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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托马斯·沃尔夫的语言叙事风格

2013-03-23刘积源高红霞

关键词:沃尔夫

刘积源,高红霞

(1.西北民族大学 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30;2.兰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兰州 730000)

从1926年到1938年,托马斯·沃尔夫创作了数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在这一点上,几乎没有别的哪位作家能够企及。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他或许会创作出更多更好的精品来。

托马斯·沃尔夫的语言透出一种天真和朝气,时而像抒情的小诗,时而像疯狂的呓语。这种恣情狂放、气势磅礴的风格在南方作家中绝无仅有。沃尔夫的写作带有冲动性和强迫性,所以他实际写的文字要比出版出来的多得多。

第一部作品《天使,望故乡》出版后,有很多评论家对他驾驭小说的能力提出了质疑。有人认为他的作品内容庞杂而臃肿,语言冗长而啰唆,缺乏严谨的形式。在撰写第二部作品《时间与河流》的六年时间里,他开始关注作品的结构与形式。在《时间与河流》出版前,他发表了一系列中短篇小说,这些作品获得评论界的一致好评。但是《时间与河流》正式出版后,他再一次迎来了批评界的质疑和指责。1936年,沃尔夫出版了文艺随笔《一本小说的故事》,该书坦诚、详细地讲述了《时间与河流》的创作过程以及他的文学观点和创作方法。但是,美国学者伯纳德·德沃托却认为,这本书恰好证明了人们对沃尔夫能力的质疑:沃尔夫虽然有写作的才华,但是他没有控制和驾驭这种才华使其达到高超艺术境界的能力。之后,当这些质疑沃尔夫的评论家看到沃尔夫的作品仍然具有相当数量的读者时,他们便采取了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很多20世纪50年代出版的美国文学评论几乎不再提及他。W.H.奥登曾把沃尔夫的作品贬低为“华丽的垃圾”,而路易斯·温特迈耶则附和地认为沃尔夫“徒有热情,但缺乏语言的组织”。这些持批评观点的人普遍认为文学作品具有一定的结构形式和写作原则,作家应该遵守这些形式和原则。

虽然沃尔夫迎来了各种各样的质疑与批评,但是大多数评论家仍然对他的创作给予了肯定。瑞士人克劳斯·拉姆布莱希特在一篇文章中指出:“在美国文学史上,托马斯·沃尔夫是一位堪与惠特曼、约翰·多斯·帕索斯等人相提并论的作家,事实上,他算得上是美国文学界的新代表,是美国的普鲁斯特……”[1]此言不虚,沃尔夫那极富抒情意味的散文体写作手法、青春似火的创作热情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的语言毫无羁束,一泻千言。在他的整个写作生涯中,他始终保持着这种生机勃勃、狂热、不知疲倦的人生激情,即使在他心情苦闷、饱受情感折磨的时候,他青春的烈火似乎永远也没有熄灭过。他对社会画面的描绘非常直白,手法也十分多样,字里行间充满了极具讽刺性的评论。有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狂热感情,他会一口气写上十几页甚至几十页来抒发情感,每每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语言就会极富诗情。虽然有些人认为这样做会冲淡小说的情节,使小说显得有些臃肿。事实上,他的大段抒情对小说故事的情节起着一种烘托和深化的作用。正是通过这样的描写,沃尔夫在保证小说情节完整的同时,也尽情地展示了自己的才华。所以说,如果少了这样的语言,沃尔夫还是沃尔夫吗?

在作品中,沃尔夫无数次生动地再现了听觉的感受,把外部世界的各种声音完美地展现了出来。有时候,他会直接用一首诗来代替叙述,而且也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沃尔夫的文字不仅能够传达出事物的声音与画面,而且还能传达出事物的气味,所有的感官感受融汇在一起,给人一种全新的立体感。在《时间与河流》的第一部分第四章,他在叙述中穿插了大量的抒情内容。从表面上来看,这部分与小说的整体叙述并不和谐,有些内容既隐晦又支离破碎。因而有些读者认为这样会影响小说的叙述,从而质疑他对小说结构的驾驭能力。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些内容主要是描述主人公酒醉后的心情和感受,大段的抒情和破碎的语言的确能给人一种真实且逼真的感受。或许这一段文字正是沃尔夫在列车上喝完酒后立即写在笔记上的吧。

在他的小说中,优美的段落处处可见。例如:

