷行之。”[5]2

在《论语笔解》中韩愈抛开孔安国、包咸、马融、郑玄等汉代经学大师的注疏,而对《论语》作出了新的解释。更有甚者,韩愈对孔安国、包咸、马融、郑玄的注释多有指点,认为其偏离圣意、不得圣意,这样的评论在《论语笔解》中随处可见。对前儒注释不懈,而倡导直尊圣人,探究圣人之旨的作法,韩愈曾有明确表述:“愈昔注解其书,而不敢过求其意。取圣人之旨而合之,则足以信后生辈耳。”[2]3230这种不重章句训诂而重义理的解经方法,冲破传统“注不破疏,疏不解注”的藩篱,实开一代经学学风。

二、疑经求实,发明新义

韩愈身处经学式微、佛道昌盛之际,却以卫道者自居,一心要振兴经学,以“圣人之道复见于唐”为己任。而此时经学正陷于章句训诂的泥潭,难以与佛、道精深的理论相抗衡。韩愈要重振经学,势必要走出章句训诂之藩篱,而主张舍传求经,弃传驳注。而同时代的新《春秋》学派中已有舍传求经的具体作法。韩愈在解经过程中不仅弃汉魏前儒旧注,舍传求经,还对经文本义也产生怀疑。韩愈修改前人注疏,变动经文,重新解释经典,创立自己的中心概念——“道”。在《论语笔解》中,韩愈的疑经主张主要体现在改易《论语》文字、删减经文文字和变换《论语》经文次序等方面。

在《论语笔解》中改易《论语》文字可谓随处可见,如《八佾》篇:“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会谓泰山不如林放乎。”韩愈则注释为:“谓当作为字言,冉有为泰山非礼,反不如林放问礼乎。包言泰山之神,非其义也。”[5]5韩愈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谓”换成了“为”。《公治长》篇:“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旧文作画字。韩曰:‘昼’当为‘画’字之误也。宰予四科十哲,安得有昼寝之责乎?”[5]8断然把“昼”改成了“画”,以此来美化护法弟子宰予的形象。《雍也》篇:“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马曰:人之生自终者,以其正直也。包曰:诬罔正直是幸也。韩曰:直当为德字之误也,言人生禀天地大德。罔,无也,若无其德,免于咎尠矣。古书德作直。”[5]8把“直”改成了“德”。《乡党》篇:“子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周曰:子路共之,非本意,不茍食,故三嗅而作。韩曰:以为餐具,非其旨,吾谓嗅当为呜呜之呜,雉之声也。”[5]13韩愈不仅不在意周氏的注解,还大胆地把经文中的“嗅”改成了“呜”。在《子路》篇中,韩愈也有改动经文之处:“子贡问曰:何如斯可以为士矣?子曰:宗族称其孝焉,乡党称其悌焉。旧本‘子曰:行已有耻。’为上文简编差失也。韩曰:孝悌为百行之本,无以上之者。曰:敢问其次?曰: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孔曰:有耻者,有所不为。郑曰:硁硁,小人之貌也。韩曰:硁硁,敢勇貌,非小人也,小当为之字古文,小与之相类,传之误也。”[5]17“小”在韩愈的笔下很自然地就变成了“之”字。在《宪问》篇中,韩愈对孔子的思想核心“仁”字也有改动:“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孔曰:虽君子,犹未能备。韩曰:仁当为备字之误也,岂有君子而不仁者乎?既称小人,又岂求其仁耶?吾谓君子才行或不备者有矣,小人求备则未之有也。”[5]18在《为政》《述而》《先进》《卫灵公》《阳货》《微子》《尧曰》等章节中多处有改动。改动经文部分在整个《论语笔解》中所占比例可谓相当之高。此种改动经文的解经方法后被多位宋儒承袭。宋人邵博在《闻见后录》中称韩愈等人的部分阐解被宋人程伊川及门人采纳:“今世所传,如‘宰予昼寝’,以‘昼’作‘画’字;‘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以‘三月’作‘音’字;‘浴乎沂’,以‘浴’作‘沿’字,至为浅陋,程伊川皆取之,何耶?”[6]此外,在《论语》中,韩愈认为重复或不合“道”之处都应删去。在《论语笔解·颜渊》篇中,子曰:“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韩愈则直言“今削去此段可也”。此种果断大胆之解经法实属稀有。

