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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衍东《小豆棚》创作动机考论

2013-04-11王向荣

绥化学院学报 2013年8期
关键词:曾氏小豆动机

高 岩 王向荣

(绥化学院 黑龙江绥化 152061)

文学中的创作动机,指激活作家的创作欲望,促使作家投入文学创作的内在动力,是触动文学艺术活动发生的直接或间接诱因。清代曾衍东创作的文言笔记体小说其认识价值虽不能称之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但也足以表现当时的“世情”和“时序”。曾氏自称“我为秀才忙举业,为穷汉,为幕,为客忙衣食”,如此忙碌辛苦人能创下十万余言的《小豆棚》,促使其在“车马倥偬,儿女嘈杂之下,信笔直书”[1]的创作动机主要有三点:

一、忧愤寄志,劝导世情

任何一部作品都是作家在某种动力的推动下开始创作的,这种动力被文学评论家称之为创作动机,认为创作动机是作家心里失衡的情况下形成易感点,由于外部刺激的触动,于是产生了带有极强行动力量并对整个创作过程起支配作用的或隐或显的意图。[2]古代文言短篇小说多出自士大夫文人之手,创作动机源于聚结在他们心头的忧愤情怀,这也成为创作的内驱力。《小豆棚》作者曾衍东出身书香之家,为圣人曾子后裔,工诗、善画、书法、篆刻无一不精,却命运多舛,一生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屡屡落第,所以清楚看到科举制度的弊端,这一点和蒲松龄写《聊斋志异》的动机是相似的。《聊斋志异》用“鬼狐之事表人间之情”,《小豆棚》用奇闻异事抒不平之气。曾氏在作品中多次讽刺科举制度,如《李维敬》、《泅州城隆》中对考官不学无术、营私舞弊现象进行批判,同时也是对科举考试黑暗腐败的揭露。而在《周劈刀》中借周劈刀之口,说出“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黑暗现实,也是对自己沉于下僚、怀才不遇现状的不平则鸣。曾氏作此类文章无非是“见景生情,触目兴叹,夺他人之酒杯,浇自己之块垒。”[3]曾衍东《小豆棚》直接抒发自己孤愤的心绪,在《述意》中自称:“近作《小豆棚》数卷,不免携到豆棚之下,校阅一番罢了,……我把那愤世嫉俗的心肠,也就冰消瓦解了。”[4]

同时在《述意》中直接说明自己的《小豆棚》“吊古扳今,斩鬼封神平妖怪,都是逢人劝化”,希望人们“打叠起忠良孝义”、“照着样儿描画。”[4]表明这本书的直接创作动机除忧愤寄志之外,还要行教化之功能。中国的知识分子深受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的影响,一向以积极的态度主动承担社会责任。小说在当时不是高雅文学,属于“小道”,是通俗文学,受众群体非常广,所以作家在自己作品中宣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使小说起到“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作用,用以劝导世情。例如小说中的“忠孝部”“义勇部”“报应部”的多篇内容,《颜氏忠孝录》论述颜氏满门忠烈,《赵孝子传》《人耳》等篇目宣讲孝道,“报应部”直接说明究因果循环,善恶承付的思想,另外在很多小说的篇末作者都附上自己的评论,并且希望受众能引以为戒,《南山猎》“可为耽酒渔色者戒”[4],《李峄南》“淫之为害大矣”[4]。项震新在重新整理《小豆棚》这本小说的时候就已经窥见作者曾衍东的这一创作意图,所以在分部时把“忠孝部”“义勇部”“报应部”放在全书的最前面,完全秉承作者的教化意图。《小豆棚》“寓劝惩于嘻笑中矣”,“是非南方士大夫,群处终日,作不及义之谈者可比。”[4]

二、隐逸情节,“七如”境界

忧愤寄志、劝导世情,是曾氏创作《小豆棚》的显性动机,是在作品中一望而知的创作意图,但是一部作品除显性动机外还隐藏着鲜为人知的生命冲动和情感需求,这是艺术创作的隐性动机。《小豆棚》最后一篇《述意》以杂剧的形式自述著书遣怀之意,称此文是“以自家心事,直作宫商打”,所以此文是曾氏以自传形式展现的表现文人隐士精神的自画像,同时也展现豆棚文化和田园隐逸情节。这一点从他的名号也可窥见一斑。曾衍东,又名七道士,字青瞻,又号七如居士、七如道士、七翁,书画署款多用“七道士”或“七如”。所谓“七”或“七如”者,意为“花、酒、琴、棋、诗、字、画”无不“如心”,而“柴、米、油、盐、酱、醋、茶”[1]则无一“如意”。“形神兼备,情景交融,言近旨远一直是中国古代品评艺术作品的一个根本原则,也是艺术家所追求的一种审美境界”。[5]曾氏隐居于艺术和生活之中,身体隐于市,心灵却在艺术的形而上境界中行走。

