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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文献评述

2013-04-11刘寒波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报 2013年3期
关键词:区位公共服务空间

刘寒波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5)

一、问题的提出

根植于新古典经济学的传统财政经济理论框架中,空间因素是一个被忽视、至少是没有得到充分考虑的问题。但是公众和政府却十分关注自身活动的空间。区域经济学、经济地理学、空间经济学都十分关注空间问题,进行了长期的研究,但是总的来说,空间研究“在上一代基本上处于休眠状态”[1]。直到1991 年,Krugman 发表了著名的《收益递增与经济地理》一文[2],空间因素才进入主流经济学的大雅之堂。虽然这一空间经济分析的奠基之作到如今也只发表了二十多年,但是空间经济分析已经成为当今经济科学研究最活跃的领域之一。

公共财政领域,一方面,虽然马歇尔的外部性理论、萨缪尔逊的公共物品理论、蒂布特的“以脚投票”理论和布坎南的“俱乐部物品”理论都包含了空间因素,但并没有在传统主流经济学的框架中发展出能够解释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效应的分析框架 (刘寒波等,2012)[3]。另一方面,运用空间计量经济分析方法的大量财政政策实证研究,对现有的公共经济理论及其研究范式提出了挑战。缺少基于空间视角的公共服务分析框架,一直是公共经济学的重要缺陷。一方面基于无空间维度的菲利普斯曲线的宏观财政调控将政府带入了一个物价与就业的两难选择困境;另一方面,新古典经济学基于宏观视角的“乘数效应”理论与“挤出效应”理论仅能从总量上解释财政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无法描述与检验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优化及在经济发展特别是区域协调发展中的作用。产生这一结果的根本原因在于传统财政理论遵循的是新古典经济学的研究思路与方法,而新古典经济学则是建立在一些简单而不现实的无空间维度的假设之上,即所有生产和消费都集中在一个地点上,这就从经济科学体系中剔除了空间因素这一极其重要却很棘手的变量(安虎森、邹璇,2003)[4]。

从已有的文献来看,虽然试图用空间经济均衡模型分析区位问题的努力起源于20 世纪50年代早期(Beckmann,1968)[5],但是,运用空间配置动态模型对公共服务(设施)区位选择、要素空间流动的影响等问题的研究,直到80 年代都没有太大的影响[6]。时至今日,虽然空间经济分析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也已经出现了许多关于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的文献,但空间因素仍然没有被纳入主流公共财政理论框架之中。因此,研究公共服务的空间效应,或者说将空间变量引入公共服务分析框架,构建包含时间与空间的公共服务理论体系,就必须突破传统公共财政理论的束缚。只有在对已有研究成果进行甄别与遴选的基础上,系统整合现有关于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取得的研究成果,才能构建出一个系统的、能够描述与解释政府财政经济政策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的理论框架。

历史回顾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历史的起点问题。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始于何时,是一个很难给出精确时间界限的问题。应该说,包括或隐含空间因素的财政理论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但运用空间分析方法研究公共服务等财政问题的时间却并不长。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需要综合运用财政理论与经济地理科学知识才能完成,或者说,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是一个介于公共财政科学与经济地理科学之间的研究领域。从本质上讲,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就是运用经济地理科学的方法研究公共财政问题。区位和区位选择是经济地理科学的核心概念和分析空间相互作用机制的关键,因而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就是要运用区位和区位选择这一概念来解释公共服务的空间作用。按照这一标准,可以把运用区位和区位选择分析公共服务问题,或者是分析公共服务的区位和区位选择问题,作为回顾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发展演变历史的起点。综观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发展的历史过程,可以将Krugman(1991)发表的著名论文作为标志,将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划分为两个阶段,即以研究和讨论家庭区位选择与公共服务决定因素为主要目的的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与以研究和讨论公共服务对要素空间流动与区域经济增长为主要目的的新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

二、传统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

传统的关于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分散于相关领域,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概括起来,主要集中于地方公共经济学和区域(城市)经济学两个领域。比较而言,对公共服务更深入的空间经济分析主要是在区域(城市)经济学中。区域(城市)经济学中关于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又可分为将公共服务作为城市公共政策问题进行的分析与将其作为公共设施(PFL)区位选择问题进行的分析两个方面。下面从三个层面对传统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研究文献进行综述。

1、传统公共服务空间分析的基本问题及其分析方法

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传统公共服务空间分析的基本问题是解释政府公共服务的供给对资源配置的影响,主要包括公共服务对家庭区位选择的影响。关于地方公共服务如何影响资源配置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研究地方政府公共服务对由市场决定的均衡价格和区位选择等变量所产生的影响 (Wildasin,1986)[7],这类分析虽然复杂,并在研究细节上赋予了模型许多不寻常的特征,但是本质上把政府公共服务或政府政策变化视为外生变量,研究外生变量如何影响内生变量,即政府公共服务的参数变化如何影响市场均衡和整个经济系统;另一类研究则注重建立能够解释地方公共服务作用的模型,即视公共服务为内生变量来构建解释经济和政治行为的模型,而不是仅把公共服务作为外生变量,较之于前者,这类研究并非简单地分析市场对外生地方政府政策的反映,因而显得更为复杂和具有挑战性(Zodrow,1984)[8]。从已有的大量有关地方政府行为模型来看,这类研究在一些假设上大相径庭,如谁是有关政策的决策制定者(投票人、地主、官员),他们的目标(达到预期水平的公共服务、提高财产价值、扩大地方预算规模)和他们面临的约束(是否具有流动性、是否完全竞争、是否信息充分)等等 (Berglas 和Piner,1981)[9]。这种差异反映出制定决策的制度结构,即地方政治过程至少在表面上是完全不同于经济理论中的一般市场环境的。

