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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媒体·客体——危机传播要素解析*①

2013-04-11

关键词:语词客体危机

常 庆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在风险社会里,危机成为生存常态。它突发并且不确定,甚至不可控。它威胁人类的生命财产安全,而所谓的生命财产安全在社会生活中又共同体现为组织或个人的利益。危急传播中流通交换的是危机信息,事关危机利益的挽回和保全。危机利益相关者关注危机传播,希望从中获取所需的危机信息,规避风险,减免损失。实际上,虽然同为利益的相关者,但因为所处的传播位置不同,功能担当也有差异。在同一个传播系统中,他们并没有实现利益的均衡分配,因为其危机信息的获取并非均衡。在危机传播框架里,处于信道两端的信息传播主体与信息传播客体之间,信息的量和质都是不平衡的。信息在信道中会被有意地加强或者弱化,造成信息失衡。

一、信息失衡:信息传播主体的强势使然

谁——说了什么——通过何种渠道——对谁说——获得了什么效果,在拉斯韦尔这个简单实用的单向控制传播模式中,占据信息传播源头的信息传播主体,操控着信息传播的主径、掌握信息量的大小、信息的真实程度、信息的发布时宜以及信息的传播方式等等。他们是信息传播的设计者和把关人,只有符合他们的利益和价值标准的信息才能进入传播的渠道。与需要通过各种媒介获取相关信息再综合自身因素对其进行判断的一般受众相比较而言,在信息的平衡性问题上,他们处于绝对优势。而另一端的信息传播客体,只能被动地接收来自源头的信息。且不说这些信息的量本身便是有限,在传播的过程中更是掺杂了噪音,降低了信息的质量,增加了信息传播客体判断信息的难度。

信息失衡,便是这样一场信息传播主体与信息传播客体之间的利益角逐,处于信道两端的他们各自为其利益的最大化而倾其所有,甚至不择手段。而利益斗争的背后,是危机传播的信息倾斜,亦或许,从危机传播接触现实空气的那一瞬起,信息平衡便不复存在。信息传播主体通过业已存在的知识权力体制、强大的资源掌控能力、与真相的最近接触距离以及在信息传播中的主动地位,利用信息自身的多重缺陷,有意识地对信息加以控制、设置议程、转移焦点,竭尽全力让信息的天平倾向自己,以期在与信息传播客体的角逐中获得胜利。如果说信息也是一架可以称量的天平,那么在现实的危机传播中,它则只是一架未曾平衡过的信息天平。

1.语词符号:不堪重负的语义背叛

黑格尔说,语言替我们说话。彼得斯说,语言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可靠的传播手段。在索绪尔那里,若没有语言,思想也不过是一团没有定形的浑然之物,就如康德所言,“一切语言都是思想的标记,反之,思想标记最优越的方式,就是运用语言这种最广泛的工具来了解自己和别人”。①[德]康德:《实用人类学》,邓晓芒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93页。

由此可见,在人类的生存发展史中,语言作为不可或缺的交流工具,一直担负着沟通社会、推动进步的重任。语言具象为语词符号,而它似乎天然便是为传播而生。正如法本所言:“我们借着符号生活,我们透过它们而生活,我们的符号是凭借想传播的动机创衍出来的。”②邵培仁:《传播学》(修订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72页。

尽管如此,语言依然有它的弊端。虽然有明确的语词符号,却因为语义的暧昧不明和现实时空的限制,使得其指涉模糊,成为夹杂在信息中的噪音,降低了其原本的功能。静态的、有限的、抽象的语词符号,在表述真实的动态、无限和具体时,往往力不从心,出现偏差,所谓“言不尽意”便是如此。当语词符号已无法轻松应对飞速多变的真实世界,前者的发展不能跟上后者前进的步伐,人们会通过追加语义以期保全语言的传播功能,而非从根源上改善语词符号滞后匮乏的现状。语词符号为我们的信息传播提供了载体,却承担了越来越多的语义。我们试图用定义来控制语词符号,与日俱增的语义被假定在有限的语词符号之上,却忽视了对语词符号本身数量的追加,因为人类自身的懒惰和无意,语词符号对语义的承担出现了超载的危险,增加了传播的风险。我们谴责语词符号带来的背叛,却原谅了自己的纵容,忘记了自己才是为语词提供背叛机会的罪魁祸首。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只是让语词符号多了背叛现实世界的机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晰地辨别语境,挑选出合适的语义与之相对。有限的语词符号,超载的语义指涉,最终导致语言这一传播工具成某些个体或组织的傀儡,而非全人类的福利。

