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福克纳的地方性书写与普世性关注
2013-03-19高岚
高 岚
(西南交通大学 四川外国语言文学中心,四川 成都 610031)
乡村与城市,区域性的淳朴生活方式与国家一体化的经济发展之间的矛盾,已然成为当今社会的热点问题。工商业文明带来了经济的繁荣,同时也如同潘多拉的盒子泥沙俱下,伤害甚至摧毁着那些曾经在封闭的乡土社会中流传的古老道德与精神传统,这又是一个现代性批判的问题。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们可以通过美国经历过的相似道路,反观我们自身的社会问题,或可有些收益。
一、变革的南方
在美国历史的殖民地时期,与致力于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北方不同,其南方在奴隶制的基础上建立的是以种植园经济为中心的相对封闭独立的农业社会。而这种封闭的农业社会和传统的生活方式导致了南方文化中的保守主义,甚至直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南方各州议会还立法禁止进化论之类的新思想传播。奴隶制、种族问题以及政治经济模式迥异是南方与联邦政府长期冲突的主要根源,最直接和严重的后果就是南北战争。而正是由于这场战争中北方的胜利摧毁了奴隶主的种植园经济,使美国避免分裂获得了空前统一,才使其抓住了第二次科技革命的机遇,迅速在全国范围内普及了铁路和电力,推进国家建设的一体化进程,成为资本主义头号工业强国。
以铁路为例,在战后的1860-1900年间,南方铁路的修建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全国铁路网的形成把南方的棉花、水稻、烟草、木材和其他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又将北方的工业制成品大量销往南方市场,为南方融入全国进而与各地区平衡发展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同时,由于铁路的修建本身就需要大量的木材、钢铁、煤炭和其它产品,于是又带动了南方钢铁、煤炭等重工业的发展,促进了南方的工业化。甚且,铁路网络的推进还促进了南方的城市化,使内陆出现了很多新兴的城镇乃至大城市,比如亚特兰大。[1]产业变革、城市兴起又促成了南方劳动力结构即农业人口向工业人口的转变,与此同时,南方的农产品要大量地满足城市的需求,农业商品化的程度也就大幅提高,南方人收入的增加更是史无前例。
看起来,因南北统一而带来的政治、经济、生活上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都为曾经保守封闭的南方带来了勃勃的生机,南方的一切仿佛都在进步、革新;然而,在南北战争过去大半个世纪后,一本1930年于纽约出版的名为《我要选择我的立场》(I’ll Take My Stand)的论文集却发起了“南北战争以来南方人第一次向北方的出击”。该书中,一批署名“十二个南方人”的作家、史学家和社会学家,从社会、政治、经济、宗教、生活方式、文化传统各个角度全面论证南方的农业社会优于北方的工业社会。在他们看来,工业化社会剥夺人的个性,全方位破坏人的生活,追求物质至上;而具有田园风光的旧南方是一方安宁、幸福的绿洲,人际关系愉快而有意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2]事实上,这样的指控并非无中生有——铁路运输的迅捷加大了人口移动,使南方人见识到资本主义工业带来的繁华以及享乐的生活方式,令他们保守的地方观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自然而然,在铁路沿线的城市,赌博、性交易市场便发展得如火如荼。乡村式的淳朴安宁因此而土崩瓦解,物欲横流、世风艳荡成为了经济发展的副产品。