我再次穿越所有时间和岁月——穿越荒凉冬日尽头的三月,穿越淡红色残阳的凄凉与悲怆,穿越四月魔幻般的绿色,穿越盛夏之际令人恐怖而窒息的具体地点,穿越十月落叶的气味与空气中木材散发出的烟雾。这些被遗忘的时刻与数不尽的片断,连同我所有巨大的记忆、多年前消失在山巅的声音、那些已然不在永不再现的亲属的声音,他们修建并长辞在那里的房屋、留有他们足迹的道路、姑妈芒向我讲述过去那些名不见经传者故事的时刻,此时一齐重现脑海。它们在我巨大的思想脉动中得以恢复,庄稼也浮现出来,一株株、一棵棵、一丝丝,直到完全、完整,并与滋养它们的大地(它们最后、有生命的部分)结合在一起。[2]

沃尔夫对英国著名作家詹姆斯·乔伊斯非常推崇。1926年他在欧洲旅行期间,曾两度邂逅了乔伊斯[3]。虽然两人并不熟悉,但是短暂相逢的经历令沃尔夫非常难忘。沃尔夫在自己的创作中有意识地模仿了乔伊斯的写作风格,在《天使,望故乡》中,有很多段落都可窥见乔伊斯式的文风。尽管如此,学者米歇尔·埃沃顿认为,“沃尔夫虽然深受欧洲文学的影响,但是他的作品更多地反映了美国的文学传统”[4]。事实上,他的第二部小说《时间与河流》在很大程度上与华盛顿·欧文与马克·吐温的写作风格十分接近。“《时间与河流》将自传体写作手法与马克·吐温在《哈克贝利·芬历险记》中的情节叙述与结构巧妙地结合起来。”[5]他尽情地描写时间、死亡、孤独、睡眠、火车、河流、夜晚。这些极其普通的事物在他的笔下开始变得深邃而神秘。

有人认为,与其把沃尔夫称做小说家,还不如把他称做诗人。他是一位极其质朴、自然的诗人。他巧妙地将各种诗句、民谣运用于作品中,大大加强了作品的感染力。他对各种简单的声音或词汇情有独钟。在他的作品中,随处可见各种富有节奏的诗意表达。这种独特的语言特色和艺术风格极大地丰富了作品的意义,使作品在语言层次上呈现出含蓄隽永的美感和盎然的诗意,达到了理想的艺术效果。他的这种天赋或许部分源自于家庭的熏陶,因为沃尔夫小时候经常听到父亲诵读莎士比亚的诗句,从小就培养了他对这种诗性语言的爱好和兴趣。沃尔夫本人也曾坦言,他对诗歌情有独钟。在其作品中,他旁征博引,有些诗句的运用恰到好处,充分地表达了具体的感受与心境。在《时间与河流》中,诗歌仍然处处可见。《时间与河流》的副标题是:追求青春梦想的传奇故事。在副标题下,他引用了一句话:“谁知道人的灵是往上升,兽的魂是入地的呢?”该句话出自《圣经·旧约·传道书》第3章第21节。接下来,他在向编辑珀金斯致敬之际引用了德国作家歌德的一首诗,这首名为《迷娘曲》的诗出自歌德的长篇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所有这些用典烘托出一种浪漫却坚定的气氛,把一个年轻人追求理想的炽热激情体现出来。

沃尔夫还十分擅长直接运用打油诗或者讽刺诗来表达具体的情景。例如,在《天使,望故乡》一书中,孩子们用歌声来戏弄甘特:

甘特老头!

醉酒回家!

甘特老头!

醉酒回家![6]21

另一首歌子也反映了孩子们的天真和顽皮:

相约在圣—路—易,啦——啦,

相会在博览会,

如若见到小伙姑娘们,

就说我一定会来。

我们一齐跳“胡气咕气”——[6]47

要想在作品中真正、如实地再现生活,作家必须经历并且了解那样的生活,他必须对各种各样的生活有所意识。沃尔夫有意识地关注了他周围的人以及周围的世界,并且以极其细微的、近乎自然主义的写作手法再现了这一切。但是他在写作的时候明显怀着一种幻想,这是他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因此幻想与现实之间往往有不重合之处。托马斯·沃尔夫的四部长篇小说虽然具有自传体的特点,但是作品的内容并非完全是作者的亲身经历,相反,几部作品中融入了作者大量的想象与虚构[7]。有评论家认为,在想象力方面,沃尔夫堪与惠特曼相媲美。这话不无道理。虽然惠特曼与沃尔夫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前者逝世于1892年,而八年后沃尔夫才出世,但是他们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却不少。惠特曼的诗歌狂野、欢快,而沃尔夫的抒情性散文体作品同样显得狂放不羁、气势磅礴,具有明显的反传统特点。两位作家都深爱着美国,都对美国所展现的各种美好倾心不已。两人都用各自的诗性语言赞美了美国。他们赞美美国的经济发展和现代化的城市,美国就是人之自由精神的象征。在他的笔下,他尽情地抒发自己对美国的感受:奔流的大河,繁忙的港口,广阔无际的苍穹,各种肤色、种族的民众,高楼林立的城镇,充满现代气息的都市生活,等等。在《你不能再回家》中,他用数十页篇幅描绘了美国及美国人的生活,在这一点上,他毫不逊色于惠特曼。虽然他的小说大受欢迎,但是由于他在作品中真实地再现了他所处的生活环境、人物与事件,许多家乡的乡亲和朋友都非常恼火,这件事情迫使沃尔夫开始深入地思考文学虚构与真实经验的关系。沃尔夫坚持认为,“作家若想创作出富有价值的东西,他就必须利用自己生活经历中的素材”[8]。

他的作品将自己的人生经历与虚构的情节紧密地穿插起来,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比较如实地反映了美国社会的现实。沃尔夫深爱着美国,他远赴欧洲达七次之多,但是每每在他离开美国之后,他才更加喜爱美国,感到某种记忆或某种难言的力量一直驱使自己不断返回。在描写美国的时候,他往往会关注那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细小方面,诸如“牛奶车开过街头的声音”等。这些东西往往能勾起人们的回忆,读来清新自然,也容易打动读者的心。作为一名小说家,他把自己的直观感受倾注于笔端,用一种强烈的意识再现了自己对美国的认识和看法。和惠特曼不同,他没有使用太多赞美的字眼,相反,他甚至会在很多方面对美国提出批评,但是总体而言,他用含蓄、朴实、自然的语言表达了自己对美国的热爱。

沃尔夫往往将景物描写与抒情紧紧结合起来,这是他的又一大特色。在《时间与河流》中,优美的景物描写与抒情处处可见。美国学者罗伯特·泰勒·恩赛也认为,“沃尔夫不仅对自然世界十分关注,而且还经常将人物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对人与自然的关系大加渲染”[9]。沃尔夫在抒情时往往使用长而复杂的句式和结构,经常连续使用三个以上的名词或形容词。这些词汇表面上给人一种啰唆、重复之感,但是仔细品味,读者就会发现这些词义不仅意义相异,而且相互之间具有某种内在的互补性。显而易见,作者在写作时并非随意用词,而是精心构思而成。正如他的小说结构一样,这种风格看似轻率、缺乏约束,但是这正是沃尔夫独特的方面之一。他的这种语言特色和艺术风格极大地丰富了作品的意义,使作品在语言层次上呈现出含蓄隽永的美感和盎然的诗意,达到了理想的艺术效果。

沃尔夫擅长对人物进行漫画式的讽刺,这些讽刺对象在现实生活中大部分能找到原型。有些是沃尔夫十分反感的人,有些是与他产生过矛盾的人,有些是他偶然邂逅过的人。总之,他会非常仔细地观察生活中的每个人,不仅观察那些他喜欢的人,而且还特别留意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或者自己厌恶的人。在《时间与河流》中,他提到了戏剧班的同学,提到了他们的空虚与平庸。这些讽刺穿插在人物的简短对话之中,把人物的性格与头脑的空洞体现得淋漓尽致。

哈彻教授戏剧班上的年轻人们对很多人与事都感到很遗憾。

“你说巴里吗?”斯科维尔问道,他优雅而富有,是一个来自费城的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他亲口坦言自己大多数时间是在法国度过的。

……

“高尔斯华绥曾经写过类似剧本的东西,”有人说,“《正义》里边有些部分倒还可以。”

“是啊,是啊,”多德字斟句酌地说,“《正义》——那里面的确有些有趣的东西。他蛮—蛮—蛮可惜的,是吧?”他说话时,认真、专注地皱着眉头。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真正的遗憾之意,因为此人心地善良,待人宽厚。

在他们离开之际,有人说肖伯纳要是对戏剧创作略知一二的话,他没准能成为一个剧作家。

“可是他过时了——太过时了!”斯科维尔说。[10]115

在《网与石》一书中,沃尔夫对虚伪、自负、挫败者给予了强烈的讽刺。玛格丽特·米尔斯·哈泼认为,沃尔夫喜欢鄙视市侩、蔑视权威,这种做法大大提升了他的品位,从而使自己沾上了贵族的气质。他的写作内容看似反映的是身边发生的小事情,但是从其内涵和作者的意图来看,平凡的小事却超越了那个小环境,上升到了另一个境界。[11]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使沃尔夫的写作风格、写作内容发生了变化。他的作品从关注个人转向了关注外部社会和经济问题。他虽然没有像亨利·米勒、斯坦贝克等作家那样站在更高的角度审视美国乃至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矛盾和问题,但他还是抨击了美国的社会结构,对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和社会现象进行了质疑和揭示。