2、公共服务与家庭区位选择相互关系的空间经济分析

城市公共政策研究文献中对公共服务的分析是围绕着两个基本问题展开的:一是面对区域间公共服务水平存在的差异,家庭是怎样选择居住社区的,或者说,公共服务对家庭区位选择有何影响;二是地方公共服务的水平是由什么来决定。回答这些问题,必须讨论城市住房市场与地方公共服务以及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因此,这类研究往往是在城市经济与地方公共财政相互交叉的领域里进行。这类研究文献可以划分为理论研究和经验研究两类。

理论研究集中在三个核心问题上:一是当地方公共服务与税收在不同社区之间存在差异时,住房市场如何把家庭配置到社区中;二是社区怎样选择地方公共服务水平及税率(由于迁入者将成为投票者,因而这两个问题是相互影响的);三是在什么条件下前面两个问题的答案是相容的,或者说,均衡何时存在。

(1)家庭区位选择

关于家庭区位选择这一核心问题,尽管有许多关于家庭区位选择的模型,但这些模型大都是类同的,或者说,家庭区位选择模型化方法是基本一致的,且这种一致性是从Tiebout(1956)的实证研究基础上演化而来的,其模型建立在Ellickson(1971)开创性的分析框架之上[10]。这类模型包括“投标”与“分类”两部分。所谓“投标”是指在分析家庭选择(竞争)自己满意的辖区时,把家庭区位选择问题视为一种“投标”问题,即一个家庭为在一个特定的公共服务与税收负担组合的辖区得到单位住房应支付的价格。这一方面的代表性工作在Epple et al(1983、1984)[11]和Yinger(1995)[12]等人发表的论文中有完整的说明①。Epple 等人关于投标问题的模型只能描述一个家庭的住房投标问题,所谓“分类”就是为了克服该缺陷,解决如何将不同类型的家庭配置到不同辖区内。“分类”的关键是要知道家庭投标函数对辖区提供的公共服务的斜率,因为对不同类型的家庭会有不同的值。从文献来看,“分类”的方法有三种:一种是 Ellickson(1971)和Epple(1983、1984)等人的分类方法;第二种被称之为 Hamilton (1975)方法[13],这一方法可以推出存在住房与财产税的类Tiebout 结论;第三种方法称之为Hederson(1991)方法[14],是一种可以替代Hamilton(1975)所述方法的方法。

(2)公共服务决定因素

与第一个核心问题不同,在公共服务决定因素这一核心问题上,现有文献很少出现相同的模型,而且在公共服务决定因素分析上也没有形成一致意见。概括起来讲,关于公共服务决定因素,或者说,家庭住房区位选择(投标与分类)对公共服务水平及财产税有何影响,现有研究大都集中于公共服务的政治决策过程(或公共选择)问题。由于公共选择问题的讨论十分复杂,在模型构建上需要解决的问题较多。归纳起来至少包括如下方面:

第一,在公共服务选择机制上,Wildasin(1986)[15]和Inman(1987)[16]等根据中位数投票人定理讨论了将公共服务决策模型化为标准的中位投票人效用最大化问题及其替代方法(中位投票人被定义为具有中位收入与税收份额的投票者)。

第二,投票者的自身情况。按照是否拥有住房将投票者划分为所有者与租用者两类。Stiglitz 等人(1983)[17]的研究发现,如果已居住在辖区的租用者与想要进入的租用者相同,那么,来自增加公共服务的任何收益都会被租金增加所抵消,原有租用者就不会介意公共服务水平;相反,如果原有租用者与要进入的租用者不同,Epple 和Romer(1991)[18]通过同时考察投票与分类的方法,发现投票对住房租用者同样具有激励作用,租用者也会介意公共服务水平。

第三,公共服务的生产技术。在这一点上不同的学者对此有不同的假定。最早考察公共服务生产技术作用的是Bradford,Malt 和Oates(1969)[19],他们通过构建一个两阶段生产函数考察了公共服务生产技术的作用。Duncombe 和Yinger(1993)[20]通过设计包含了生产技术的公共服务生产成本函数考察了公共服务生产技术的作用。

第四,投票者对其决策影响辖区内住房价格与自己及其家庭的住房消费的理解程度也是设计公共服务决定因素模型中需要重点考虑的因素。

正是上述四个方面的原因,导致关于公共服务决定因素分析模型(投票模型)不仅其假定前提差异很大,而且模型设计及其研究思路明显不同。这类模型大致有两类:一类是以Epple(1984)为代表的投票模型,这类模型因假定投票者不清楚其决策对其辖区内住房价格与自己及其家庭的住房消费会产生影响而被称之为“目光短浅”的投票者模型;与之相反,以Yinger(1982)[21]等为代表的另一类模型则假定投票者意识到了其决策对住房价格等的影响,并通过将住房价格变化资本化,考察了投票者清楚其决策会产生资本收益情况下的投票问题。

(3)分类模型与投票模型的兼容性

关于分类模型与投票模型是否兼容,或者说,家庭区位选择与地方公共服务之间是否存在均衡,这一工作最早是由Epple(1984)等人在Ellickson(1971)和Westoff(1977)[22]等人的研究基础上完成的。他们将住房与公共服务及财产税作为内生变量,在一个既有投票又有区位选择的一致性模型中考察了家庭区位选择与地方公共服务之间的一般均衡状态。Nechyba(1997)[23]等人采用不同于Epple 的方法,提供了一个关于均衡存在的一般性证明,并成功地避免了Epple(1984)等人的方法中许多有关偏好及公共服务技术方面的限制性假定。