一石激起千层浪,南方和北方,因此再次成为美国国境内辨识区域身份的焦点名词。这一事件也提醒大家意识到:南北战争,一方面以南方的失败宣告了国家政治上的统一,另一方面,又以极端的形式强化了“南方、北方”这种阵营性的区域认同。此后北方对南方政治经济的猛烈进攻及其导致的南方思想文化的节节败退,使得某些敏感人群,特别是有着独立思想的南方知识分子,更有了强化这种区域认同的危机意识。
仔细阅读这本论文集,你会发现其中的多数文章,特别是兰塞姆(John Crowe Ransom)、泰特(Allen Tate)等人的文章,他们对旧南方的怀念和推崇并非仅仅是没落的奴隶主后裔逆潮流而动怀念过往的风光,也不仅仅是与国家一体化进程唱反调,与其说他们是在为旧南方辩护,挑起南北方的对立,不如说是在用南方传统的价值观念和美化过的生活方式来批判和抵制现代工商业文明的黑暗一面。于此意义上,这一事件,当然就减弱了政治色彩,反而增加了更多人文光辉。此后的大批南方作家也正是基于该思想进行了独具南方性的文学创作,形成了轰轰烈烈的南方文艺复兴,1950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威廉·福克纳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文化背景下成就了自己宏大的南方家族世系小说。
二、福克纳的南方
身为南方的一员,威廉·福克纳对“南方性”的认识是:南方“是美国唯一还具有真正的地方性的区域,因为在那里,人和他的环境之间仍然存在着牢固的联系。在南方,最重要的是,那里仍然还有一种共同的对世界的态度,一种共同的生活观,一种共同的价值观”[3]。于是,他不仅自认为自己是个农民,在他笔下,“梅逊——迪克逊线以南”的农耕社会也是他最钟情的地区。他更亲手构建了一个叫做约克纳帕塔法的小县城,为自己笔下的家族绘制了他钟情的生活地图。美国文学评论家敏特说:“福克纳比包括罗伯特·弗罗斯特在内的我们这个时代任何一个美国大作家都更具有一个地区的乡土性。他是我们伟大的乡下人。”[4]
与“乡下人”的称呼并立的外号,是萨特著名的“倒坐在马车上的人”,后来的诸多评论家也如此形容福克纳,比如美国评论家悉德尼·芬克尔斯坦就说“现实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阴郁的资本主义世界,它取代了高贵和封建的过去”。“他对于已经取代了旧日风尚的庸俗化的、机械化的、工业化的生活表示了他的反感。”[5]
因此,作为典型封闭农业社会的成员,作为南方上流社会后裔,无论是出于保守主义,还是出于对家族的缅怀,福克纳对于入侵南方传统文化的北方工商业主义,都是带着几乎仇恨的眼光去审视的。他对工商业主义的损害和成就感到吃惊、恐惧甚至厌恶。好莱坞是现代工商业文化的生产基地,好莱坞的生活方式更是整个现代文化的缩影。但是,福克纳却因为自己不得不为生活所迫而为好莱坞写剧本感到痛心。“他对人说,‘我不喜欢那里的气候,那里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对他来说,好莱坞是‘进口汽车’、‘游泳池’和腐蚀人的生活方式的象征。他为自己没有‘为了一个游泳池而出卖灵魂’感到骄傲。”[6]
在作品中,他对于铁路火车这工业化功臣的描写是:“在斧钺尚未真正大砍大伐之前就把尚未建成的新木材厂和尚未铺设的铁轨、枕木的阴影和凶兆带进了这片注定要灭亡的大森林。”[7]对于工商主义投机者,他说:“他们专门从别人的苦难中得到利益,他们是金钱、政治与土地的操纵者,灾难出现在哪里他们也就来到哪里。”[7]他更在约克纳帕塔法系列中构建了两个世界——代表南方传统的沙多里斯或康普生家族,以及代表新兴工商业文化的斯诺普斯家族。斯诺普斯家族是一批贪婪的暴发户形象,是工商业兴起的主要受益者,他们不择手段地追逐金钱、欲望和权力,猛烈地冲击着由沙多里斯家族、康普生家族等构建的传统世界。他对艾勃·斯诺普斯式人物的描述是:“他的特殊才能乃是企业家的卑鄙狡诈。他做起事来毫不顾及自己的手段是否合法;他根本没有任何道德准则。战争带来的危机使他能够利用沙多里斯家的一个成员为自己的利益服务,……更有甚者,他还能诱使沙多里斯家的这个成员象他自己一样去做自私自利的事情,并且在利用她作为工具时使她丧生。”[5]6而在《喧哗与骚动》中,追随此道的杰生,也被描述成为一个残忍、贪婪的恶棍,被福克纳评为自己的作品中最邪恶的人。甚至在杰生哥哥昆丁眼里,接受“先进思想“的哈佛大学亦身在物欲横流之中,到处充斥着浪荡子和花花公子,比如看不起南方的浪荡子赫伯特就曾在这里念过书,却只因“能开一辆轿车来胸前纽扣眼里插着朵花”,就赢得了母亲的欢心、娶走他心爱的妹妹。
