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调查”:一种培育智慧与襟怀的教学方法
2013-04-10黄双洁摄影姚曦
文_黄双洁 摄影_姚曦
“田野调查”:一种培育智慧与襟怀的教学方法
文_黄双洁 摄影_姚曦
【教师观摩笔记】
2013年7月,《教育家》杂志组织各地教师、教研员赴大理参与美国华盛顿西德威尔友谊学校(Sidwell Friend School)高中生在大理喜洲的“田野调查”—— 一种研究性学习方法。之后,每一位老师都写出了这次参与性学习的总结。因版面之限,独刊登黄双洁之文章,以飨读者。
与《教育家》杂志社及同行一行11人,抵达喜洲。甫一落座,“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立时围合出另一片天地,雕梁画栋的楼栏、房舍、茶几、摆设,无声无形中,散发出名门生活韵味。
三项作业:美国学生思维训练
一身粗布衣裤,John Flower满面微笑地告诉我们:在美国,“研究能力”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技能。开展“田野调查”活动,重在进行思维训练。据他介绍,中国优质高中生到美国去,基本都会碰到一大难题:写“历史研究报告”。在美国,初三开始就有正式的课程,训练历史题材的分析与报告能力。田野调查法,对于研究能力的训练、提升,十分有效。
他以“建筑”为例,解答了我们共同的疑问:“田野调查”,具体如何开展?
不同时代的建筑变化,可以反映一个民族、一个时代价值观的变迁。如老房子,祠堂在中,居室在周围,几兄弟共同居住,父母住最向阳最舒适的房子,体现了中国大家庭的结构及孝长敬亲的观念;新房子,则电视在中,单家独户,父母另住,这说明了什么问题?从民国时期的房子到中西合壁的房子,革命时代的房子到现代的房子,沿着历史进程,在田野调查中不断寻找、发现不同的样本,由学生发现问题:不同时代建筑的特点何在?变化何在?不同建筑样式反映了人们怎样不同的价值观?也由学生自己寻找答案。
在调查之前,老师会给学生提供相应书籍,如中国的社会和经济历史、中国的文化史等等;教给他们需要关注的关键要素,学会提问、学会留意细节、学会解答问题;每天在调查之后,学生们要集中讨论,并独立完成调查报告。
学生通过“三项作业”,完成课程,即:看书,了解中国历史、文化;考察、采访、收集数据及信息;研讨、归纳分析、拟写调查报告。
研究能力:以丰富的“文史哲”知识积累为基础
“寺庙考察”的观摩活动,是对John Flower“三项作业”的效果验证。
向寺庙出发前,学生们准备所要提的问题,相互讨论,与老师交流;在考察过程中,对寺庙、神像、对联等,观察得仔细认真,刨根究底,人人握着笔,边提问,边找人回答,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本子上所记的或是文字,或是符号,抑或是示意图。显然,这是为了考察结束后,回去讨论、归纳分析、拟写报告所需要的素材。在小小的寺庙里,学生们竟然流连了一个半小时,临离开前,还跪在神像前,磕头、祈祷,煞是有趣。
如果进入寺庙的人,换成是我国高中生,大概呆不了几分钟,立即会离开。他们日常的“精神食粮”基本是“教材及教辅”,早已消化不了“寺庙文化”,宗教对考试没有用,读不懂对联,对神灵的地位与作用一无所知,这于他们的人生来讲,似乎都没有影响。
我们的观摩只有半天,第三项作业没有时间检验了。不想让这个成为遗憾,以后或还会演变成疑问。所以,我特别与来自喜洲二中的高一学生马一平同学,作了额外的交流。
他回答我时,说:喜洲也开始有强拆的事了,农村里的人土地被收走,不知他们怎么生活;喜林苑保护、开发、利用得好,但无论如何会浸染上别国文化的气息,作为本土生长的人,觉得遗憾,很希望将来可以由自己或是自己的同胞去原汁原味地保护、开发尚存的民居。
几天之后,他按照与我的约定,寄来了他的《“中央祠”考察报告》,过程清楚,夹叙夹议,有问题,有结论,基本上达到了John Flower的课程要求:不是要让学生在学术上有所收获,而是让他们掌握一种学习方法、培养探究精神、提升研究能力。
文化底蕴:是“田野调查法”发挥育人作用的“酵母”
在了解“田野调查法”时,读到一句话:田野工作者(应)变成他者文化的读者。我忽然悟到:原来“文本”并非只是用文字书写在纸上,还可以是由人类的行为,以建筑、农业、礼俗、宗教、发明创造……,书写在苍穹下、大地上。
“谁了解南诏国的历史?白族的历史?大理的历史?”领队提问。
我们很不好意思:对大理与南诏的“知识”,是靠着金庸的《天龙八部》才得以“脱盲”,其实根本谈不上对历史的了解,大多数人奔向大理、喜洲,是冲着旅行社对“风花雪月”、三道茶的渲染。
可惜的是,这样的“不好意思”,并非只此一件:读不懂人文文本的不是“个例”,而是整个民族。
John Flower在交流中,不无欣喜地说:“喜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村落样本。因为这里同时存在着传统的、半现代化的、现代化的民居建筑,有着完整清晰的发展进程,可供分析研究的原始材料非常丰富。”
从喜洲到双廊的路上,当地司机告诉我们:几年以前,双廊名不见经传。一位上海来的文人,发现这个地方,并始终舍不得向外界宣传。但终究也没有保得住。
果然,洱海边,双廊像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大兴土木,不知狭窄的古老街道、富具特色的民居将会被破坏成什么样子?忆起了喜洲的“大慈寺”:这里曾在抗战时期,于兵荒马乱中,无偿提供给华中师大作校园。此时,门庭仍在,却已经相当破败,由一位显然不太正常的神婆守护;仍有学生参拜魁星楼;仍有公务员、事业单位人员参拜“大成至圣先师”孔子。
只是我不知道,不了解孔子是“礼、乐、射、御、书、数”的文武全才,不读他的《易传》,不读他的《论语》、《春秋》、《诗三百》,不了解他对人生、事业的诠释,当你纳头便拜时,他可怎么在仕途、在事业、在灵魂上护佑于你呢?
作为教育者,此行从John Flower那里学习的,哪里仅仅只是一种“田野调查方法”呢?由于缺乏传统文化底蕴,在苍穹下、洱海边丰富的人文资源面前,仅只能享受“风花雪月”的美景。于传自千百年的本土人文“文本”,已经失去了阅读能力,这不能不说是遗憾,不能不引起警醒。
知道了“三项作业”的操作过程,是不够的。还应该知道:国家的育人目标,若只是应试,培养出来的将是一代更比一代功利的考试机器,将是更加不具备中华传统文化底蕴的人,将是更加读不懂写在苍穹下、大地上的人文“文本”的人,将是更加彻底否定、抛弃自己固有民族文化的人——这背离了“田野调查”的初衷:
以科学的态度研究别人的文化和观照自我的文化,并进而容忍且欣赏所有不同于我们自己的文化习俗。很难相信,一个轻易抛弃自己民族文化的人,能够真正尊重、容忍、欣赏别族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