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中医文化传播的困境与出路
2013-04-06魏一苇何清湖陈小平
魏一苇,何清湖,陈小平
(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410208)
中医学是融合了人文、自然、生命的医学科学。作为世界上唯一传承至今并仍在的古老医学体系,其中的中医文化及其所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是使之历久弥新的重要原因之一。
中医学深深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烙印着中国古典哲学思想并兼蓄儒道两家精华。以元气阴阳五行说为基础的中国古代自然哲学是构成中国传统科学范式的基本思想内核,她形成了中国传统科学中共同的自然观、认识论与方法论。中医学正是以元气阴阳五行学说为其自然哲学基础的典型学科[1]。正是由于此,中医文化的渊源可一直上溯至诸子百家风起云涌的战国时期,并在其后二千多年的历史浮沉中伴随着“天人合一”的整体观、“阴阳五行”的朴素辨证法“辨证论治”的诊疗原则以及“六经传变”的疾病理论不断发展完善。同时,中医学中所蕴含的哲学、文学、科学、地理、天文、自然气象等也对中国其他传统文化产生着深远的影响。除此之外,中医文化更是现代中国向世界弘扬传统文化、传播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载体和符号。中医作为中国的原创医学,是当前最有可能带动我国科技创新并领先世界、引领全人类健康事业方向的医学[2]206,特别是目前西医医学正在由微观走向宏观、由生物医学模式到更加关注社会、心理等的转变趋势,中医的生命观、疾病观和诊疗理念与方法,一定会对未来的医学模式产生影响[2]207。
1 中医文化传播的意义
中医文化相伴着中国传统文化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涨落盛衰,尤其到了近代,面对西方医学的“坚船利炮”以及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式微,中医文化的薪火相传关系着一门医学领域甚至文化体系的兴亡,中医文化的传播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中医的命运是中华传统文化命运的一个缩影,中医的危机从根本上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危机[3]。因此,中医在中华文化的传承与复兴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首先,对于中医学及其文化的自身来说,一个学科或文化体系的继承和发展必然离不开传播。这里的传播是广义的概念:既包括学科内的师徒传承与发展,更包括整个中医科学文化在社会中的发扬与传播。我们在这里着重讨论的是后者的重要性。自从现代医学成为主流医学之后,中医对年轻的一代来说越来越陌生,中医语言环境和现代生活脱节势必将导致中医越来越萎缩、受众越来越少[4]。正如判断一个物种是否灭亡的关键性依据之一即是物种繁衍的欲望及可能性,那么一种文化或科学的生存同样需要广泛的有效传播以获得更多的文化认可、文化继承以及吸纳创新。对于民众而言,通过中医文化的传播能够了解中医治病的优势,获得中医养生的相关知识,从而受益于中医。中医作为一种医学科学,最终的目标与存在的价值都是防病治病,这与西医实际上是殊途同归的。而且面对一些西医束手无策的疾病,中医常能成效显著。因此,中医文化的传播能最终造福于人类、社会,这既是实现传播有效性的因也是果。
再者,传统中医文化的价值观,除医家“道术”的功能性外,其社会功能还承载着实践和弘扬伦理道德的元素[5]152。通过中医文化的传播,其中内含的哲学思辨、伦理道德、文化意图等都会深刻地影响着社会文化、意识形态。例如,南朝学者杨泉《物理论》中:“夫医者,非仁爱之士不可托也,非聪明理达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其德能仁恕博爱,其智能宣畅曲解”[6]。通过此类的中医文化传播,能为社会建立和谐、仁爱、道德的意识文化,促进社会的发展。
最后,中医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宝库中的瑰宝,是中国传统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文化标志之一。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医文化的传播息息相关,因此中医文化的传播不仅关系到中医的文化输出问题,更关系到中国文化的跨文化传播。中国文化的跨文化传播领域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研究,随着中国的经济日益强大,中国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国家与社会日益重视国家形象,而国家形象中的软实力即是文化的传播。文化软实力的研究已经使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文化话语权的重要性,因而需要传播学来协助树立一个科学、专业,同时又含有浓厚中国文化色彩的中医文化形象。