在危机传播中,语词符号本身、语词符号的指涉意义、语词符号的使用者,共同凌迟了理想中的信息平衡。信息传播主体会有意识地利用语词符号的这些缺陷,向信息传播客体传递错误信息,模糊危机概念,淡化危机程度,给信息传播客体营造与危机事实大相径庭的假象,同时为自己的这种行为逃脱责任。危机信息传播主体会刻意将危机的相关关键语词定义在一条高水平线上,使得危机信息在媒体特别是主流媒体的传播中遍布如“高度重视”、“秩序正常”或者“严肃追究”、“妥善处理”这类空洞呆滞而毫无实际意义的字眼,将危机信息固定在一条高度抽绎水平线上,而缺乏细节的语词对其进行解释以确定具体的含义,“高度重视”了什么、到底是怎样的“秩序正常”、做了怎样的“妥善处理”等不做任何详细的解释。这样空泛的高度抽象语词,放之四海而皆准,传播学学者早川一荣将其称之为“四处漂泊的船只”,意即如此。还有一些危机传播中,信息传播主体则会对危机的情况泛泛而谈,顾左右而言其他,尽是危机周边的琐碎之事,刻意忽略危机的核心要点,将危机信息限定在一条低度抽绎水平线上,缺少可以概括归纳的关键语词,使得危机信息传播客体在接收并解读信息时陷入“死线上的抽绎”,得到了来自信道另一端的信息,却完全不知所云,或者被无关紧要的内容转移视线,而忘记了追究危机的初衷。温德尔·约翰逊在柯日布斯基的普通语义学研究基础上指出并诠释了语言的这一缺陷:“语言被捆死在某一条抽绎水平线上,结果不是由于语言被固定在高水平线上使人难以理解,就是由于语言被限定在低水平线上让人不得要领。”③邵培仁:《传播学》(修订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87页。在发布危机信息时,信息传播主体看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实则言之无物、不知所云。信息传播主体还会利用语词符号的有限性,偷换概念,导致信息传播客体忽视了危机之中的个体差异性;或者将危机的状况叙述为“非此即彼”排斥中间状况的极端,降低信息传播客体对危机复杂情况的警惕性,依据从危机传播主体那里得来的极端信息对危机做出过于乐观或者过于忧虑的极端判断。时常陷入语义困惑的信息传播客体也会刻意地“咬文嚼字”,意识到信息传播主体在语词符号运用上的“擦边球”行为,强调其所接收的危机信息中的关键词,但却仅仅止步于此,因为语词符号就在那里,不多不少,信息传播主体还有更多的机会可以钻营一词多义的空子,来降低危机信息的质量,减免自身的损失,增加信息传播客体的负担。

例如,2011年,甘肃正宁幼儿园校车事故之后的各地校车安全排查中,《重庆晨报》刊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记者从市安监局获悉,我市将在近期对全市的校车使用情况进行拉网式排查。同时,在今年底、明年初,首批约300台“重庆造”安全校车,将在参加试点的3个区县上路。

参加试点的3个区县分别为渝中区、永川区和南川区。其中渝中区有约150台。

所需的这些校车,将全部选用我市的“恒通”及“五洲龙”两大汽车品牌制造的安全校车。

其中,用于幼儿园、小学的校车,将由财政“全买单”;而初中、高中的校车,则计划按照财政补贴的兼营模式进行,具体方案仍在商讨中。这些校车的安全标准高于现行的国家标准。

在这条消息中,300台“重庆造”安全校车的安全标准只说明高于现行国家标准,但其具体的安全标准到底如何,读者不得而知;为何选在渝中区、永川区和南川区试点,读者不得而知;每辆校车的价格为多少,政府要支出财政多少才足以“买单”,读者不得而知;财政为何不为初中、高中的校车也“买单”,读者不得而知。在这条消息中,读者只能知其然,却不能知其所以然。信息固定在一个只告知信息接收者大概表象的层面,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却没有事件的细节解释。对于当地的读者而言,重庆的校车是否真是如消息中的那般安全,校车措施是否能如期落实,其实仍是未知数。而这些信息便是利用语言的缺陷,将内容限定在某一层面上,这个层面的信息是读者应该知道并且可以知道的。