在解经过程中,除改经和删减经文文字之外,韩愈认为在经文流传过程中会出现讹传,难免有次序错误的现象,故韩愈在解经过程中,还会用及变换次序的方法。如《论语笔解·卫灵公》篇中,子曰:“由,知德者鲜矣。”“韩曰:此一句是简编脱漏,当在‘子路愠见’下文一段为得。”[5]20

三、原经求道,复儒兴学

中唐时期,佛、道昌盛,经学式微。面对佛、道强有力的挑战,儒学显得无力应对。新《春秋》学派及韩愈等经学家舍传求经,以求振兴儒学。但儒家理论本身确实存在不够精深之处,经典大义的挖掘有待深入。韩愈作为一名士族传人,具有强烈的社会担当意识,虽几经飘零,仍不忘孔孟仁义之道,仍不忘纲常名教。正如孟子所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唯士为能”,韩愈在舍传求经之后,原经求道,依经立义,以求复兴儒学。

与前儒求经方式不同的是韩愈所求之经并不是传统六经,而是唐代才立为经的《论语》及子学中的《孟子》和《礼记》中的《大学》。对于《论语》,韩愈是舍弃前儒注疏,直究经典本义,以意解经,依经立义。《论语笔解》并不是对《论语》所有的章节注释,而只是选择了其中的一部分。这不是随机,而是有意为之。所选《论语》中的92句基本上是对儒家核心思想即仁义道德的一种阐释和发扬。《论语笔解》中首句就是对《论语》“学而篇”第一句的注释:“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马曰:其言可反复,故曰近义。韩曰:反本要终谓之复,言行合宜终复乎信,否则小信未孚,非反复不定之谓。李曰:尾生之信,非义也。若要终合宜,必不抱桥徒死。马云反复失其旨矣。恭近于礼,远耻辱也。马曰:恭不合礼,非礼也。能远耻辱,故近礼。韩曰:礼,恭之本也,知恭而不知礼,止远辱而已,谓恭必以礼为本。李曰:晋世子申生恭命而死,君子谓之非礼,若恭而不死,则得礼矣。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孔曰:因,亲也。所亲不失其亲,亦可宗敬。韩曰:因训亲,非也,孔失其义。观有若,上陈信义恭礼之本,下言凡学必因上礼义二说,不失亲师之道则可尊矣。”[5]3—4韩愈直言“孔失其义”,而自己直袭孔孟之道对君子之“礼”作出新的解释。对于韩愈的这种注释,其弟子李翱多有附义,李翱说:“古文阔略多为俗儒穿凿,遂失圣人经旨。今退之之发明深义决无疑焉。”在《为政》篇中,“子曰:君子不器。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不周。韩曰:上文君子不器,与下文子贡问君子是一段义,孔失其旨,反谓疾小人,有戾于义”[5]5。在《论语笔解》中直言先儒偏离圣人之旨而主张直接原经求道的地方随处可见。

其次,韩愈在原经方面,大胆引用当时尚未为经的《孟子》《大学》,尤其是《大学》。韩愈把孟子看作儒家道统中极其关键的人物,说道:“荀与杨也, 择焉而不精, 语焉而不详。”[2]4在韩愈阐述道的著名篇章《原道》中,对仁、义、道、德作了精微的定义:“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于外之谓德。”[2]1之后,在《原道》中引用《大学》修齐治平的核心论点,呼吁世人以修身为宗旨,实现家齐、国治、天下平的外王之道。韩愈试图以“三纲领八条目”来解决人格培养等问题,实现经学的济世致用,最终达到复兴经学的目的。韩愈本人或许不曾料到,他借用子学以立义的办法,不仅提升了《孟子》《大学》的地位,对宋四书的集结和宋学的开成也有着开创之功,此点后文略有小议。

