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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游戏思想关照下的翻译研究*

2013-03-18

外语学刊 2013年6期
关键词:维特根斯坦译者哲学

苏 畅

(大连民族学院, 大连 116600)

语言游戏思想关照下的翻译研究*

苏 畅

(大连民族学院, 大连 116600)

维特根斯坦是西方哲学史上一位划时代的哲学家,他的思想在很多人文社会学科中的影响都广泛。后期维特根斯坦提出的语言游戏思想不仅是语用学研究的基石,也为翻译研究带来很多新的启示。本文从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思想入手,将“意义即使用”的观点引入翻译研究,把翻译过程视为从源语言到目的语的意义转移,以期为翻译研究提供新的角度与方法。

翻译;意义;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

1 引言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是20世纪西方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2002年,在约翰·塞尔以及大卫·戴维森等12位世界顶尖哲学家投票选出的“近50年来最重要的10本西方哲学著作”中,维特根斯坦的著作共获得13票,位列第一位。其中,后期维特根斯坦的代表作《哲学研究》(PhilosophicalInvestigation)以9票排在整个著作榜单的首位,《论确实性》获得两票,《逻辑哲学论》和《蓝皮书和棕皮书》各获得一票。这些都直接说明了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在西方学术界的影响力。罗素在谈到对维特根斯坦的第一印象时是这样说的,“结识维特根斯坦是我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思想遭遇之一”(江怡 1998:50)。“前期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与世界具有逻辑上的同构性,只有通过对语言的分析,才能最终达到对世界的认识”(刘辉 2010:26)。后期维特根斯坦则认为“从语言游戏出发,通过使用和规则,才使人们融入生活形式”(刘辉 2009:23)。事实上,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始终是围绕着关于语言的思考而展开的。这其中,语言游戏(language game)思想就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一思想不仅是日常语言分析学派以及语用学的发端,同时也为博弈论等其他社会学研究提供了启示。本文尝试从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思想入手,将“意义即使用”的观点引入翻译研究,把翻译过程视为源语言到目的语的意义转移,以期为翻译研究提供新的角度与方法。

2 语言游戏思想解读

2.1 源起

“如果说后期维特根斯坦的思想深刻的话,那是因为前期他在相反的方向上走得太远”(谢群 2009:25)。为此,他还特意在《哲学研究》的序言中写道,“只有与我旧时的思想方式相对照并以他为背景,我的新思想才能得到正当的理解”(Wittgenstein 1958:2)。前期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与世界同构,“我的语言的界限就是我的世界的界限”(Wittgenstein 1955:56)。虽然前期维特根斯坦肯定日常语言的逻辑完整性,认为“语言是认识世界或实在的适当工具,因为其命题能够为我们提供关于事实的正确逻辑图像”,但是他同时也指出,“语言的外形掩盖了思想,犹如我们不能根据衣服的外形来推断出它所遮盖的身体一样”(谢群 2010:12-13)。这些思想都使得前期维特根斯坦对日常语言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他认为,“人不可能直接从日常语言中懂得语言逻辑。罗素的功绩在于指明了一个命题表面的逻辑形式不一定就是它真正的逻辑形式”(Wittgenstein 1955:42)。他始终摒弃日常语言的模糊性,认为正是这种不够清晰的工具影响了人们的思维,掩盖了原有的思想,并引发了哲学上的所有问题。于是,《逻辑哲学论》时期的维特根斯坦像弗雷格(G. Frege)一样提倡抛弃日常语言,建立精密的形式语言,希望通过这种理想化的语言来精确地表达思想。正因为此,维特根斯坦也骄傲地认为他解决了所有的哲学问题,对于其他的人类只要保持沉默就好。