对理论研究的实证检验也可归纳为公共服务对住房市场的影响和住房市场对公共服务的影响两个方面。关于公共服务对住房市场的影响,自Oatse(1969)[24]开始,许多对公共服务作用的实证分析都是用人均公共支出作为衡量公共服务的替代变量来检验公共服务对住房市场的影响;另一类实证分析则基于用人均公共支出来度量公共服务水平并不准确的观点(Bradford,1969)[25],采用了诸如学生成绩或其他的实际公共支出作为度量指标 (King,1973)[26]。尽管如此,所有的实证研究均发现较高的公共服务水平将导致较高的住房价值。为公共服务影响住房价值(或公共服务资本化)提供最有力证据的是Bogart 等(1997)[27],他们比较了同属于一个辖区但不同学区的房屋的价值,发现愿意住到较好学区的支付意愿明显要高一些。不过Reschovsky(1979)[28]所作的关于大都市之间家庭流动性的详细研究发现,公共服务水平影响高收入家庭的迁移决策,但不影响低收入家庭的迁移决策。

关于住房市场影响公共服务的实证分析,已有研究大多是通过对公共服务的需求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来检验住房市场对公共服务的影响。其理论逻辑是,需求收入弹性越大,高收入与低收入辖区之间提供的公共服务的差异就越大。需求价格弹性则因社区的不同特征而有所区别。如果社区是同质的且没有非居民财产,高收入家庭有较多的住房消费并不影响对公共服务的需求,因为每个地方的税收负担为1;如果社区是非同质的,收入差异对税收负担以及对投票结果的影响,就取决于对公共服务的需求价格弹性。此外,公共服务边际成本随社区特征而变化,公共服务的这种变化所产生的影响也依赖于需求价格弹性。这方面的文献按照方法差异可以划分为两类,即根据辖区水平的数据和中位投票人进行的分析,以及根据个人和家庭水平的数据进行的分析。对于前者,最有代表性的工作是由Inmam(1979)[29]完成的,他在综述了中位投票者研究文献的基础上根据社区数据,通过检测公共服务的需求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对住房市场对公共服务的影响进行了实证检验。运用公共支出检测需求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时,可能因受家庭(居民)对公共服务的偏好影响而出现估计误(偏)差,Goldstein 和Pualy(1981)[30]对这个问题做出了重要研究,他们认为,由于分类的存在,家庭对公共服务偏好的差异不但可能导致对需求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估计的偏差,也可能影响中位者投票模型中其他系数的估测偏差。据此,他们同时给出了偏差的纠正方法。对于后者,代表性的工作是由Rubinfeld(1987)[31]等人完成的。他们运用个人和家庭的微观数据对教育服务的需求收入弹性和价格弹性进行了检测。目前,这些检测方法已经广泛应用于公共服务的各个领域。另一种实证分析方法则是从公共服务的生产技术层面进行的,因为公共服务的生产及其成本是社区人口的函数,也是社区居民的社会和经济特征的函数,而这些特征是“分类”的结果。这种分析方法又分为侧重于生产(产出)和侧重于成本的检测两类。侧重于产出的分析集中于分析单一产出的公共服务,侧重于成本的分析则涵盖为各种类型公共服务提供支付的所有产出。从已有文献来看,这种方法被应用于教育(Coleman,1966)[32]、警察(Schwab 和Zampelli,1987)[33]和 消 防 (Duncombe,1993)等领域的实证研究。此外,Duncombe(1991)[34]等人还分析了社区特征对公共服务成本的影响(如社区老化、贫困和工商业资本的存在提高了消防成本等)。

3、公共服务区位选择(决策)问题的空间经济分析

公共服务区位选择分析是基于这样一个理论前提,即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大都介于纯公共物品与纯私人物品之间(Arrow,1971)[35]。这样,消费者就必须到公共服务的供应地,或者说,公共服务有效服务范围内,才能享受(消费)到公共服务所提供的服务,且消费者距离公共服务供应地的远近对消费者的消费都会产生重要影响。反之,如果公共服务属于纯公共物品,距离公共服务供应地的远近对于消费者而言是没有差异的,也就不存在公共服务的区位选择问题。早期的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研究在分析方法上主要有两类:一类是经济学方法,主要是福利理论与公共物品分析;另一类研究是韦伯类型的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

经济学方法主要是福利理论与公共物品分析,重点是关注资源配置机制的存在,以及这种机制将产生并保证有一个Pareto 最优解,难点是公共物品需求的准确估计。对这一问题最早做出贡献的是Tiebout(1956)[36],他假定一组社区,这些社区用公共服务政策来吸引居民,这些公共服务按照亨利·乔治定理(Theories of Henry George,1879)②使用土地租金资助公共项目所需资金。对这方面,有大量的后续研究。针对Tiebout 模型理论上的一致性与完备性,Stahl 和Varaiya(1983)[37]进行了动态条件下的检验。Tiebout(1956)认为,通过移民到提供最佳商品集合的社区,消费者可以正确地显示他们对这些商品的偏好;Stahl 和 Varaiya(1983)认为,这样一种假定是一个动态过程,对其检验也必须是在动态背景下进行,这意味着Tiebout 模型不仅要有Pareto 最优解,而且还必须是一种稳态 (动态均衡)。Stiglitz(1983)[38]按照Tiebout 的思路发展出了一个通过竞争方式吸引居住者的、被称之为“完全竞争类比”的理论模型,研究发现,如果各社区相互间没有贸易,只有人口流动,公共服务所需资金以纯租金支付,每种类型的劳动力按其生产率和偏好特征划分,则利用竞争方式吸引居住者的社区会出现:均衡时公共服务的水平是唯一决定的,且这种非合作均衡是Pareto 最优;如果没有对移民的积极竞争,且每个社区采用多数人投票,这种均衡通常不是Pareto 最优的。在Tiebout 模型和“完全竞争类比”模型中,亨利·乔治定理都起到了重要作用,Schweizer(1983)[39]对该定理进行了应用研究,发现若每个社区的公共管理机构都资助公共投资项目,这些项目的产出由私人物品组成,且投资本身并不直接影响社区居民的偏好,这样,偏好结构的凸性特征将保持不变;这意味着,如果社区以积极的行动吸引居民,每个消费者都在其预算约束内最大化其效用,且整个经济体足够大,在亨利·乔治定理条件下,至少存在一种全局的均衡。

