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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三王佛道思想之比较

2013-03-28张树俊

东莞理工学院学报 2013年6期
关键词:王栋佛道东台

张树俊

(中共泰州市委党校,江苏泰州 225300)

“淮南三王”在其学术中,都涉及到与佛、道有关的命题*泰州学派诞生于明嘉靖六年(1527),消亡于明万历三十~三十二年间(1602—1604),前后持续76年左右。泰州学派是一个遍布全国的大学派,也是一个极具启蒙性质的平民哲学学派。创始人王艮(1483—1541),其次王襞(1515—1587),族弟王栋(1509—1581)均为该学派核心人物。。他们虽然在理论上有继承关系,但三人对待佛道的态度却有很大的不同。总体上看,王艮是一个中立者,既不喜欢佛道,也不排斥佛道,认为佛道自有佛道之用;王栋从经世济用的角度,完全否定了佛道,坚决反对援佛入儒的做法;王襞与他们都不同,他的佛道情结很重,尤喜道教,幻想成仙而长生不老。

一、王艮承认佛道之用,不喜之亦不排之

纵观王艮的思想,佛道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位置。比如,“里俗家庙,多祀神佛像。”王艮让他父亲撤去家中佛像而供奉祖先。不久,武宗南巡至扬州,派佛太监、神总兵到安丰场向“百姓”索取鹰犬,以供游猎。校尉到王艮家索鹰犬。他的父亲守庵公非常害怕,对王艮说:“儿劝我毁神佛,今神佛祸作,奈何?”王艮说,哪有什么神佛作祸,不过是人为罢了。第二天他与校尉一起去见佛太监、神总兵,“劝主上早旋跸,以安天下。”结果佛太监、神总兵为之感动罢猎。(《年谱》)*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这说明王艮是不信佛的。

王艮一生谈佛不多,谈道更少,他基本上依据儒家的《四书》,尤其是《大学》建立自己的学术体系,自塑了一个正宗儒学家出身的形象。王艮在成为王阳明弟子以前,学的是儒家经典,言尧之言,行尧之行,服尧之服,儒家的经世哲学是他的指导思想。同时,王艮认为,“天下之学,惟有圣人之学好学”,只有学习儒学才有“无边快乐”。(《语录》)*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所以他对佛道不感兴趣。王艮既然对佛道不感兴趣,为什么不排斥佛道,也没有公开反对过佛道呢?这有多方面的原因。

其一,王艮认为佛道有佛道的用处。据《心斋先生事轶》载:“心斋公途遇盗,盗拔刀将向公。公曰:‘吾何畏于刀,所畏者刃耳’。试衔之,吾将恣所欲,则推刃,其两个盗血肉离。披曰:好道学,亦见道学非无用。”*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这则记录,一方面表现了王艮运用道家辩证之理巧杀强盗的智慧,另一方面直接阐述了王艮的观点:道学是有用的。王艮还从理论上说明这一点,比如有人说“佛老得吾儒之体”。王艮说:“体用一原,有吾儒之体,便有吾儒之用。佛老之用,则自是佛老之体也。”(《语录》)*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其二,王艮也借用了佛道的一些形式。王艮不仅承认佛道的意义,而且他的悟道和某些行为也具有道学色彩。比如他起初学习时是“默坐体道有所未悟,则闭关静思,夜以继日,寒暑无间。”“暇则闭户坐息其间,读书考古鸣琴雅歌。”(《年谱》)*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再如,王艮第一次去江西豫章,“抵鄱阳,阻风,舟移日不得行,先生祷之,辄风起”。(《心斋先生事轶》)*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王艮的一梦之悟,道学色彩更浓。《年谱》载:王艮二十九岁时,“一夕梦天坠压身,万人奔号求救,先生独奋臂托天而起,见日月列宿失序,又手自整布如故,万人欢舞拜谢,醒则汗溢如雨,顿觉心体洞彻,万物一体,宇宙在我之念益真切不容已,自此行住语默皆在觉中。”*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可见,王艮言行很有“道者”风范。王艮对儒、释、道兼收并蓄,所以他的儒学思想中也借鉴了佛道的形式,尤其是道学形式。如王艮的“良知自然现成”、“不假安排”与道教的“平常心是道”、“无修之修”是非常相似的。王艮关于“善念动自如,恶念动自如,善念自克,恶念自去”等“中”的解释,以及他头戴五常冠,身穿古代的深衣,坐着自制的蒲轮车北上讲学的形式,也具有明显的佛道色彩。(《语录》)*袁承业《明儒王心斋先生遗集》。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其三,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与危险。王艮所处时期应该说是儒、释、道三教趋于融合的时期,王艮不反对佛道也是为了跟整个思想形态合拍。更为重要的是,明代是佛道尤其是道教盛行的时期。朱元璋在优宠道士的同时,还亲自为《道德经》作注,并制定了一整套道教管理机构和制度。到了嘉靖年间,道教更为兴盛。明成祖朱棣是通过“靖难”之变夺得皇位的,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也是利用道徒方士袁洪、袁忠彻、金忠等人为他制造舆论,出谋划策,夺得皇位后他利用道士如故[1]。在明代诸帝中崇道最笃者,要数嘉靖。他入承大统之后,崇信道徒方士,授以高官厚禄,他广建斋醮,崇信乩仙,甚至发展到“终年不事朝”,深居西苑,日夕但以斋醮为事。除了朱元璋、朱棣、嘉靖以外,明代的皇帝个个都十分崇信道教,可以说,明代是道教极为盛行的时代。王艮作为明代后期一个出身布衣,关心天下的思想家,他的学习与讲学活动又主要在道教最盛行的长江中下游一带,不可能直接去与官府作对。