2.2 反思

尽管《逻辑哲学论》风靡一时,被视为新的哲学“圣经”,但是归隐田园的维特根斯坦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思想存在很多漏洞。于是他很快开始批判自己前期对理想语言的追求,回归到“粗糙的表面上来”,逐渐构建以语言游戏、家族相似性以及生活形式3个重要理念为支柱的后期哲学。其中,语言游戏的思想不仅促使了语用学的产生,也为其他很多社会学研究提供了思想来源。在20世纪30年代的一些演讲中,维特根斯坦就开始提到了语言游戏的概念,“我以后还要反复让你注意我称之为语言游戏的那种东西。与我们在极其复杂的日常语言中依据于使用符号的那种程序相比,这是一种比较简单的使用符号的程序。语言游戏是由儿童开始使用字词的一种语言形式。对语言游戏的研究是对原始语言形式或者原始语言的研究”(Wittgestein1958:23-24)。他还写道,“我不想指出一切我们称为语言的东西的共性,我想说我们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现象具有共同点而用同一个词来指称所有这些现象”(Wittgestein1958:31)。由此可见,“后期维特根斯坦眼中的语言是没有共性或没有本质的。他认为,语言是以目的为导向的、复杂的社会活动——语言游戏”(刘辉 2010:26)。他用关于“红色”的讨论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红色的东西可以被消除,但是红色无法被消除,因此‘红色’一词的意义可以独立于红色的东西而存在……我们一旦忘记某种颜色的名称,对我们而言它就失去了意义;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再用它进行某种语言游戏了”(Wittgestein1958:28)。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维特根斯坦把语言使用的过程就视为语言游戏的过程。人们说话就是在游戏,不同类型的交际对应着不同的语言游戏,同时,不同的语言游戏也决定着语言使用的不同规则和用法。正因为此,语言的意义研究第一次走出了形式化的牢笼,开始重视使用过程中的多样性。

3 翻译研究的瓶颈与思考

“可以说,某一学科方法论的发展与完善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该学科的繁荣程度。因此,在发展本学科方法论的同时,学者们也广泛借鉴相关学科的研究方法,以推动该学科的发展”(刘辉 2011:22)。回首翻译史,这个学科的发展与进步时时刻刻都与语言学、语言哲学的研究紧密相关。语言哲学的意义研究经历了从指称论、观念论到语用论的过程,翻译学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汲取营养共同进步。遗憾的是,意义的复杂性为翻译实践带来无限的困扰,也为翻译学研究提出了无数的挑战。同时,也为作为翻译活动主体的译者(translator)提供了很大的空间。

“翻译不是简单的两种语言之间的解码过程,而是理解思想与重新表达思想的动态过程。”(李明清 2009:13)这种动态性也正是译者主体性(translator’s subjectivity)的体现。首先,译者具有主导性。人具有思维,因此总是会以自己的意识为导向,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观点与想法赋予译文中。其次,意义把握的片面性。意义是一个复杂的事物,难以定义。这也是困扰了语言哲学和语言学多年的问题,翻译研究也不例外。也正是由于意义的这种不确定性使得译者对原文的把握具有与生俱来的片面性,也使得“完全对等”的翻译不可能存在。这也再次加强了译者对翻译过程的主宰地位。再次,译者对意义的取舍。意义的形成富含很多文化、历史以及语境等因素,这些迫使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必须对原文的意义进行取舍。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取舍?最后,译者自身的局限性。翻译人员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必然受到自身的知识水平、文化素养以及翻译经验等多方面因素的限制。这些都是人类的有限性决定的,是不可逃避的事实。综上所述,如何能够正视现有的翻译研究存在的问题,给翻译人员提供一个可行性较强的指导性标准是目前翻译研究面临的主要困境。

我们认为,翻译是译者主导下的不同语码间意义转换的过程。翻译是一种行为,而不应该是结果。在一定程度上,“翻译就是译者与原文作者之间的对话,就是以语篇为中介的一种意义呈现和解释行为”(李明清 2009:13)。归根到底,翻译问题还是意义问题,而意义问题是语言学和语言哲学的根本问题。也就是说,语言哲学研究对意义问题的厘清是翻译研究发展的基础。换言之,翻译研究应当不断追随语言哲学研究的脚步,对新的意义观进行验证与反思,以便能相互促进,尽早更好、更全面地认识语言的意义。因此,语言游戏思想作为一种新的意义观也应该可以为翻译研究提供一些新的思考与启示。