四、承继汉学,开启宋学

面对中唐藩镇割剧、宦官专权、朋党之争、佛道横溢、经学衰微的局面,韩愈作为积极进取满腹经纶的士大夫,表现出一种敢于担当的意志和一种“舍我其谁”的英雄气概。在政治上积极参与削藩,出征淮西立下汗马功劳,不顾个人生死,只身宣慰镇州。在思想上构建儒家“道统”论,排除异端,复兴儒学。他一改初唐章句训诂之解经方式,舍传求经,阐发经典之微言大义,推崇孟子,起用《大学》,对经学的转型与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韩愈对经学的影响并不是停留在具体的反对章句学的主张上,而是深入到具体的解经方法上,即舍传求经、依经求实和原经求道,这些实为宋儒开了先风。宋初“三先生”及柳开、欧阳修、刘敞等人的解经模式与韩愈的解模式都有着高度的一致性。柳开年少就习韩文,在《应责》中直言“吾之道,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文也”[7];石介不仅效仿韩愈以卫道自居,更是对其称颂有加,“六经皆自晓,不看注与疏。述作慕仲淹(王通),文章肩韩愈。下唐二百年,先生固独步”[ 8];欧阳修则疑古疑经,苏轼评介欧阳修“论大道似韩愈”,“今之韩愈也”;刘敞喜好改动经文、批驳旧注。韩氏对宋儒影响之大不证自明。事实上,韩愈的这种治经方式并非独创或首创。早在汉代的班固就曾对章句训诂之学多有批判,“后世经传既已乖离, 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在唐代,刘知几以史学家的视野,大胆疑经、疑古,可以说,刘知几的怀疑和不附大众的精神拉开了唐代疑经的序幕。到新《春秋》学派,对传统《春秋》经传学的冲击更是有力。啖助直言:“传已互失经旨,注又不尽传意,《春秋》之义几乎泯灭。”[9]4“吾观三家之说,诚未达乎《春秋》大宗,安可议其深指?可谓宏纲既失,万目从而大去者也。”[9]1这种舍弃、批判传注的治经方法对中晚唐疑经惑经大环境的形成,起着很好的铺垫和推动作用。稍晚于新《春秋》学派的韩愈或多或少受之影响,并把这种疑经批传批注之风极力向前推进。

韩愈及其弟子李翱主张并力行舍汉儒而直承孔孟,弃汉魏传注而直究经典本义。为阐明经文中的“道”,不惜改动经字、变换字词顺序、修改前人注解。此种解经方法对唐代的思想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韩愈是汉学向宋学过渡的驿站。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对于韩愈在学术思想史上的特殊贡献有过精妙的表述:“唐代之史可分为前后期,前期结束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后期开启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关于社会经济者如此,关于文化学术者亦莫不如此。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也。”[10]332此“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即繁琐的且已失去活力的章句之学,“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即疑经、惑经,统合儒释心性之宋学。思想史犹如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后来的思想总是受前人思想的影响,在批判式继承中流变和发展。宋初“三先生”即胡安定、孙复、石介,主张治经重在探寻经文本义,勿惑于传注,高扬以义理解经,这点无疑受韩愈解经思想的影响,石介更是直接继承了韩愈的“道统”论思想,直言己道为韩愈之道。对经文文字的改动也多为宋儒如程颢等人沿袭之,其“道统”论、“心性”学说及解经方式的倡导,对整个宋代学风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自韩愈提倡“道统”以来,宋儒效仿韩愈以“道统”自居不在少数,宋初“三先生”及二程都有此举。从这个意义上说,韩愈是我国古代思想史解经范式的变革——汉学向宋学转变的重要人物。

此外,韩愈重视《论语》,力举《大学》,推崇孟子,使得《论语》的经典地位得以巩固,《孟子》《大学》的地位得以提升。在中唐《论语》学倍受冷落的时风下,韩愈选择《论语》作为阐发儒家义理的对象,且曾两度注解《论语》,尤其是与门人李翱合著的《论语笔解》。《论语笔解》成一家之言,站在《论语》学史的立场上看,《论语笔解》在《论语》从汉学走向宋学的过程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孟子》一书的地位与政治及学理都有着密切的关系,韩愈将孟子视为儒家之卫道者,宣扬《孟子》,积极提升《孟子》地位,拉开《孟子》升格运动的序幕。清人赵翼在《尊孟子》一文中有言:“宋人之尊孟子,其端发于杨绾、韩愈。”孟学好谈心性,韩氏高扬《论语》《孟子》无疑为宋代心性论的复兴提供了思想取向和丰盛的理论资源。孙复、石介、范仲淹、欧阳修、二程、张载、王安石等人都尊崇孟子,王安石更是以孟子自居。韩愈率先关注《大学》,以期维护封建社会的纲常伦理,阐发修齐治平的内在联系,使儒家内圣外王之学巧妙地由外王向内圣转变。对此陈寅恪先生也有过论述:“退之首先发见《小戴记》中《大学》一篇,阐明其说,抽象之心性与具体之政治社会组织可以融会无碍,即尽量谈心说性,兼能济世安民,虽相反而实相成,天竺为体,华夏为用,退之于此奠定后来宋代新儒学之基础……与前此经诗著述大意,而开启宋代新儒家治经之途经者也。”[10]322其弟子李翱对《中庸》思想的阐发,对《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在宋代得以集结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开山之功。而“四书”的集结也是宋学确立的标志,从这个意义上说,韩愈实为宋学的开创者。