沃尔夫还喜欢运用戏仿、夸张等手法组织人物的对话,以达到讽刺人物的效果。例如,他在描绘巴斯科姆舅舅时就运用了夸张而诙谐的手法,读来既亲切又不失幽默。

小伙子又一次看见舅舅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两只瘦骨嶙峋的大手握成拱形,瘦削坚毅的面容显得专注而沉静。这时候,他似乎逃离了生活中卑微的琐事和耻辱——没有了荒诞不经的言行,没有了令人鄙视的吝啬,没有了锱铢必较的恼怒,也没有什么能使他面容、精神扭曲,也没有什么会打断他的沉思。这时候,他的脸上就满是沉静,满是思索。有时候,他一连几分钟一言不发,他的思想似乎沉浸于时间的边缘,远离了尘嚣。[10]136

沃尔夫的讽刺往往体现在他对人物言语的口音和方言的敏锐把握上,他在小说中用斜体或省略突出了人物的方言,并以此达到深入刻画人物的目的。此外,他还喜欢用一种冷静、客观的手段呈现他对人物的讥讽态度。也就是说,表面看来他是在平静地讲述故事,无意表达个人的观点,但是仔细回味就能体会出其中的讥讽之意来。在《天使,望故乡》和《时间与河流》中,这样的例子有很多。下面一段文字表面上看来是在描写奥斯瓦尔德·泰恩·艾克的求学经历和住宿状况,但其实是想借此讽刺部分戏剧班成员头脑愚钝和缺乏才华。

奥斯瓦尔德·泰恩·艾克离开了他在赫斯特联合公司八千美金的工作,来到坎布里奇报名参加了哈彻教授有名的戏剧班,他已经攒了一笔钱——七百美金,这在记者这个行业中并不多见。他付完学费、注册费,以及其他会使他在大学研究生院出人头地的会员费后,还剩下不足五百美金。奥斯瓦尔德在坎布里奇租了一间阁楼,位于一座四四方方、脏兮兮的木屋内。葛罗根一家住在这里,他们是爱尔兰人。他得攀上一道像竖梯一样陡峭的、摇摇晃晃的台阶才能到达自己的屋子。他需要特别小心,以免他这个五尺五的瘦子碰到那堵同倾斜屋顶相连的白墙。奥斯瓦尔德房间的中央位置是这个矮子唯一能够站直的地方了,宽不足四英尺:前面只有一扇窗户,跟前摆着他的书桌。他有几把椅背挺直的椅子,一张白色的铁床摆在左侧的屋檐下,右侧的屋檐下立着几个书架。其实,剧作家往往是爬上床的,他读书的时候,只得像诗人一样跪着拜读诗作了。[10]283

当然,沃尔夫的讽刺并非仅仅为讽刺而为之,读者往往能从其字里行间体味到一种淡淡的诙谐与幽默,从而更加深了对前者的理解。沃尔夫用语言准确地传达出了人物的性格、身份、气质,使人物对白听起来逼真、自然,富有感染力。他在作品中大胆使用了方言,从而使人物之间的对话显得真实、可信。同样,他也十分注重各种修辞手法的运用,最典型的就是隐喻和象征。例如,他把人类的发展与进步比做马背上的醉乞丐,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继续向前冲去;把具有悲剧命运的人物比做受伤的神;把希特勒比做神秘、黑暗的弥赛亚等。他在描绘的时候,十分注重人物的心理活动,同时兼顾了社会环境与外部世界对人物的影响,将人物的内心活动与自然环境巧妙地结合起来,从而使读者在情感和心理上产生了一定的呼应与共鸣。

沃尔夫对各种技巧的综合运用,赋予作品一定的思想内涵,同时打开了读者思想的闸门。他任由这种极富诗意的语言载着自己的思想自由飞翔,把小说创作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赋予小说一种全新的创作体验。

沃尔夫虽然出生在南方,具有地道的南方血统,但是有人认为他是一个流落异乡、背弃了南方传统的南方作家;也有人持相反的观点,认为他是南方作家的杰出代表。福克纳把沃尔夫列在诸多作家之首,认为他“情愿舍弃各种文体的束缚”,而罗伯特·佩恩·沃伦则认为他的语言“极其松散……虽然有时候写得非常出色,但多数情况都令人乏味,具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无论这两种观点如何争论,有一点毋庸置疑:沃尔夫的风格是独一无二的。这或许也是他的魅力所在,也是他对美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的贡献。