韦伯类型的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关注的是如何配置设施来为给定区位(居住地)的用户提供服务,这类研究在方法上大量运用运筹学方法来解决区位配置问题,其特点是这类研究同样与成本——收益分析紧密联系在一起。早期的研究主要关注如何降低交通成本。20 世纪80 年代开始出现研究空间相互作用的模型,这类模型可以解决对使用者行为的经验观测。同期,对公共设施区位配置的系统设计问题的研究也开始流行起来。藤田 (1984,1985)[40][41]完成了一个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分析框架,他在对前人的工作进行综合的基础上,运用一个局部均衡分析方法给出了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理论模型,即假定各区域间不存在成本与收益溢出,政府提供单一公共服务,且家庭为同质的,在满足一系列约束条件的情况下得到了所谓“藤田定理”,即对于区域内公共服务设施的每一个给定区位,仅存在着唯一的竞争均衡。这种模型具有较为广泛的适用性,可以用于解释国家——区域层面,即国家与不同区域权力机构之间的相互作用。然而,为了克服单一公共服务假设的缺陷,Erlenkotter(1983)[42]早于藤田发展出了一个多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模型。不仅给出了一个多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的均衡解,而且解释了区域间人口流动的条件。在公共服务设施区位决策问题上,Leonardi(1981)[43][44]做出了重要贡献,他对公共服务设施进行了分类,包括出行设施(消费者获得服务需移动,如图书馆、剧院和公园等),保险设施(消费者因设施的存在而受益,如消防、警察等),传送设施(消费者在居住地接受到的利益,如污染物、电视、广播等),这一分类引发了对消费者受益依赖于距离远近的前两类公共服务设施的研究(同时被研究的还包括对公共服务设施消费者的征税和服务提供者的收费或定价问题)。在Leonardi 工作的基础上,Nijkamp 和Rietveld(1982)[45]在一个多重标准决策框架下考察了动态环境下具有距离衰减效应的所谓“保险设施”和“出行设施”的区位模式与其他经济活动区位的相互作用。在公共服务设施空间分析中,距离效应不容忽视。因为按照公共物品的定义,出行设施和保险设施大都不是纯公共物品,消费者获得这些公共物品的可能性受到其与公共服务设施供给点之间距离的影响。对于距离在公共服务区位选择中的作用,Domencich 和McFadden 等人(1975)[46]在概率分布已知的情况下通过增加一个出行成本的随机条件,考察了不索取服务价格的公共服务设施区位选择与地理距离的相互关系,并给出了另一种类型的关于人口流动的模型。Roy 等人(1985)[47]在区分公共服务区位选择与服务设施的运行管理基础上开创性考察了包含上下两级的多级决策系统条件下的非合作均衡,及其消费者剩余基础上的福利函数最优化问题。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在空间公共服务的动态分析问题上,Andersson(1980,1981)[48][49]等人改变了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只关注家庭区位选择与公共服务及其相互作用的做法,针对在公共服务区位选择问题上过于关注公共服务的消费者满意度和家庭福利水平、忽视区域内生产系统(产业)的利益问题,Andersson等人通过对大学及其他研究机构这类公共服务设施的研究,得到了区域经济发展与这类公共服务设施距离的关系,即任何距离的减少(可达性的增强),会加快所有区域的经济增长,交通距离的减少会引起总产出中区域间份额的变化。

三、新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

以Krugman(1991)发表的著名论文——《收益递增与经济地理》为代表,新经济地理学的复兴推动了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的发展。在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国家之间的比较研究,特别是随着欧洲统一市场形成后,在欧洲统一市场与美国经济的区域比较研究中,学者们不断深化对统一市场与区域协调发展功能的研究,从而把空间经济分析推到了主流前沿。在这一过程中,对政府在经济发展中作用的重新定位及其财政税收政策工具经济效应的研究也伴随着新经济地理学(空间经济学)的发展而不断深化。概括起来讲,新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主要集中于公共服务在要素空间流动与经济增长中作用、公共服务空间溢出以及区域间公共服务竞争三个方面。

1、关于公共服务在要素空间流动与经济增长中作用的研究

这类研究主要体现在公共服务对要素空间流动影响机制的分析、基础设施在区域间收入分配与经济增长中作用的分析和基于溢出效应模型和要素流动模型的公共支出影响区域经济增长分析三个方面。

关于公共服务对要素空间流动影响机制的分析,以Anderson 和Forslid 等(1999)[50]为代表的一批学者运用FE 模型讨论了公共服务(物品)及其生产效率影响要素空间流动的作用机制,得到的研究结论主要是:第一,如果利用税收收入来生产公共服务,存在一种聚集力,且这种聚集力的大小与交易成本无关,主要取决于对公共服务的偏好。第二,对Tiebout假设进行了修正,即虽然政府提供公共服务效率差异对要素空间流动存在影响,但只有贸易自由度(或交易成本)足够低时,Tiebout 假设才成立;当贸易自由度(或交易成本)足够高时,对于已经存在聚集效应的区域来说,尽管其公共服务生产效率低于边缘区域,但并不会失去其吸引流动要素的优势,这就是说,对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压力(效率)主要取决于交易成本和初始产业分布。

