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工业化进程中农民的转变与调适

2013-02-15胡凯基黄庆丽王昆仑

通化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5期

关键词：工业化工业农民

胡凯基，黄庆丽，王昆仑

（1.蚌埠学院人文社科部，安徽蚌埠233030；2.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安徽蚌埠233030）

历史研究

我国工业化进程中农民的转变与调适

胡凯基1，黄庆丽2，王昆仑1

（1.蚌埠学院人文社科部，安徽蚌埠233030；2.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安徽蚌埠233030）

传统农业社会与现代工业社会是差异极大的两种类型的社会，在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性格心态与思维习惯等方面都有很大不同。我国目前正处于工业化的加速阶段。农民在工业化进程中的转变与调适是值得人们关注的问题。目前有的农民已经因为没有做好工业化进程中的转变与调适而程度不同地遭遇各种问题，包括富士康连跳这样的极端事件。我国农民在工业化进程中转变与调适问题的前景在短期内不容乐观，长期终将解决。

传统农业社会；现代工业社会；农民的转变与调适；工业化进程；富士康连跳事件

工业化是现代化不可逾越的发展阶段，是现代化的基础和主体。[1]1770年左右英国最早开始了工业革命，至1830年左右完成。到1870年左右，西欧北美完成了工业革命，从此工业化、城镇化的浪潮席卷全球。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关于资产阶级对世界影响的描述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对工业化影响的描述。《共产党宣言》中说“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2]发达国家上世纪中后期先后实现了工业化和信息化，美国农业人口占全国总人口比重已下降到不足2%。我国目前正处于工业化中期、工业化加速期，农业人口占全国总人口比例在50%左右。

一、现代工业社会与传统农业社会的形态差异

我国工业和信息化部原部长李毅中在一次接受采访时提到，一谈工业化，人们往往容易望文生义地理解为大力发展工业。李毅中提醒，工业发展是工业化的显著特征和主要内容，但工业化并不能狭隘地理解为发展工业，因为工业化是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过程。工业化不仅仅是要使工业成为国民经济的主导产业，更重要的是要将大工业的理念融入社会的方方面面，使农业和服务业的生产模式向标准化、规范化、规模化、社会化、专业化的方向转变，用工业化信息化带动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国防现代化。[3]工业的理念涉及社会的方方面面，而人的体验是其核心。韩国学者具海根认为产业工人的“经验和反应可以说是…韩国工业化转型的核心”[4]202，而以往对韩国经济奇迹的研究，并没有给产业工人一席之地；即使谈到工人的作用，也只是将他们视为一种廉价劳动力和比较优势，而不去关注这些劳动者作为人的体验，以及他们在工业化过程中的命运和遭遇。[5]415具海根因此写作并出版了被美国社会学会评为“亚洲问题最佳著作”的《韩国工人——阶级形成的文化与政治》一书。韩国产业工人的“经验和反应可以说是…韩国工业化转型的核心”，我国劳动者作为人在工业化中的体验自然同样值得关注。下面将从人的生产、生活、观念三个方面比较现代工业社会与传统农业社会的不同。

（一）生产方面

1.集中与分散。历史学家余英时先生曾谈到近代机器生活造成的三种特征：人的集中、机械化与零件化、生活无保障。[6]188现代工业社会的典型特点是大机器生产，这自然要求生产者的高度集中，而传统农业社会是以家庭为单位分散生产的。

2.机械化、零件化与自然化、整体化。传统农业社会的农业劳动借助简单工具和土地、作物直接打交道，同时一家人完成从播种、管理到收获的完整过程，这就是自然化、整体化的生产。现代工业社会里，工人工作时间、场所固定，工作程序单调重复，这就是人的机械化。高度细致的分工，流水线生产，就是人的零件化。说“机械化的结果是人们丧失人自由自主的精神，零件化的结果则破坏人格的独立与完整”[6]189或许有夸张成分，但机械化、零件化作为重要的生产特征会对劳动者产生很大影响则是可以肯定的。