当然,王艮不反对佛道也与他受王阳明的影响有关。王阳明就主张援道化儒,他的“龙场悟道”,以及他的“致良知”说和“天泉证道”都与道家和道教的主静去欲思想相通。王艮受他老师的思想影响,所以虽然自己对佛道不感兴趣,但并不反对它,排斥它。应该说,在佛道尤其是道盛行的时代,王艮对佛道的态度是明智的,也合乎“三道合一”的基本学术倾向。

二、王栋否定佛道之用,既厌之又排之

王栋对佛道的学习精神是肯定的。如一友喜言“当下精神”,他回答说:“佛家有此教法,本亦吾人为学切近工夫,未为不可。”(《会语》)*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但总体上王栋对佛道持否定态度。王栋的这种态度,主要是从能否经世角度出发的。他认为,儒学与佛道之学的区别就在于儒学尽性而主于经世,而佛、道“清虚寂静”,不能为社会所用,所以他讨厌佛道,排斥佛道。

王栋曾比较深刻地分析了韩愈佛道观的缺失。他说:“韩子自以能排佛、 老, 继圣人之绝(学),其实未尝排得分毫。盖佛、老之学皆于心性上有见,故能与吾儒争衡。韩子原未尝理会吾儒心性之所以是,佛、老心性之所以非,吾与彼之所以异,只欲以吾儒之礼乐文章权衡斗斛,排他弃君臣、离父子处,非唯无以服其心,而实足以贻其笑。”(《会语正集》))*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这是说,韩愈只是批评了佛、道教义,而没有批评佛、道哲理,所以缺乏理论深度而不能令人“心服”。他认为,应该在“心性”问题上与佛、道辩明是非。他说:“佛老之学,出于孔孟之后,故无有能排之者。独程子云:‘言为无不周遍’,实则外于伦理,此是心性,当然上责之,可谓约而尽者。”(《会语》))*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王栋特别强调儒学“主于经世”,而佛道不能尽其“心性”,所以也不能尽其用。如有人说:“佛言明心见性,道家言修心炼性,而吾儒亦曰存心养性,三教俱是在心性上用功,但作用不同耳。”对此,王栋立即进行否定。他说:“二氏初未识心性本然分量,原是万物皆备,原能参赞位育,而妄以清虚寂静。观心性却只见得心性中之一隅。吾儒非但漫然存养而已,然必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不尽其心可谓知性乎?必曰:‘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不尽其性,可谓至诚乎?二‘尽’字当玩味。尽是尽其原初,天赋于人本然分量,所谓‘万物皆备而参赞位育者也’。”(《会语》))*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