总之,韩愈作为中唐著名的儒学大师,一生以排佛抑道、振兴儒学为己任,主张建立“道统”,构建儒家“心性”论体系,一改传统章句训诂之治经方式,力推“四书”。范文澜先生称:“韩愈不算经学家,但也讲点经学。”[11]韩愈的确不是专门为了研究经学而研究经学的,他的经学思想和“道统”论思想一样,都是在为完成排佛抑道、复兴儒学的大业下形成的,却同样地都对后世有着深远的影响。

“道统”论使得儒家统序结构严密,提高了儒家圣人孔子的地位,使其幸免沦为佛教弟子、道教弟子的尴尬场面。因为,在“道统”形成之前,“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2]2。孔子,这一至圣先师竟被佛老争相视为弟子,儒家颜面何存!为打破汉代以来章句学给经学的束缚,韩愈舍传求经,直究经典,疑经求实,发明新义,原经求道,以己解经。这一全新的解经方式,较章句训诂学,有着解放思想的优越性,能很好地阐发圣人的微言大义,实现经世致用。这种解经思想主张成为宋儒以己解经、疑经改传的思想渊源之一。通过《论语笔解》及其对《孟子》《大学》的推崇,凸显了韩愈对传统解经方式的背离。这种全新的解经方式和对尚未为经的子学的力推及对“道”的宣扬,为宋学的开启播下了一颗星星之火,在整个经学史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1]旧唐书:卷一百六十[M].北京:中华书局,1975:4195.

[2]韩愈.韩愈文集汇校笺注[M].刘真伦,岳珍,校注.北京:中华书局,2010.

[3]刘师培.刘师培讲经学[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27.

[4]韩愈.韩昌黎诗系年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782.

[5]韩愈,李翱.论语笔解[M].四库全书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6] 程毅中.宋人诗话外编(上)[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6:348.

[7]柳开.河东先生集[M].上海:上海书店,1935:12.

[8]石介.徂徕石先生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4:20.

[9]陆淳.春秋啖赵集传纂例[M] .北京:中华书局,1983.

[10]陈寅恪.论韩愈[M]//金明馆丛稿初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11]匡亚明.韩愈评传[M]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4.

[责任编辑张家鹿]

OnHANYu’sThoughtsAbouttheClassicsStudies——Center on the Annotation of the Analects

LI Fu-qing,et al

(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China)

As a famous Confucian in Tang Dynasty,HAN Yu has rich thoughts about Interpretation of the Confucian Classics ,As follows: giving up the note of spreading and pursuing the tenor of Classics, studying Classics directly, suspecting Classics and pursuing the Original meaning, creating new meanings, seeking Tao according to Classics, explaining the Classics According to one’s own meaning. Based on it, we can see HAN Yu’s profound impacts on future generations .It especially reveals his departure from the traditional exegesis by The Annotation of The Analects co-authored by HAN Yu and Li Ao, as well as HAN Yu’ s highly Praising on Mencius and Ta Hsüb. This new method of interpreting the Classics, and pushing the classics which not yet becoming Classics, plants a seed for the opening of Sung Learning and plays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the history of Classical Learning.

HAN Yu;thoughts about the Classics Studies;the Annotation of the analects

B241.9

A

1000-2359(2013)06-0005-04

李伏清(1981-),女,湘潭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哲学暨近代哲学研究和湘学研究。

2012-09-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12FZX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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