关于基础设施在区域间收入分配与经济增长中作用的分析,以Baidwin 等(2003)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引入交易成本变量对LS 模型进行了扩展,构建出一个分析政府公共政策空间作用的工具,对基础设施在收入分配和区域经济增长中的作用进行了讨论,他们的研究发现,政府对基础设施的投入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影响区域间要素流动和区域经济增长,且不同类型和不同受益范围的基础设施投资在作用上存在差异。本地基础设施有利于降低产业空间集中度和整体的经济增长率,扩大区域间以及不同要素的名义收入差异;改善区域之间的基础设施会提高产业空间集中度和整体的经济增长率,降低区域间和不同要素之间的名义收入差异;改善技术溢出条件和环境的基础设施投入,既有利于降低产业空间集中度、缩小区域间以及不同要素间的名义收入差异,也会提高整体的经济增长率;当存在聚集效应时,基础设施的作用是非线性的,落后地区改善其基础设施吸引流动要素存在一个“门槛”或临界值,即落后地区改善区内基础设施条件在没有达到“门槛”或临界值时,就不会出现区域间发展的趋同现象,落后地区改善区域之间基础设施条件在达到“门槛”或临界值后,就会出现区域间的分异现象。

基于溢出效应模型和要素流动模型,研究公共支出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Lucas(1990)[51],Mankiw,Romer 和Weil(1992)[52]等人发现,较高的人力资本、基础设施和财产保护环境等可以影响资本或劳动在区域间的流动;Besley,Case(1995)[53]运用标尺竞争理论研究政府部门及后来学者运用标尺竞争理论的研究发现地方政府之间存在标尺竞争效应;Bucovertsky(2005)[54]对公共投资的研究发现,地方政府在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对经济发展会产生聚集效应;刘寒波(2010)[55]以要素空间流动为切入点,研究了地方政府公共服务供给、局域要素收益水平与要素聚集之间的关系。

2、关于公共服务空间溢出的研究

公共服务的空间溢出受地理距离的影响。地理距离差异一方面抑制了财政外溢效应的空间扩散,另一方面强化了其空间聚集。按照是否考虑地理距离变量,可以将现有关于公共服务空间溢出的研究划分为无地理距离和有地理距离两类。

(1)无地理距离变量的公共服务空间溢出

这方面的理论研究大都在D—S 框架下进行,侧重于揭示空间聚集机制或聚集力来源。尽管这些研究并没有将地理距离纳入分析框架,但从理论上证明了空间外溢效应的存在及其与区域经济增长的内生互动关系。从研究角度可以将这类研究划分为基于要素聚集角度的研究与基于区域发展成本角度的研究两类。

基于要素聚集角度的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第一,聚集来自于本地市场效应和要素空间流动二者相互作用结果的要素流动模型,具有代表性的有FL (Footloose Labor)模型[1]、FC (Footloose Capital)模型、FE (Footloose Entrepreneur)模型[56][57];第二,聚集来自于本地市场效应与企业间投入——产出关联、互动结果的垂直关联模型,具有代表性的有CPVL(Core-Periphery,Vertical Linkages)模型[58],FEVL (Footloose Entrepreneur,Vertical Linkages)模型[59];第三,聚集来自于要素累积和要素耗散的资本创造模型,最具代表性的是CC(Constructed Capital)模型[60]。除FC 模型外,其他模型在对空间外溢与聚集效应的内生互动关系进行理论描述时,都能较好地刻画出循环因果累积关系、内生非对称性、本地市场放大效应、骤变式聚集等的作用。这些模型常被用于检验税收竞争效应与财政支出效应,如FE、CC、FC 模型常用于讨论税收竞争、FC 模型常用于讨论公共政策。

基于区域经济发展成本角度,研究的主要是公共服务设施或公共投资政策对要素空间聚集与扩散的影响。这类研究侧重于区分政府财政行为在空间聚集力与离心(扩散)力形成中的不同影响。这方面的研究首先集中于基于集聚、分散力都与成本而不是就业和支出份额急剧下降的农业部门,Ottaviano et al(2003)通过引入“城市成本”变量构建了包含城市成本的FE 模型,该模型通过引入城市成本这一新的分散力,研究了运输成本对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影响。其次,还有部分研究将技术创新与知识外溢纳入空间外溢效应分析框架,研究其与聚集的内生互动关系。Berliant et al(2002)[61]构建了一个企业和家庭呈线性分布的一般均衡模型,成功地将企业和家庭的区位选择、商品和要素的配置、要素价格和土地租金作为内生变量进行了考察,发现城市的均衡取决于知识外溢水平、通勤成本、初始时企业的分散程度和就业人口等。Alonso - Villar(2002)[62]发展出一个解释都市区形成的一般均衡模型,发现城市间运输成本、规模报酬递增以及人力资本外部性形成了聚集的向心力,城市内部的拥挤成本形成了离心力。

除此以外,Lanaspa et al(2001)[63]将政府部门引入Krugman 的核心——边缘模型,并从公共收入与公共支出两方面,对财政行为影响空间结构的路径进行了考察后发现,征税和公共支出对最终空间结构都会产生影响;在税负相同的情况下,公共部门的效率影响着空间结构的均衡。刘寒波等(2010)通过构建一个只包括公共部门和私人部门的空间经济模型,考察了区域间公共服务供给的增加对要素流动产生的影响,讨论了商品替代弹性、政府规模和交易成本等因素在公共服务影响要素空间分布中的不同作用。