3.商业化与自给自足。现代工业社会产品种类繁多，绝大多数生产者都是商品生产者，其劳动成果完全用于交换。传统农业社会的农民虽也要缴纳实物租税，但剩余部分则主要用于自己消费；生活中虽也有要购买的如盐铁等商品，但比例很少，如马克思所说的“每一户农户差不多都是自给自足的，都是直接生产自己的大部分消费品，因而他们取得生活资料多半是靠与自然交换，而不是靠与社会交往。”[7]693

（二）生活方面

1.便利与艰辛。现代工业社会给人们提供了自来水、电、电话、管道燃气、各种家用电器、汽车等各种便利生活的产品设施，而传统农业社会的普通人要自己挑水、用油灯或蜡烛照明、拾柴烧火…，以至于不少人都感慨地说现代一个普通农民的生活都远远超过以前的中等地主。

2.丰富与单一。因为生产效率的提高和生活的便利，现代工业社会的普通人有更多的闲暇和金钱追求丰富多彩的生活，而这在传统社会则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能享受。享受旅游就是现代工业社会丰富生活的一项突出表现。2005年我国城乡居民平均出游率达90%以上，国内旅游人数12.12亿人次，而2011年我国国内旅游人数已达26.4亿人次。

（三）观念性格方面

美国传教士明恩溥1894年成书出版的著作《中国人的素质》刻画了晚清中国人的性格，“省吃俭用、漠视时间、漠视精确、天性误解、拐弯抹角、柔顺固执麻木不仁、因循守旧、漠视舒适方便”[8]，这些被列为中国人性格明显是农业社会的性格特征。以当今情况与书中所写相对照可以发现中国人的性格和晚清时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性格变化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型。

1.创新与守旧。《共产党宣言》中说“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却是过去的一切工业阶级生存的首要条件。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2]现代工业社会的开始是以工业革命的一系列技术革新为标志的。因为激烈的市场竞争，尤其是全球市场竞争，现代工业社会必须一直保持着创新的步伐。而现代科学也为创新提供了支持。传统农业社会一方面没有激烈的市场竞争，一方面也没有现代科学为创新提供支持，所以很少创新，看重的是经验传承。社会学家周晓虹曾提到：在工厂里工作，你必须具备同时也能够通过这种工作获得这样一些必要的个人素质……创新精神和适应变化的能力。[9]248

2.开放与狭隘。《共产党宣言》中说“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2]所以现代工业社会的人们更具有一种开放的心态。而传统农业社会的人们则因为接触面窄，心态相对狭隘。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评论法国农民“小农人数众多，他们的生活条件相同，但是彼此间并没有发生多种多样的关系。他们的生产方式不是使他们互相交往，而是使他们互相隔离，这种隔离状态由于法国的交通不便和农民的贫困而更为加强了。他们进行生产的地盘，即小块土地，不容许在耕作时进行分工，应用科学，因而也就没有多种多样的发展，没有各种不同的才能，没有丰富的社会关系。”[7]693

3.理性与习俗。汪荣祖先生曾在《思潮与时代——思想史研究之范畴与方法》一文中指出：若解答历史问题之“自觉反应”所产生的思想，可称之为“正规思想”（rational thinking），则所谓“非正规思想”，亦不应不顾。所谓“非正规思想”，诸如“成见”、“假想”、“信念”、“希望”、“欲望”等等。类此皆不受人之理性所规导之“思想”，亦即康福教授所谓“未完成之哲学”（the unwritten philosophy）。[10]69传统农业社会农民头脑中“非正规思想”占主导地位，受习俗支配。这些“非正规思想”很少能经得起理性检验，但其生命力却不容小视。启蒙运动是人类由传统时期进入现代时期的关键。康德说，“启蒙就是使人们脱离未成熟状态，把人们从迷信或偏见中解放出来…使人发现按照人的尊严——人并不仅仅是机器而已——去看人。”恩格斯称赞启蒙运动说：“在法国为行将到来的革命启发过人们头脑的那些伟大人物，本身都是非常革命的。他们不承认任何外界权威，不管这种权威是什么样的。宗教、自然观、社会、国家制度，一切都受到了最无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须在理性的法庭面前为自己的存在作辩护或者放弃存在的权利。”[7]而启蒙运动作为工业革命的前奏，本已极大地冲击了传统非理性的习俗。现代工业社会本身和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完善相伴。197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希克斯在其1969年出版的《经济史理论》中指出，世界经济史可看成“是一个单一的过程——具有一个可以认识的趋势（至少到目前为止）的过程…这就是由习俗经济和命令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11]市场经济大致和工业化同步，作为习俗指令经济的替代物也冲击着传统习俗。

