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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女性主义正义观的先驱

2013-02-09肖爱平

关键词:女权女性主义正义

肖爱平

(湖南涉外经济学院 思政部,湖南 长沙 410205)

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 1759-1797)是早期自由主义女性主义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李银河在其所著的《女性权力的崛起》一书中指出,“自由主义女权主义的基本立场首先可以被表述为一种社会正义的观点:在一个公平的社会里,每个成员都应该得到发挥自己潜力的机会,男女两性应当拥有同等的竞争机会。”[1]97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就是持有这一立场最早的也是最有影响力的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者。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在其最著名、最广为流传的代表作《女权辩》中以饱含革命的精神,第一次将妇女教育与转变妇女社会地位、改善两性关系,甚至改变社会本身联系起来,第一次主张妇女的知识平等将“而且应该”有一个结果。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令人难忘地写道:“世界上缺少的是公平正义,而不是慈善施舍!”[2]64-65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中,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希望受到公平的对待。因此,在《致前奥顿主教塔列朗-佩里戈的信》中,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大声疾呼作为人类社会中一半的女性应该受到公正的对待。从而,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以理性、教育等概念为核心传播了女性的人权同男性的人权一样不可剥夺,应受到同等对待这一具有女性主义正义理念里程碑意义的启蒙观念。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在作为历史上第一部重要的女权主义理论著作《女权辩》中讲述了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女性如何遭受不公平的压制,并阐述了怎样从这种不公平的压制中解放出来的基本观点。她作为英国第一次女权运动浪潮中的著名领导人,提出的理论主张为19世纪以来的女权运动者提供了理论武器。

一、理性——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关于女性主义正义理念的依据

18世纪新兴资产阶级思想家赋予理性、自由、平等以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当涉及妇女问题时,他们却都无一例外地承袭了以往政治哲学的传统,认为女性缺乏理性、易于感情用事,从而拒绝视女性为具有理性的人,主张女性不适合进入专属于男人的公共领域。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欣然接受了其“天赋人权”和“自由、平等”的思想,但她坚决抨击了他们在理性、品德问题上的双重标准,而是强调在理性、品德与知识等问题上没有性别之分,女性与男性一样也拥有不可剥夺的自由权利,她们也是人。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但是假使妇女不能享有天赋人权,没有发言权的话,首先就必须证明她们缺乏理性,从而避免不公平和自相矛盾的罪名。”[2]3一方面,近代资产阶级倡导天赋人权和平等原则;另一方面,他们却认为占人类总数一半的女性不能参与政府管理将她们排除在外,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吗?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继而指出,“在男人可以自由决断自己幸福的同时,压制女性是否公平呢?倘若妇女与男人一样具有理性,那么又是谁让男人成为唯一的审判者呢?”[2]3

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在《女权辩》中强烈批判了传统的女性观,认为女性在理性和理智方面并不低于男性,男女两性拥有同样的道德水准,他们都能对品德做出自由和理性的选择,两性价值的平等必然导致权力的平等。沃尔斯通克拉夫特集中批判了卢梭的女性观和教育观,并对女性要求平等权利的合理性进行了详尽的论述。在卢梭看来,男女两性的特质和能力是不同的,这种生理上的差别决定了两性在社会中扮演不同的角色,男性应当发展自己的理性成为公民,而女性应当发展自己的感性、敏感和情趣成为妻子和母亲。为此,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因此,理性归根到底是一种纯粹的进步力量……是一种辨识真理的力量。在理性方面,每个人各有自己的天地……理性如果是来自神的力量,是联系人与造物主的纽带,那么所有人的理性的性质就一定是完全一样的。”[3]15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既然男性与女性一样是由上帝创造的人,那么他们就拥有一样的理性能力。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在《女权辩》的《前言》中悲愤地指责了文明世界男性与女性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与不公正:“我既为自然已经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差异而感慨万分,又为迄今为止世上已经产生的文明是多么的偏爱而叹息不已。”[2]1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如果女性不是一群寿命短促,微不足道的人,为什么要让她们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且美其名曰天真无邪呢?”[2]9因此,尽管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承认男女两性存在着生理上的差异,但这并不能证明女性理性能力的缺乏,相反,女性与男性同样都是“由上帝赋予了” 理性能力的人。为此,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我承认男人在体力上永远优于女人,可这也是男人优越的唯一根基所在。我坚持认为从性质上来说,不仅在德行上,哪怕是在知识上,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女人不仅应被看做是有道德的人,而且也是有理性的人,她们应该和男人一样努力取得人类的美德,或者达到完美。”[2]20-29因为“如果女人服从男人是建立在正义之上的话,就没有请求更高的权力来保障的必要了,因为上帝本身就是正义。如果没有嫡庶之分的话,同一父母所生的孩子们将一律平等,一起探求真理,一起听从理性的呼唤,服从理性的权威”[2]98。