而与之对立,作为悲剧英雄存在的沙多里斯和康普生们,虽然祖上有着罪恶的蓄奴历史,却恪守着独具南方特色的美德标准,尽管他们的力量在工商业文明的进攻中日渐式微。这些英雄形象多数像作家引以为豪的祖先那样,是优雅、倨傲、果敢的“将军、巨人、国王”。
在《押沙龙,押沙龙!》中,主人公萨德潘是一个令作者又爱又恨的人物,也是一个典型的南方英雄形象。作为庄园主,他的双手必然沾满黑奴的血泪,因此福克纳将罪罚意识融入萨德潘故事中,让他的家族以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悲剧收场。然而,作为白手起家的庄园主,萨德潘身上也散发出南方传统所赋予的创业精神和英雄观念。即使在他走下坡路的时候,这个人物形象也被塑造得很高大。福克纳认为:“他应该是一个‘鳏居的阿伽门农王,’但实际上不是,而是‘衰老的、关节僵化的匹拉默斯’。他是‘上了年纪的、青筋暴露的、绝望的浮士德’‘一个年老力衰的亚伯拉罕’,自己犯下了罪,报应却要留给孙子一代去承受。他死于长柄大镰刀,亦即‘凯撒大胜的象征性桂冠’。他痛苦地认识到,没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来完成自己的雄图伟业,这样,通过讽刺性地与书名相呼应,塞德潘就成了耶路撒冷的大卫王,这位大卫王得到保证,说是上帝将会给他造屋并建立万世王朝。”9阿伽门农、匹拉默斯、浮士德、亚伯拉罕、凯撒、大卫王,这些神话传说中不朽的王者英雄与塞德潘并肩而立,可见福克纳对于他有多么赞赏。正如同著名的福克纳评论者考利所说:“种植园主生活都很舒适,仆役成行,可是福克纳从来不让我们忘记,他们居住的地方不久之前还是边疆。他佩服他们,倒不是因为他们有财富、风度或骏马,而是因为他们——最优秀的种植园主——不加怀疑地接受了一种道德法规,这种法规使他们学会了‘勇敢、荣誉、骄傲、怜悯、爱正义、爱自由’。”[5]37
这是一群为荣誉而维持着倨傲、优雅、威严的上流形象。就连《喧哗与骚动》中将一切南方美德和精神寄托都建立在妹妹凯蒂身上的昆丁,也如此美化凯蒂:“从来没有做过女王也没有做过仙女总是当国王当巨人或者当将军。”[8]在短篇小说《曾有过这样一个女王》中,沙多里斯家的姑婆弗吉尼亚则不无骄傲地评价沙多里斯家人“是一群骄傲愚蠢的幽灵”。有个男人写了龌龊情书给她的侄孙媳娜西萨,而娜西萨企图隐藏书信息事宁人,她知道后说:“我宁愿一次性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有人这么看我,然后让这人为此挨顿马鞭,也不能让他不受到任何惩罚地继续想下去。”她从心里瞧不起娜西萨,因为她认为其所作所为使至高无上的家族荣誉受到了伤害。然而,当娜西萨为了追查那些被盗的情书而委身侦探的时候,这位老人只能愤怒而无奈地悲叹:“啊,我的上帝,我们这些可怜的、愚蠢的女人。”[9]然后,阖然长逝。最值得回味的是,在老姑婆为沙多里斯家殉身前,福克纳描写她的头发“像一座失去光泽的银色王冠”。而她坚持要带上帽子一举就更像是在加冕。
即便是《喧哗与骚动》中著名的懦弱者昆丁,亦身体力行着“勇敢、荣誉、骄傲、怜悯、爱正义”这种南方式的骄傲,并毅然为之殉道。作为康普生家族的长子,他爱家族的荣誉和骄傲,爱自己的妹妹,他命令诱奸妹妹凯蒂的达尔顿·艾密司离开,因为他清楚达尔顿并非真爱凯蒂——达尔顿说出了“女人全一样,都是贱坯”这样的下流话。对于浅薄的布兰特太太的青睐,他嘲讽道:“她倒允许吉拉德和我来往,因为我总算是天生高贵,投胎时投在梅逊一迪克逊线以南。”[8]他还有一颗怜悯的心,给素不相识的意大利小女孩买面包以充饥,并想把她送回家。
但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向达尔顿·艾密司开枪,只能幻想着自己阉割了他,幻想着自己还如同祖父辈那样果敢地消灭威胁家族荣誉的敌人。他也并没有效法祖辈英雄那样拒绝与布兰特太太来往,因为这些人的惺惺作态为他沉醉在祖先的英雄幻梦中提供了脆弱的虚荣。甚至,当意大利小女孩的哥哥朱里奥认为他给食物是为了诱拐妹妹,并以此告上法庭,而法官对昆丁罚款以惩戒耽误了朱里奥的工作时间,面对不公,昆丁既没有申辩,也没有勇气与之对决。