危机信息传播主体规定了传播的语言形式和类别,信息传播客体根据这些形式和类别进行交流,用以分析危机现实,注意或忽略其中的某些关系和现象,建构对危机的认识。因为语言的弊端和信息传播主体对其别有用心的利用,危机信息从进入传播信道的那一刻起,其精确性和清晰性便有待商榷。信息传播主体刻意向信息传播客体传播大量的危机无效信息,遮掩或取代其中的危机核心信息,再加上信息传播客体自身知识水平、获得信息手段的局限以及危机意识的薄弱,不能清晰梳理其中语词符号与语义关系,便无法正确解读和辨别其中的危机核心信息,更无从依此做出理性的选择来应对危机。

从信息传播主体到信息传播客体,一路跋涉而来的危机信息最后被作为判断的依据以及付诸行动的指导时,与其最初的面目相比,已经相去千里。信息平衡的天平,一开始便倾斜了。

2.传播媒介:难以自控的提线木偶

让·考克多在他的电影《诗人之血》中这样说:“镜子会在折射出镜像前先好好地反映它所摄入的对象。”这是一个近乎虚无荒诞的隐喻,没有任何主观能动性的镜子如何设计它面前的对象,但是即便如此,它也存在设计规划的意图。就连一面镜子都存有这样强烈的控制欲望,更何况纠缠着复杂利益关系的危机信息传播主体。他们在将信息符号付诸信道之前,也会对其传播过程做好设计,按其意图送达到信息传播客体。其实,信息传播主体发布信息的过程本身即是一个编码的过程。所谓的编码,无非就是将传者的目的、意愿或意图转化成符号付诸信道。某种程度上讲,任何一句话都与说话者有关,充满了主观倾向。可以说,信息天平另一端的内容,是由信息传播主体一早就设计好、规划好了的。而危机传播中的议程设置,不仅仅设计好了危机信息的内容,而且连其传播的渠道也一并规划完全,信息失衡在此处看来似乎理所当然。

议程设置如一个虚妄的幻象,大众传播媒介固守于此并无限地自我膨胀着,把影响力误认为掌控力,竟以为得到了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筹码。1968年,麦库姆斯和肖恩在普查希尔对总统竞选期间的相关内容进行研究,并于1972年正式公布了他们的研究成果:“大众媒介具有议程设置的功能。……在媒介突出强调的各类选举问题和选民对各类选举问题之显著性和重要性的判定两者之间,存在非常密切的关系。”①[美]沃纳·赛佛林、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郭镇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247页。关于议程设置理论的论述,麦库姆斯和肖恩的说法显然有些拗口和晦涩。与之相比,伯纳德·科恩的名言更加通俗易懂和广为人知:“在多数时间,报界在告诉人们该怎样想到时可能并不成功;但它在告诉它的读者该想些什么时,却是惊人的相似。”①[美]沃纳·赛佛林、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郭镇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248页。虽然在论述上各有不同,但是在由谁进行议程设置这个问题上,他们答案一致,即如报纸这样的大众媒介,即使是该理论假设的先驱如诺顿·朗也曾如是说:“在某种意义上说,报纸是设置地方性议题的原动力。在决定人们将谈论些什么,多数人想到的事实会是什么,以及多数人认为解决问题的方法将是什么这些问题上,它起着很大的作用。”②[美]沃纳·赛佛林、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郭镇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248页。其实,科恩的本意也不过是在总结报纸的成功。一个议题通过大众媒介的反复报道,其在大众心目中的重要程度得以强化和提升。反过来讲,一个议题若想得到大众的关注,那么它首先必须得到大众媒介的关注,如库尔特·兰和格拉迪斯·恩格尔·兰所言,“大众媒介促使公众将注意力转向某些特定的话题”③[美]沃纳·赛佛林、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郭镇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248页。。

在约瑟夫·克拉珀那里,由媒介进行议程设置的思路终于发生转变,媒介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操控能力受到质疑。理论研究者们开始意识到影响媒介进行议程设置的一些牵制因素。认知心理学从受众方面入手,他们认为,大众也是“积极能动的知识探索者”,是“问题的解决者”,他们怎么可能只是被媒介控制或受操纵的对象,“魔弹论”式传播效果的时代如何能去而复返,尽管在现实的信息传播中,受众被动接受的真实表现的确令秉持这些观点的学者有些失望。而韦斯特利以及后来的休梅克和瑞斯则将触角伸向大众媒介的背后,毕竟,大众媒介在传播过程中只是一个如桥梁般的中介工具,谁能操纵大众媒介,谁才是真正的议程设置者。韦斯特利说:“在某些情况下,压力集团或特殊的利益集团可以人为地将一个议题纳入媒介议程。”④[美]沃纳·赛佛林、小詹姆斯·坦卡德:《传播理论:起源、方法与应用》,郭镇之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262页。休梅克和瑞斯将影响媒介内容的因素作一罗列,从宏观到微观,包括意识形态、媒介机构之外的组织、媒介组织方式、媒介日常工作惯例以及媒介工作者个人。如此一来,在由谁进行议程设置这个问题上有了新的答案,大众媒介不过是台前表演的木偶,它的提线掌握在一些幕后的集团机制或特殊的个体手中。