2 中医文化传播的困境
实际上,浩浩荡荡的人类文明进程中,“文化”与“传播”从来未曾分离过,传播是文化得以保存与发展的首要条件,同时传播的过程中也必有文化要素的交流,一个丧失了传播意图、传播手段、传播受传者的“文化”,等待她的只有消亡。中华文明绵延几千年,中医文化走向世界,都离不开传播。不同的是,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传播也在日新月异,不仅包括我们都能够感知到的传播媒介的变迁,也包括传播者、受众自身的变化。
但中医文化甚至中国传统文化也面临传播困境,笔者将其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传播环境的严峻;另一类则是传播者自身的窘迫。
谈到传播环境的严酷,这几乎是现代每一个待传播的个体或群体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当今我们所处的时代与漫长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时代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我们的生活更加富足、更加方便,但也离自然更加遥远。我们所营造的一个个看似可以脱离自然,实际上最终要受到大自然制约的小环境,让我们对自然的感应能力大大减弱了。中医正是建立在这一套自然唯物观基础上、对人体内脏经络的病理演变的认识[7]。中医的产生、内涵、核心都离不开对自然的感知,这与现代传播环境的内在不可调和的冲突性使得中医文化的传播相较于西医越发困难和难以理解。现代人无法像古人一样感知、尊重、敬畏、理解自然,中医文化中的“天人合一”、“阴阳五行”、“藏象经络” 愈益不能得到人们的认可。同时,现代传播话语权被牢牢地掌握在西方国家的手中,他们建造的传播环境也必然更利于他们逻辑的、科学的、实证的、结构式的文化形态,这种文化传播霸权可以令社会中的受传者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思辨的、宏观的、抽象的、模糊的、感知的文化形态产生不信任,阻碍中医文化、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
另一类困境则是现代中医文化传播自身的囫囵导致的传播不畅:(1) 中医学界普遍缺乏一种文化主体意识[8],面对西方文化马上缴械投降,在传播中屈服迎合导致直接丧失了中医文化的话语权;(2)中医文化中难以被人们理解的名词术语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途径使之符合现代的通俗语言体系,这是传播学中编码与解码所遇到的困境。面对有着相同文化氛围的中国受传者,中医文化尚且未能有效编码解码,那么在走向国际社会的过程中,编码与解码将面临更加难以解决的文化、历史、意识形态的困境;(3)很多人在观念上,总认为中医只能调养一些慢性病,治病起效也缓慢,同时中医更多的是应用在中老年疾病的治疗和保健中,很多年轻人对中医不了解,不熟悉,甚至带有偏见[4],丧失了年轻群体的传播话语权,使得中医文化一直不能与“创新、现代、变化发展”等传播印象联系到一起,又怎样与象征未来的西方医学、科技相抗衡呢;(4)政策上,国家虽然对中医文化越来越重视,但在扶助力度、资金上仍然有限,这使得中医文化在传播一开始就信心不足,也得不到传播媒介的足够青睐。
诚然,如上所述,传播者自身的困境还有许多,传播大环境中也有不少小环境给传播带来阻碍。然而,日新月异的大众传播技术手段虽然凭借政治经济军事力量、绝对数量等不断构建着强势话语权,可传播的魅力毕竟在于:只要实现信息的充分交换、流通,就有可能瓦解话语权,体现出一种超强的解构作用,因此我们有理由对中医文化的振兴充满信心。
3 中医文化传播的方法和途径
中医文化传播的具体方法多不胜数,譬如具体到不同的传播媒介就有不同的传播方式、传播形态。笔者在此只欲点出中医文化传播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以抛砖引玉,具体的传播方法有待更细致微观的研究。