王栋认为,儒学与佛道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心性不同。当然,这种不同,只是心性“全”与“不全”的问题,没有触及本质问题,只是飘浮在所谓“用”的层面,同样缺乏理论深度与说服力。比如,他说“吾儒所以必主经世为功业者,亦其心体性分所当然故耳”。(会语正集》)*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这种“心体性分”并不是什么本质的不同。比如王栋针对当时师门中流行的“当下精神”说:“《大学》之旨,必从格物致知方得止于至善。盖必挈度于人己之间,使彼此皆安而本末不乱,然后吾之举动尽出于良知天理,而不混于见闻情识、俗态私心,乃为至善之地,无怨无恶、无咎无疵,如此则当下精神始有着落。不然则当时佛老诸人何者不是当下精神,而于此道中正之全终有歉也。”(《会语》)*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全终有歉”仍然是一个“全”与“不全”的问题。不过王栋认为,正由于佛道不能尽其“心性”,且“全终有歉”,所以不能经世,而儒学由于尽其“心性”,所以儒学主于经世。

正由于王栋过分地看重儒学的经世作用,从而讨厌佛道,排斥佛道,所以他对泰州学派中有人援佛、道入儒的做法十分不满,他说:“借用其说补足吾儒教法之全,不亦惑之甚哉!”(《会语正集》)*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他分析说:“今世学孔子而志杂者,非止一端:或则慕仙佛之超脱,或则羡隐逸之清高,或则逞才艺于文章,或则决死生于气节,或则立异说而标榜门户,或则务卓行而树立动名;其最下者,藉之进取以行其富利达之私,假之攀援以便其声势纷华之习。”这些都是“真志不定,信道不笃”的表现,是“不足以言同志”的。(《会语续集》)*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他反对“今之讲学者,不入于老则入于佛,不入于佛则入于告子”的做法。(《一庵学述》)*王士纬《心斋学谱》。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这也是王栋排除佛道的一种表现。

不过,有一点我们还需注意,上文说到王艮对佛道不感兴趣,也不反对佛道,其中有一个原因,即不想与官府作对,注重保身,所以对佛道的态度与保身观有关。由于王栋与王艮保身观不同,所以对于佛道的态度就有区别。比如王栋接受了王艮“明哲保身”的观点,但王栋认为,保身固然重要,国家更为重要。如就出处问题他说:“大凡看士人出处,不必拘以形迹,只看所以然如何。”(《会语续集》*王栋《明儒王一庵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也就是说,只要是国家需要的,又是正确的,就不必拘泥于能否保身了,所以在社会盛行佛道特别是盛行道教的时期,他公开反对佛道是要冒风险的,也是要有相当大的胆量的。当然,王栋反对佛道只是从实用性的角度论证的,这与他过分注重现实价值有关。他的这一思想有点偏激,缺乏对佛道价值的辩证认知,也不符合学术发展的整体趋势,这是一种遗憾。

三、王襞崇尚佛道之用,既重之亦情之

王襞与王艮、王栋一样,同样重视儒学的作用。他曾说:“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并认为孔子之学是“统位育之权也”。(《上道州周合川书》))*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但王襞讲儒学之用不讲儒学本身的作用,而讲儒学修身的作用。他认为,儒学修身,可使人有“一体之慈”,进而“达而经世之用出焉”。(《语录遗略》)*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但有一点不容忽视,王襞在重视儒学的同时,也同样重视佛道的作用。

在“淮南三王”中,王襞是极重视亦极钟情于佛道的。王襞的佛道情结很重,在王襞的杂文中常见他对佛道的描写与追求。如他的《题西王母赴瑶台图》、《寄方外玉芝和尚书》都是典型的写佛道的文章。事实上,王襞有关佛道的言论在其《遗集》中比比可见。在他的《遗集》卷二“诗类”中,约占“诗类”的四分之一写佛道。当然佛与道比,王襞更重视道。王襞甚至把王阳明居住的“越中”说成是“神人”的棲止之地,把王艮称之为“无位真人”(《漫言》*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王襞自己做梦都想当神仙,他把自己能够长寿,都归为仙家之功。王襞临终前也不失仙家风范。王襞疾病将终时,三日前即不令儿女入卧房,危坐定气养神。时命门人梅圣辈雅歌取乐,顾门人曰:“尔等惟有讲学一事付托之。”复嘱诸嗣曰:“汝等只亲君子,远小人,一生受用不尽。”更无一言及家事,傍有见先生气定,令扶起着衣,先生曰:“是速之也,须令其从容俟气尽行之。”少顷瞑目歛容以逝。(《先生行状》)*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颇似“仙逝”一般。王襞为什么这么钟情佛道?原因比较复杂。归结起来主要有这样几种:

一是王襞期望以佛道补儒,以佛道释儒。从佛教的角度来说,佛理与儒理相通。王襞在一首诗中说:“翠竹苍松呈佛偈,横厓断石恰僧家。凭高试着探奇眼,还见沧溟一洁诲。”(《献花岩用杨、焦竑二公韵》)*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翠竹苍松呈佛偈”,这是王襞对《景德传灯汞》卷二十八中的一首佛教偈语(佛理诗)“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所作的概述。在他看来,这首偈语说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体现了佛教的真理,而与王艮所说的“百姓日用是道”可以相通,所以,他试图探讨佛教的理论,以便发现学术“沧溟”(大海)的这一奇观,弥补儒学的不足。比如,王襞关于内心反省功夫说就借助了佛、道的“顿悟”说。“顿悟”是禅宗的主要认识方法,他们认为,心外无佛,成佛的关键在于转迷为悟,就是依禅宗的教义转变思想认识,而这种悟性据说可以骤然得到,毋需通过渐修来积累。他曾经对学生说,他研究儒学多年,读的书和写的文章都不少,但仍感到学术上的不足,因为“隐几孟轲真自负,问津尼父却徒劳”。(《赠南粱门人殷乐川》)*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隐几”的“几”,亦作“机”,凭几而卧或凭几而坐。《孟子·公孙丑下》:“隐几而卧。”又见《庄子·齐物论》。“津”指渡口,“问津”即询问渡口,后用作探询之意。《论语·微子》:“使子路问津焉。”这是说,他的学术难题,有时凭几思索,从孟子处得不到答案,从孔子处也得不到指点,那就只有到儒学以外的学术天地里去求索一番了。从道教来说,“道”具有普遍性,他说“自朝自暮,动作施为,何者非道?”他把人的一切活动都看作是“道”的自然而然的体现。既然“道”是遍及一切的,那么“饥来吃饭,倦来眠”也是合乎“道”的。事实上,在他的佛、道思想中,有些是借宗教的形式,宣传了“百姓日用是道”等思想,借以唤醒下层群众争取人权的觉悟,具有积极因素。所以援入佛道有助于阐释儒学。

二是王襞期望为儒学的传播拓展自由空间。宋明以来,不少学者片面强调道德精神,以至发展到滥用的地步。为此王艮提出了明哲保身的思想,王襞对于父亲的这一思想理解得非常透彻。王襞已经感觉到儒学家宣传儒学思想所面临的政治风险,他曾把儒学比喻为“水寒火热儒门地”。(《用示诸友前韵》)*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因为当时封建统治阶级实行文化专制政策,统治者反对和镇压启蒙思想的宣传活动。泰州学派的学者有的已经受到了压制和迫害。如颜山农因讲学而囚禁于南京狱中,被定为死罪(后赦免归里);何心隐遭缉捕,以“逆犯”、“妖犯”之名,杖毙于狱中;李贽因《藏书》、《续藏书》、《焚书》、《续焚书》被捕入狱并被迫害而死。还有如罗汝芳在京城讲学,被加以“人臣玩旨废职”之罪勒令退休;等等。王襞眼见泰州学派学者因宣传泰州学派思想而屡受迫害的情景,所以从“保身”出发,王襞援引佛道是为宣传泰州学派思想找一把安全伞。