危机传播中的议程设置亦是如此。对媒体与政治有着长期观察研究的美国知识分子乔姆斯基就曾说过,西方主流传媒、大企业和政治势力之间的利益关系和公关网络千丝万缕。媒体是台前扮演角色的木偶,但真正对危机进行议程设置的是其背后与危机相关的利益因素,它们通过强有力的政策约束或者媒体自身的商业竞争,将其意图渗透到媒体对危机事件的报道中,或者直接控制媒体对危机事件的议程设置。

在一些重大公共危机事件的信息传播中,政府以其得天独厚的行政力量优势,在信息占有范围和信息占有质量方面是其他信源所无法相比的。在危机报道特别是重大的公共危机报道中,媒体需要政府权威信源提供危机信息,这个时候,政府的行政力量对危机传播的控制便开始显现。“在突发危机时,政府总是严格禁止记者进入采访和报道,对报道方式和内容也严加限制。”⑤杜骏飞、周海燕、袁光锋等:《公开时刻:汶川地震的传播学遗产》,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3页。重大的公共危机事件发生后,在稳定大局这样传统的安全观和利益观面前,政府通过强制性的行政命令控制媒体在危机传播中的作为,依据其要求发声或者直接保持沉默。危机传播研究学者钟新认为,在危机状态下,作为权威信源的政府通常有四种选择:不提供危机核心信息;提供缩小的危机核心信息;提供真实的危机核心信息;提供放大的危机应对信息。媒体据此进行议程设置。对于第一种选择,媒体几乎连进行议程设置的资格都没有,政府只将危机信息在内部流通,在内部部署行动,对外则不发布任何信息,保持一如往常的平静,担负告知信息功能的大众媒体被要求保持沉默,在这样的拟态环境之下,若没有特殊渠道获知信息,公众则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于第二种选择,媒体往往只能接收到部分渗透了信源传播意图的信息,甚至直接被制定使用某一家机构提供的通稿以统一口径;对于最后一种选择,媒体则更多地承担了危机时刻动员社会克服危机的功能。相比较前两种选择的无语和低调,以及最后一种选择的高调,最为客观的第三种选择发生的概率极低,因为“在危机时刻,政府倾向于更严格地控制媒体议程,往往自觉或不自觉地缩小真实现实”①钟新:《危机传播:信息流及噪音分析》,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06页。。在社会危机的状态下,媒体需要服从政府的指令,稳定社会情绪,“为了缓解社会紧张,传媒所提供的大量内容是为了安慰受众。传媒的社会团结功能在危机时刻发挥作用。传媒凸显领导人的智慧和救援工人或士兵的勇敢是为了告诉社会‘我们在一起面对这一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渡过难关”。②转引自钟新:《危机传播:信息流及噪音分析》,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68-69页。此时的媒体不能完全履行向公众告知信息、监测社会环境的天职,他们需要执行的是信息控制者的意图。在政策的约束下,媒体言听计从,依据政府提供的危机信息进行设置议程,为公众构建危机信息环境,使之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而真实的危机状况便止步于此,在一轮又一轮的传播中遁于无形。

商业竞争是控制媒体议程设置的另一重要因素。对于一些市场化媒体而言,广告收入是其主要的盈利渠道。发行率、收视率、收听率、点击量等量化指标是广告主决定广告投放金额的重要标准。要增加广告收入,就必须要提高这些量化指标,就必须要吸引公众的关注视线。于是,所谓的“热点”有时会让媒体趋之若鹜,为了制造出一定的社会轰动效应,胶着公众眼球,不惜夸大危机事实,挑战公众情绪,对媒体自身而言,最终结果是其公信力的下降。此外,广告主的意图也会渗透到媒体的议程设置中去。若是广告主涉及危机事件,那么在危机信息的传播中,媒体便不得不考量广告主的态度,以保障自身利益不受损害。