谈到传播,首先中医文化自身作为传播者必须树立一种文化主体的意识,现代的传播方法可以为我所用却不能反过来成为控制传播的武器。同时,在有效传播中,应尽量以受传者(民众)为中心。虽然传播学大亨拉扎斯菲尔德《人民的选择》中提出的“政治既有倾向假说”以及“选择性接触”等观点,常会引领我们在具体的传播中面对不同的受众,可能需要采取不同的传播方法,但总的来说,传播者的观点应该建立在客观、历史的角度来看待中医,既要回避一种文化的自卑和偏见,也要克制历史的优越和傲慢等负面心理[5]153。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等于将选择权交给了受众,受众要做出合理的判断必须要获取更多的信息,这种传播态度既能树立公正、专业的形象,又能延续传播内容,受众的自我觉醒意识还能使他们对传播者产生好感而非情绪上的抵制。其次,国家政府应为中医文化的传播提供更好的国内传播环境,加大对中医文化研究的政策倾斜和经济投入[9]。第三,鉴于单个的中医院校无法肩负起中医文化价值传播特别是跨文化传播的使命,笔者建议中医高等教育和研究机构等能够成立相关的联合组织,凝聚全国中医学科的力量,给中医文化构建宏观的传播方向与可以预想的未来道路。第四,中医院校的学生与从事中医的工作者都应建立传播的主体意识,在中医越来越被“边缘化”的今天提高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知和理解,加强对中医文化的研究,做到热爱中医,使用中医,发展中医,因为有效的传播不是靠几个电视节目、电视剧、养生书籍就能够得到认可的,人际传播与群体传播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以上几点的前提下再来谈中医文化的传播就会更加有的放矢。从传播者的角度看,中医文化的传播除了树立正确的意识,还应具有灵活的传播技巧和明确的传播目的。不同的传播目的应采取不同的传播方法,例如短期传播某个知识或观点,可以把晦涩难懂的中医专业语言解码成通俗易懂的现代用语,而长时期的传播则应更加注重文化性、专业性、趣味性的有效融合。中医文化厚养于儒、释、道,诸子百家在发扬光大他们的学说过程中都采取了非常灵活的传播技巧,比如儒家先“述”后“作”、聚徒讲学的传承传播;孟子“善于揣摩受者心理”的传播技巧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传播艺术;老子对传播策略灵活变幻的启示与无为而至的传播效果等,中医文化的传播也大可向其借鉴。从传播媒介来说,一般分为传统媒介和新媒介。其中传统媒介又分为纸质媒介与电子媒介,新媒介则更加注重交互性、移动性、海量性的方面。因此面对不同的媒介,我们应事先考虑好传播的对策。譬如说,现在人们特别是年轻人普遍不再喜欢阅读线性的文本,那么在使用电视、网络等媒体进行中医文化传播时就更应该把知识浅显化,同时注重多种感官的利用,因为电子媒体的突出特色就是一瞬即逝以及多感官同时运作。而对于网络、手机等新媒体,传播更应注重受众的反馈,建立精准的分众式传播,例如可以为手机用户发送一些四季养生的小知识,为网络用户解疑答难等。而报纸、杂志的用户体验到的是历时性的传播,更容易追溯事物的起源并且以此对事物的本质做出最终的理解[10],这类传播大可撰写、传播一些更加专业化的文章来加深受传者的理解。此外,受传者的分类极其重要,年龄、地域、知识层次、收入水平等都可能造成受传者认知上的差异,传播时虽难以面面俱到但也应尽量考量。
中医文化的传播议题众多,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笔者呼吁人们注意的是,无论如何,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医文化在传播中不能动摇自己的文化本根,失去了文化本根的传播将不再是源远流长的中医学的形态。特别是在跨国传播与跨文化传播中,我们更应注意,全球化不仅是一个统一的过程,更是一个多样化的过程,传播的目标是中医文化的全球化传播,而非文化融合、文化的全球化同化。面对复杂多变的传播困境,中医文化的传播需要我们积极地面对挑战、把握机遇,充分地运用各种传播方法以突破重围,继承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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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常 宇.关注中医科普[J].中医药文化,2008(04):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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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清·陈梦雷:《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第十二册》[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6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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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张筱瑛.大众传媒在中医文化传播中的社会责任与行为研究[J].今传媒,2010(9):94-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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