沃尔斯通克拉夫特认为,要使女性成为可尊敬的人,首先就必须让她们成为有理性的人。只有理性才能使女人人格独立,过有尊严的生活。否则,“如果妇女确实不能运用她们自己的理性,永远不能独立,永远不能超越别人的观点,永远感觉不到理性的尊严……那么妇女就只能被束缚于牢不可破的命运枷锁之中了”[2]25。

二、教育——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关于实现社会正义的途径

既然女性具有同男性一样的理性能力,那么造成女性低劣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女性的低劣不是天生的,除了生理差别,以及女性在体质上较弱之外,男女两性的所有差别都是社会的产物。因未受良好的教育,女性因而不能展示其正当的价值和美德,因此,在《女权辩》一书中,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特别强调女性之所以拥有低下的社会地位,其原因在于:一方面是忽视了女性的教育,另一方面在于男性作者不负责任的论调所产生的舆论使女人陷入软弱和不幸。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我翻阅了许多关于教育问题的书籍,仔细地关注了父母的行为和学校的管理状况,但是结论是什么呢?是一个深刻的信念:那就是忽视对于我的同伴们的教育是我为之悲痛的不幸的重要根源。”[2]1女性的理智之所以受到束缚、情感之所以受到压抑,进而被奴役驱使的为害最甚的原因莫过于她们做事没有条理。大多数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女性很少注意到行事有条不紊是一条十分重要的原则,她们做事从未经过理性思考,而只是随意运用凭借本能获得的常识。即使是意志坚强的妇女所得到的知识也不如男人的知识有条理,因为她们那点知识纯粹来自于对真实生活的直接观察,而不是出自于对个体观察所得与思考概括所得的比较。她们多半是由于从属地位和家庭事务才与人打交道,而学习对她们来说通常只是次要的事。对女性来说,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智力的培养与某种体态美的训练相比永远是次要的。”[2]13正是这种不系统的教育使得女性软弱。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别批判了社会上流行的妇女观对女性思想的束缚和身心健康发展的阻碍。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许多传统政治哲学家对妇女教育和举止行为的论述都曾促使妇女更加矫揉造作、更加懦弱无能,进而成为社会上的无用之人。在具有性别偏见的观点中,妇女从小就被告知要循规蹈矩、性情温和、学会服从。卢梭就曾认为敏感是女性的优点,她们需要依赖于男性的能力,为此她们必须注重外表、培养感性以取悦男性。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卢梭暗示:人类美德的基石—真理和坚强意志,应该有限制地加以培养,因为从妇女的性格来看,服从才是她们必须牢牢铭记在心的主要课程”[2]16。格雷戈里博士“建议天真烂漫的女儿要学会伪装,学会把真实的情感隐藏起来,跳舞时不要太激烈,因为那样既会流露出她们的欢心,也会显得不够检点……”[2]18他们一致倡导“像哈巴狗那样温顺、听话是女性最重要的美德;并且有一位作家还违背常理,认为妇女如果忧郁沉思,就是男性化的表现。女人生来就是男人的玩物,是他的拨浪鼓,任何时候只要男人抛开理性想要娱乐消遣,她就得在他的耳边欢快地叮当作响”[2]23。沃尔斯通克拉夫特进一步指出,“全部的女性教育(社会教育)宗旨在于使女人上流社会的贵妇变得浪漫、轻浮,除此之外都变得虚荣、卑鄙。”[2]68总之,女性教育的唯一目标就是使她们取悦于人。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这些流行的偏见以及对女性教育的忽视是非正义的,正是这些偏见使得女性处于卑劣的地位,受到社会不公正的对待。尽管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坦率地承认妇女在很多方面比男性低劣,但她认为女性并不是天生比男性低劣,而是后天造成的。