二、我国农民在工业化进程中转变与调适的现状

2012年8月，博鳌亚洲论坛创始秘书长龙永图在出席“2012白沟新城高峰论坛”时发言指出“中国城镇化面临最大的难题，是怎样把成千上万已经进城和即将进城的农民变成真正的城市居民，使他们享有完全的国民待遇，……如果不能真正解决农民成为城市居民的问题，就容易出现很多年前美国黑人给美国社会带来的动荡。”目前我国已有大量农民成功地完成了工业化进程中的转变与调适而顺利融入现代工业社会,也有的农民因为没有做好工业化进程中的转变与调适而不同程度地遭遇各种问题。

（一）生产方面

2010年1月至5月，深圳富士康公司发生了12位员工接连跳楼自杀事件。有评论者指出惨剧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员工与员工之间的断裂。员工之间的关系比较淡漠，平时大家基本上没有交流，‘住在一起就跟陌生人一样’”。而这也是员工对现代工业生产的集中化、机械化与零件化的不适应。

改革开放以来，假冒伪劣产品一直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近年来更是发展到接连出现毒豇豆、苏丹红鸭蛋、三聚氰胺牛奶、瘦肉精猪肉、地沟油等严重有害食品的程度。出现这样的问题，一个重要原因是生产者和政府对生产由自给自足转向商业化转变与调适不足。生产由自给自足转向商业化后，要求发展生产者的法治意识、契约意识、信誉意识，并要求政府进行及时有力的监管。而我国因为种种原因，这两方面都略有不足。

（二）生活方面

一些刚进城农民在小区饲养散放鸡鸭，擅自把公共草坪改为自家菜地等现象时有发生，往往引发大量投诉和纠纷。还有不少农民随子女进城居住，住了几年却从未去该市的任何景区景点游览，甚至也没去过免费公园、博物馆。

（三）观念性格方面

这主要体现在那些已融入现代工业社会的子女和他们的尚未融入现代工业社会而保留着大量传统农业社会观念性格的父母间的冲突。笔者有一表弟在远洋轮船上做轮机管理工作，月收入过万元。其休假回农村父母家时，喝可乐受到其母亲训斥“不过年过节喝什么饮料”，到网吧上网又被训斥“每天白去送钱给网吧”。

三、促进我国农民在工业化进程中顺利转变与调适的措施

（一）政府重视

世界各国的现代化经验表明，对于社会转型，政府的作用不可忽视，而作为后发国家，政府的推动和引领作用就更加突出。安徽工业经济联合会会长黄岳忠指出，工业化既是工业(特别是制造业)在发展经济中比重不断上升的过程，又是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过程。在加快工业化发展的实践中，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将提高工业比重和推动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两手都抓好。[12]

（二）就地、就近工业化

在工业化进程中，农民向工人的转变很多是和跨地区就业相伴随的。在我国主要表现为中西部农民迁移至东部沿海地区城市就业。随着经济的发展，中西部地区也要实现工业化。在此过程中，若能成功吸引大量本地农民就地、就近转化为城市居民，无疑会使农民的转变与调适更加顺利。近年来，安徽省以建设皖江城市带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和振兴皖北为契机，在这方面做了有益的探索。从2003年开始，滁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扩建，周围的农田、村庄逐渐被征用、拆迁，越来越多的农民脱离了土地，开始在开发区的企业上班，住上了新楼房，一些人还买了私家车。据了解，十年间，滁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共新增就业岗位10万多个，去年一年招聘工人就超过1.5万名。[13]在宿州市鞋业基地，一座座功能先进的工业厂房拔地而起，一片片配套完善的大型安居小区初具雏形，农民工进园区打工，在城市安家。使农民真正在工业化、城镇化的进程中得到实惠。[14]