三是王襞钟情佛道也是为了消除心中的苦闷。由于奉父命不事科举,所以他一生没有功名,他觉得仅靠“乐道善言,乐闻善事,乐见善人”并不能实现他的政治抱负,所以有时他十分悲观,常有“堂堂生中州,胡乃不获遇”的怀才不遇的消极情绪。(《漫言》)*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但这种不满现实、孤傲消极的情绪,在那种残酷的社会里是不能轻易发泄的,只能借助于其它方式来表达自己不满和凄凉的情绪。或者干脆就试图进入一个避免“徒然扰世”、“不远尘而离尘”的神仙境界。(《题西王母赴瑶台图》)*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所以从深层次看,王襞钟情佛道也是为了既发泄心中的不满,又不至于受到外界的打击和迫害,或使自己内心的苦闷得到排解,这可能也是他钟情佛道的—个原因。事实上,王襞也知道佛道的一些缺陷。比如说成仙成道只是一种空想,并不济事。据说有一次王襞在风雨中回到家中,看到破旧的茅屋和萧然的四壁,由此又想到“黧黄”(黎民)家中有无“结稍”(存粮),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禅伯莫谈空里相,仙家休论色中腾”。(《寄泰州唐一桥》)*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谈空论道都无法解决人民的生计问题,只能引起一片嘲笑。显然,王襞也知道超尘出世只是“空里相、色中腾”,长生成仙也只是一个梦想而已,一旦梦醒,它将如“落花啼鸟”一般不复存在。他之所以要这样做还是要解决心中的烦恼。

四是王襞钟情佛道也受其师友的影响。王襞的老师较多,王阳明、王畿、王艮等都是他的老师。他的佛道思想除受王阳明影响外,最主要的是受王畿以及他的一些朋友的影响。王畿极善谈禅,王士纬在《东厓学述》中说:“龙溪直把良知作佛性,看悬空期个悟,终成玩弄光景”。又说:“王畿偏离师门,近于佛老。东厓得事龙溪为所得更深遂,其轩轾颇不同然。要之,东厓之学,实兼受心斋、龙溪之影响。”黄宗羲说,王襞学术思想虽本于其父王艮,然“龙溪(王畿)之授受,亦不可诬也”。“细详东厓之学,未免犹在光景作活计。”*黄宗羲《处士王东厓先生襞》。明儒学案卷三十二,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718-723页。同时,王襞钟情佛道也受他的一些朋友的影响,比如禅师月泉老衲也是他的挚友,他所尊重的赵贞吉,对佛教也是情有独钟,这些都使他易于与佛、道思想发生共鸣。

此外,王襞钟情佛道也有其生理原因。王襞在许多诗中表达了他成仙得道,永驻朱颜的幻想。这一幻想与他年轻时身体状况不好有关。他在《与南梁韩西畴翁书》中就曾细说过他的病情:“不孝体质原弱,兼以忧故,近多病狼狈为甚。”(《与南梁韩西畴翁书》)*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在《再咏寄韩以中二首》中说:“四十余年学道身,若为构疾究来因。”*王襞《明儒王东厓先生遗集》。袁承业辑,东台:明刻清修本,泰州馆藏。为了治好自己的病,保证有一个健康的身子,所以王襞听信仙家之道,同时他把人的长寿归之于仙道。这在他的诗中写得很多。他晚年还曾向仙家学习炼丹术,熟悉“炉火”的症候,了解“坎离”(八卦中的二卦,象征水火)的变化,掌握了“九环”丹法(“九环”,疑为“九还”,或称“九转”,即指丹砂烧炼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这样反复烧炼,时间愈久,次数愈多,药力愈足,服后成仙愈速,而以九次反复为最贵)。王襞的目的就是要做一个与松、鹤同龄的“老寿星”。当然,这同样是一种幻想,并不能实现,作为一个有名的哲学家他应该懂得不可能长生不老的道理,所以他炼丹寄托的只是一种希望。

对于王襞这种强烈的佛道情结,总体上看,既与儒学发展以及泰州学派创新思想宣传的大环境有关,也与他自身心理愿望及其身体状况有关。作为一个充满创新精神的儒者,崇尚佛道本很正常,也符合儒学创新的需要,但过分崇尚佛道,甚至炼丹补身,则又有点走火入魔了,所以他的这一思想并不可取,其后学者也少有继承。

参 考 文 献

[1] 张金涛,郭树森.道教文化管窥:天师道及其它[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96:11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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