他崇拜的英雄行为准则——“勇敢、荣誉、骄傲、怜悯、爱正义”,在现实世界一文不值,在他自己也无力去身体力行地抗争和维护。面对工商主义浪潮的步步紧逼,昆丁失去了以土地为代表的家族财产,失去了代表家族荣誉的妹妹的贞洁,在哈佛求学被现代气息所包裹的昆自己连最后独善其身的“精神纯洁”也可能被摧毁,所以他在改变来临之前自杀了。昆丁的理想是绝对的,荣誉、骄傲和自轻、自贱天壤之别,圣女和荡妇水火不容,纯洁之爱和物欲追逐势不两立,正义和猥琐叛若云泥。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明知此去无归途,却不肯退却,绝不同现实合污。昆丁的身上回荡着的,正是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在工商业浪潮冲击下日见稀少的形而上的光辉。昆丁的痛苦与绝望也是无法解脱的,作为微弱的个人面对强大的社会堡垒,面对势不可挡的时代潮流,自杀成为昆丁对社会现实所做的抗议性牺牲,他宁愿忘记一切,也不愿面对一切;他宁愿从尘世销声匿迹,也不愿妥协地生存。
而这也正是福克纳最为切身的痛楚。祖辈的荣光和英雄主义是福克纳总结的南方文化最值得捍卫的元素,这一切正被国家统一后顺理成章的一体化进程和现代化加速发展、工商业经济大潮所吞噬。而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塔倒掉无力回天。他甚至还要在最厌恶的好莱坞讨生活。生存需要金钱,他钟爱的传统需要通过商业文化的手段得以发出声音。但是,他又不甘心自己的屈服,所以他公然宣布自己就是昆丁,又通过昆丁的自杀作了一次理想的宣告。
福克纳很清楚地认识到,沙多里斯们、康普生们与斯诺普斯们的剧烈冲突,并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地方与国家的对抗中,南方传统之势式微;农业文明与工商业浪潮的较量中,后者力量之强大已是无法逆转的历史格局。然而,福克纳却展示了一群在抗争中走向悲剧、撞向悲剧的人,大厦将倾、狂澜即倒,但他们维护传统价值,坚守着独特的地方性情结,其九死而不悔的炽热情怀,浓墨重彩地为他们的人生悲剧渲染了强烈的悲怆感,即便是失败,即便是黑暗,也反衬出了他们的辉煌。
三、沐浴普世光辉的南方
南北方的较量,仿佛是地方性与国家一体化进程的对抗,而实际上,毋宁说这是一种独立思想在面对时代风潮时体现出的高傲和悲凉。
以福克纳而言,其前期作品,如同大多数南方作家一样,在描绘着唯利是图的资本主义工业化社会对南方世界的冲击,对南方传统的沦丧感到痛心疾首,《喧哗与骚动》、《圣殿》、《八月之光》、《押沙龙,押沙龙》总是被阴郁悲观和黑暗基调笼罩,作品中的沙多里斯家族、康普生家族、斯特潘家族面对新兴工商主义冲击而节节崩溃,几个年青主人公,即便是精神洁癖决绝自沉的昆丁和深切反省家族罪恶离群索居的艾克,都以逃避的方式远离现实世界。然而,晚年的福克纳在最后一部小说《掠夺者》中,创造了一个得到了父母和祖父母精神关怀和教诲的家庭。这个家庭的长辈们与前面那些或者懦弱或者残暴的长辈不同,教给了后辈实实在在的生活准则,使得主人公“卢修斯”面对罪恶并非是精神上的鄙视而是挺身而出正面出击。
当他发现妓女科丽的侄子奥蒂斯竟然为了赚钱而让人从墙板洞往里偷看自己的姑姑卖淫,他与这个浑小子大打出手。他说:“我完全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不单是打伤他而且要彻底打垮他,……不是在对付一个干瘪的十岁男童,而是在同时对付奥蒂斯和老鸨;侵犯她隐私的小坏蛋和败坏她贞洁的老恶婆——让一个皮开肉绽,另一个魂飞魄散;而且不只是这两个,而是所有害她堕落的人;不只是这两个皮条客,还有那些麻木不仁的小无赖,那些淫荡无耻的臭男人,他们花钱窥视她孤弱无助而又不得雪耻的浪荡堕落。”[10]他清楚地表示了他不只是在与男孩打架,而是在与邪恶做勇敢的斗争。当科丽知道了原因,深为感动,发誓再也不过那样的生活,因为11岁的卢修斯是第一个为了帮她而打架的人。卢修斯以自己的信念和勇敢挽救了她,使她获得了新生。