（三）技能培训

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要求劳动者获得新社会的生产生活技能。2003年，致公党江苏省委倡导发起以“致力扶农、教农民上网、为农民造福”为宗旨的“致福工程”电脑培训，至今已在江苏省建立了82个县、镇、村培训点，实施10年来累计免费培训农民20万人，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影响；2009年开始，“致福工程”被先后推广到重庆、四川等地。[15]这几年，湖南省长沙市政府每年安排5000万元用于外来务工人员培训，也收到良好效果。正如复旦大学陆铭教授指出给定城镇化的大趋势，对于进城农民的教育投资应成为重中之重。如果对此不及早重视，未来产业升级将面临劳动力技能的制约。另外可能导致一部分受到良好教育的劳动力能跟上产业升级的步伐，而农民的下一代却跟不上，结果是扩大社会的收入差距。看清了这一趋势，正确的政策更应该是，让农村进城的移民和他们的下一代在城市里接受教育和技能培训，防止他们在未来产业升级的进程中掉队[16]。

（四）文艺慰藉

社会各阶层的人都需要精神文化生活。在某种意义上说，受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影响最大的农民更需要精神文化生活的慰藉。现在社会各界在此方面做了些有益尝试。央视主持人崔永元曾主持“打工春晚”，请北京暴雨中勇救被困人员的农民工吃饭。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也请了8位农民工吃饭。杭州市图书馆接纳了大量农民工读者。农民工集聚地东莞塘厦镇成立了全国首个“中国农民工歌曲创作基地”。从事打工文学创造的郑小琼获得了人民文学奖。[17]从上世纪90年代初发端并持续至今的“广东打工文学作家群”，以其阵容齐整、持续时间长、身份明确、影响深远，成为在全国引起强烈关注，并逐步进入当代文学史主流的一个重要的创作群体。我们完全可以将打工小说的主人公看成作者本人，小说中的焦虑就是作者的焦虑，而正是这种焦虑促使他们拿起笔来写作。打工者写打工者，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给打工者读，在打工者那里得到共鸣，从而缓解彼此的焦虑。[18]

现代西方工业国家的工人过着富足优越的生活，但在工业化初期则惨不忍睹。我国作为现在在加紧完成工业化的国家，面临着所处科技和生产力水平、劳工保护观念程度都比欧美当时要高许多的优势，这也给我国农民在工业化进程中就业、生活、心态、思维、性格的转变与调适问题的顺利解决提供了现实条件。中央提出的科学发展观核心是以人为本。随着科学发展观的进一步深入贯彻落实，工业化进程中农民的转变与调适问题必将受到各方的进一步重视并最终得到顺利解决。

[1]孙金龙.坚持工业引领，推动皖北振兴[N].安徽日报，2012-11-24（A3）.

[2][德]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1999.

[3]陈建萍.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是中国新型工业化道路的特色——专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工业和信息化部原部长李毅中[N].人民政协报，2012-06-19（B1）.

[4]具海根.韩国工人：阶级形成的文化与政治[M].张静,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

[5]闻翔.韩国工业化、阶级形成与劳工研究的两种写法——以韩裔社会学家具海根的《韩国工人》为参照［G］//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上海社会科学院信息研究所编.

2011国外社会科学前沿.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6]余英时.民主制度与近代文明[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7][德]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8][美]明恩溥.中国人的素质[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

[9]周晓虹.传统与变迁——江浙农民的社会心理及其近代以来的嬗变[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10]汪荣祖.学林漫步[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11][英]希克斯.经济史理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