4 语言游戏思想对翻译研究的启示

虽然语言游戏思想是后期维特根斯坦意义观的支撑点,但是由于他反对本质主义所以没有界定过这个概念。可喜的是,《哲学研究》中有很多关于语言游戏的论述,江怡和涂纪亮等很多学者都曾经对语言游戏思想的特点进行过归纳(江怡 1998,涂纪亮 2005),并给出一些语言游戏的例子。在此基础上,我们将语言游戏的特点归纳为规则性、目的性、多样性和动态性4种,并以此为切人点探讨该思想对翻译研究的启示。

4.1 翻译过程的规则性

“语言游戏的约束不是来自因果,而是来自规范”(陈嘉映 2003)。顾名思义,游戏的第一原则就是规则性。规则是游戏诞生的基础,也是游戏能够顺利开展的保证。钱冠连曾经指出,人活在程式性的语言行为中,具有基本固定的一套说法、行为步骤以及话语和行为步骤的固定配合(钱冠连 2005:275)。因此,作为语言游戏的一种类型,翻译活动的首要宗旨也是要遵守规则。翻译过程的规范性能够保证译文不会大角度地偏离原文。事实上,翻译活动的规约因素与翻译活动的主要参与者有关,一般为原文、译文、译者、赞助人和出版商等。规则性就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译者、赞助人和出版商;另一个层面是原文、译者和译文。第一个层面是人与人之间的归约性,也就是职业道德的遵守。这样可以保证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主导地位。第二个层面是译者与两个文本之间的相互制约性,也间接反映出译者与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关系。译者作为“二次创作”的执行者,首先要尊重作者,不能任意地“改写”和“重写”。这同时也是对读者不负责任的表现。当然,需要指出的是,遵守规则并不代表着墨守成规地去一字一字地直译,而应该是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根据不同的目的性和动态性来选择多样化的表达方式来建构译文。后文会对这些进行详细地阐释,此处不再赘述。

4.2 翻译活动的目的性

事实上,翻译研究中有关目的的探讨并不罕见。20世纪70年代,Vermeer提出了翻译研究中的目的论(Skopos theory)。他主要是从跨文化的角度关注翻译研究,将翻译置于人类行为理论的研究范围,认为翻译是译者作用下的有明确目的的以原著为基础的跨文化交际活动。这一观点也使得当时的翻译研究从注重语言和形式研究转变为关注功能、社会和文化等多元因素。此外,我国学者黄忠廉提出的“变译理论”将变译定义为“译者根据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增、减、编、述、缩、并和改等变通手段摄取原作有关内容的翻译活动”(黄忠廉 2000:5)。那么,需要我们思考和判断的是:什么特定的条件、什么样的读者又是特定的读者、何种需求是特殊需求。其实这些都有一个统一的判定标准,那就是翻译活动的目的。也就是说,变译依据的是什么,就是目的。变译就是根据翻译活动的目的的不同来变。例如,

原文:当时的人不知道平遥,就如同现代人不知道深圳一样不可思议。

译文:Chinese people in that time who knew little about Pingyao were as incredible as American people of today knowing nothing about New York.

(叶苗 2009:30)

上面的例子出自是平遥古城的旅游宣传手册。译者将原文中的“现代人”和“深圳”译为了“美国人”和“纽约”。从字面上看不出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但是从翻译活动的目的角度出发,这就是一个成功的译文。该语篇的目的是宣传平遥古城的文化,强调当时的平遥在中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就犹如今天的深圳对现代人的影响一样。但是,如果将这句话直译,多数的美国人或者说是首次到中国来的美国人可能不会理解深圳对于现代人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是他们了解纽约,知道纽约是美国的经济中心,在美国的影响力和受关注度如何。因此,译者通过城市名称的替换实现了让读者明白当时的平遥的地位的目的。