小说是以卢修斯晚年给孙子讲自己童年经历的形式展开的,正如当年他祖父教育他一样,是为了将传统价值观念传授给孩子。“很明显,福克纳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创作这本小说,是为了向‘孙子们’传授他所珍惜的传统价值观念。向他们展示他称之为‘昔日的荣耀’的那些人身上的美好品质和一个人的成长道路。或者是,正如他在他为这部小说所写的广告词所讲的,他要传达‘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要献给人们一部使他们在工商社会里像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人一样生活的《圣经》。”[11]
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南方文艺复兴并非是要呼吁对过往政治经济体制的复辟,而是在面对工商业经济带来的世风日下时,用美化祖先的笔触,以地方文化为堡垒,倾泻出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福克纳们相信要从纷乱的现实中找到人的价值,就必须要遵从深藏在古老传统中的美德,这才是他们坚守南方地方性的根本所在。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他才在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发言中说:“我相信人类不但会苟且地生存下去,他们还能蓬勃地发展。人是不朽的,并非在生物中惟独他留有绵延不绝的声音,而是人有灵魂,有能够怜悯、牺牲和耐劳的精神。”[12]
我们的国家正面临着相似的境遇,在经济物质条件日趋繁盛的背后,是传统美德的大量缺失。在地方上,我们的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同样以物质的方式得到保护,然而,真正的精神遗产却日渐式微,这时,我们怎不急需福克纳式的斗士,以地方情怀发出呐喊。
[1]胡伟.论铁路在美国南方转型时期的作用[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
[2]Lawson,Lewis A.Another Generation:Southern Fiction Since World War II[M].Jackson:UP of Mississippi,1985:12.
[3]武月明.从卫希礼和昆丁所经历的精神危机看南方的悲剧[J].外国文学研究,2002(3).
[4]敏特.圣殿中的情网——小说家威廉·福克纳传[M].赵扬,译.北京:三联书店,1991.
[5]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福克纳评论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6]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41.
[7]福克纳.去吧,摩西[Z].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273.
[8]福克纳.喧哗与骚动[Z].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01.
[9]陶洁.福克纳短篇小说集[Z].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191-193.
[10]福克纳.掠夺者[Z].杨颖、王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133.
[11]肖明翰.译本序[C]//威廉·福克纳.掠夺者.杨颖、王菁,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8-9.
[12]朱振武.在心理美学的层面上——威廉·福克纳小说创作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2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