其实,在危机传播中,媒体的位置很是尴尬。一方面,它希望可以自主进行议程设置,为公众设置危机议题,及时全面、客观公正地发布危机信息,告知真相,监测社会;另一方面,它的作为又会受到政府的政策控制和商业利益的约束。特别是在强调新闻纪律而缺乏新闻法治的社会中,媒体更多地表现为“传者扬其理”的工具,而非“受者晓其事”的平台。在带有强制性的行政命令面前,媒体只能发出一种声音,只能保持一种态度,为公众营造只此唯一的拟态环境。在商业利益的诱惑和公正道义的挣扎中,大多数媒体会被裹着糖衣的炮弹击中,辜负公众的期待和信任,公信力确有下降。

大众传播媒介希望自己是一位可以在舞台上自由飞旋的舞者,无奈只是一具提线掌控于他人的木偶。无论是从传播的源头还是到传播的中介,危机信息皆被控制而有所选择地进行传播,信息失衡是危机传播的必然。利益有所图谋才会对信息有所控制,在这场信息传播主体和信息传播客体之间的利益角逐中,后者几乎处于天然的弱势,因为前者毫无悬念地占据着危机信息传播的主动权,要不要将危机信息进行传播、怎样的信息能得以传播、以何种方式进行传播,尽在危机传播主体的掌控之中。在信息传播客体眼中担当着信息发布功能的大众传播媒介,只是这些考量的一个执行者,仅此而已。

二、群体狂欢:信息传播客体的无为失落

在危机信息的传播角逐中,信息传播客体几乎处于天然的弱势。危机的突发性,令他们难以做出任何及时又准确的决定,始终以一个消极的防御性姿态来应对。他们关注危机的状况,希望越早越充分地获知危机信息。正如学者明安香所说的危机“酵母效应”那样,“在重大的危机突发事件发生的时候,公众往往对危机事件的信息需求会突然地急剧增长,对危机事件的信息需求极为迫切,对危机信息的需求会极为渴求。迫切是指希望知道关于危机信息越早越好,渴求是指希望知道危机信息越充分越好”。③明安香:《中国媒体如何提高国际影响力》(2008年7月9日),引自传媒领袖网:http:/www.medialeader.com.cn/leader/200807/20080709105818-19643.html。

然而,如前文所述,在危机事件特别是重大的公共危机事件的信息传播中,信息传播客体所依赖的像大众传播媒介这样的信息传播渠道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通畅,所得到的信息也并非如期望中的那般充足。无论是打开电视还是翻开报纸,千篇一律的通稿新闻,华丽的语言技巧构建的新闻内容雍容庞大却唯独缺乏有关危机的核心细节。没有及时充分的危机信息,便无法对危机带来的威胁和危害进行及时充分的评价,更无从做出以及施行及时充分的危机应对决策。信息的匮乏给公众带来强大的危机感。身陷危机的信息传播客体,渴求被救或自救,他们希望通过信息的满足来寻得危机中的安全一隅。

危机的信息充分程度与大众传播媒介所传播的信息量有关,与信息传播客体自身的主观认知也不无关系。就在这种主观认知和客观的信息量之间,以群体姿态出现的信息传播客体在向信息传播主体争取危机信息时,并未如他们结成群体之初所期待的那样显现出强大的力量。信息传播客体希望通过群体的结成来扩大在危机中的力量,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场群体的狂欢,结果是信息传播客体的失落。

1.末日情结:一场“我害怕”的群体焦虑

导演罗兰·艾默里奇曾虚构了一部叫作《2012》的灾难电影,地球在历经干旱、地震等严酷的自然灾害之后,最终湮没于滔天洪水之中;而古老神秘的玛雅人则预言,2012年12月21日的黑夜降临之后,22日的黎明将不会到来。尽管这些都是商业的噱头,却收获了一大批拥趸,备受追捧。

风险社会危机的频发、危机的各种不确定性和破坏性成为公众情绪难以抚平的源头。尽管时间证明了谣言的荒诞,现实击碎了谣言的不堪,却并未终结那喧嚣已久的“末日情结”。

“末日情结”是风险社会中人类心理危机在社会现实和自然灾害频发的压力下的外在投射。从社会角度来看,频频出现的食品安全问题,难以承受的住房、医疗、教育成本投资,失业、交通拥堵以及人际关系恶化等等都会使人们感受到社会生存的巨大压力,催生焦虑的情绪。从自然环境来看,近几年来,全世界范围内频繁爆发具有摧毁性的自然灾害,如印度洋海啸、智利火山爆发、日本大地震等,人们对当下自然生存环境的信任值大幅度降低,惧怕遭受同样或者更为严重的自然灾难,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加强。在这样庞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类个体的处理能力是极低的,强烈的求生欲望无法得到满足,便极易陷入一种生存的绝望之中,他们开始相信,或许世界真的有末日,就在不远的将来。