虽然沃尔夫较少关注南方作家普遍关注的主题——家族、种族、土地、历史,然而他的根仍然与南方紧紧相连。他虽然在《天使,望故乡》和《时间与河流》中描写了甘特一家,但并未按家族主题展开叙事,并未过多地探寻家族历史,他笔下的人物和故事都建立在南方落后山区的传统故事之上。值得肯定的是,他在《网与石》中开始重新开启了另一个家族的序幕,写作角度也大有改变,但可惜他又迅速转入了现实之中,未能将乔伊纳尔家族主题深入下去。此外,他也喜欢描写南北战争,这是众多南方作家长期以来热衷的主题。南北战争也为许多南方作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素材。沃尔夫写过一些与战争相关的章节,其中短篇小说《奇可莫加河》最为出色。在《网与石》中,沃尔夫通过描写几个来自南方的青年,反映了他们对待南方的态度。

他们很少想过重返故乡。至少,他们很少说过他们喜欢那儿。事实上,他们更喜欢这里——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像艾尔索普一样,现在已经陷入迷惑之中,早已对这个伟大的新世界产生了好感,已经把它当做自己的领地了,因为只有南方人会这么看——某种奇怪的、根深蒂固的自尊不让他们拥有它。现在,他们生活在传说之中:在眼前壮丽辉煌的刺激中,他们热衷于评论他们以前拥有的荣耀。“南方”——因为加了双引号的南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种被流放的荣耀,一种丰富的生存方式、生活方式、人类的价值方式,这是“这几位”永远都无法明白的东西。[12]238

沃尔夫不仅讽刺了纽约的文人,而且还嘲笑了美国南方大学的重农派,取笑了南方的职业作家:

因此,南方新联盟优雅的年轻绅士们摆脱了他们身上毫无体面的枷锁,从他们唤醒的意识里抓住了幻像的最后一根蛛丝,傲然退回了南方,并在某所大学担任教职,安安稳稳地从事学术活动,他们借此可以按季度发行一些赞扬农耕社会诸多优点的珍贵小杂志。这些具有叛逆精神的人凭借其精妙的智慧不断地制定出他们这个圈子的规章制度和仪式——这些规章制度和仪式用一种非世俗的语言肯定了根本和渊源二者的世俗优点。[12]239

之所以说沃尔夫的创作既传统又反传统,是因为他在塑造人物、反映主题方面都与其他作家大相径庭,有人把这种独特的技巧视为他的缺陷或不足,其实不然,这或许正是他独树一帜之处。他在创作过程中,虽然不大注重结构,喜欢按照事件的发生次序娓娓道来,但他却能让读者的思绪紧随故事一起游走。虽然有时候读者的思绪会被大段的抒情所阻碍,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文字带给读者的那份震撼与美感,因为小说本来就没有既定的模式和规则,又何必苛求所有的小说都按同一个模式去写呢?

[1]PRESTON G R.Thomas Wolfe:a bibliography[J].Books Abroad,1945,19(1):83 -84.

[2]沃尔夫.你不能再回家[M].刘积源,祁天秀,译.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08:533.

[3]STUTMAN S.My other loneliness:letters of Thomas Wolfe and Aline Bernstein[M].Chapel Hill: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83:75.

[4]EVERTON M.American exodus:movement as motive and structure in Thomas Wolfe’s“Of Time and the River”[J].The Southern Literary Journal,1998,30(2):37.

[5]HOLLIDAY S.Thomas Wolfe and the politics of modernism[M].New York:Peter Lang Publishing,Inc,2001:33.

[6]沃尔夫.天使,望故乡[M].刘积源,译.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09.

[7]JAEGER L.Look Homeward,Angel by Thomas Wolfe[EB/OL].[2012 -08 -12].http://www.programminglibrarian.org/assets/files/storylines-se/wolfe.pdf.

[8]WOLFE T.A story of a novel[M].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36:21.

[9]ENSIGN R T.Lean down your ear upon the earth,and listen:Thomas Wolfe’s greener modernism[M].Colo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2003:61.

[10]WOLFE T.Of time and the river[M].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35.

[11]HARPER M M.The aristocracy of art in Joyce and Wolfe[M].Baton Rouge: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0:23.

[12]WOLFE T.The web and the rock[M].New York:Harper and Brothers,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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