(2)地理距离对公共服务空间溢出的影响

这方面的实证(经验)研究主要分为两类:基于地理距离的空间外溢存在性检验和对这种影响的估计与测度。

Case et al(1993)[64]把空间计量模型引入对地方政府竞争的研究,开启了基于地理距离的空间外溢检验的实证研究。Baicker(2005)[65]应用工具变量及Conley(1996)[66]的方法,将外溢性影响和地方性因素的影响成功的分离,证实了美国州际间溢出效应的存在,并根据“邻居”的不同定义,发现溢出效应大小存在差异。Albert(2006)[67]同样发现地区财政支出会使相邻地区受益。Holtz-Eakin,Schwartz(1995)[68]在传统生产函数中加入区域公共基础设施变量,构建了一个考察公共基础设施空间溢出效应的计量模型,Boarnet(1998)[69]在该模型的基础上,运用美国加州各县数据,发现公路设施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张学良(2010)[70]对我国交通基础设施的空间溢出效应进行了实证检验,发现其他地区基础设施投资对本地经济增长存在正的空间溢出效应;本地区交通基础设施投资也对其他地区具有要素扩散效应。张浩然等(2011)[71]则分析了地理距离对城市间溢出效应的影响。

在地理距离的空间外溢测度方面,Fesere,Isseman(2006)[72]对美国都市化地区扩散回流作用的不同距离进行了估计,发现在45-60 英里距离内最为显著。Partridge et al(2009)[73]发现高等级城市抑制了中等城市的发展,但却促进了周边小城镇的人口增长。张晏等(2010)[74]检验了我国地方政府生产性支出的相关性以及跨时差异与地区差异(识别方式),证实了外溢性的存在,识别出这种外溢性来自我国地方政府间自上而下的“标尺竞争”,并发现地理相邻与GDP 相近的省份之间有较强的溢出效应。柯善咨(2009)[75]构建了扩散回流和市场区效应空间计量模型,发现经济增长的溢出效应在100 公里范围表现最为显著,300公里以外明显减弱。周密(2009)[76]发现技术空间扩散受到空间距离、技术差距、产业联系和政府四大因素影响,且空间距离所产生的空间依赖性和产业联系与技术扩散正相关,技术差距与技术扩散负相关。

3、关于区域间公共服务竞争的研究

近些年来,运用空间经济分析方法研究区域间公共服务竞争,侧重于公共服务竞争效应的检测,且大都是以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存在策略互动为前提的。其中,国外学者更注重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中策略互动的存在性及互动类型的识别;国内学者更注重公共服务竞争对我国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及其成因。

刻画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的理论解释包括财政溢出效应理论、财政竞争理论和标尺竞争理论。目前主要是利用空间计量模型估算地方财政的反映函数,以检验区域间财政影响的显著性及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上策略互动效应的存在性[77]。Revelli(2004)[78]通过在地方财政支出反映函数中引入制度变迁时间变量,发现标尺竞争机制在解释英国地方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及其策略互动中具有重要作用。

政府间公共服务竞争主要体现在公共支出竞争效应的研究上。Kelejian 和 Robinson(1993)[79]、Figlio et al (1999)[80]、Schwarz(2004)[81]、Soleolle (2006 )[82]、Freret(2006)[83]等人的研究,都发现地方政府公共支出竞争效应及策略互动关系的存在性。

我国学者近些年对公共服务竞争也进行了许多研究,取得了一批重要成果。在公共服务竞争成因上,周业安(2003)[84]发现,受行政管理体制和要素流动性限制,保护性策略和掠夺性策略都可能在公共服务竞争中被应用,不利于经济增长。周黎安(2007)[85]指出,政府官员之间的“晋升锦标赛”加剧了地方政府间的公共服务竞争,且会随着要素(尤其是资本和人力资本)流动性的增强而加剧。在公共服务竞争策略选择上,郭庆旺和贾俊雪(2009)[86]指出,在财政利益和政治晋升的双重激励下,地方政府会产生采取违规优惠政策引资的强烈动机,不利于宏观经济稳定。李涛和周业安(2009)[87]发现,省本级人均财政支出和行政管理费支出表现出显著的策略替代特征,教育、科学、医疗卫生、基本建设、预算外等支出表现出显著的策略互补特征。

此外,Robert 和Sbergami (2002)[88]等 人扩展了Martin 和Rogers(1995)的FC 模型,通过把区域经济政策过程内生化,讨论了政治过程在财政补贴空间配置(分配)中的作用及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

四、比较与评述

尽管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与新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之间的差别十分明显,但现有研究中关于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大体上是沿着三个方向发展,即公共服务与家庭区位选择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分析、公共服务的区位选择分析和公共服务在区域间要素聚集(分散)与区域经济发展中作用分析三个方面。时至今日,对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发展演变过程的比较与评价,至少是不能简单地用新理论(方法)代替旧理论(方法)来概括其发展演变过程,它们之间是一个不断拓展、不断丰富和相互促进的关系,只不过关于公共服务在要素聚集(分散)中的作用及其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成为了当前空间经济分析的主流。