尽管世界末日只是一种假想,但因为客观危机信息的匮乏和自身心理危机的加剧,“末日情结”终究从一个人的“我害怕”演变成一群人的“我害怕”,从一个人的焦虑扩散成一群人的焦虑。无论是焦虑的情绪还是生存的绝望,思维都会因此而处在一个不稳定的状态,而且危机信息的不充分,更无法准确判断危机事件的时长和大小,自我调节的能力减弱,紊乱了正常的心理处理机制。“末日情结”,与其说是现实压力之下的不堪重负和对世界毁灭的恐慌不安,不如说是对危机应对能力的一种自我否定。

依照社会技术进步历程,我们已经迈入信息社会;依据现代化反思理念,我们则正身处风险社会。两种不同领域的社会阶段在我们身上出现交汇点,它们也曾碰撞出绚丽的花火,纵然只是刹那一瞬、美丽如斯,却也会灼伤欣赏的观众。因为,对于信息传播客体而言,当他们企图以获知信息来寻求规避风险的安全感,未能如愿,从而陷入一场“我害怕”的群体焦虑。

贝克将“我害怕”视之为风险社会的驱动力,就如同将“我饿”归结为阶级社会的驱动力一样。匮乏会产生“去满足”的动力,害怕会催发“去消弭”的行为。涉及危机的信息传播客体围绕着因危机而生的恐惧结成一个暂时的共同体,但令他们失望的是,因为处于信息的被动位置,“我害怕”的焦虑并未真正地被消弭,反而适得其反。处于主动地位的信息传播主体总是掌握着对危机的解释权,他们可以将危机解释得没有那么严重,亦可以将危机解释得并不存在,危机被有意识地放大或者缩小。如若按照贝克所说的那样,在风险社会中包含着一种固有的成为“替罪羊”社会的倾向,那么,想尽一切办法主动寻求信息的信息传播客体还会有可能被误指为危机制造者,突然间不是危机本身了,而是指出寻求危机信息的人造成了社会或群体组织的普遍不安。止渴的梅子近在眼前,信息传播客体千里跋涉的疲惫却未能缓解,他们距离所寻求的危机核心信息,总是要相差一步。“去消弭”的行动失败,“我害怕”的情绪加剧,纵深到极致便是麻木和冷漠。如贝克所说,“如果所有的东西都成为危险,也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危险的了。如果没有逃避的可能,人们就不再去考虑它们了”①[德]乌里尔希·贝克:《风险社会》,何博闻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4年,第39页。。总是生活在愿望中的信息传播客体却总是找不到任何希望,久而久之,对危机最初的歇斯底里最终变成漠不关心的视而不见,“末日情结”、“我害怕”的情绪终于从一时的焦虑演变成为一种末世论的生态宿命主义。“在物质需要的经验中,实际的折磨和主观体验或痛苦是不可分离的。风险就不是这样。正相反,准确地说,风险的特征是折磨会导致意识的缺乏。危险程度的增长,伴随着对其进行轻描淡写的可能性的增长。”②[德]乌里尔希·贝克:《风险社会》,何博闻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4年,第90页。

危机并不会因为信息传播客体的这种消极情绪而就此终止,危机传播也会依然继续,但是信息传播客体却会因为这种消极情绪而放弃对危机的感知和思考,放弃对危机现实的诠释和争论,放任自我的需求被错置。即使连悠闲自在的玛格丽特·杜拉斯都知道,“不问方向,也无所往,不是从所知或无知的既定出发点出发,在纷纭嘈杂的话语中,全凭偶然,走到哪里算哪里,这样做是不可能的”③[法]玛格丽特·杜拉斯:《物质生活》,王道乾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第4页。。但是,一路寻寻觅觅走来的信息传播客体,却是这样放弃了行走的初衷,忘却了前进的目的地,任凭自己在危机话语的高速公路上无方向地驰骋。