我们认为,目的性是人类一切活动的根本属性。翻译活动作为一种典型的跨文化交际活动也是人类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目的决定着译者对原文的取舍,也决定着译者对意义的选择。因此,在遵守宏观游戏规则的前提下,目的是译者一切行为的源动力。

4.3 翻译策略的多样性

语言的意义具有不确定性,因此以意义为基础的语言游戏也同样是多变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多样性才使得人类的生活丰富多彩,也使得语言游戏中体现出的相互博弈具有智慧性。在一定程度上,翻译可以被视为译者的目的与翻译规则之间的博弈。译者既要不偏离规则的限制,又要努力实现自己的目的,二者的相互限制与制约使得同一原文经不同的译者后产生不同的译本。这种多样性体现的正是译者的翻译策略,也是翻译活动与研究能够发展和进步的原因。翻译策略的多样性不仅可以鼓励译者的努力创新,也同样是译者目的顺应规则的选择性结果(Verschueren 1999)。

4.4 翻译环境的动态性

动态性体现了语言游戏中互动灵活多变的一面,同时也是语言游戏与生活形式密不可分的表现。维特根斯坦认为,语言是一种活动,这种活动就发生在生活形式当中。“语言并非是由单纯描画或描述事实的命题组成的单一构造物,而是由丰富多彩、功能多样的语言游戏组成的异质类聚物;同样,世界也并非是由单纯的事实组成的单一构造物,而是由丰富多彩、作用各异的生活形式组成的异质类聚物”(韩林合 1996:107)。我们认为,维特根斯坦的生活形式在一定意义上就是海德格尔眼中的生活世界,目的都在于强调使用环境对语言选择的重要性。那么,对于翻译活动而言,环境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对各种环境的动态把握是译者能力的体现。能够根据不同的环境,灵活掌握规则与目的之间的尺度是翻译的较高境界。因此,我们认为,翻译研究不能一味地追求极端的标准,例如前些年受到猛烈追捧的归化异化研究。翻译作为一种社会性的语言活动,不可以出现绝对的标准,判定的标准应该以具体的语言环境为依据。这也是维特根斯坦强调“语言的意义就在于使用”的原因。语言是活的,有生命的。因此,翻译活动在语言与语言之间进行也必定是生动的、鲜活的。

5 结束语

“哲学是语言学的摇篮,语言学的成长离不开哲学的孕育”(谢群 2009:26)。翻译研究自然也离不开哲学的关照。意义问题是语言哲学的终极思考,意义问题如果不能得到解决,那么翻译问题也就将永远没有答案。唯有通过语言哲学家的不断努力无限地接近意义的本原,翻译研究才能有章可循。作为近代语言哲学意义观的典型代表,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否定了以往的意义本质主义,将意义视为一种活动,认为意义存在于使用中,没有使用就没有意义。这个极具开创性的观点为翻译研究提供了很多新的启示。本文尝试从语言游戏思想入手,分别从规则性、目的性、多样性和动态性分析了翻译活动的过程,以期能引起翻译界对语言哲学研究成果的关注,推动翻译研究的进步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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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lectiononTranslationStudyfromthePerspectiveofLanguageGame

Su Chang

(Dali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 Dalian 116600, China )

Wittgenstein is one of the greatest philosophers in the modern western philosophical history, whose thoughts have huge effect in many social and human sciences. The thought about language game of later Wittgenstein is not only the basis of pragmatics, but also gives a lot of enlighte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 The article takes the thought of language game as the framework, tries to introduce the view of “meaning as use” into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considers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as the meaning transfer from the source language to target language, in order to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of translation study.

translation; meaning; Wittgenstein; language game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中国少数民族史诗英译与研究:以锡伯族史诗《西迁之歌》为例”(12YJC850011)的阶段性成果。

H059

A

1000-0100(2013)06-0076-4

2012-06-17

【责任编辑谢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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