1、联系与区别

无论是传统的还是新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除存在明显区别外,更重要的体现在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上。它们之间最突出的内在联系就是把空间变量引入公共服务的分析框架之中。从发展演变轨迹来看,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大体上遵循着这样一个发展演变过程,即由家庭区位选择向企业(要素)区位选择发展,由公共服务水平决定的政治过程和公共服务区位选择向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空间结构效应发展的过程。正如Wildasin(1986)[89]在评价地方公共经济学发展现状时所指出的,公共服务特别是地方公共服务的空间经济分析在理论与实践两个层面不断为公共财政科学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其中,空间经济分析方法的运用提升了人们对政策的理解能力,并促进了许多实证研究的发展,这又产生了一些挑战已有理论(模型)的新发现并推动新理论(模型)的发展。其次是不管传统的还是新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在理论模型上都遵循了经济学惯用的研究方法,即首先提出一系列简化假设,然后考虑经济主体的最优化决策行为,通过严谨的数学推理得出均衡条件,并考察其经济学含义与经济政策主张。最后是两类分析在假设条件上具有共同点,即同质性假设和经济主体受利益驱动等。比较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的所谓传统方法与新方法,它们之间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如下方面:

(1)理论基础的区别

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之所以被冠以“传统”二字,是因为区位选择起源于马歇尔、冯·杜能及A·韦伯为代表的传统区位理论体系③。在经历了20 世纪20-30 年代初古典区位理论的第一次学术繁荣期后,区位选择分析并未能进入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的主流。更准确地讲,在20 世纪20-50 年代,区位选择分析在所谓西方的主流经济学界的研究“视野”中消失了,但关于家庭区位选择和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研究却一直以新古典经济学作为其理论基础。可以说,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之所以在20 世纪20-50 年代沉寂下去,就是新古典经济学无法为家庭区位选择和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提供可靠的理论基础与研究方法上的支持。另一方面,以Tiebout(1956)的“以足投票”理论为标志,关于家庭区位选择与公共服务空间配置的分析构成了20 世纪50-60 年代后期区位理论的主要研究方向,特别是随着公共选择理论的兴起,古典区位理论与公共选择理论的结合导致家庭与公共服务区位选择中关于政治过程或决策机制问题的研究成果大量涌现,并构成20 世纪70-80 年代的研究主题之一,也就是因为他们在新古典经济学的“工具箱”中找到了研究这些问题的合适工具,才成功避开了新古典经济学理论假设缺陷带来的障碍。所谓新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的“新”,集中体现在其理论基础上的不同于传统空间经济分析,即新的空间经济分析工具最重要的理论基础是Dixit 和Stiglitz的D-S 模型(垄断竞争理论)和规模收益递增假设。这很好地解决了新古典经济学因无法解释现实中大量存在大型企业的现象而带来的困惑,成功地绕开了完全竞争假设、规模收益递增与大量存在大型企业之间的“冲突”(安虎森,2005)[90],并打开了运用空间经济分析方法考察公共服务在要素空间流动与区域经济发展中作用的“黑箱”。2003 年Baidwin et al 出版了《经济地理与公共政策》一书[91],对政府公共政策在区域经济发展与空间经济结构发展演变中的功能与作用进行了系统的整理,从而为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融入新经济地理学的分析框架之中奠定了基础。

(2)研究方法的区别

传统公共服务空间分析是以家庭和公共服务的区位选择及其影响作为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这种分析深受古典区位理论的影响。古典区位理论主要是以成本(或利润)作为评价和决策的理论基础,在分析方法上基本上是采用新古典经济学的静态局部均衡分析方法,以完全竞争市场结构下的价格理论为基础来研究单个家庭或公共服务最优区位决策,因而又叫传统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与传统经济地理学不同,空间经济分析在方法上集中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区域经济“块状经济”的假设,赋予了经济分析中关于要素流动不同的含义,使得区域经济具有非线性和不连续特征下的多重均衡和黏性效应等特性;第二,基于规模收益递增的D-S 垄断竞争模型,解决了描述要素空间聚集与扩散的技术难题,为讨论包括财政在内的影响要素空间流动的各种因素成为可能;第三,以空间或区位为基础变量的建模方法,使得空间经济分析具有了坚实的微观经济基础,为分析财政行为是如何和怎样改变个人和企业等微观主体行为来影响区域经济发展提供了可靠方法[92]。

(3)研究重点的区别

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要解决的基本问题是公共服务与家庭区位选择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包括公共服务水平与区位选择在内的决定因素分析。从已有的研究成果来看,关于地方公共服务如何影响资源配置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研究地方政府公共服务对由市场决定的均衡价格和区位选择等变量所产生的影响;另一类研究则注重建立能够解释地方公共服务作用的模型,即视公共服务为内生变量来构建解释经济和政治行为的模型,而不是仅把公共服务作为外生变量。关于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研究是在城市经济与地方公共财政交叉领域展开的,并对其空间配置效率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研究。尽管还没有找到解决这些低效率来源的政策措施,但提示出了导致低效率的四种可能性,即家庭在区域间的错误配置、公共服务成本分摊(财产税)、公共服务(公用事业)资本化及家庭与社区的异质性,并发现这些问题同样在分权化体系中存在。新经济地理学关注的重点是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规律,探讨经济空间聚集现象的产生原因与形成机制,并运用这些原因与机制描述和解释现实中区域间经济发展的差异。新的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拓宽了其研究视野,改变了传统方法过于专注于家庭区位选择与公共服务决定(影响)因素的思路,开始研究和讨论公共服务对区域经济发展、空间经济结构演变的影响。

2、评述

纵观现有的研究成果,虽然许多研究已从空间角度论证了公共服务在家庭、企业区位选择及其区域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但对财政资源配置、区域经济发展与空间经济结构演变的内生作用机理——财政空间经济作用及其实现机制并没有进行系统分析,从而未能搭建起系统的公共服务影响家庭、企业区位选择和区域经济发展的空间经济分析框架,无法为财政资源空间配置优化提供坚实的量化支持和政策优化思路。