2.乌合之众:盲从的无意识群体

在危机话语的高速公路上找不到方向的信息传播客体,似乎并无多少恐惧,他们结伴而行,一同奔赴没有目的地的终点。

他们也曾嘲弄“对牛弹琴”的荒诞不经,却又时常在同类中感到孤独,找不到高山流水的知音。危机发生后,无论是身在其中的当局者,还是身在其外的旁观者,似乎每一个人都想就其发言,只要寻得一个观点表达的平台,便可滔滔不绝一番。作为个体的存在,总是强调自我的表达,参照系的不同使得彼此很难获得共鸣,而没有共鸣的交流是孤独的。可悲的是,他们通常把这种孤独理解为阳春白雪的曲高和寡,在观点表达的高峰上孤独求败。然而,出于对危机的恐惧以及共同防卫和自我保护的需要,他们的喜好又转向下里巴人,企图在众声喧哗中求得一丝安全感,群体人多势众的庞大成为其成员借以壮胆的烈酒。其实人类从来就不是孤单于世,而是以群体的方式共栖共游、共生共存。可是,在危机事件特别是公共危机事件中,信息传播客体凝聚为一个群体,却没有呈现出群体力量的强大,将群体无意识的盲从弱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古斯塔夫·勒庞的观点表达里,“聚集成群的人,他们的感情和思想都转到同一个方向,他们自觉的个性消失了,形成了一种集体心理。……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存在,受群体精神统一律的支配”④[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16页。。人多势众,造就了一个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假象,这是群体成员自以为是的安全保障,个体在单独面对危机时的恐惧在这种群体的包围中消弭。但是,群体并没有为个体提供更为明智的行动指南。勒庞就曾经一针见血又略显刻薄地击碎群体的神像,他们的脊椎神经取代大脑成为群体思维的总指挥。勒庞把这样的群体视为刺激因素的奴隶,“通常总是处于一种期待注意的状态中”⑤[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28页。,易接受暗示,易轻信,不善理性逻辑的推理,却喜欢采取急躁轻率的行动,听之行之。“耶路撒冷墙上的圣乔治出现在所有十字军官兵面前之前,在场的人中肯定有个人首先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在暗示和相互传染的推动下,一个人编造的奇迹,立刻就会被所有的人接受。”⑥[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29页。形象思维是这个群体的思维特征,表面现象的串联是他们进行推理作出判断的依据,肆意散发的联想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资本,模糊了现实世界、主观世界和拟态环境的差异,以此为彼,不作区分。由此一来,即使是与事实关系微乎其微的信息,也能如瘟疫一样在如此大意的群体中散播开来,任何的信息即使是与事实相去千里的谣言都有可能被群体奉为真理。群体习惯了被动地接受,思维的懒惰性促使其在意识和无意识的边缘徘徊,“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①[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28页。。任何事件在群体的认知中,要么是浑圆的一个整体,要么是一刀切式的两个极端。极为应景的是,群体的情绪也是如此的简单而夸张,脊椎神经的刺激总是不如大脑的思考那般复杂缜密。群体自我保障的胆量来自人数众多的势不可挡而非可以超越个人力量的群体智慧,他们的无畏正是来自他们的无知。“群体情绪的简单和夸张所造成的后果是,它全然不知怀疑和不确定性为何物。”②[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36页。他们坚信真理,却也从来不会质疑谬误,对信息的态度总是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他们执着于共同的理想和目标,在群体简单夸张的认知和行为中,凡是阻碍他们的皆是需要扫平的路障。错误从来不属于群体,这样的群体偏执而专横。虽然群体对自己的思维是否理性从来不作任何思考,对自己人数上的强大却一直清楚得很,盲目的强大也赋予了群体盲目的勇气。尽管群体对自己是如此的自信,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迷信权威。“群体喜欢的英雄,永远像个凯撒。他的权杖吸引着他们,他的权利威慑着他们,他的利剑让他们心怀敬畏。”③[法]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年,第40页。如他们懒惰的思维或极端的情绪一样,群体对英雄和权威的膜拜也并没有任何复杂的意义。群体借以胆大妄为的无非是其力量的强大,若是碰到再强大的力量,哪怕这股力量只是来自于个人,群体也会因为忌惮而对其臣服。除了以上种种极端的信任机制和情绪机制甚至是行动机制,群体还惯于服从。勒庞称群体这种显而易见的从众心理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学规律”。别人在做什么,自己便去做什么,然而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别人”,无数个别人便构成了“大多数人”。最后的结果是,大多数人在做什么,自己便去做什么。在他们眼中,所谓的真理或真相总是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成为大多数人中的一员或者跟随大多数人的行动而行动,总是不会错的。群体向来擅长接受和模仿,已经抹煞个体意识的群体成员在一股思想和行动狂潮中再也找不回属于自我的认知和思考。或许在加入群体的最初,他们还会惧怕来自群体对异类的压力。久而久之,他们已经习惯了听从群体的号令,无思考地从众而行。这是他们在群体中的生存模式,并据此同化一批又一批的群体新成员。