那么,女性如何才能从这些偏见的束缚中摆脱出来并成为与男人完全平等的个体呢?教育,且唯有理性的教育才能让女人拥有独立自主的美德并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既然现行的不合理的教育是造成“女性低劣”的罪魁祸首,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就必须从改变现行的教育入手。为此,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指出,“最好的教育就是能让人强身健体、陶冶心灵的职能训练。”[2]11即使个人获得独立自强的品德习惯。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强调理性必须引导和控制激情,原因在于,激情如果没有理性进行引导,就会过分膨胀和失控,激情一旦主宰了人的心灵,那将是一种疯狂的状态,而得到适当控制的激情则可以成为女性心灵健全发展的重要因素。通过教育培养女性的理性能力,使她们的感情得到理性的控制与引导,女性的心灵才能健康地发展,才有能力获得知识和美德,从而担负起人生的各种责任。在《女权辩》中,沃尔斯通克拉夫特详尽地表达了她所推崇的新式女性教育,宗旨在于将妇女培养成具有理性能力的贤妻良母,以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具体的女性教育方案是:一方面,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相结合;另一方面,在学校教育中实行男女同校,女孩与男孩共同接受基础教育。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这种新式的女性教育才是结束女性从属地位,使女性受到公正对待的唯一途径。

三、结语

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关于正义的思想无疑对她之后的女性主义正义理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她所追求的平等目标主要包括平等的受教育权利及就业权利,其最终目的是要实现女性在公共领域中与男性一样的平等自由。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看来,每个人不论其性别如何,都应当拥有寻找自己所希望的任何社会位置的平等机会,社会应当像对待男性一样来对待妇女,主张社会制度或法律要一视同仁。因此,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的正义思想为个人获取政治或法律上的平等权利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起点。但其后的女性主义者在争取女性与男性平等权利的过程中发现,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所主张的以相同的尺度来衡量男性和女性,将男性预设为标准是大男子主义的观点,因为它不加批判地采纳了具有偏见性的大男子主义的观点,即认为只有男性的行为才是真正的人类行为,从而贬低了女性行为的价值,这会使女性处于不利的地位,最终也只能让正义流于形式。在对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正义思想的探究中,女性主义者认识到,性别之间的差异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是最基本的人类差异,公平对待女性的方式就是承认性别差异,而不是使之最小化。在沃尔斯通克拉夫特之后的自由主义女性主义、社会主义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等不同派别的女性主义之间,围绕着应该消除性别差异还是应该强调性别差异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后来关于差异的争论又由强调男女间的差异发展到女性间的差异,最后又发展到相互交叉的多元差异,而且这一争论至今仍在继续。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罗尔斯《正义论》的问世掀起了正义讨论热潮,西方女性主义围绕着这些仍在继续的争论纷纷展开对主流正义论的批判和女性主义正义观的建构。因此,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是西方女性主义正义观的先驱人物,她作为英国女性主义第一次运动浪潮中的著名领导人所提出的理论主张为19世纪以来的女性主义运动及女性主义正义观构建提供了理论武器。

沃尔斯通克拉夫特的正义思想对中国性别领域存在的问题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尽管当代中国已经粉碎了外在的、制度层面的枷锁,但意识层面的性别偏见依然存在,甚至在很多女性自身的潜意识中也存在着“男尊女卑”“男强女弱”“男主外,女主内”“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等落后观念,这些浸润在中国女性血脉中的传统观念使中国女性骨子里存在着对男性的依赖,从而阻碍着女性的进步。为此,中国的女性应学习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所提倡的自主意识和对真理的执著探索精神,消除心理上的依赖性,确立自我意识和主体地位,并树立自尊、自信、自立、自强的精神。

参考文献:

[1] 李银河.女性权力的崛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97.

[2] [英]玛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女权辩[M].谭 洁,黄晓红,译.广州:广东经济出版社,2005.

[3] [美]约瑟芬·多诺万.女性主义的知识分子传统[M].赵育春,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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