传统公共服务空间经济分析尽管在方法上属于局部均衡分析,但其在建模过程中将公共服务及其资金筹措作为两部门(家庭与政府)模型中的一个部门,这一方法较之于新经济地理学中的两部门模型,极大地便利了对公共服务与家庭区位选择之间的相互关系及公共服务水平决定(政治决策过程)的分析。更重要的是新经济地理学在研究方法上,“基于公共服务主要是用纳税人缴纳的税收来提供的判断”,大都简单地“把政府间的财政竞争用税收竞争来替代”[93],人为忽视了不同公共收入政策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和公共服务及其相应的筹资方式在经济发展中作用的差异等。其结果必然是:在理论上无法深入讨论财政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机理与实现路径;在实践上不能完整地揭示出导致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不断扩大的财政原因,更无法提供优化财政资源空间配置促进区域经济增长的政策结论。

较之于传统分析方法,建立在Dixit 和Stiglitz 的D-S 模型(垄断竞争理论)和规模收益递增假设基础的新经济地理学,对于深化公共服务空间作用机制的研究,揭示公共服务在家庭、企业区位选择及区域经济结构演变中的作用,具有明显的优势;但在模型构建方面,由于财政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机理分析不够,并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理论框架,导致现有研究模型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无法为通过提供公共服务实现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这一重大现实问题提供所需的理论依据与政策主张。第一,现有研究大都是在不同的模型下讨论财政问题,且在模型假设上往往存在明显差异,这往往导致研究结论与政策主张的不一致;第二,这些模型没有考虑公共服务的空间外溢变量和地理距离变量,更没有反映这种空间扩散和地理距离衰减的可计算方程或函数,从而导致无法考察公共服务空间扩散及其介质差异对公共服务空间经济作用的影响;第三,现有知识、技术与创新的空间外溢效应分析,只考察了企业的技术创新行为,并没有考察财政在教育、文化、科学等公共平台与社会环境等方面的公共服务投入对于知识、技术进步与创新外溢的影响;第四,由此导致现有研究成果的研究结论与现实需要之间往往存在较大差距,特别是面对地方政府间的公共服务竞争与博弈,中央政府在财政政策上应该如何作为、地方政府应如何优化其公共服务选择等重大现实问题,现有模型都没有提供有力的解释。

关于公共服务区位选择,尽管在前面的文献综述中已将其纳入传统空间经济分析的范围,但公共服务的区位选择既不同于公共服务对家庭区位选择的作用分析,也不同于公共服务对企业区位选择的作用分析,它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领域或方向。由于历史、政治、经济等多方面原因,公共服务包含的范围已经十分广泛,且其生产大都是由政府机构(各级政府及其机构)控制。由于政府干预的原因各不相同,政府对不同类型公共服务的控制程度也存在差异,因而公共服务的区位选择,在决策影响因素上,既取决于非市场力量(如消费者是否便利和政治力量因素等),也包括市场因素(投资者积极性和其他经济效率因素等);在范围上,既包括区域内的区位选择,也包括区域间的区位选择。对于区域内和区域间的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由于决策者的目标不同,区位选择的结果也会存在差异。可以说,公共服务区位选择问题是一个内容十分庞大、复杂且有难度的系统。正是因为如此,现有的大量关于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研究文献出现两个特点:一是研究主要集中于分析家庭区位选择对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影响,或者说,分析如何根据家庭来选择公共服务的区位;二是在研究方法上,为避免因公共服务过于广泛的范围和类型区别而导致的福利分析和公共物品分析上的难题,大量研究文献集中于运用运筹学方法讨论分析公共服务的区位决策问题,或者说,如何配置公共服务来给既定区位的居民提供服务 (Hansen,1983)[94]。因此,现有关于公共服务区位选择问题的研究尚处于初步阶段,至少可以说,现在断言已有一个公共服务区位选择的综合分析框架或理论体系还为时尚早,还有大量工作要做。除上述文献中没有涉及到的领域外,仅在如何配置公共服务来给既定区位的居民提供服务方面就还面临许多难题,如在多区域世界中,关于多权威机构均衡配置的存在还鲜有结论;同样,在不同的制度背景中,对多权力机构区位选择决策的可行解的特征的研究也是不完善的。

【注释】

①Epple 的空间无差异曲线实质上跟投标函数是一回事。

②通俗地讲,“亨利·乔治定理(Theories of Henry George)”就是:如果土地涨价归公, “私人永远不用缴 (别的)税”。Stiglitz(2001)在“总地租,公共物品支出和最优城市规模”一文中证明了“亨利·乔治定理”:在一个简单的经济中,如果经济活动在空间上的集中度是由于纯地区性公共物品,并且人口规模是最优的,那么总地租等于对纯公共物品的支出,且对地租征收一个充公性质的税收不仅是有效率的,而且也是纯公共物品融资所必需的单一税。当然,Stiglitz 证明“亨利·乔治定理”是有条件的,如“人口规模最优”。

③马歇尔在1920 年出版了《经济学原理》,对区位理论特别是区位理论中的产业聚集现象的解释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德国经济学家冯·杜能于1826 年完成了农业区位论专著——《孤立国对农业和国民经济之关系》,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区位理论的古典名著。德国经济学家阿尔申尔德·韦伯于1929 年出版了《工业区位理论》,其理论的核心就是通过对运输、劳力及集聚因素相互作用的分析和计算,找出工业产品的生产成本最低点,作为配置工业企业的理想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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