群体的形成是有一定条件的,危机的发生则为其打开了一条快速通道。“生理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当人面对重大突发事件时,将产生一种应激状态,即一种高度的紧张状态。重大突发事件通常会造成社会的群体刺激,在生理、情绪和行为上产生过度的反应,容易导致理性判断力的下降、盲从和轻信等等。”④廖为建主编:《公共危机传播管理》,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47页。危机,特别是公共危机的突发性和破坏性使得社会个体无法单独应对,他们由此集结成群体,希望在群体的庇护下安全渡过危机。在危机信息传播中,危机信息的接收者如愿结成了一个庞大的群体,却未能如愿获知他们期望获知的危机信息。群体的结成,促使他们扩展了接收危机信息的渠道,某种意义上讲,信息的量也是随之提高了的。可是,如上文所述,由于群体的天然弱点,譬如他们的形象思维、他们的极端情绪等等,又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对危机信息的分析和辨别能力。在危机中,时刻处于紧张戒备状态的群体,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发一次狂风骤雨般的行动。且看近几年公共危机爆发时的诸多抢购风潮,如2003年非典时期的抢购食盐、抢购板蓝根事件,莫不是一哄而上,不管得来的危机信息是否真实,不管这种抢购行为是否合理,不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进行反思,也无法在下一次的危机中增加智慧。在危机面前,群体从来未将理性作为行动的指导。对于危机信息的处理,群体的表现与其本应具有的力量和智慧,实在无法匹配。群体的这种无理性思考和行为,为虚假信息的传播提供了便利条件,尽管这并非他们的本意,尽管他们还希望借助群体在危机事件中存得安全的所在。在他们的理解中,群体便是他们的庇护,群体会帮助他们过滤冗余的危机信息,梳理那些多个渠道而来的危机信息,群体掌握的便是真实的,便是对他们有利的。即使他们中的很多人也曾因为个体意识的萌发而对其中的信息重新进行过思考和审视,但是来自群体的压力又会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种源自个体的自我意识。黑格尔便曾提出这样的人类学假设,人有追求意见一致的冲动。危机时刻,信息传播客体对群体的依赖增强了他们的安全感,但实际上使得他们处于更加不利的位置。

在危机事件中,已经结成群体的信息传播客体,会因为群体的立场和利益,与信息传播主体之间的对垒更加严重。当然,这些最初也是促成信息传播客体结成群体的动力。对信息传播客体而言,因为群体的形成,他们会排斥来自群体之外的危机信息,但是,群体并不是所谓的信息控制者,群体也不一定就能够掌握权威可靠的危机信息,在群体中流转的信息,更多的时候是各群体成员所掌握信息的整合,带有群体立场和利益的烙印。群体这样的信息处理,与危机传播的另一方对信息的控制一样,充满利益斗争的味道。危机事件中,每一方都在尽力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信息,自动摒弃对自己无利甚至是不利的信息,对信息的处理,从来不是基于危机事实本身,而是基于自身利益。

如果说,语词的超载和媒体的失控,是信息传播主体刻意为之的信息控制行为,那么,群体的焦虑和盲从则是信息传播客体无意中对信息的主动放弃。一方在步步紧逼,另一方则是溃不成军,这样的信息攻守战,胜负已然明朗。信息传播客体出乎本意地与信息传播主体之间达成了一个不平等的契约。在这个契约里,信息传播主体强势地控制了信息的内容、控制了传播的渠道,而信息传播客体不但被动地接收着来自信息传播主体已经处理过的信息,而且由于其所结成群体所造成的偏执和妄想,对危机信息的处理也不甚恰当。如此一来,信息的整体质量进一步下降。对于那架横亘在信息传播主体和信息传播客体之间的信息天平,信息传播主体想尽办法甚至不择手段地为自己增加砝码,而信息传播客体在结成一个群体之后,没有实现人多力量大的初衷,反而被人多势众的假象麻痹了原本敏感的信息神经,浑浑噩噩中送给对方更多的胜算,如果这是一场关乎利益的信息战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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