在《述意》中说:“戴甚么乌纱,怎似俺破方巾任歪任斜。一支笔一本书胡诌乱扯。”[1]作者曾衍东因“不附上意”获罪,革职流放温州,住在依绿园旁,结交画家郑板桥,并且仰慕板桥为人,常常赞叹“难得糊涂”,与画家项维仁成为莫逆之交。在绘画、书法、篆刻领域造诣很高,对后世丰子恺、齐白石都有一定的影响。《瓯雅》中对其艺术评价道:“用笔似青藤、板桥,而狂放过之。”所以曾氏不似传统正统文人受儒家思想的限制,在他的艺术中更体现道家的无为自然,并具有魏晋的狂狷人格气息。而且曾衍东自幼随父从宦四方,养成豪放不羁性格。后纵游名山大川,从山水中汲取自然之灵气。他书画皆精,诗文并举。书法风格古怪,画作亦如此。曾氏个性清高、倔强。他曾在《日长随笔》写道:“人所不能做的,我偏要做去,人所不能减的,我偏要减去。”其《小豆棚》内容,可谓“博采旁搜”、“奇奇怪怪”。曾衍东本人即是一个奇怪的人,从他的生平以及友人的叙述我们已知,他的画怪、字怪、诗怪,小说亦怪,且天生性格狂放。这诸多因素决定了他创作时的隐逸情节和非正统心态。

三、娱乐消闲,避世怡情

曾氏创作《小豆棚》的动机一方面由于心理失衡需要抒怀,另一方面出于的娱乐消闲、避世怡情,自我实现的需要。清代对文人思想的钳固相对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严重,这也许是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的一种奇特心理。所以清代的文字狱最多、牵涉最广、刑罚最重。曾衍东在《小豆棚》《述意》篇中称自己“黄叶飞来怕打头,闭门家里一书囚”[1],可见一斑。这致使很多文人不用显志抒情的诗词,转而采用貌似虚构离奇的志人志怪小说抒发自己的愤世情怀。在虚拟的小说世界里,作者可以相对随意自如地抒发个体情感,“将诸般贪、慎、爱、恶、欲,种种不可思议”以及那“闲情、闲话、闲事、闲人”[1]诉诸笔端。另外清代很多文言短篇小说的作者在创作之初是为了自我把玩或文人内部交流,所以常见相互序评之语。创作者自觉趋雅、以自娱为目的,这和白话小说“媚俗”的价值取向有本质差别,曾氏同样希望能在雅致“消闲”的同时,文章能传“不朽之盛事”。

在《述意》中曾氏自称:“近作《小豆棚》数卷,不免携到豆棚之下,校阅一番罢了……”“场上设豆棚一架,开满豆花。”然后让妻儿朋友都坐下,“待我说几段故事与你们听。”可见《小豆棚》创作之后经常用来和妻儿们消闲解闷。曾氏在《述意》中说自己的生活情形:“且喜妻贤妾淑,儿大女娇,八口清贫,一家欢聚。”自叹“今日故园风味,乐不可言。那些波涛尘鞅,真令人黯然销魂也。”“还是守分安贫,知足常乐。”[1]所以在《深深》篇中,鲁生因为妻贤妾美,家庭和谐,认为夫妻之间的欢乐胜过为侯为王,从此闭门谢客,无意于功名腾达。这也成了曾氏自己的精神象征。

曾衍东在《小豆棚》自序中说创作这本书的辛苦:“且当车马倥偬,儿女嘈杂之下,信笔直书。”[1]非常辛苦,缘何还要执意创作,且称之为“闲书”,“无他,贵心闲耳。心一闲,则无往不得其闲。”所以“把那些闲情,闲话,闲事,闲人,竟成一部闲书于我这忙人之手。”曾氏自称《小豆棚》为“闲书”,所以并不刻意以立意高远取胜,这就更符合其消闲避世的创作动机。这部书效仿仿聊斋,在当时众多的仿作之中亦属鹤立鸡群、凤毛麟角之作,并和袁枚的《子不语》、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齐名。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满足了曾衍东炫才显能的心理需求。

[1][清]曾衍东著.盛伟校点.小豆棚[M].济南:齐鲁书社,2004:3,289,289,289,1,289,1.

[2]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129.

[3][明]李贽·李贽文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

[4][清]曾衍东著.杜贵晨校点.小豆棚·述意[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368,368,157,157,388.

[5]林超然.桑塔格“反对阐释”理论的文化认同[J].文艺评论,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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